作者:内详
我的母亲(岳母)崔子实牧师的自传《我是哈利路亚大婶》里记载的是她在二十年的岁月里用汗水和泪水成功地牧养教会的经历。一九五二年在汉城市西大门区大昭洞,搭上从东大门市场买来的美军二十四人用帐篷开辟教会的事情犹如昨日,然而这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在这期间上帝差遣他的使女在韩国、美国、日本、台湾和欧洲等掀起了火热的灵恩运动。
崔子实牧师不愧是我一生难忘的信仰的母亲、牧会的恩人,假如没有崔子实牧师的同工,就没有我今天的牧会。上帝大大地使用崔牧师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我在此深深地感恩上帝差遣主的使女成为我的牧会与一生信仰生活的底肥,也在此叩首拜谢崔牧师的教导。
汝矣岛纯福音中央教会堂会长牧师:赵镛基一九七八年六月二十日
我的童年是在贫穷和孤独中度过的。六岁时,父亲去世了,当时传闻父亲是个诈骗犯。以针线活维持生计的母亲更是满脸的忧愁,就在孤苦无援的时期,我们家投入了天父的怀抱。
1、与父亲的最后一面
六岁时的初秋,我跟着母亲去了离海州有数百里远的平壤,为的是探望在平壤省立医院住院的父亲。对我来讲这是难得的机会,因为父亲经常不在家,偶尔回来也是在深夜,并且拂晓前就匆匆离去。为此,在我的记忆当中对父亲的印象很不鲜明,轮廓也不清晰。一想到这次有机会好好看看父亲,还能向父亲撒娇,我的心雀跃不已,充满了喜乐。弟弟圣民因被母亲背着也很高兴。唯独母亲一路上只顾赶路,一言不发。
不久,到了省立医院。我们跟随一位护士小姐走进了一间病房。病房里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儿,一旁站着两个令人望而生畏的日本警察。在那儿,我见到了父亲。他整个身体都瘫在床上,唯独眼睛却异常有神。父亲凝视了我好一会儿,用温柔而低沉的声音说:“子实啊!这不是你来的地方啊!”
父亲苍白的脸映衬出慑人的威严,我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连一声“爸爸”也没叫上,就哭着跑出病房。也就是那天晚上父亲去世了。几天后回海州的路上,我看到母亲无声的泪水。到海州下车后,走过丰收的田野和小溪时,我感到窒息的寂静和孤单。父亲的影子总是浮现在脑海里,抹也抹不掉。每次父亲来过后,第二天总有一帮警察气势汹汹地扑过来,脚穿皮靴在炕上窜来窜去,还冲着母亲大喊大叫,这样折腾了几天,母亲就打点行李领我们搬到别的村子去住。每一次搬家都有村子里的人站在篱笆墙外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的。回到家,我想这次肯定又要搬家了。然而,出乎意料地母亲决计不再搬来搬去的了。除了几位村子里的大婶陪着母亲落了一阵泪外,日本警察的搜查和篱笆墙外的指指点点都不见了。就这样我们在依山傍水的海州小乡村定居了下来。
2、被人称为诈骗犯的父亲
我从小学的时候,开始对母亲憔悴而又呆滞的表情有了关注。把布条扎在额头上,整天地陷在无穷尽的针线活当中,偶尔停住熨衣服的手望着远空叹口气并悄然拭泪的样子,让我感到无比地凄凉。逢年过节没有亲戚来拜年,更没有地方去过年。
一年下来,在贫穷而单调的生活当中,母亲唯一的去处就是偶尔去一趟的寺庙,以此作为精神寄托。
在一个晴朗的下午,我枕着母亲的膝盖,一边用手摆弄着从母亲的额头上搭拉下来的布条,一边问:
“妈,你怎么老是头疼呢?”
母亲用叹息代替了回答。
“很疼吗?”
这一回母亲说话了。
“因为你爸的缘故吧。”
“因为爸爸?”
母亲不再言语,然而泪水又在母亲的脸上缓缓地流淌。短暂的沉默后,我按捺不住好奇,缠着母亲把原因讲出来。这样才较详细地听到了有关父亲的故事,可是那个故事却让我感到耻辱,并且这种耻辱感在我心里埋藏了三十多年。
听了母亲的话我才知道原来父亲是个诈骗犯。父亲常以“等独立的时候,我会让你在平壤做个不小的官儿”的承诺拿走别人的金银手饰,连自己亲戚家的贵重品也一起拿走。骗到手后就一走了之,音信全无。家里的田地只留下三亩外其余全卖掉了。后来,连仅剩的三亩地也没有了。所以父亲来过后,必有一群日本警察气势汹汹地扑过来。村里的人和至亲的族人都说:“崔德立是个诈骗犯。”在警察的监视和邻居的蔑视之下,母亲领我们频繁地搬家,我们的意志也越发地消沉下来。
有一天晚上,许久没有音信的父亲突然回到了家,在屋里整理账本的时候,随着村子里的狗叫声,我家的大门被敲得当当响。大事不妙!情急之中,父亲为了易容用钳子硬是把两颗大门牙拔了下来。父亲一边咽下满口的鲜血,一边翻越屋后的围墙。翻越时父亲压低了嗓子对母亲说:“孩子他妈,别忘了那个登记账本。”说完便跳下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母亲虽然不知道那个登记账本是干什么用的,但出于本能很快地把炕上的纸片收拾好藏进后院的大酱缸里。随即日本警察扑了进来,开始了又一次的搜查。拿着火把到处翻也找不到父亲,日警们被大酱味儿熏得破口大骂:“他娘的,熏死了!”
这样的事总发生,也就习以为常了。可是每一次被惊吓的刺激导致了母亲慢性头痛。
母亲重新拿起了针线活说:“不管别人怎么议论,死去的人总归是可怜的。而活下来的我们幸许还有好日子过呢!”然后又开始抹起了眼泪。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询问有关父亲的事了。幼小的我自尊心大受伤害,并且感到莫大的耻辱。这个疙瘩一直到我遇见白凡九先生(译者注:金九是韩国最著名的抗日领袖,号白凡。)时才化解开了。
3、人为什么而活
很小的时候我就对“死亡”有了想法。可能是因为我目睹了父亲的死亡,亦或总是置身于母亲忧郁的氛围?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直接的动机。总之,我常常思考有关“死亡”的问题。
记得小学三年级放寒假的那天,村口的小溪结了薄薄的一层冰。我一蹦一跳地踩着石块过小溪时,不小心走眼踩空了一只脚,掉进了冰水里。其实水深不过我的腰际,可是由于掉进了结冰的水里,我吓得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邻居家的火炕上,妈妈正担心地看着我,是一个过路的叔叔救了我。从这事以后,我更加深刻地思想着“死亡”。
第二年初夏的一个下午,菜园里有蝴蝶在飞舞,石墙外的柿子树叶在阳光下熠熠发亮。放学回来的我有点儿饿了,到厨房翻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可吃的东西,母亲只是看了我一眼仍旧埋头熨衣服。
我到杏树下的菜园里揪了几片生菜叶,大略冲洗了以后揭开大酱缸盖,沾上酱就吃,可是还是添不饱肚子。大酱缸沿儿上有几只苍蝇在搓着自己的前腿。我心中忽然涌上一个念头。
(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这时候母亲从炕上下来了。
“妈,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什么?”
母亲愣愣地看了我一眼就要走开。我走近母亲,抬头望着她的脸问:
“妈,人为什么而活?”
“小丫头,啥为什么,为了嫁人呗。”
“嫁人干什么?”
“生儿育女,盖洋楼,吃牛排呀!”
“然后干什么?”
“然后……死罢。这些事可不是你们小孩子问的。”
母亲进屋了,院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呆呆地思考着。(唉,人只不过是为了吃饭而活呀,既然难免一死,就早点儿死罢,干什么那么辛苦非要活到老太婆呢,肚子饿,又没有爸爸,活着也没劲……)
一望无际的田野到处是一片金黄,竖立的稻草人不时地吓走一群群麻雀。在这样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里,我从邻居英玉那里听到了令人惊奇的事情。
“哎,子实,今晚到帐篷那儿去吧。那里讲天上好爸爸的故事,还敲锣打鼓呢,挺热闹的。”
“什么?好爸爸?”
“不,是天父。”
英玉讲的是上帝,可我耳朵里听到的是爸爸。
“爸爸。”
我在心里念叨了几遍做梦都想和别的小孩子一样能高声呼喊的单词。一天里面好几次想象好爸爸是什么样的,还自己说服自己,我的爸爸是好爸爸。几年前我曾拽着母亲的裙子说:
“妈,今天上市场买一个爸爸吧。”
我对父亲天真的思念,让母亲流了不少泪。然而如此梦寐以求的父亲居然在帐篷里,这真是梦境般的事情。
那天晚上,我早早地吃完饭后,就到帐篷周围探头探脑,很是焦急。村子里的男女老少好象赶场似的往帐篷这儿涌来。然而帐篷口有位胖乎乎的大婶站在那里不让小孩子进去。
(有什么办法能见一下那位好爸爸呢?)
冥思苦想,终于想出一条妙计来。我趴在地上悄悄地掀开帐篷布脚,小心翼翼地把头伸了进去。一抬头,看见有位穿白大褂的大人坐在讲台的椅子上正微笑着望着我。
(啊,这位就是好爸爸吧。)
好爸爸笑着打手势示意我进来。
(这下好了,爸爸让我进来了。那位胖大婶奈何不了我啦。)
我马上爬到讲台上,坐到好爸爸的脚边。讲台下,坐在前排的大人们都瞅着我笑了。人们认真地拍着手唱起了悦耳动听的歌。生来头一次看到这样好玩儿的场面,可是想跟着唱却不会唱,心里头干着急。过一会儿好爸爸站起来开始讲演了。突然他大声疾呼,说:
“诸位,请听我说,人在这世上活着是为了什么?”
这句话敲开了我的心门。
(你看,这位好爸爸正往我心里头讲呢。)
我的心一下子悬起来了。连母亲也不给回答的问题,今天这位好爸爸要给解答了。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只是为了吃而活吗?如果是这样,世上没有比猪更能吃的动物了。虽然它一日三餐都吃一大桶东西,但最终都要被人宰杀掉。那么是为了干活而活吗?只会干活的人和牛没有什么分别。劳碌一辈子的牛,它的归宿是人的嘴。那么是为了生养儿女而活吗?在这世上生育最多的是福桶家的母狗。难道人还不如狗吗?不!是人就得有人的生活。什么是人的生活呢?”
我更加屏息静气地聆听。
“是信耶稣进天国!人生不是一死百了,不信耶稣的人死后会掉进硫磺火湖般的地狱。所以人生真正的目的是在这世上寄居时,好好地信耶稣将来进天国。”
“阿们!”
人们异口同声地回应。
(原来如此,人在这世上活着是为了选择来世,信耶稣进天国呀!)
好爸爸继续讲到:
“诸位,让我们得疾病、受贫穷、沮丧的是邪灵的作为。我们用圣灵的能力来捆绑邪灵,用圣灵的火来焚烧一切的不幸吧!”
瞬间,帐篷里祷告声四起。好爸爸和两位老爷爷一起把手按在人们的头上做了祷告,我站在讲台上似懂非懂地观看台下所发生的一切。就在那时,有一个被老爷爷按手的人突然站起来激动地大声喊道:“我的胳膊能伸开了!好了!我这枯萎的胳膊治好了!”
那不是住在我家前院的邻居吗?我睁大眼睛一看,真的!他的胳膊能动了。我头一次看到他随心所欲地挥舞曾经枯萎的手在跳舞。人们兴奋极了,大喊:
“哈利路亚!”
并且不由自主地唱起了赞美诗。
(妈妈天天说头痛,把她带到这里来不就行了吗?)
我快步走出帐篷,跑着穿过黑漆漆的胡同时,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我也顾不上疼痛,一口气跑到家大声叫母亲。
“妈妈,妈妈,帐篷里有一位好爸爸,那个前院的枯手大叔……”
我上气不接下气,话也说不全,妈妈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头也不抬地说:
“怎么?他又喝酒了?”
“不——是,在帐篷里又是唱歌,又有好爸爸的讲演以后一说要捆绑邪灵,那个枯萎的胳膊就一下子伸开了,还跳舞了呢。妈,你去让那位老爷爷按手祷告的话头痛病也会好起来的。”
“你瞎说什么呀?”
“妈——,不管怎么样去看看吧。”
“唉呀,这孩子啥时候迷上耶稣了?好哇,你做你的耶稣迷,我念我的阿弥陀佛吧。”
母亲口念阿弥陀佛,把身子转过去了。
“妈,快去吧,他们说拜佛的将来要下地狱呢。”
“唉,别闹了。赶紧进屋做你的功课吧。吃完了饭老实儿在家做功课多好,疯哪儿去了,回来净说傻话。”
听到母亲的数落我伤心地哭了起来。
“妈你上寺庙不分昼夜,我让你去的地方却……呜呜呜……”
想到再过一会儿聚会就结束了,我心里焦急万分。这时候上帝用我的哭声感动了母亲的心。
什么大不了的事哭哭啼啼的,好了,好了,别哭了,我去,我去。
我破涕为笑,拽着母亲的手一路小跑地到了帐篷。幸亏那里还亮着灯。我把母亲带到刚才给枯手大叔祷告的那位老爷爷那里。
“老爷爷,这是我妈妈,有头痛病,天天说疼。”
“噢,是吗?我知道了。他嫂子啊,从今天开始你要信耶稣吗?”
“我也是上寺庙的,成天念南无阿弥陀佛,可是那样也没有治好头痛病。”
“他嫂子,信佛是没有用的,信耶稣吧,信耶稣不仅灵魂得救进天国,还能医治疾病呢。”
“那——,我也信吧。”
就这样老爷爷和刚才讲演的好爸爸一起给母亲按手恳切地做了祷告。不一会儿,母亲突然瘫坐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那位老爷爷紧张地问:
“他嫂子,怎么哭了,哪儿不舒服吗?”
“刚才按手祷告时,我看到有两个尼姑怒气冲冲地走近我,从我头上拔走了象铜筷子似的东西。可能是我上寺庙时他们把那东西插在了我头上,所以终日头痛的吧。我一想到把那些连孩子们也舍不得喂的大米献到寺庙的事儿,心里太委屈就哭了出来。现在我确信上帝是存在的。”
从那天起那根布条和母亲的慢性头痛一起消失了。回到家后,母亲把每次搬家时先行的佛像、香炉、念珠等从碗架柜上拿下来,到厕所后边的灰坑里烧掉了。看到这一切,我的心别提多舒畅了。
从那以后母亲比以往上寺庙还积极、热心地出席了教会的晨更祷告会,过上了服侍上帝的仆人、做十分之一奉献的虔诚的生活。
不管有没有人看,母亲总是以诚实的心去服侍主的教会。一到夏天就从西瓜香瓜开始到大葱,从初熟的果子中把最好挑出来送到传道人家。米糕、新辗的稻子等吃的东西都得先送到教会传道人家后才轮上我们吃。我和弟弟从小就在服侍主仆的事情上得到了彻底的操练。
母亲是一位祷告的勇士,从来不落下一次晨更祷告。
一个令人疲乏的初春,不时鸣叫的小鸡们从上半夜开始就叫醒人的鼾睡。那天晚上母亲照往常一样做针线活,做到很晚才躺下来。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邻居家的公鸡开始鸣叫了。母亲赶紧起来要上教会做晨祷。虽说是初春三月份的夜晚可还是凉气逼人。教会的执事对母亲的到来大吃一惊,睡眼惺松地跑过来问出了什么事。
“我听见鸡叫就来了,晨祷结束了吗?”
“唉呀!大婶,这两天的小鸡不是从上半夜开始就叫的吗?现在才几点呀!”
“啊?我还以为到点儿了呢?”
“才十一点,离晨祷还有五个小时呢,回去睡一觉再来吧。”
这样的事儿不只一次了,对母亲来讲一天中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晨祷了。
那年初冬的一天,从傍晚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第二天凌晨母亲也照样去做晨祷,有点儿去早了。想叫醒值班执事又不好意思,返回家又不是个事儿。母亲干脆就蹲在教会钟塔下顶着大雪开始祷告。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浑身开始颤抖起来,母亲还以为是身子被冻着了。其实这震动是被圣灵充满后而来的。值班执事听到动静就起来了。
“大婶,这么冷的天怎么在这儿呢?来早了就敲门哪!快进屋暖暖身子吧。”
“不用,一点儿都不冷。”
“唉呀,客气什么。都冻得发抖了,还说不冷啊?要是让牧师知道了非怪我不可呢。快,快进屋吧。”
那时母亲本想说:“别担心了,你既然起来了,就给开教堂的门吧。”可是母亲发现自己说话很奇怪,身子还在颤抖,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
后来母亲时不时地向我提起那天凌晨奇怪的经历,我当时无法理解那件事,一直到后来我自己也经历了那恩赐为止。那就是在五旬节,马可楼房的一百二十个门徒经历的圣灵的洗礼,也就是按着圣灵所赐的口才,说起别国话的恩赐。从那以后每当祷告进行到很深的境界时母亲就能用方言做祷告。
母亲不但热衷于晨更祷告,而且热心地服侍了上帝的仆人。有一天放学回家从大门口就闻到了香喷喷的鸡肉味儿。这可是一年也闻不到一次的香味儿。那时候整个村子里能把下蛋的母鸡宰了当菜吃的人家不过一、两家而已。可是我居然在自家的门口闻到了这稀罕的香味儿。弟弟看到喜形于色的我跑了过来,他也高兴得心花怒放。
“姐姐,咱家杀鸡了。”
“为什么杀鸡呢?”
“教会的牧师和长老要到我家了。”
正在这时候牧师、师母和长老进来了。我虽然向他们鞠躬打了招呼,可是心里却有些不高兴。我偷眼望着摆满角瓜饼、山菜,还有鸡肉的饭桌心里干着急。
(他们会不会把鸡肉全吃光?)
幸亏他们没有吃多少就上别的信徒家去了。我如愿以偿地吃到了鸡肉。那以后的日子里,我虽然吃了不少的鸡肉但都没有那天吃的香。
那天夜里,母亲在油灯下做针线活,我们早早地铺被睡下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突然感觉脸上掉下什么凉的东西,一睁开眼,发现母亲正把手放在我们的头上做流泪祷告。母亲的泪水一滴接一滴地落在我的脸上,我就装着睡觉。祷告时断时续,虽然我不能完全听懂,但是大致的内容是希望我成为牧师师母,弟弟成为优秀的牧师。
(是啊,我要是成为牧师师母,不就能常常吃上香喷喷的鸡肉了吗?)我不由得笑了一下,美美地睡过去了。
一个夏天的下午,炽热的太阳快要落山时,清凉的风徐徐吹来。我为了完成学校留的针线活作业正翻箱倒柜时,母亲进屋来了。
“子实,翻东西找什么呀?”
“学校留了针线活作业。”
“针线活作业?”
“是啊,这也算分数的。”
“行了,行了,别找了,那样的作业我替你做。你放心读书吧,后天就考试还做什么针线活。你长大了还想象妈这样替人做针线活呀?有钱就什么都有了。好好信耶稣、好好学习就有钱挣了。”
母亲边夺下我手中的针线活边说道。的确几个月后女子中学就开始招生了。我很想去,可是面对一贫如洗的家境也只能看母亲的脸色了。母亲倒是一有机会就鼓励我不断上进。
“现在的女人也要读书啊,如今的时代,女人只要读好书也能成为大人物。”
每当这时我都发自内心地想:我妈是世上最好的母亲。要知道,当时很多有钱人家也认为女孩儿嘛,书读多了没有用。能看看孩子,做点家务,到了年纪找个好婆家就行了。可是以做针线活维持生计的母亲却能够这样鼓励我,我心里充满了对母亲的感激之情。
(等我读好了书,挣很多钱时,要让妈妈住进大瓦房,好好地享享福,还要供弟弟尽心读书。)
这个念头成了我学习的动力。每当听到邻居们笑话母亲穷人家供女儿念书有什么用时,我则更加倍地努力学习。放学后别的孩子都在胡同口玩耍戏嬉,而我关上门在屋里认真学习。结果,小学毕业后我考上了沙里院高级女校。由于母亲供不上学费,念不到一年我不得不转到了明信女子学校。
我毫不气馁更加认真学习,当时我想无论在什么学校只要认真学习就行。几个月后我成了学校的优等生,并意外地成为同班同学的家庭教师。家教费虽然不多,可是在她家食宿,还能拿到一点儿零用钱。我和她住在一个房间里,我帮她学习等她学完了睡着后一直到凌晨三点就是我的时间了。功课结束后,在万赖俱静的凌晨我就做这样的祷告:
“天父啊,求你赐给我智慧和勇气吧。让我能够有能力照顾饱经风霜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也让我象以斯帖一样为我们的祖国和民族做些贡献吧。”
白天被学校的课程和家教的事折腾得很疲劳。一到晚上学习时就很容易打盹,每到这时我就以在家做针线活日日辛劳的母亲鞭策自己。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早日毕业好好照顾母亲。可是怎么样才能挣些钱呢?对此我心里一片茫然。
在这烦恼中我发现了一条路子,就是成为职业女性。当时的时代,女性的社会地位是很卑微的。但学校的教师和护士之类的工作对女性来讲是很适合又抢手的职业。其中最能赚钱的职业是护士,而护士中属专门负责接产的护士钱最多。
所以我在明信女子学校毕业前几个月就参加了平壤省立医院接产护士培训中心的入学考试。这次考试竞争非常激烈。在一千三百零八名考生中只招五十名,大部分的考生都是日本人,韩国人只有一百多名。看情形省立医院护士学校只招收日本学生的传闻是事实了。但是,我心里仍然抱着希望,认为只要好好学习,韩国人也能考上。
然而更令我难过的是,明信女子学校同班同学的冷嘲热讽。富家小姐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个个盛气凌人。她们聚在一起交头接耳,撇着嘴在背后说我:
“哎,子实要当职业女性啊。”
“还要做什么接生婆呢。”
“说是家里太穷了,为了赚钱。”
“丫头片子赚啥钱哪?”
“不对,她没有老爸不得不自己赚钱呢。”
当时有钱人家的孩子们互相攀比吃喝玩乐,并且对班里象我一样要找个工作赚钱的人施加压力。更何况我是个优等生自然成为她们妒嫉的对象了。
我被她们孤立了,然而我更加拼命地学习。有时老师们路过时用手抚摸一下我的头,或者有事招我去帮忙,这些都给我带来了莫大安慰和喜乐。
弹指间五十年已过。在当时最诽谤我,最能在背后议论我找工作的那位富家小姐毕业后马上结了婚,而且到东京度了蜜月。可如今她却在汉城某个高中门口搭帐篷卖面条呢。
我还没有机会和她交谈,但是我想在她失败的原因中,是否有一点是由于鄙视职业的偏见呢?
当时我不顾同学们异样的眼神,心中只是憧憬将来成为白衣天使照顾贫穷患者的日子,并小心翼翼地等待发榜。那一天终于来了。启示板上用墨汁密密麻麻地写上了五十名被录取者的大名。我紧张地搜寻着自己的名字,终于我惊喜地发现自己的名字和另外五个韩国学生的名字排在一起。我悲喜交集地站在那里禁不住进行了感恩祷告,一串串喜悦的泪水从脸颊上滑了下来。
(同学们的非议又算得了什么,挺起胸膛吧!我可以让妈妈和弟弟过上平安日子了。)那天回家时心情格外轻松,好象自己已经成为职业女性,赚了很多钱让母亲住进了大瓦房似的。内心的喜悦之意溢于言表。虽然那时只有十七岁,但是仿佛一下子成了一家之主,我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到了家。
经过三年护士学校的学习和一年的接生实习后,我就要派到医院了。当时护士的月薪是十元,这可是一大笔钱。我为了赚到更多的钱,自愿到鸭绿江边的边境地区。因为派到那里可拿工资外的二十元津贴,边境地区有很多的土匪出没,直接威胁着人们的生命安全。故而边境津贴实际上就是扶恤金。对一草袋大米才三元,一筐鸡蛋才一分钱的时代来说,三十元的月薪的确是笔大数目。
母亲担心地挽留我,不让我去边境地区。邻居们也都说生命比金钱贵重。
“唉,我听说那里有很多土匪杀人放火啊!”
“还不止那些呢,有时连衣服也全扒走呢!”
“可不是嘛,住在那里的人们都怕土匪,要往南部搬家呢。你一个姑娘家单枪匹马的……”
可是,我早已下定了决心。
“妈,人生不在于匪帮而在乎上帝。不要担心了,呆上三、五年就……”
“好了,我知道你下面讲什么话了。好日子也好,大瓦房也不错,只是我不想用你在满州用生命换来的钱过好日子啊。我供你念书也不是为了这些呀……”
我也拗不过母亲,我知道硬说是不行的,只好用非常手段了。
“可是妈,递上去的自愿书是不能取消的。我也没有办法,我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就这样好不容易征得了母亲的同意。说归说,事实上我心里也很怕遇上土匪。听说他们残暴得象发狂的禽兽,只要冰封鸭绿江就会过来抢牛、猪、粮食等,而且杀人不眨眼。这些风闻真叫我坐立不安。加上我出发时正值二月份,冰还未解冻,脚还没站稳的时候遇上匪帮可怎么办啊。但是内心深处却分明有一个刚强壮胆的信心。
(上帝保守我呢,谁敢对付我?)
最终我把前程交托给上帝,安顿好母亲后,揣着一张调令到了咸境北道楚山地区。好在那一个冬天平安地过去了。
在楚山服务的第二年一月中旬,在风雪交加的一个晚上,值班的我到一个高中教师家接生去了。去年我在他们家接生过头胎女儿,那天又生了一个儿子。他们欢天喜地我也很高兴,忙着照顾产妇和婴孩,一晃就过了十一点,他家婆婆说:“怎能让一个姑娘家在深夜单独回去呢?”就拿着灯笼跟了过来。
我到医院还没来得及脱下大衣就听见刺耳的警铃声。值班的员工慌忙跑出去招呼医生和护士。医院闹翻了天,电话铃也响个不停,有人喊道:
“他们出现了,这么冷的天匪帮出现了。”
听到喊声我马上就知道事态了。过去几个月里也有过几回。
“不知道又是哪个村子被洗劫了?”
我自言自语地重新穿上大衣,戴上手套。那时卡车已到了医院的大院里。
“大家快上车,这回要到远一点儿的地方,多穿几件衣服。听说有不少伤员,多带些棉球和纱布!”
我们急忙收拾好医药品上了卡车,二十三名医生和护士中留下两名后,其余的人全部紧急出动了。我们坐的卡车离开楚山上了长白山脉的山坡上。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急驶的卡车,好象随时都要滚下山崖。寒风夹着雪打在脸上,可我们也全然不顾,每个人都不敢喘大气生怕不知什么时候从哪个山沟里飞出子弹来。竖起大衣领随着拐弯的卡车晃来晃去的我突然想起了母亲,还想起了弟弟圣民,耳边好象响起了母亲挽留我的声音。为了打消这令人恐惧的念头,我使劲甩了甩头望着天空。天空依然漆黑,飘下的鹅毛大雪冰冷地灌进脖子里。不一会儿我们坐的卡车到了一个叫碧洞的村子。
“下车,下车,到了到了。”
我们都下了车,在车上蹲了好几个小时腿都发麻伸不开了。下车一看,全副武装的警察们正几步一岗地站在那里。
我们俩人一组搭伴进了村子。我进去的人家在那个村子里是最悲惨的。八口人中七口人已经死去,仅剩一个小男孩儿,肋下负了伤,肠子都流出来了,真是惨不忍睹。
“天哪,怎么会这样……”
我心跳如雷,手足无措。几个小时前还在那位老师家因喜得贵子而欢乐着,而同一时间里这个村子的人在瞬间已死掉了数十人。我们用绑带固定骨折的胳膊,止住了血,大概进行急救措施后把活下来的十一个人装上了大卡车。片刻也不能耽延了。到达楚山前又死了四个人,只剩下七个人幸免于难,太惨了,数十口人的村子只存活了七个人。那次事件之后,我在边境地区又经历了几次类似事件,每次我都想明天一定收拾东西回到母亲身边,可是事情一过就又忘了。起初为边境补贴而来的很多护士不到一个月就都回去了。而我为了能让家里摆脱困境,冒着生命危险在楚山度过了三年的岁月。那期间我家的光景有所好转,搬到新义州时还买下了梦寐以求的大瓦房。
少女时期要脱贫的梦使我成为职业女性,赚了不少钱。结婚后开过产科诊所、火柴厂、可是因为远离上帝,我痛失了为我祷告的母亲和长女,又被丈夫所弃,事业也失败了。
8、结婚
搬到新义州后,我在新义州省立医院做了两年的产科主任。
我的接生术得到肯定后,专门上县府家属楼、林业局、银行、省府家属楼去接生。在一户人家接生第一胎后,第二胎,第三胎,临近拂晓才回家。一个月下来收入达到一百元。当时用这些钱可以在汉城买下一幢小房子。
在新义州,我家出席了新义州第二长老会,主任牧师是韩景职牧师。我在唱诗班服侍,母亲是劝事。(译者注:相当于老执事的职份)在这儿有一位叫金华真的神户神学院毕业的女教师,十分关心我,每次碰到我就说:
“崔大夫,该出嫁了吧。”
这些年来光顾着赚钱,婚期都错过了,我都成了老姑娘了。因为当时大部分女孩子都在二十岁之前就出嫁了。而我都二十五岁了呀!母亲为了我的婚姻伤心地流泪。我拗不过周围好心人的劝说经金劝事介绍与同教会的一个青年结了婚。他就是金昌基。十三岁死了母亲,弟弟长到十八岁也死去了,本来在三兄妹中排行老大的他成了有钱人家的独子了。他也是唱诗班的成员。高高的个子,很有些才华,毕业于有名的培才学堂,又完成了日本中央大学法律系的学业。他自己虽然在新义州海关上班,但他父亲却在老家信川经营大农场,听了金劝事的介绍后母亲高兴的说:
“人长得帅不说,又有信心和文凭,还懂音乐,听说将来还要当牧师呢。”
母亲特别盼望自己的女婿是牧师,结婚后母亲特别钟爱女婿。相反,我结婚后反而不孝地伤害了母亲的心。结婚前热心上教会的丈夫,婚后也不知何故渐渐远离了教会。
结婚典礼结束后上黄海道川公公家拜访回来的第一个礼拜天,丈夫犹豫了一阵后说:
“今天有棒球比赛……”
刚开始我没有听懂就没有回答。他再次说今天有棒球比赛要我和他一起去观看,我吓一跳:
“什么棒球比赛,礼拜天不上教会呀?”
“礼拜堂嘛,那是结婚前去的地方,结了婚还去干什么?我说,今天上公设体育场看棒球吧。”
虽然我执意地说应该上教会,但是觉得刚结婚不久就无情地拒绝丈夫未免不徇情面了,于是就让了他一天。那时我还不知道奸诈的魔鬼惯用的伎俩是从第一次开始就把人败坏到永远。就这样我不顾母亲的泪水,一到礼拜天就跟着丈夫去剧场、体育场,或去河边游玩。刚开始心中还有一点自责,可是后来心里反而坦然了。不仅没有良心责备反而希望礼拜天快点到来,一到礼拜六就精心地为第二天的游玩做准备。我们的生活脱轨了,而在这脱轨的背后有着丰厚的经济条件。公公家有钱不说,我和丈夫的工资加在一起就比别人多出好几倍。我们沉溺于物质的享受而不能自拔。
婚后我调到青山,在那儿的医院里我新设了产科。那家医院是具备X光透视设备和二十间病房的三层楼房,担任小儿科主治医师的高实女姐姐虽然比我年长十一岁,但是象亲姐姐一样关爱我。如今她还在元州基督教医院。不久,我们有了长女福子,后来次女圣惠也出生了。我们就以养孩子为借口更加远离了教会,那时候真希望那种生活能够延续千万年。
一九四四年四月四日我生下了长子圣水,可是那年初夏开始有一些奇怪的传闻,没多久空中开始有巨大的B29飞机轰轰地飞来飞去。太平洋战争打得白热化了!起初我心中有了一些抱怨,生长在贫穷的环境中,好不容易赚了一些钱结了婚,生儿育女刚要过上好日子就有什么战争了。可是一想这场战争或许能让我的祖国得到解放时,心中由哀地产生了希望。
我们在后院挖了防空洞,每天进行三、四次防空演习,一有飞机出现的警报就飞快地躲进防空洞。这样也觉得不够安全,第二年五月干脆到近郊的乡下避难了。在这混乱中不断地传来韩国要独立的消息。每当听到这样的消息,我们都欢天喜地,但是在那黑暗的日子里,我们不敢把那些话说出口,只有一些靠得住的人聚在一起时才能相互交换这方面的信息。
“盟军已占领新加坡了。”
有一次听到空袭警报跑进防空洞后,我自言自语地说:
“这场鬼战争,不管怎样能够独立就好了。”
这下可吓坏了坐在身边的丈夫,他掐了我一下说:
“别乱说,让鬼子听见了不毙了你才怪呢。”
我们生活在有口不能说,有耳听不到的黑暗中。不仅这样,还说为了造航空油让孩子们上山扒树皮、采松油,并且征走了所有的铜制器皿,手上的金戒指也不例外,加之橡胶是紧缺的战争用品,人们不得不穿上日本木履了。学校里不让学生讲韩国语,要讲日语,并按日本风俗创姓氏,改名字,人们不再是根据韩国固有的家谱有名有姓的人了。
然而上帝爱我们的民族,让我们迎来了八月十五日的解放。三千里江山到处喊万岁的那一天,我们领着三个孩子从后山的防空洞回到了村子里。村子里到处都有太极旗(韩国国旗),人们用各自的方式表达着欢乐的心情。青年们挥动着太极旗大喊独立万岁;妇女们相互拥抱哭成一团,有的干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人们用泪水冲刷着这黑暗的世界。再也见不到追踪父亲的可恶的日本警察了,从此可以用自己的语言堂堂正正地称呼对方的真名实姓了。
然而这独立的喜悦没有持续多长时间,那漫长的黑夜刚刚熬过,人们还没有来得及尽情地吮吸早晨清新的空气,乌云就笼罩了过来。解放的喜悦没过半个月,突然三·八线成为主要话题。
“是三·八线,还是四·二线,这都没有定下来。要是四·二线的话,新义州就属于南部了,关键在于开罗会谈上怎么定了。”
果然没过几天随着以三·八线为界南北分断的消息,满载大鼻子、蓝眼睛的苏联军人的大卡车接连不断地向南开进。又听说苏联兵不仅掠夺商店的货物还绑走年青的姑娘。所以不管是姑娘还是媳妇儿,出门时都背上一个小孩儿,这样他们就认为是妇女而不动手。人们不安地说:
“唉呀,日本强盗走了,这次来的更厉害了。”
正当人心惶惶的时候,苏联人开始到处抓日本男人,塞满了几十辆卡车后,送往苏联了。传闻不仅是日本男人,在日本官衙上班的人也要抓走。如果是这样,在海关上班的丈夫难逃此厄了,我们昼夜提心吊胆,最后下结论,在此地再也不能呆下去了,丈夫和弟弟打算越过三·八线到南部。
我把值钱的东西都卖了后,把钱用布包着放进了装满辣椒的大袋子里,丈夫和弟弟背起袋子向南部出发了。我对邻居们讲他们上南市卖辣椒去了。他们到南市后对人说是上平壤,到平壤又说是上海州卖辣椒,一路上装扮成卖辣椒的过了三·八线,可是他们一去两个月都杳无音讯。
留在新义州的家人也计划过冬后的春天越到南部,为此,每天晚上都悄悄地准备,把家什都整理好了,两个月后终于接到丈夫和弟弟平安越线的信,过几天又来消息说到达了汉城。那时南北部还有通信来往,让我放了不少心。在这乱世中韩国教会迎来了又一次奋兴时期,各个教会都在召开奋兴会。我所在的新义州第二教会也请来金邻瑞长老开了奋兴会。奋兴会前,在执事会上提出了安排讲师住宿的问题,有一位长老小心翼翼地开口说:
“把讲师安排在旅馆怎么样?”
领会的韩景职牧师拍着地板说:
“都解放了,有十位长老的教会竟把神的仆人安排到旅馆去,成何体统,在神面前要受责备的。”
我见牧师如此伤心,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这怎么办?每个房间的东西都打包了呀……也不能请到我家去,等我过了三·八线后买一幢大房子,专门准备一间屋子来接待神的仆人吧。)
那天执事会结束后,我在上帝面前做了许愿的祷告,果真到今天为止总有上帝的仆人与我家同在。
教会天天晚上召开奋兴会,可是民心却越来越不稳定。天一黑,街上连一个人影也找不到了,晚上我上教会时就背上召集在美国牧会的长子圣水,因别的事要出门时就在脸上抹锅底灰。在奋兴会上我痛悔了五年来远离上帝、不守礼拜日、让母亲伤心的过犯,天天上教会悔过后恳求上帝在这乱世当中开一条能够平安地逃到南部的路,从九月份到第二年,也就是一九四六年三月份为止整整七个月的时间里,我一天不落地上教会做了晨更祷告。
三月下旬的一天凌晨,我们终于离开新义州向南走去。天气还没有暖和下来,田野上的雪也没有融化。我们为了避开苏联军的盘查一到夜里就躲到离市区很远的桔子去借宿,总算平安地到达了黄海道的海州,然后到了能望见青丹的地方等着开春。
青丹是位于三·八线以南的村子,当时越过三·八线的人大都选择了这条线,我们开始寻找可靠的向导。我们忘掉了在新义州住三层洋楼的舒适,在小小的茅草屋里拥挤着过了四个月。
由于不能公开寻找向导,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春暖花开,夏天来临了。山腰上的地里黄豆也长出了嫩绿的叶子,到处是一派生机盎然,这样的好天气里我们终于物色到了一位向导,他是位驾车的农夫,很久以前就为越线的人做了向导,是一位经验丰富、靠得住的人。他听完我们的话以后说:“我们得选在下雨天才能成功。”
我们就翘首企盼下雨,每天都提前一天准备好江米粉和菜,东西都打成了包袱,一擒就能出发。可是不知何故,那年夏天特别干旱,早晨起来一看,天气晴朗,碧空万里,一直到下午连一丝云彩也没有出现,而太阳却烤着大地,天气越明亮,我的心越焦急,加上越来越难越线的消息和每天有数百人被抓回来的传闻更让我坐立不安了。
六月三十日傍晚,天下起了蒙蒙细雨,天黑后雨下得越来越大了。
(这下好了,今晚能出发了吧。)
正想着,从向导那儿来消息让我们准备出发,九点后,雨下大了。我担心因雨声听不到向导的叫声就蹲在门口竖起了耳朵,可是过了十点,快十一点了也没有什么动静,过了半夜十二点后雨变成了雾雨。
快到凌晨一点钟了,向导才拉着两辆牛车来了,我们蹑手蹑脚地把行李搬上车,让孩子们坐上另一辆牛车后离开了村子。多亏是下雨天,没有出多大的声响,没有惊动村子里的人,那位向导是非常有头脑的人,他从牛脖子上摘下铃铛,用草绳捆绑了车轮,所以在石砬地上行也没有出多大的响声。
顺着大道向南走了一段路后,向导突然把牛车拉进了溪流里,虽然水深不到膝盖,可我不知向导的打算,手里不由得暗暗捏了一把汗,我压低了嗓子问向导:
“他叔,顺这条溪流走会怎么样啊?”
“嘘,别作声。那边大道上老毛子们牵着军犬十步一岗地站着呢。先躲在溪水里,等他们回去了再走吧,等一、两个钟头就过去了。”
听了他的一番话,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叔,那些狗闻到我们的气味儿叫起来怎么办啊?”
“啊,放心吧,所以我不是挑了下雨天吗?天一下雨那些狗就闻不到气味儿了,瞧,安静多了吧?”
“是呀!”
听完后我舒了一口气,雾雨下了一个钟头后又变成倾盆大雨,我们披上预先准备好的毯子蹲在黄豆地里,就在那时,离我们很近的地方有了人的动静和脚步声,我的心揪紧了,头发也竖了起来。
“快趴下,是老毛子,他们现在要回去了,再忍一会儿就行了,千万别让孩子哭。”
这是向导的声音,我麻利地给圣水咬上**后披着毯子紧紧地抱着圣水,一动不动地趴在黄豆地里,心想,要有意外就跑,圣水好象也知道什么似的咬着**也不吸吮,只是静静地眨着眼睛。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渐渐走远了,四周又恢复了平静,只有潺潺的溪流声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清亮。雨停了,云朵之中照下来冷清的月光。凌晨四时左右我们跟着向导沿着溪流继续走下去,走了一阵子,突然感觉豁地一亮,面前出现了一望无际的大海。
“他叔,这不是黄海吗?”
“对,错过了退潮的时候就过不去了,顺着那左边的海滩下去才能到南部。”
“走沙滩哪?”
“是的,要是遇上涨潮,什么都被海水吞掉了,以前曾有过这样的事,千万别遇上涨潮,快走吧。”
听了他的话后,我又害怕走沙滩了,走沙滩是很累的苦事,母亲和我脱下橡胶鞋边走边祷告。
“啊,原来你们是信耶稣的,我总觉得……”
“怎么了?”
“啊,是这样,这半年来我一直靠这个营生过日子,可是象今天这么顺利是第一次。我也纳闷今天怎么连一个老毛子也没碰上,甚至狗也没叫一声,再下雨也没这么顺利过呀,也许是上帝的帮助吧。”
向导大声笑着说话,显然是过了危险地带了。
“大家都下车走这沙滩吧,车轮要陷进去了。”
“以前趴在黄豆地里,最难受的是蚊子和蚂蚁的叮咬,可是今天趴了一个钟头也没出现一只蚂蚁,真是活见鬼了。”
“他叔,不是上帝降下暴雨把蚊子和蚂蚁都冲掉了吗?所以您也信耶稣进天国吧。”
我一边传福音一边在心里祷告感恩上帝垂听了我在过去一年里认罪悔改的祈求。一个小时后我们走到了海滩的尽头。
“快看,那里就是三·八线以南的第一个村子青丹。”
顺着向导手指的方向我们抬头望去,从雨雾中隐隐约约地看到了微弱的火光。
“唉呀!这下可好了,真是感谢上帝。”
随着母亲的祷告声我差点儿喊了起来,可一想到这儿还不太安全时,只能握紧拳头在心里默默地祷告:“感谢主,耶稣全胜利。”热泪流湿了我的脸颊,我们把牛车推上了海岸。
“来,大家都上车吧。”
我们把背着的孩子放到车上,我让母亲和奶妈也坐上去了,一夜少说也走了十五、六公里,我的脚步依然很轻快。牛车顺着有麦地的山沟向南赶去。走了没多久,突然,那边的山上有不少人的动静,我问向导:
“他叔,这荒山野岭的,怎么有人声啊?”
他有些紧张的回答:
“他们是世上的垃圾,专门抢劫难民的财物,这附近常有人被打劫。没想到这帮强盗下雨天也出来了。”
向导摇着头把牛车停了下来,那时从山坡上跟来的人们的影子也停了下来,的确是强盗。
“上帝呀!你已经引领我们逃过了很多的危险,求你再次赐下智慧和勇气,使我们平安地走过这死荫的幽谷吧,用你的杖和杆来护庇我们吧。”
我祷告片刻后,大声说:
“他叔,刚才那把手枪放哪里了?”
向导马上心领神会,也大声说:
“在我腰里别着呢。”
向导一边说一边大声吆喝着赶牛,山坡上的影子也跟着我们动了,那时母亲开了口:
“孩子他爸,还睡什么?醒醒吧,快到了。”
这回向导粗着嗓门回答说:
“什么?什么?快到了?”
虽然是急中生智编出来的一出戏,却也十分逼真,对方以为我们这里不仅有手枪,还有好几个男人呢,我们一唱一和地走了约摸五公里的路,那些影子还在跟着我们,但速度慢下来了。直到我们快进青丹,天也快亮时才消失在山中。我长吁了一口气,才发觉了一身的冷汗,四肢也乏力了,一想到在最危急的关头有上帝护佑我们时,心中充满了感恩之情。
就这样平安到达了青丹,我们先到专门为越线的人开的小吃部吃了饭,由于太紧张饭也咽不下了,我用双倍的报酬打发走向导后,找到电话,给汉城的丈夫打了电话,那天下午三点左右,丈夫坐卡车来到了青丹。经历了十个月的酸甜苦辣后,我们全家重逢了,差一点就永别的家族终于欢天喜地地团圆了,那种喜悦的感激之情令我永生难忘。
抵达汉城后,我们用随身带的五万元在新堂洞购置了一幢带有六百多平方米院子的二百四十多平方米的房子,虽然比不上新义州的三层洋楼,但是房子很干净,住起来也蛮好。我们大概打扫了一下,然后挂上了产科诊所的牌子。过了几个星期后遇到了从新义州逃难来的人们,他们听说我开了产科诊所,就介绍了一些孕妇过来,使我再次忙得不亦乐乎。
我心里突然产生一种冲动,想干一番产科以外的大事业,比如说开个生产工厂什么的。我揣着这个念头转了转汉城街头,认真了解市场行情。有一次路过小铺时看到了火柴。当时的火柴质量很差,有时划上一盒也点不上火。
(对了,那就是我所要做的事业了。不惜磷的消耗生产出高质量的火柴吧。这也是一种爱国的表现呀,家里有宽敞的客厅,偌大的院子,留着也没用……)
就这样我打定了主意,从那天起就到处打听,终于找到一位姓李的火柴技师,把李技师请了过来,并雇了几名员工,在李技师的帮助下买来了材料,我们卷起衣袖大干了起来。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生产的火柴大受欢迎,不仅好划,燃烧的时间也长。李技师是位很善良的人。他对一切工作都很认真,就象做自己家的事一样,而且很正直。正当火柴厂红红火火的时候,李技师劝我再办一个肥皂厂,我就照办了。结果肥皂厂也成功了。如今我赚的钱比在新义州时还多了。
这时,丈夫参加了海军,并派到镇海海军基地当后勤司令。在汉城新堂洞的家里只有我和母亲,加上奶妈和孩子们,虽然丈夫不在身边但也可以随时与丈夫相见。
我们出席了附近的新堂洞圣洁教会。这间教会就在我家前边,是尚处在开拓阶段的小型教会。回想起来出席这间教会也许是因为小时候接受福音是通过圣洁派教会的李圣凤牧师的缘故吧。当时由赵明星牧师牧养了教会。我出席教会没多久就被选立为第一任妇女宣道会会长,服侍了教会事工。在次子圣光的百日宴上,圣洁教团的元老金应牧师和李明职牧师为次子做了祝福祷告,让圣光长大后成为牧师。如今圣光真的是牧师了。
我除了负责产科诊所、火柴厂、肥皂厂和教会妇女会长的事情外,又当选为大韩民国独立促进国民大会的大议员,因而天天忙得团团转。这个独促国民大会是以白凡金九先生为主的大韩民国的雏形。我当选后,就下定决心,身虽女儿身却要干出巾帼英雄的一番事业,更热心地为祖国和民族效力。
当时独促会几乎天天都有会议,而且一开就是一整天。每一个小时间休十五分钟。有一天间休时为了给圣光喂奶到休息室时正好碰上白凡先生。
“崔议员,带着小孩儿参加会议不容易吧?母鸡保护小鸡时的那种精神,足以吓倒任何禽兽。我国的母亲应该从抱着孩子喂奶时起,就要用爱国主义来培养孩子。我国的将来,就得靠这些襁褓里的孩子们啦!”
听他这么一讲,我深有感触。
(是的,不仅是爱国心,信心也应该从喂奶的时候培养。摩西的母亲也是这样培养摩西成为民族领袖的。)
忽然我心中有一股冲动,一句话脱口而出:“先生,您认识一位叫崔德立的人吗?过去在北京……”
白凡先生显得很惊讶:
“什么?你说的是黄海道的崔德立同志吧。崔议员怎么认识他啊?”
他的眼神好象要在我的表情上找到什么。接着他又小心翼翼地问我:
“崔议员和他是什么关系呀?对了,是同姓,或者是您的叔辈吗?”
我壮着胆对他说:
“先生,我心里有一个谁也不知道的疙瘩。”
“那他是崔议员的……”
“是的,他是我父亲。”
“您的父亲?那崔议员是崔同志的女儿吗?唉呀!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哇!独立斗士的女儿继承父业为国家大业如此辛劳啊!您的父亲是和我并肩开展独立运动的同志。他是个独立斗士。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他经过北京到黄海道募捐军费时。后来才听到他被关在平壤监狱去世的消息。”
做梦也没有想到父亲会是这样一位令人肃然起敬的人。我也不明白那天我为什么会向白凡先生问起父亲的事儿,想来也许是圣灵要化解埋藏在我内心深处数十年的疙瘩吧。
听完白凡先生的一席话,我真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白凡先生只是默默地望着我怀里熟睡的圣光。我克制住自己的感情,把孩子递给奶妈后,用平静的语气对白凡先生说:
“先生,不但我们的邻居,连亲戚们也都认为我父亲是诈骗犯。”
“崔议员,这也难怪,可是当时不用那种方式的话到哪儿去募捐独立运动的经费呢?每次崔同志募来经费时我们也很痛苦,唯一的安慰就是等到解放的那一天一切的误会都得以平反,但还没等到那一天崔同志就先行而去了。”
“如果崔同志还健在的话,他该多高兴啊!但是面对这个国家分成南北的悲剧,或许不见这一幕先行一步的令尊更加幸福。”白凡先生叹了一口气。面对这位爱国志士的愁容我默然了。那天和白凡先生分手后,在我的心中对父亲崇敬的心情油然而生。母亲听完我讲过有关父亲的事后,用一整夜献上了感恩祷告,也欢喜我们能毫无顾忌地向别人谈起自己的父亲了。
白凡先生所讲的有关父亲的过去,洗刷了我们因父亲而来的耻辱感。那件事后不到一年,正如白凡先生所虑的,我们的民族不得不尝到了同室相戈的战争滋味。
那天正好是礼拜日,我在教会做完大礼拜回到了家。下午的时候才听到战争爆发的消息。我安慰厂里的职工和邻居们说我国也有车队不用太担心之类的话后,忙了一天的接生和厂里的事。
可是没过两、三天,就远远地传来了大炮的吼叫声,从北边送来了成批的伤员。一见到那些伤员就想起了死去的父亲。我联系教会妇女会的委员们准备一些大酱辣椒和大米,做了饭团给路过的难民吃。正好有宽敞的厂房,便收容了一些伤员,也帮着做了看护。没过几天,又传来北部军已经打到议政府的消息,于是,伤员又被转到后方了。
每天都有大批的难民扶老携幼地向南走去。民心开始动摇了。老百姓互相猜疑、互相惧怕。可是因为工厂的缘故我不能轻易地逃难。然而情况越来越不妙。
有一天,为了接生我去了如今汉城体育场后边的山村。突然有一位支委会的姊妹急急忙忙地追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对我说:
“唉呀!我还担心碰不上您呢,快去躲躲吧。”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我反问道:
“躲什么?”
“不得了了。您是高级军官家属,又是独促国民会的议员,他们已经到了新堂洞要来抓你了。”
“他们?他们是谁呀?”
“亲北分子。”
我的心咯噔一下。可是又不能撇下快要分娩的产妇走掉。我用祷告来平定了心后,把孩子顺利地接了下来,并做好了产后处理。一切安排妥当后,出门时夕阳西沉。我揣着忐忑不安的心回家时,在路上遇到一位卖西红柿的妇女。
“大婶,这些西红柿我都要了。”
“你都要哇?”
“对,还有您穿的衣服也和我对换了吧,我另外给你算钱。”
就这样我装扮成卖西红柿的人回到了家。
回家后,我把工厂托付给李技师,就和母亲一起,把大米、大酱缸和孩子们都放在手推车上开始了逃难。那天下着大雨。一路上我把看到的西红柿都买下来放进手推车里。到达汉城时虽然卖了几个西红柿,但是大部分西红柿都被不知好歹的几个孩子吃掉了。我不得不买下西红柿来补缺。
沙滩上到处都是尸体。无人认领的尸体发出腐臭的气味充斥江边。我要是挨抓了……这个念头让我出了一身冷汗。我使出吃奶的劲儿狠命推车。可是被尸体卡住的手推车不象平常那么自如。在母亲的帮助下好不容易到达了渡口。幸亏船尚未开走。于是我仍在人群中卖西红柿,总算平安地渡了江。随后和家人一起度过了漫长的三个月。每天晚上我就在山洞里做通宵祷告。天一亮,几乎每天都有轰炸机发着震耳欲聋的声响飞过清溪山。每当飞机误伤人命,再三地叮嘱孩子们不要在飞机飞过时出去乱跑。这下倒好,孩子们把上衣翻过来披上后又跑上山,并采来了橡子。孩子们采来的橡子快有一草袋了。我把橡子皮剥了后把橡子装进草袋里,放入溪水里泡了起来。
好不容易挨到九月下旬,枪声拉远了。终于听到收复汉城的消息。
我用孩子们采来的橡子做成糕点装在手推车上到了新堂洞,每当有邻居和教会的信徒问候时,我就送他们一块橡子糕。
在我逃难时,值得庆幸的是我开的工厂安危无恙。别的火柴厂和肥皂厂都因逃难而倒闭,只有我的工厂还在生产。结果我厂出的产品几乎垄断了市场,在短短的三个月里赚了很多的钱。因为李技师的一条腿是瘸的,所以没有被拉去当兵。等我回来时,李技师把装满钱的六个袋子递给我。我感激他的正直,把三个袋子的钱给了他。
我怕战争一时不能结束,就跑遍汉城到所有开张的金银店买下了金子。这样买下的金子可以装满一个大碗。我打算到丈夫那里呆到战争结束。正打点行李时,丈夫从镇海坐军舰来找我们了。三个月来他也很担心我们出什么事,所以当天就把我们带往镇海。在第二年七月左右,我们在镇海海军家属楼听到了停战的消息。
在镇海我们家出席了海军医院所属的教会。我在那里成为第一任妇女会会长。从新堂洞圣洁教会里担任妇女会会长算起,这是我第二次任女妇女会会长。
在镇海生活期间,我始终觉得有某种不足,想要干一番新的事业。在汉城时已经有办火柴厂和肥皂厂的经历,孩子们也长大了,该是我放开手脚大干一场的时候了。况且前不久处理了汉城新堂洞的房产,手头有充足的资金呢。
正好那时听到朴贵海厂长经营的梭子厂因不景气而出兑的消息。梭子是纺织机织布时来回穿梭的木制品。
我搞了市场调查后,把工厂接了过来。然后招集了离散的工人开始了正式生产。不久,我们厂的产品开始被仁川纺织、安阳纺织、京城纺织、大丘纺织、朝鲜纺织和马山纺织等全国各大纺织公司使用了。一个月转一圈去收款时,各个公司都大力协助,资金流通也有了保障。加上政府禁止梭子的进口,我们厂不得不夜以继日地生产。
就这样一百五十多名职工轮番加班,一到晚上就煮一大锅咖啡以便困觉的人随时来喝。到了秋天就把整块白菜地买下来,供应职工们做秋白菜,我自己有了私人轿车。在当时整个南韩也没有几辆小轿车。
无论到汉城、仁川,不管到哪儿去收款,都受到了上好的礼遇和接待。事业越发地腾达起来,如此下去,不出几年就能成为大财阀了。然而,我的家庭生活却悄悄地发生了变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丈夫和我有了隔阂。当海军军官的丈夫几乎每天都出入社交场合,所以一有机会就奚落我个子矮,又不会跳舞。所以回到了家,心中也没有平安。也许是这个原因,我更加热衷于我的事业。可是事与愿违我越是投入,心中的空洞越大,用任何东西也无法填补了。
有一天,到汉城收了货款。我拎着装有百万元的大皮包坐上小轿车去往仁川途中,遇到了一群在街边布道的基督徒。他们手里捧着赞美诗,个个神采飞扬地向过往的人们传福音。我望着他们羡慕极了。
(他们过得多平安啊,我虽然拿着一大笔钱,却忙于上税、买原材料、发工资、搞生产……还得去催款,这就是我的人生吗?为什么有那么多钱,心里却没有平安呢?我能不能也象他们那样平安、祥和呢?)
过汉江大桥的车拐进了通往仁川的大道,我心中突然涌起了难以遏制的怨屈和孤寂。好象自己一个人站在旷野上,四周则一片黑暗,身子正慢慢地陷进地底下……我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抱着一大堆的钱心里却没有满足和喜乐,相反只有恐惧和焦虑、不安在不停地折磨我。刹那间,我对眼前的一切感到极度的厌倦。
(没想到有了这么多钱也不能让人满足啊,人生就是无止境的忙碌吗?刚才遇到的他们都有闲暇的时间去给别人传福音,去探访软弱有病的人。他们比有钱的我幸福多了,在这人人为己的世道,他们还能去祝福别人,服侍教会,十分之一奉献也肯定不会落下吧。过去赚一百元时,我没有忘记做十分之一奉献,如今赚数百万了就舍不得了,这钱是绊脚石啊,过去以为事业有成,有了钱就万事如意了,哪曾想会有什么家庭不和呢?为什么我心中没有平安?我到底为什么而活呢?)
那一瞬间,我猛然想起,这不正是我十二岁时发出的疑问吗?那时,我从李圣凤牧师那里知道人活着不是为了吃饭、做工,更不是为了生儿育女而是为了荣耀上帝。看样子,我现在是为挣钱而活了,虽然是镇海海军医院所属教会的妇女会会长,但是那只不过是挂名而已,从来没有时间去关心过妇女会的事儿。什么时候我变得象牛一样了呢?回顾以往的岁月,我苦笑了一下。然而这个念头也没有在我心里停留多久,一进仁川市区我又被赚钱的欲望冲昏了头脑,把刚才的一切置之脑后。又日复一日地忙碌起来。不满足于梭子厂的我又开始着手捕鱼业。买下一艘船亲自下海指挥捕捞工作。周围的人都夸我是“女强人”,我沾沾自喜,简直忘乎所以了。
当我把信仰置之度外,只顾拼命赚钱时,母亲天天流着眼泪为我做通宵祷告。接着为了唤醒我沉睡的信仰又做起了禁食祷告,而我总是忙着外面的事,很晚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家,母亲总是瞅准机会不厌其烦的用圣经的话语教导我。一次,也是很晚回家,正碰上母亲拿着圣经,她打开圣经指着一节经文说:“孩子啊,雅各书一章十五节讲:‘私欲既怀了胎就生出罪来了,罪既长成就生出死来。’你不要太沉迷于财物了。远离上帝,定睛在虚无的钱财上时,钱财会长出翅膀,如鹰向天飞去。这是箴言二十三章五节里的话。钱是时有时无的东西,只有上帝的话是永远长存不变的。所以我劝你不要疏忽了信仰生活。”
每当这时我都不耐烦地回答说:
“唉呀,妈,你怎么整天就找那样的经文呢?那些经文我早知道了。现在我还年轻,正是赚钱的时候,等我赚够了钱,出了名后再好好信主不成吗?还可以用那些钱盖神学院,救济穷人,到那时您就看我怎样为主做工吧。”然后就避开母亲,躲进被窝里,偶尔母亲唤醒我说:
“子实,白天你忙得不可开交,凌晨就和我一起参加晨更祷告会吧。”
这时我就发火地说:“妈,白天我那么忙,多累呀,到了晚上应当充分休息才对,要不生病怎么办?要去你自己去吧。”
就这样我忘却了在新议州认罪忏悔时向上帝许的愿,一次又一次地犯了主日。偶尔去一趟教会也是在转一圈厂区,接待完几位客人之后,那时礼拜已接近尾声,大家都在唱闭会歌。刚开始也觉得没脸见牧师和教友们,心怀愧疚。可是如此一、两次后就肆无忌惮了,觉得总比游手好闲的人正点参加礼拜强多了。如果把时间当做金钱的话,我的时间大可以和献上两个小钱的寡妇相媲美了。我洋洋自得,根本没把母亲的动怒放在心上。有一天也因这样那样的原因没去参加主日礼拜。
母亲招呼过去,劈头就说:
“子实,你是个贼婆娘。”
我有点心慌,问:
“怎么了?”
“把上帝的日子窃为己有的,不就是贼吗?男的叫贼汉子,你得叫贼婆娘。在这世上也把小偷抓进牢里,偷窃上帝日子的,难道上帝会放任不管吗?”
看到母亲痛心疾首的样子,我不由得一陈恐慌。
(再这么下去,不得被上帝惩罚吗?越过三·八线时许的愿到现在一个也没还,又不顺服祷告的母亲,说不定哪天我也会象约伯一样失去财产和儿女呢。)
当时我的确有了一点不安,但事情过去了,我又一如既往,继续犯了主日。每一次没参加主日礼拜的时候,那天下午必有车蒙救牧师到公司或家里来探访,所以礼拜天不上教会时,干脆叮嘱公司秘书和家里的佣人,要是有牧师来电话或亲自来,就说我不在。
有一个礼拜天,我呆在家里没去做礼拜。突然从大门外传来车牧师的声音。我慌忙躲进壁橱里,并示意圣光不要说我在家。可是忙中出错,我的裙子被门夹住了,并且车牧师已经站在门口也不能动弹了,急得我出了一身的汗。
“小圣光,妈妈上哪去了?我看她今天没上教会来啊。”那时只有四岁的圣光好象在讲“妈妈在壁橱里”。紧接着传来了车牧师祷告的声音,是极为恳切的祝福祷告。在黑暗的壁橱里我开始为自己感到脸红。然而脸红归脸红,我照样远离教会,疏忽礼拜。车牧师到公司来探访时,我就从对过的中餐部点一桌好吃的来敷衍了事。可是车牧师什么也不吃,只做完祝福的祷告就走了。我如此地伤害了上帝的仆人,不孝于母亲。有时,特别是到外地催款时,也曾下定决心要重新做人。
(妈说的对,妈还能活多长时间呢,我净惹她生气,贪婪带给我的只有疲惫,人也不能活上千万年,何苦这么累呢?这次回去一定要顺服母亲,少赚些钱也得圣守主日,好好做十分之一奉献。)
这样的念头不过是一闪而过。一回到家就觉得母亲的教训是老生常谈了。古人云:良药苦口。我从来就没思虑过违背母亲的教训将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
我开始讨厌母亲用那么大的热情去服侍教会。有一天,母亲去探访在医院长期住院的士兵时,把家里的辣椒酱全都拿去了。一整个夏天,家里连沾生菜吃的辣椒酱也没有了,我很不高兴地说:“妈,信主也不能过份哪,都拿去了,家里人吃什么?不顾家怎么行呢?”
开始脱离信仰之轨的我,越发不可收拾了。母亲出于爱主的心,帮助有病的被人遗忘的人,可是我做为一个钱多得没地方放的大老板却对一坛辣椒酱斤斤计较,回想起来觉得真是不可思议。当时我不但愧对母亲,而且亏欠了上帝的荣耀。
有一天,我到外面去催款,转了十多天,最后一站到了仁川纺织厂时,接到长女福子病危的电报。出门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孩子怎么病危了?我心里很纳闷。不管怎么样,我得先回去看看。于是我放下手里的一切,急急忙忙赶回了镇海。快到家门的时候,不知怎么我想先看看母亲,于是就拐进了弟弟家,那时在海军陆战队任后勤司令的弟弟和母亲住在我家的前院里。
没想到母亲也病卧在床,人几乎都虚脱了。从我出门那天晚上开始母亲就吃不下任何饭菜了,这十多天来母亲一直等着我回家。这期间母亲已经做好了进天国的准备。见到了我,母亲一把抓住我的手,流着泪说:
“子实,我已经认清了六十九年来所犯下的罪过,后天就要回天家了。”
母亲的声音还是那么亲切柔婉,是我听惯了几十年的声音,是遇到任何大风大浪也不曾改变的声音。在我的心目中,母亲永远不会老。然而母亲的确年近七旬了,七十年苍桑岁月的印迹刻满了母亲的额头,那密密细细的皱纹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呢?什么时候母亲变得这么苍老了呢?仿佛从另一个世界里归来,一切都让我感到生疏。望着母亲苍白的脸,我心如刀割,一股遏制不住的悔恨涌上心头,我又急又怕,好象要一口气弥补这些年来的孝敬一样放声大哭起来。
“妈,您不要乱说了……别说这些了。您得给我一次机会,好让我顺服您的话,孝敬您……怎么说要走了呢?
“好吧,从今天开始做天国的经理吧。不要老想着赚钱……你可得记住**话……还有你的大闺女福子要追随我进天国了。我走后几天她要跟着我,把她埋在我的右边吧。”
我对长女福子的事没怎么听进去,因为眼前想的只有母亲一个人,所以我应付地说:
“妈,亚伯拉罕也顺服上帝,把百岁得的儿子以撒献到摩利亚山上。留在这世上和带到天上不都是出于上帝的旨意吗?”
母亲用力抓住我的手用微弱的声音说:
“说的是不错……别说完了到时候后悔……要做个永远不后悔的天国经理。”
这时母亲好像疲惫已极,慢慢地闭上眼睛,不再言语,任凭泪水顺着一道道皱纹流到耳边。我无声地哭泣着。往事如烟,那么不经意地就浮现在我的眼前。
徒家四壁的童年孕育了长大赚大钱住瓦房的美梦,在这个美好梦想的驱使下我不断努力,结果如愿地成了一名职业女性,拿相当于抚恤金的津贴。夜以继日地去接生、办工厂、下海捕捞,如今还跑遍了韩国全境。终于家庭富裕了,让母亲过上了好日子,要什么有什么,好象一切都完善无缺。听了母亲一席话,我才如梦方醒,发现我的过去不过是片纸一张,而且就要被火烧尽了。母亲盼望的不是住大瓦房,吃美味的饮食,穿绫罗绸缎的豪华生活,也没有希望我成为大老板、女强人。可是我怎么才想到这些呢?我一边想一边哭,这时母亲打手势让我回家看看。我抹着眼泪默默地走出了弟弟家的门。
长女福子跟着她的舅母坐着吉普车去参加第一届龙门奋兴会时,路上翻了车,从那以后发烧病危了。后来才知道翻车时撞伤了头,当时怕我担心没告诉我,所以我和医生都以为是脑膜炎,那个时候被诊断为脑膜炎就等于是判了死刑。请陆海空三军的名医前来诊治,病情也丝毫不见好转。后来在东莱温泉圣洁教会牧会的车蒙救牧师听到福子有病的消息后,来为她做了通宵祷告。
福子还发着烧,而且越来越厉害了,身子象火炉一样滚烫,一会儿就昏迷不醒了。医生们催促我们把福子单独隔离起来护理,第二天只好把福子送往四十公里外的海军医院。到了医院打一针后整理床位时,接到了母亲就要去世的消息。我这才想起母亲说过的话。
(唉呀,妈说后天就归天了,可我光顾了孩子,把妈妈都忘了。)
我流泪满面一口气跑到家时,晚了一步,母亲刚刚归天了。我追悔莫及,抱着母亲尚温热的身子嚎啕大哭。
“妈妈,不孝的女儿回来了,都过了四十岁也没让您宽心过一次,女儿实在不孝啊……”
就在那时,奇迹出现了,已经归天的母亲忽然睁开了紧闭的双眼,我惊喜交加,抓住这个机会,把孩子们都领到跟前,让他们在上帝面前悔改过去对不起外婆的地方。老大圣水悔改偷吃过外婆的两块饼干,如此这番,等孩子们悔改完了后,我也一五一十地告白对不起母亲的事,然后求她饶恕,这时母亲吃力地把手放到胸前,又向天指了指,我顿时明白了母亲的意思,她是想说:
“子实,你得尽心尽力地当好天国的经理。”
我一把握住那个手指,认真地说:
“妈,我一定要当好天国的经理,热心地出席教会礼拜,参加晨更祷告,认真做十分之一奉献,努力服事教会的各项事工。”
母亲轻轻地握了一下我的手,脸上挂着宽慰的笑容安祥地合上双眼,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母亲走了,为我家不住祷告的母亲永远地走了,无论怎样呼唤也一去不复返了,我是何等伤心、悔恨、自怜,心里空荡荡的。这时,魔鬼撒但最容易趁虚而入,它张牙舞爪,气势汹汹地向我们家猛扑过来。那时,丈夫在重病房里照料福子,家里只有佣人和三个孩子。为母亲送完殡,照料孩子们安睡后,我又赶到了医院,整夜地看护福子,第二天清晨我才想起来孩子们身边没人,十分担心,就匆匆忙忙地往家赶,进村口时,我发现邻居们向我打招呼时的眼光有些异常。我心想,可能是因为母亲去世的缘故,到了家,我才知道,三个孩子差点儿都被烧死。昨天晚上,我给孩子们铺好被打好蚊帐,一直到他们三个入睡我才去的医院。可是用木材造的房子因漏电起了火,烧着了蚊帐,孩子们惊醒了,要跑出来,却在慌乱中被蚊帐困住,怎么也出不来,眼看大火就要烧着他们了,恰巧隔壁的金大尉在凌晨二点左右上卫生间时闻到了呛人的烟气,他跑出来一看,我们家正火光冲天,他来不及穿衣服,顾不上翻越铁丝网时刮破的小腿肚,用大油桶里的水扑灭了火,把孩子们从蚊帐里抱了出来,感谢上帝!要不是圣灵叫醒金大尉,差一点就酿成了大祸,在失去母亲的那天晚上,差一点也失去三个孩子。这件事犹如雪上加霜,在我空荡荡的心里罩上了恐惧的阴影。
福子的病情越来越恶化了,由于高烧总是昏迷不醒。偶尔醒过来就抓住我的手说:
“妈妈只贪财,以后要下地狱的。这世上的财物被焚烧时,妈妈只能去地狱。”
后来才知道,我出差不在家时,她常和母亲为我流泪祷告,虽然只有十五岁,孩子说出的话,却象针一样扎痛了我的心。
一九五三年八月二十五日,也就是母亲去世后的第十天,我心爱的女儿福子追随着她的外祖母到天国去了。同时失去母亲和长女的我,好象失去了生活的盼望,是我只顾赚钱,坐轿车眩耀有钱的罪价,使我同时失去了母亲和长女一想到这一点,我的心就流血,象要撕裂一样,我真是负罪累累。
(上帝,我就是自作自受,受你审判是应该的,长女之死是埃及人所受的灾难,而我是罪有应得,圣经上说,父母的罪使三、四代人受咒诅,我亲眼看到了这句话在我身上应验了。上帝,母牛不想过约但河时,牛犊先过了河,母牛只好跟着牛犊过河。同样,我要效法女儿的信心,在不久的将来我也要去天国。)
在死去的女儿面前,我流着泪献上了感恩的祷告,我怕发怨言连我自己也死了,可是在旁边的弟妹却说:
“大姐,你清醒一下吧,女儿都死了,感谢什么?哭都来不及呢,不怕别人笑话吗?”
我抹着眼泪回答说:
“你不会理解我的心情,也不会知道我为什么感恩。”
突然我心中涌出这样一个信念:这世上的财物不过是一堆垃圾而已,人生终极的目的就是荣耀上帝,将来进天国。照理说,失去了挚爱的人应该哭天喊地,可是我也不知什么缘故,反而认为福子能进天国是有福的,不由自主地从心里发出了感恩和赞美,后来我才领悟到那是圣灵用强大的能力迫使我做的感恩祷告。
半个月送殡两次,天底下还有比我更惨的人吗?我简直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罪魁,一切的惩罚都落到了我的身上,我都没脸见邻居们了,人们了在背后指指点点地议论我:
“崔经理一定是造了什么孽了,所以才受如此的惩罚。”
一年前货币改革遗留下来的后遗症,使我所使用的金记信托公司破产了,金经理也潜逃了。结果我的资金周转不灵,整个事业都受到了冲击。屋漏偏逢连夜雨。捕捞业连本都捞不回来,梭子厂更是越生产越亏损。几个月后我象亲兄弟一样信任的财务部长在全国各地收集完应收的现款后也席卷而逃了。
当海军军官的丈夫几乎都在大海里,身边没有一个人能够帮助我收拾残局。我犹如徒步沙漠的旅行者,是那么孤单无助。崔老板的梭子厂不景气的消息一传开,就有人找上门来催原材料款,一改过去和蔼可亲的面容,变得凶神恶煞一般,前后简直判若两人,我的心田犹如飓风过境的废墟,转眼之间长出了荆棘、蒺藜、烦恼、忧虑的事情如排山倒海汹涌而来。经营不景气,自然不能按时给职工开工资了,职工们怕拿不到工资,天天闹事。
我好象掉近冰窖一样,浑身发冷,四周没有一丝的温暖,从凌晨一直被人折腾到深夜,我的精神几乎要崩溃了,神经紧张得成宿不能入睡。在失去母亲和长女的两年时间里,我一直在这样的淤泥里苦苦地挣扎。每一个不眠之夜,耳畔都有母亲的声音在回响,令我追悔莫及,伤心痛哭。
“子实,财物如鹰会长翅飞掉。”
当时觉得母亲的话十分逆耳,如今一想母亲的话确实有理。我通过切身体会感觉到了真理的颠扑不破。财物飞上天后,人情、爱心、尊敬一切都随之远去。朋友形同路人,欢喜变成了哀叹,一切努力都付之东流。
我的眼前一片黑暗,心境恶劣犹如从断崖上滚下来的石头一般,我的心不胜负荷,以至患上了心脏病,身心俱疲之下,我病倒了,如同约伯叹息一样,我失去了对人的依赖,对自己的信心,肉身的健康。旁边有人说话,声音稍微大一点也让我心跳加速,呼吸困难。我大约算了一下亏损的钱财,相当于六千多万新币的钱不翼而飞了。
我切实地领悟到家里有一位祷告的人是多么重要。有母亲为我祷告时所得的钱财,在母亲去世后,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一干二净了,母亲就是我家的义人。上帝曾对亚伯拉罕说,只要有十个义人在,就不会灭掉所多玛和蛾摩拉城,可是,时不予我,我知道的太晚了。因为信心好的母亲离我而去了。
母亲和长女的死,夫妻间的矛盾,事业的失败,债主们的催逼,加上病魔缠身,如此熬过了两年之后,我再也没有余力活下去了,如行尸走肉一般,我丧失了生存的勇气。已经好几天没沾一滴水了,心脏病越发地严重了,善良的邻居们也都担心地探望并安慰我,海军医院的军医官再三叮嘱我现在需要的是绝对的安静,什么也不要想。我自己也觉得这样下去肯定要死,然而想平静是徒劳的,我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我在绝望的深渊中游来游去。
(我也跟着妈妈和福子上天国吧。)
一个春日的下午,我起床到院子里,和煦的阳光普照着大地,清爽的微风中树枝在轻轻地摇动,到处是生机盎然,然而我……相比之下,我显得更加沮丧,此刻我特别相信母亲和女儿,不由自主地抬头远望,母亲和长女并立着的墓碑赫然映入眼帘,让我触目惊心,突然我的耳畔响起了母亲的声音:
“子实,不要贪恋物质,过十分之一奉献的生活吧。那十分之一是属于上帝的。”
“妈,那些话早时了,现在不兴做十分之一奉献了,大家都在做月定奉献呢。”
“你糊说什么,圣经里哪有什么‘月定奉献’?那是不想做十分之一奉献的人找出来的借口,十分之一本来就是属于上帝的。”
“可是长老会的信徒们都这么做,月定奉献也是奉献金呀!”
“不是那样的,你也该象约伯一样做你事业的十分之一奉献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你为了应付我满口答应,将来在上帝面前也能这样堂堂正正就好了。”
母亲生前就是这样把神的训诫一项一项地教导给我,煞费苦心地要引我走向正路,可是我却置之不理,对一切都满不在乎,母亲是多么伤心痛苦啊!我就是这样一个不孝的孩子。往事不堪回首,我掩面哭泣起来。
(是的,妈妈我错了,我一直在悖逆您的话。)
我向着对面的山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沉重的负疚感牢牢地罩住了我,轻生的念头强烈地击打着我的心。刹那间,我把母亲的训诫、地狱和审判忘得一干二净,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死。
(现在一切都要结束了,携款逃跑的人不可能回来的,我已再也没有力量重整旗鼓了,去追寻母亲吧,忘掉这尘世间的一切烦恼,一了百了吧。)
我打定了主意,好象只有死才能让我心里平安,也是我唯一的出路。我决定离开这个世界了,然而一想,母亲在世的时候我没有尽到孝心,如今落到这般境地,且要在她们面前把自杀的罪形现给他们看,没有比这更不孝的了。这么一来,我实在不能死在镇海了。
那天晚上我给家人留了一封遗书后,十一点二十分坐上了开往汉城的末班列车,汉城人口密集,死了一个人也不会大惊小怪,因此我选择了汉城,第二天上午九点抵达了汉城。我犹豫了几次后才决定去小姑子家见最后一面,这也是母亲见我们夫妻不和时对我说的话,在无意中起了作用。
“夫妻有矛盾暂时离开家时,绝对不要上娘家或朋友家,得去小姑子家或婆方亲戚家,只有这样才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除此之外,临死之前我也的确想见一见曾经那样善解人意、体谅我苦衷的小姑子。
当我站在小姑子家的门口时,小姑子吓了一跳,她见到我瘦骨嶙峋的样子非常吃惊,她对我意外地到来表示欢迎,很高兴地把我接了进去。
“唉呀,大嫂,大远的路,这样的身子吃得消吗?我也听说了您事业不景气、身体不舒服的消息了。”
我实在不能开口说来寻死了,于是我对她说:
“我有一点事情需要了断……”
小姑子以为我在生意方面要和谁有个了断,也就不再追问了。我只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离开了她们家,本想多呆几天,可是怕家里人发现遗书后追上来,加之我的病情越来越恶化,我不想给小姑子家添麻烦,所以不顾小姑子的盛情挽留,我毅然绝然地上路了。
我转了几家药店买下足够的烈性药后,叫了一辆出租车驶向了三角山。
到了山下,我下了车,我要爬上去,一步两步地,爬山的腿仿佛灌了铅,无比地沉重。我好象成了残废的俘虏,此刻,溪谷的水流声和松林里的风声都让人感到毛骨悚然,如同死神的招唤。忽然有一只母野鸡受惊从我的脚边飞了出去。
(那些野生的禽类尚且能展翅高飞,我怎么就折掉昨日的盼望,落到这般境地呢?)
不知不觉热泪沾满了我的脸庞,我下到小溪边,打开了药袋,打算一下子把药沫掸进嘴里后,用溪水喝下去,就在我抬手的一刹那,一股旋风突如其来把我手中的药袋子刮进了水里。我眼睁睁地看着药袋子被水浸透,而无能为力。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
(对了,自杀的人不能进天国,可能是上帝要阻拦我自杀吧,那好,我就饿死吧,这种死法不会下地狱吧?老人们常说饿上七天就会死,我就找个洞饿上七天。)
为了不让人发现尸体,也不知哪来的力量,我竟然翻越了好几个山头,最终在一片茂盛的草丛中找到了一个岩石洞,洞内黑乎乎的,仿佛张着一张大嘴正等着我。
(这么大就行了,有五尺来宽就够我躺下了。)
为自己找到了一个葬身之地后,我两腿发软,扑嗵一声坐在了洞口。
(五尺之地就够我送终了,过去干嘛拼上老命去赚钱呢,难道是怕死无葬身之地吗?)
我悔叹自己的愚拙,心中渐生了埋怨和不平。
(生在贫寒的家庭,自小就没有了父亲,结婚后赚了钱过上了几天好日子,可是我造了什么孽,当上了什么该死的经理,还好心好意地买下萝卜、白菜做为福利,白白地发给职工,可是一些靠坑蒙拐抢过日子的人却平安无事,我好歹也是个信奉上帝的人,靠自己的双手发家致富,还算对得起天地良心,然而我却落到比谁都惨的下场。)
我越想越冤屈。
(我是一死百了,在这谁也找不到的岩石洞变成一撮土,可是谁来养活可怜的孩子们呢?都说没妈**孩子比没爸的孩子更遭罪,从来没吃过苦的孩子们怎么在这险恶的世道中生存下去呢?可怜他们有了我这样一个坏妈妈。)
从远处传来猫头鹰阴森森的叫声,到了半夜,万赖俱寂当中只有我的哭声回响在空旷的山野当中。
上山时本打算今晚了断一切,然而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蜷缩着身子躺在洞里,可是我受不了洞里的寒气,只好到外边扯下一堆青草铺在岩石上,重新躺下来,却不能轻易入睡,只好数起嗵嗵的心跳声,也不知数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睡着了,早晨醒来,发现双眼哭肿得视物不清,头也象炸开一样剧烈地疼痛起来。
从那天起我就坐在洞口开始了绝食,第二天才发现饿死也颇不容易。到了第三天实在忍不住了,我就到山下的村子里买了几个苹果吃,然后又上山我趴在洞里大声呼叫:
“上帝呀!杀了我吧!”又过了三天,这回下去吃了两个地瓜,然后上来继续喊:杀了我吧,如此反复三、四次后,觉得这下可能要死了,死神临近了,我浑身上下一丝力气也没有,心跳声大得象要把胸膛炸裂一般。
可是我每天晚上埋怨的上帝并没有如我想象的那样离我很远,相反,他时刻都在关注着我。
为了填饱肌肠漉漉的肚子,顺着山涧下山时,我意外地碰到三十年前的朋友,起初双方都没有认出来,可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萦绕在心头,互相不免多瞅了几眼,我们不约而同地回忆起来了。是的,没错,我们大叫着高兴地抱在一起,我和她坐在小溪边讲起了各自的过去,我们都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互相倾诉了埋在心中的故事。
(过了这一夜,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不如把心中的苦水都倒出来吧。)
我就把这次当做最后的机会把心中的苦恼一古脑地倾吐了出来,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紧紧地握住我的手,真诚的注视着我,很有力地对我说:
“子实,你受圣灵吧。”
我跳了起来。
“信耶稣就够了,还有什么圣灵?我从十二岁信主到现在当过两次妇女会会长,可是你看我现在这副狼狈样子。”
“从十二岁开始信主的人,成了这个样子到山上来寻死吗?”
我无言以对,按她的话我要是这么死了,只能说是我没有好好信耶稣了。
“那座山对过,现在有不少牧师正主持奋兴会,你跟我到那里得恩典吧,到时候再死也不迟,快起来,走吧,你身上的附了自杀的鬼,如果不快点撵走的话,你肯定要下地狱了。”
“不要,我不去,放开我的手。”
我不喜欢她说我身上有鬼,我大喊大叫让她放手,可是心里却在呐喊着。
(你若放开这手,今晚我必死无疑,求你千万不要放开,硬把我拉到那里吧。)
最后我被她强拉到了奋兴会场,原来铺着草袋子的帐篷里聚集了将近五百个人,他们正拍着手唱赞美诗呢。
圣灵降下来,圣灵降下来,
主的圣灵如火从天降下来。
我坐在她的身旁,一边环视周围,一边自言自语地说:
“不好了,这个山沟里的人都疯了。”
大家都象着了迷似地把身子摆来摆去,使劲拍着巴掌唱诗的样子虽然让我看上去很不顺眼,但确实也让我感到了新奇,我的心里忽然产生了不可名状的共鸣,有一股也想加入的冲动,意想不到的是那天夜里在那里重新听到了李圣凤牧师的证道,并且更加令人惊奇的是证道的内容竟和三十年前我在海州听到的一模一样。
“诸位,人生的目的是什么?是生儿育女吗?母狗和猪生下的仔,远比人多,那么,是干活吗?不!在这世上有谁见过比牛更能干活的人呢?可是,牛的归宿是哪儿呢?”
(是的,过去三十多年的生活与牛和猪没有什么分别,为了钱财失去了挚爱的母亲和女儿,为什么三十年前听了这篇道的我还枉走了这么徒劳的道路呢?)
证道结束后人们开始大声祷告了,在震耳欲聋的祷告声中,我的心开始动摇了,我不由自主地嚎啕大哭起来,不是以往的埋怨,也不是悲叹命运的哭声,更不是冤屈的哭声,而是象离家出走的小孩重又投入母亲温暖怀抱时的哭声。
我开始悔改了,到了第三天,悔改达到了高潮,犹如火山喷发一般不可遏制,已是深夜十一点了,帐篷里的人们陆续地睡着了,唯独我在帐篷一角抑制不住哀恸,继续祷告,我从过去在背后说五个堂姑子们的坏话开始,把我所能记住的罪都认清了,打开心门认罪悔改时该认的罪竟然有那么多,以至于我发现自己真是个大罪人,一直到凌晨我也没认完自己的罪。不仅如此,我所遗忘的过犯同天上的星星一样清晰的浮现出来,而这些是我都记不住的事情。若没有圣灵的光照我也做不成这样完全彻底的悔改了。
凌晨两点时,突然有一股很重的力量打在我的胸部,浑身如火一般地燃烧,身子开始震动,舌头也卷了起来,从嘴里流出了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奇妙语言,我以为这是魔鬼的作为,就更加迫切地悔改着。
(我在山上呆了半个多月,也没有吃好东西,是不是附上了山神啦?)
忽然想起母亲生前的话,就是初信的人不好分辩魔鬼和圣灵的工作,因而置身于特别经历时千万要小心。圣灵的工作是平安和喜乐,魔鬼的工作是不安和恐惧。奇怪的是从我心里发出来的是平安和喜乐的感恩祷告。
(这到底是圣灵的工作,还是魔鬼的工作呢?)
我无法分辩出来,可是一开口祷告就从我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想停止都不能,这样持续了一整夜后,全身都流了汗,汗水沾着灰尘粘糊糊的。
“哈利路亚!”
不觉间,我大声喊了起来,睁开眼时,发现东方已吐了鱼肚白,清晨清新的空气透进帐篷,和煦的阳光也从逢隙中照射进来,我神清气爽,精神焕发。很多人都走过来向我打招呼。
“姊妹,你昨天晚上被圣灵充满了吧?”
“方言说得很流畅啊!”
“祝贺你呀!”
把我领来的那位朋友走过来对我说她昨晚一直为我做了祷告,我把蒙恩的经过告诉了她,她听了后欢呼雀跃,好象蒙恩的人是她自己,我也欣喜异常。
晨更祷告完毕,我顺着溪流爬上了山,脚步轻快极了,溪谷里的水流声一改昨日的凄凉而变得勃然有生气,仿佛是优美动听的乐曲。岩石边的杂草笼罩在轻柔的雾气中,暗淡地松树枝子,今朝也高兴地喷出了香气,变得异常青翠,一切的景象都变得鲜活而有意义。
我环顾山川草木,再次献上了悔改的祷告,自然界的万物都按上帝所定的秩序生长,流动,唯独我没有顺服母亲和上帝的话,逆流而上。
我再一次领悟到上帝的爱是何等丰富,我虽一再悖逆仍蒙上帝赦免和宽恕,上帝对自己所拣选的百姓是绝对不弃绝的,我深有感触,向天空伸出双手,由衷地发出了赞美的歌声。
这是天父世界,孩童侧耳要听,
宇宙唱歌四围响应,星辰作乐同声。
这是天父世界,我心满有安宁;
树木花草,苍天碧海,述说天父全能。
咦,我真的拥有这么美妙的歌喉吗?我惊奇地发现,悠扬的歌声响彻了山谷,对面山峰上的喜鹊也啾啾地叫着与我唱和,好象要弥补过去生活中欠下的赞美,我尽情地唱了起来。
自耶稣来住在我心,自耶稣来住在我心。
喜乐潮溢我魂,如海洋浪滚滚。
喜乐的歌声飘到对面的溪谷,冲向天空,却又如浪涛般地飘下来,溢满我的心胸。
(湛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嫩绿的草地,一切都如此美好,过去我怎么没有发现呢?这三十年来我是枉信耶稣。)
我站在岩石上做了很长时间的感恩祷告,这三天来一粒米都未沾,可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使我的祷告声惊天动地了。怀着敬畏的心,不停地赞美,拼命地祷告了一昼夜后,奋兴会也令人惋惜地结束了,然而,这次奋兴会却让我这个上三角山寻死的人得到了重生,生命再次充满了蓬勃的希望。
我在绝望的深渊里选择死时,上帝却给了我新的生命,我在神学院遇到了现在的赵镛基牧师,领悟到了人生真正的目的,并为此得到了一些操练,也学到了希望破碎时,顺从上帝的秘诀。
19、考上神学院
奋兴会结束后,我脱胎换骨,前后判若两人地下了山,上山时口袋里带了毒药,一心想死,下山时却满怀生命的盼望。上山时因患心脏病、糖尿病和慢性头痛而软弱不堪,下山时却充满了对健康的确信。如同使徒们在变像山上见到主的变化一样,我带着经历圣灵的欢喜下山了,下山的脚步是我新生活的开始,充满了期待和自信,这时我思考了这样的问题。
(在这世上象我一样背着劳苦重担的女性不知有多少,钻进钱眼里,不能尽妻子、母亲职责的不止数十百,泡在舞厅导致妻离子散的更是不计其数,从现在开始去唤醒他们也为时不晚,我曾经为建国大业当过督促国民会的议员,为了唤醒沉迷的女性,我愿意做先锋。)
然而我却没有机会到镇海去救自己即将破裂的家,有关丈夫的琐琐碎碎的事情听说过一些,说是把一个女人领到家里来了,当我确认是事实以后,我经历了一场失望和悲愤交织的情感波动。可是,这点试探没能把我与基督的爱隔绝,相反,更坚定了我唤醒广大女性的信念。
(一个国家的安定在于每个家庭的安稳,一个家庭的安稳却握在一个女性的手里,我能为这个国家的女性所做的就是唤醒他们学习上帝的话语,小时候,我的梦想是长大后嫁给牧师,妈妈也希望我成为牧师师母,既然丈夫不当牧师,那我去当吧,现在上神学院也为时不晚,我要与更多的女性分享我所经历的喜悦和平安。)
那是四月末左右,为了实现我的心愿,我找到李圣凤牧师向他讲明了自己的意愿——我想进圣洁宗神学院学习,我期翼着能得到牧师的赞同或帮助。然而,出乎我意料,牧师对我说:
“崔执事,你的决定很好,可是上圣洁宗神学院有点不适合,因为那所学校不承认方言,我虽没有受过方言的恩赐,可是圣经上有记载方言的事,所以我也很赞同,圣洁宗神学院我是不能推荐你去了,不过我建议你去西大门的纯福音神学院,那是一所好学校,你可以到那儿看看,听说那里有不少人用方言祷告。”
听完了牧师的话,我象被泼了一盆冷水,很有些灰心,要上我渴望去的圣洁宗神学院就得放弃用方言做祷告,可是我怎能不用方言祷告呢?用方言祷告时,那种淋漓尽致的感觉,仿佛浑身每一个汗毛孔都熨贴过了一样,心里别提有多么畅快了,如果不用方言祷告,没几天就象几个月没洗澡一样心里难受极了,用方言祷告那是我与上帝隐密的对话,是我灵的呼息呀!
我心事重重地走出李牧师的家,抱着一线希望找到了西大门纯福音神学院,幸亏我在那里感到了他们比别的宗派更积极于灵恩运动,我想,我要去的就是那里了,我还得知九月份学校举行第二次的招生考试。
离考试还有一些时间,我要抓紧时间复习功课,在小姑子家我一边帮着做家务,一边抽空复习,入学考试成了一种压力,虽然我小时得过奖学金,被别人夸为聪明,但是如今蹉跎岁月,我已四十岁了呀!要考的科目有:英语、语文、圣经和时事常识,最让我担心的是英语,我用祷告把结果交托在上帝的旨意当中,全力以赴地准备了考试。
终于等到了九月二十七日,来应考的都是二十几岁的青年,过了四十岁的人只有我一个,我很羞愧,躲在一边儿,一个人站在树下祷告,求圣灵帮助我答好卷子。
这时我心中流淌出一首赞美诗:
我偏行己路远离神,才来就我主。
我不堪罪途的颠簸,主啊,我归你。
我就在到达我父的门口,
求主赦免我过犯,接纳我进门。
蹉跎了黄金岁月,才来就我主。
聪明蓬勃,精力旺盛的大好时光都荒废了,进入人生的黄昏时期才想起来要做主的工,我实在太亏欠神了,我恳切地祷告,上帝若不丢弃呼召的话,我要尽余生来服侍主。
考试时间到了,踏入考场,坐到桌前时犹如少女时期应考省立医院护士学校一般心跳得很厉害,那时有一位身材高大、鼻梁挺直的青年帮助宣教士发了考卷,他说着一口流利的英语,我以为是学校的教职员工,可是开考铃打响时,他也坐下来与我们一同应考了。
(哦,原来他也是考生,他的英语真棒,肯定能考第一。)
我边想边答题,英语实在是没有把握,就把精力放到其它的科目上,认真答卷,考试进行还不到一半时间,那位年轻人就交了卷,意气风发地走了出去。
考试结束后,校方通知两个小时后发榜,我顾不上吃饭和年轻人站在一起等待发榜,那时,心中涌起了难以言形的喜乐和平安,终于发榜了,我的名字在倒数第七位,我怕别人笑话,只是微微笑了一下,但心中的感激远远胜过了当年考上护士学校的时候,我转身偷偷抹下眼泪后,问旁边的学生:
“考第一名的赵镛基是哪一位呀?”
“就是刚才发卷子的那个人,大嫂您考上了吗?”
“托上帝的恩典了。”
他也高兴地说自己考上了。
(那位叫赵镛基的同学果真考第一名了。)
不知何故,赵镛基这个名字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就这样我的人生翻开了崭新的一页,开始了神学生生活,这是完全不同于过去的新生活,过去是以人为本的生活,而今是以上帝为中心的生活,天天在学校学习主的话语,过着在地如在天的生活,不知有多喜乐,我怕别人说我上了年纪,学习跟不上,更加倍地努力着。
然而有恩典的地方也有魔鬼的拦阻和试探,我时常想起归天的母亲和女儿,这样一来,我的情感因随之而来的罪责感变得脆弱、消沉下来,每当这时我就用方言祷告祈求圣灵的帮助,这时我感觉到魔鬼从七条路落荒而逃,从而我的腹中流淌出平安的活水来。
开始神学生的生活后,我就忙得不可开交了,早晨起来为上学的侄子们做早饭,还得为他们准备午饭,把侄子们送走后,还收拾好饭桌,我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就站在厨房里草草地吞了几口饭后,风风火火地跑到学校,上完一天的课,下午放学后,又得回来洗一大堆衣服,一个星期挤出两天下午的时间去催款,那是几年前做生意时人家留下的欠款,我只盼望上帝感化他们的心,快点儿把欠款支付给我,至于“收不到款怎么办啊?”还得支付材料费和工人们的工资呢。这一类的担忧早已不放在心上了。
到了晚上,我又急急忙忙地做晚饭,吃完饭,一直再忙到九点多才能结束家务活,然后才能坐下来安心地做自己的功课,可是这样的时间也是没有保障的,我只好利用在电车上来回的时间学习了,上了电车,我就开始读圣经,背诵钥节经文,也顾不得旁人异样的眼神。我想,只有这样才能成为有能力的传道人,拯救这个国家的女性和家庭。我闭上眼睛默背钥节经文。
“马可福音十六章十七、十八节:信的人必有神迹随着他们,就是奉我的名赶鬼,说新方言;手能拿蛇;若喝了什么毒物,必必不受害;手按病人,病人就必好了。”
“罗马书十章十节:因为人心里相信,就可以称义;口里承认,就可以得救。”
“约翰叁书二节:亲爱的弟兄啊,我愿你凡事兴盛,身体健壮,正如你的灵魂兴盛一样。”
“雅各四章七节:故此,你们要顺服神,务要抵挡魔鬼,魔鬼就必离开你们逃跑了。”
“希伯来书十三章五节:你们存心不可贪爱钱财,要以自己所有的为足;因为主曾说:‘我总不撇下你,也不丢弃你。’”
就这么背下去,往往背过站点直到终点,那一阵,平均三天一次坐到终点,故而开车司机们都认识了我,并笑我说:
“终点了,这位老学生又到终点了,一起返回吧,这次可别忘了下车呀!”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课堂上宣教士提问钥节经文时,我第一个举手并能对答如流,宣教士很满意,可是每一次回答过后,他总不忘加一句:
“你们年轻人怎么背不下来啊?是不是整天打乒乓球,贪玩啦?你们也学一学这位年纪大的女同学吧!”
由于这一句话,同学们反而对我敬而远之,可是不管怎么样,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背诵那比蜜甘甜的圣经话语,因为一天不背经文一天就没有勇气战胜魔鬼的捆绑了,我抵挡魔鬼的武器就是上帝的话语。
有一天,校园张贴了召开学生会会议的海报,那天会议上赵镛基同学当选为学生会会长,我因是女中最年长的,荣幸地被任命为传道部部长。
会议快结束时,赵会长向大家提出一项议案:
“我们到神学院的目的是成为传道人,因而必须接受传道的训练,我想从这个星期开始,每周六到汉城火车站和塔洞公园去传道,各位的意思如何?”
大家鼓掌赞同,很快,街头布道队正式成立了,赵会长是名正言顺的正队长,我是传道部长就担任了副队长,第一次聚来的队员共有八名男女学生,赵会长用他过去做英语家教时积蓄的钱,买来了一面大鼓助阵。第一天的布道非常成功,这给了我们欢欣和鼓舞,又经过数次的活动后,街头布道给全校学生带来了很大的欢喜和勇气,并成了同学们津津乐道的事。
有时候遇到坏心眼的电车司机,不准我们带鼓乘车,这时,我们干脆从西大门敲着大鼓步行上塔洞公园,开始有些害羞的学生们,后来也满怀信心地大声高唱赞美诗了。
这有福的信息,要传遍全世界。
传给那在患难中受煎熬的人们。
人们大部分用看热闹的眼光,或同情的眼神瞅我们,他们哪里知道真正可怜的却是他们呢!人们越是好奇,我们越是起劲儿,说实话,起初我也很怕遇到过去做生意时的那班朋友,所以下意识地躲到身材高大的赵会长背后,可是没过几天,我就抛掉那份无谓的自尊心,勇敢地站了出来。
到公园后,我们敲着大鼓先唱二十多分钟的赞美诗来吸引人们,因为我不象赵会长那样有讲道恩赐,所以专门召集了大群,我们女生到公园的角角落落去对人们说:
“那边有一位很会讲道的学生,为大家带来了喜乐的信息,信耶稣必得救!我本来是生长在信佛的家庭,曾经患了严重的肺结核,大夫宣布我必死无疑,但如今,信耶稣不但病得到医治,身体恢复了健康,而且蒙受了很大的祝福,请大家都来信耶稣吧!”
只要开始了讲道,我们就不用去召集人群了,因为他讲道风趣幽默,声音洪亮,人们自然就被吸引过来,站在稍远点儿的地方,也能听到他的讲道。
他讲道一结束,我们就打鼓唱赞美诗,后来,布道队的每一个队员必须轮流上台讲道了,轮到我了,可是我竟然想不出讲什么好,张口结舌地站立在那里,这时赵会长对着我耳边小声喊道:
“崔部长,你就讲过去事业失败自杀未遂的事情吧!”
但是我还没有足够的勇气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吐露过去的事情,情急之下,只好用诗歌来解围了,现在的嗓子因不分昼夜的祷告而沙哑了,不过,那时我的嗓门还说得过去,我唱完了一首后,人们热情地鼓掌要求再唱一首,唱过一两首后,我激情澎湃,沉浸在歌词当中,不知不觉流下了眼泪,一边流泪一边歌唱。
我偏行己路远离神,才来就我主。
我不堪罪途的颠簸,主啊,我归你。
我主要到达我父的门口,
求主赦免我的过犯,接纳我进门。
我今来依傍十架,我贫困,软弱,盲目;
思虑多,烦恼无用,惟希望主恩救赎,
我今来就主羔羊,我俯伏十架之旁;
深痛悔,惟求救主,拯救我,使我安康。
脱离捆绑,忧愁与黑影,耶稣,我来!耶稣,我来!
进入自由,喜乐与光明,耶稣,我来就你!
脱离疾病,进入你完全;脱离贫乏,进入你丰满;
脱离罪恶,得见你圣颜,耶稣,我来就你!
就这样连续唱了几首后,我发现有人开始抹眼泪了,还有人干脆放声大哭,也许是战后的箫条带来的孤单和凄凉更增添了人们的悲愁,在当时到塔洞公园徘徊的人们,十有八九都是遭遇过不幸的人,我们的主不也是来寻找不幸的人吗?圣经路加福四章十八、十九节这样记载:
“主的灵在我身上,因为他用膏膏我,叫我传福音给贫穷的人;差遣我报告:被掳的得释放,瞎眼的得看见,叫那受压制的得自由,报告神悦纳人的禧年。”
我把心中有感动的赞美诗一个接一个地唱了三十多分钟,这些诗歌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而是属于一切失败的,孤单的,被人撵出来的人们。
每天上午,上完第一节课,就有一次灵修祷告会,其中的开口祷告,给我带来莫大的安慰。每当想起在他乡的圣惠、圣水和圣光,心里就感到烦闷和不安,只有圣灵代替我用方言祷告来安抚我,给我无可言表的平安和喜乐。当时的在校生,除我之外还有一、两名男生也得到了用方言祷告的恩赐。
我平时喜欢用方言祷告,方言祷告是圣灵把我心中的话代我祷告给上帝的一种恩赐。方言不是人世间的语言,是天国的语言,是圣灵的语言。罗马书八章十六节:圣灵与我们的心同证我们是神的儿女,圣灵恩赐的方言祷告,就是上帝与他的百姓进行的属灵的对话。因此,我不仅在学校礼拜堂进行的礼拜中用方言做祷告,而且在走路时,在来回的电车里也用方言进行祷告,特别是在开口祷告时间更不例外。
有一天,做完礼拜后,回到教室时,一同参加街头布道的男生叫住了我说:
“传道部长你好,我有话要对你说。”
“什么话尽管说吧。”
“我是为你好才说的,请不要误解。”
“不要有什么顾虑,请讲。”
“祷告时间,你为什么总是用听不懂的话呢?你知道学生们在背后议论你什么吗?其实,我也听着不顺耳,所以,请你自重。”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
(方言祷告可是圣灵所赐的恩赐,谁还能为此说我呢。)
我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可是没过几天,又有一个男生来忠告我了。
“传道部长,刚长祷告时嘟嘟嘟的是什么动静?你这一嘟嘟不把祷告的气氛都给打破了吗?我说这些是为你好,大家都在背后说你呢。”
我的心又一次咯噔了一下,刚开始大家还好言相劝,可是当他们发现“说这些都是为你好”之类的话不起作用时,就公开的嘲弄我了。
开口祷告时大家都扯开嗓子大声地祷告,在喧哗声中只能听清自己的声音,我心里很纳闷,大家是不是竖着耳朵只听我的祷告呢。
然而我又重新开始了思考。
(我这是白长了这么大岁数了,圣经教导我们凡事要造就人,方言祷告虽然是圣灵的恩赐,但是只造就自己,不象先知讲道造就教会,圣经罗马书也教导我们无论是吃肉,喝酒,是什么别的事,叫弟兄跌倒,一概不做才好,在下次灵修祷告会上我必须节制自己了。)
可是抑制方言祷告没几天,我的灵逐渐郁闷起来,这种忧郁使我灵里旧病复发,我终于领悟到自己违背了圣灵的感动,因为圣经哥林多前书十四章三十九节说:“你们要切慕作先知讲道,也不要禁止说方言。”
我就向上帝恳切地祷告:
“主啊,白天礼拜时说方言会影响别人做祷告,晚上在寄宿的亲戚家也不能说方言,求主在女生宿舍给我预备一个床位,使我能够在每天凌晨到学校礼拜堂与主相交吧。”
一进入十一月下旬,气温骤然下降了好几度,从主日下午开始阴霾的乌云带来一场暴风雪,这场雪不像往年一触地就融化,而是随风飘舞。
那天下午,我在出席的教会服侍完主日学校工作以后,回到家躺在炕上暖了暖了身子,我正打算在做晚饭前把作业做完,再读完从赵会长那儿借来的书,可是突然有一个奇怪的念头很想去一趟学校,我以为是习惯性的没有太在意,可是手捧着书却怎么也读不下去,心思总是跑到学校去。
(奇怪,再过一会儿就得做晚饭了,加上天气又这么不好,怎么总想学校呢?今天是不是和谁约定在学校见面了呢?)
我搜肠刮肚地想也记不起和谁有个约定,但是我好象被一股力量提了起来。
小侄子望着戴上厚围巾的我问:
“外面下这么大雪还去哪里呢?”
“是啊,总想去一趟学校,我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我穿过乙支路胡同后上了电车,出门时开始的方言祷告,坐上电车后没有停下来,心中充满了平安和喜乐,看样子不象是坏事。
(或许有谁到学校来找我了?去催款时跟他们讲有事到神学院找我,说心里话,这个月还得靠催到手的欠款才能解决交通费和生活费呢。)
随着钟声,传来了车长的喊声:
“西大门到了。”
下车后,我快步走进学校转了一圈,没有碰到一个人,办公室的门也上锁,学生们也都不在宿舍里。
(莫非是上帝让我来此祷告的吗?)
我直接进入了礼拜堂,大声地做了半个小时的祷告后走了出来,外边的暴风雪还在世肆虐地飞舞,可是刚做完祷告的心里充满了喜乐和平安,我不由自主地高举双手,在喊:
“哈利路亚!”
就在此刻,赵会长大步流星地走进了校园。
“哈利路亚,这么大冷的天,怎么回事呀?”
“是啊,只是很想到学校来,我以为有人来找我了呢,可是谁也没碰上,可能是上帝召我来做祷告吧。咦,你这是上哪儿去了?”
“我去理发,洗澡了。”
“这样的天气洗澡后受凉的话会感冒的,我听说这两天有不少人感冒了。”
“没事,对了,毕业后你打算做什么?”
对这突中其来的询问,我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才好,说真的,我还没有具体地想过毕业后干什么呢。
“那还能干什么呀?神学毕业后当然得牧养教会了。”
我不加思索地回答,我觉得自己回答得很不错。
“我不想做牧师。”
“那你做什么?”
“我想到美国攻读博士学位,等我回来后,要建立纯福音神学大学和神学研究院,目前我正通过跟我学韩文的尊士敦牧师办理留学手续呢。”
“神学生岂能不做牧师?”
“反正我不想做,这世上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我一个年纪轻轻的人做什么不好,天天挟着一个包,挨家挨户地去探访啊?崔部长,你也别想做什么牧师了,去重新做你的大经理吧。人总得挣钱啊!”
(赵会长,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讲啊。)
我心里正想说这句话,可是说出来的却是
“那我不是白考神学院了吗?”
“不至于是白考吧,不管怎么说,你就别想做牧师了,当个大经理来服侍上帝吧。”
“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乱糟糟的。”
我们之间的对话中断了一会儿,凋零的枯叶带着寒气被冷风刮到了我们的脚边。
“唉呀!真冷啊,我得先进屋了。”
他踩着落叶大踏步地走进了宿舍,只剩下我一个人还呆呆地站在那里,几分钟前的喜乐早已烟消云散,突然想起一个月赚数百万元的生活了,我是开工厂、办公司的命,在这儿折腾什么念书啊?这念头一闪而过,在我头脑里就掀起了纷乱的思绪。
(对啊,我可不是做牧师的料,女牧师应该是为人温柔、谦卑、忍耐、人格上毫无瑕庇的,这与我的性格大相径庭,无论如何我都具有实业家的气度,雇佣数百个工人赶夜班,与众家公司竞争夺下投标,为赚钱不择手段的我,岂能成为圣洁的专职传道人?赵会长说得对,我是不够格的,现在回头也不晚,重整旗鼓赚钱吧,因为钱的事,夫妻闹矛盾也是赚钱的时候,失去了女儿,所以我得把钱赚到底,以此成功。我不能蒙恩以后光是坐着高兴,坐等天上掉馅饼可不行啊,为服侍教会而赚钱的路子多得很呢。)
可是从心灵的另一种角落里传来了另一种声音。
(不是这样的,肉体的情欲和贪婪,会把人领到死亡;从灵的世界来荣耀上帝的才能得生命,手扶着犁向后看的人不配进天国,不可慢待你的救主,不管别人说什么,遇到什么环境你都要尽余生来传福音,要把生命献给上帝,因为是天父在三角山上把你从死亡中拯救出来的。到现在还想背起过去的小包袱可不行,过去已经钉在主的十字架上一同埋葬了,如今你已成为新的人了。)
就这样,我的心中开始了灵与肉的争战,属肉体的念头拿孩子们的将来做武器来进攻;属灵的念头却以得救的感恩和喜乐做为盾牌来抵挡。
(过去当经理时,不也是个执事吗?那时候还不是照样偷窃十分之一奉献,不参加礼拜了吗?现在重操旧业就能好好信主了吗?你这是贪婪。)
(不,今非往昔,从现在起做十分之一的奉献,圣守主日,参加晨祷不也一样吗?我得先赚钱,你看这些神学生们多可怜啊,快去赚钱来帮帮他们吧,现在马上放弃学业,重操旧业才是最明智的,这就是上帝的旨意。)
(不,得去拯救和我一样因钱而失败,绝望的妇女们,这就是上帝呼召我的凭据。)
(不,更重要的还是钱,不要心软了。)
我愣在那里独自体验着无休止的争战带来的烦恼和孤寂。
(算了吧,我不能这么傻站着,去求告天父吧。)
我跑进礼拜堂,只有这里才是我的避难所,我在讲台前扑嗵一声跪了下来,滚烫的泪水泉涌而出,不一会儿属灵的念头在我的心中定居了下来,我开始悔改的祷告。
“天父啊,我心中常常思念钱财,求主赦免我贪婪的罪,歌罗西书三章五节里讲贪婪与拜偶像一样,可我又拜了一次偶像,求主用圣灵的火把我贪婪烧掉,求主的大能破碎这偶像。求主使用孩子,把福音传给韩国的妇女们,使她们从虚荣、奢侈和贪婪中得以拯救,求主挑旺孩子心中的爱心,也求主奋兴纯福音的神学生特别是赵会长的心!求主加添我们祷告的能力!”
当祷告逐渐地转到学生会会长和神学生时,我心里开始涌起了平安和喜乐,情不自禁地大声唱起了发自内心的赞美诗。
我生命有何等奇异的大改变!自耶稣来住在我心;
我久慕的亮光照耀我灵里面,自耶稣来住在我心。
自耶稣来住我心,自耶稣来住在我心,
喜乐潮溢我魂,如海涛之滚滚,自耶稣来住在我心。这样,在那年初冬下第一场雪的下午,我凭着信心战胜了我的私欲。
下雪后的第三天早晨,我同往常一样,做完早饭,收拾好碗筷后赶到学校,可是这几天我一直没有看到赵会长。
(他说过要上美国,可能是回家乡办手续去了吧。)
我没有怎么在意这件事,刚要进教室时,舍监金牧师派人来找我了,我到办公室时,白发苍苍的金牧师急促地说:
“崔部长,你上男生宿舍去看看吧。”
“男生宿舍?”
“学生会赵会长病得很严重,高烧四十多度,医生说有生命危险,虽然有一些男生在他身边,可是那些孩子什么也不懂,你怎么说也是老大姐了,去照顾一下吧,他曾经患过肺病,这次又患上急性肺炎了。”
“上个礼拜去洗澡后着凉了吧?”
“好象是吧,怎么那么不小心呢?”
“可是牧师,您不是每次都强调男女生互不涉足各自的寝室的吗?”
“唉呀,你都多大年纪了,我是对那些没有结婚的姑娘,小伙子讲的。”
看他不顾校规,急着让我上去的样子,赵会长的病肯定不轻了,我不由得一急,领着一名女生匆忙赶到男生宿舍,东敲西叩地找赵会长的寝室,男生们都到教室了,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逼人的寒气,打开最后一间房门时,赵会长披着军用毛毯,上边又加盖了一床小棉被正蜷着身子躺在一个角落里,伴随哼哼地呻吟声,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就在我刚要迈进门坎的一刹那,有一个声音在我心中响了起来:
“他是你未来的女婿,好好照料他,多为他祷告吧。”
我象触了电一样,愣在那里。
跟来的女生很奇怪,问:
“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不知道这么进去合不合适。”
我心里迷惑不解,赵会长已经二十一岁了,可是次女圣惠才十五岁,正读初中三年级呢,我在心中祷告道。
(撒但,给我退去。)
我走近赵会长,用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
“很疼吗?”
他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看了我一眼,随即又闭上了。
好象连回答的气力也没有了。
“吃点什么了吗?”
话一出口,我自觉失言,这个状态怎么能吃东西呢,即使吃了些安南米(廉价,不好吃的米)饭和黄豆芽汤也是消化不了的。高烧使他眼睛充血,嘴唇也干裂了。我去为他买了些解热的注射剂,给他打上一针后,在他的额头上放了一条作冷水浸湿的毛巾。
病到这种地步旁边也没人看护,这四天不知怎么过来的?他说自己四天没吃什么了,我就让那位女生买来一碗水饺,硬给他喂了下去,可能是解热剂起了效果,他吃得津津有味,汤也喝得一滴不剩,我在旁边观望着他,一边担心四天没吃东西的人,一下子吃这么多,会不会出什么事。可是就在我担心的瞬间,他“哇”的一声,把吃下去的全吐出来了。身子向后一仰,不省人事了。我大惊失色,一面按摩一面喊他。他手脚冰凉,心跳也好象停止了,脸色象腊人一样惨白。我吓呆了。
(我是不是把他害死了?舍监特意找了我这个有经验的人,可是我这个看护却把人害死了,怎么办,怎么办?)
我使劲摇动着他,一边大声向上帝呼求祈祷。那位女生手忙脚乱地跑出去找人了。不一会儿隔壁的一个学生听到动静也跑了过来。
我们俩一边揉捏赵会长的手脚,一边做起了祷告。
“上帝呀,不要召赵会长归天家吧。求主的大能救活他,使他成为您的仆人吧。主啊!祢如何叫拉撒路复活,现在也叫他复活吧。”
慌乱中我们只有呼求主了。
“上帝呀!我不知是祢让他禁食,硬给他喂东西,闯下大祸来了。求主再次把生气吹进他里面吧,主啊,主啊!”
不知祈祷了多长时间,赵会长的手脚开始暖和起来了,脸上也有了血气,脉搏也恢复了正常,瞳孔也回到了原位。我这才舒了一口气,一想到由于自己的过失,差点让一个人失去了生命时,出了一身冷汗。
“阿们,哈利路亚,主是生命的根源。”
我大声颂赞上帝。赵会长恢复知觉后,我一直在他身边祷告到晚上八点。不一会儿,去参加周三礼拜的男生们都回来了。我也不再呆下去了,就把赵会长交给他们照顾了。
我回到家以后,又去了附近的教会为赵会长的健康做了通宵祷告。第二天一早,也没顾上吃早饭就跑到了学校。我急于想知道赵会长怎么样了。一下电车,我就三步并两步地径直走向男生宿舍。
“哈利路亚,好些了吗?”
“哈利利亚,崔部长,昨天多亏了您啊!”
他的说话声也比昨天有力多了,额头也没有昨天那么烫手了。
“要不要吃点儿什么?”
“不了,经过昨天那么一折腾,我可不敢吃了。”
我到食堂要了一碗锅巴水给他喝,并用热毛巾给他擦了脸和手。然后为了做礼拜开始唱了诗,唱完后,我对他说:
“赵会长,我们的疾病都是因为我们的罪过呀!我们首先要认罪悔改。”听了我的话,他二话没说,立刻跪下来流着泪做悔改的祷告。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还在一一地清点着各样的事情悔改着。这倒让一旁的我不安起来,我不过是做为神学生在礼拜中劝勉一下而已,没有料到他做这样彻底的悔改。
中午,我在校门口看见一个卖地瓜的妇女,几经还价,我只用二角钱就买回了一块地瓜。真的很便宜呢,我回到宿舍倒了一杯开水。可是不知怎么搞的,老想着刚才买地瓜的那一幕。卖地瓜的女人为难地说两角钱卖一块地瓜会赔本的。
(年纪好象和我相仿,她也是不得已的吧。要不然怎么能坐在大道边的灰尘里,蓬头垢面地卖地瓜呢?说不定她和我一样被丈夫抛弃,有一大堆孩子正等待喂养,等她赚了钱供学费呢。)
想到这,我再也不能坐下来安心吃地瓜了。妈妈不在身边的圣惠、圣水、圣光都怎么样了呢?
禽兽也懂得爱惜自己的小崽子,为了保护小崽子会不顾生命的安危。可我活了四十多年,却落得个夫离子散,我伤心啊!加之想到卖地瓜的女人也许和我一样时,我实在不能原谅自己贪小便宜了。我匆匆地跑出去,又给了那个女人五角钱。
那件事以后,我一直禁食到那个星期的周末。因为那天吃地瓜滞食后吃不下别的东西了,加之我又有为赵会长的健康祷告的负担。
一直到赵会长身体完全康复为止,我每天早晨都为他煮来了小米粥,还从小姑子家带来大酱,偷偷地为他熬了大酱豆腐汤。当时在宿舍里大酱豆腐汤算是上好的饮食了,加上其散发出的气味儿很香,惹得同学们玩笑地说:
“崔部长,再这么下去,我们可要抗议了。那汤香味儿叫我们吃不下安南米饭了呀!”
赵会长恢复健康后不久,有一天放学后我在女生寝室休息的时候,有人偷偷开了一下房门急忙走掉了。我以为有人走错了门,可是这回门被悄悄打开出现了表情怪异的赵会长。我看到他健康的样子很高兴,对他说:
“快进来吧,怎么了?”
可是赵会长欲言又止,重新关上门溜走了。我摇摇头笑了一下,准备收拾书包,可是房门又被轻轻地推开了,这次他象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径直走了进来。
“愣着干什么?坐呀?”
他扑嗵一声坐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说:
“崔部长,从今以后我要叫你妈妈了。”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并且说不出话来。
(说什么糊话,我为什么要做别人的母亲?)
可是,我不想让他下不来台,就毫不在意地笑着说:
“做妈妈?你没听舍监老师说,校内不可结拜吗?”
可是他执拗地说:
“那我也要叫你妈妈。”
然后就不吱声了,好象铁了心似的。看情形这件事不能轻易过去了。我就正色道:
“赵会长,你再考虑一下吧。从前我当大老板时有很多钱,那时还可以认个干儿子什么的。可如今情况不同了,我没有资格做别人的母亲呀!”
“不,我已经悔改了上个礼拜劝您重操旧业的罪。我不是为了让你给我供学费而叫你妈**。”
“那认妈妈干什么?”
“我想让你成为我信仰的母亲。我下决心当牧师了。您就当为我祈祷的母亲吧。我身后没有一个为我祷告的人,您一定答应我。”
他的两眼闪烁着期翼的光芒。
原来如此。面对如此热忱的青年我再也没有理由拒绝他了。我一口应承下来,年轻人自然是欢喜异常。
从那以后,在人面前他称呼我传道部长,私下里就唤我妈妈了。每当这时,我都暗暗下决心尽好母亲的职责。
一块田地,若不好好施肥浇水,就不可能有好的收成,结不出好的果子来。何况这年轻人更需要有人栽培他,支持他,他既有决心,要成为神得力的仆人,我就该以信仰之母的身份全力支持他,我要用余下的生涯来浇灌他,把他送到成功的目的地。说不定神就是为了这项任务而呼召我到神学院来了呢。为此,我常常在别人进入梦乡时,为他代祷。每当这时,我都感觉到心中有一股难以言喻的信心。
(主啊!求祢赐给他强有力的心肺。他的肉体实在软弱,求主的宝血遮盖他,使他的身上涌出生命的活水来吧。)
出于人的决心,一会儿就会变卦。但是从天降下的圣灵的工作和大能使我感到了肩负的使命,并让我时刻坚守在信仰之母的位置上。
还没有放寒假。有一天,我们坐在冰凉的教室里一边用嘴哈着冻僵的手一边忙于抄笔记,独有赵会长站在讲台翻译老师讲的课。手头拮据的神学院里炉子可是个侈奢品,我们只好以信心和热心忍耐到寒假了。
我虽然年纪大,可是每到上课时,总是努力坐到前排去。那天也是在前排听课。我冷不丁瞅了一下讲台,我却惊奇地发现担任翻译的赵会长竟然光着脚站在那里。别人空一双袜子也嫌太冷又套上一双,可他居然光着脚,虚弱的身子怎能熬得住呢?我心乱如麻,教授的讲议也听不进去了。
(这么下去非感冒不可。)
正在这时,教师结束了讲课。
“各位同学,我们一起同心合力地祷告,得到圣灵的充满吧。上帝应允我们在末世里把圣灵浇灌给他的仆人和使女们,我们为得圣灵的浇灌开口祷告吧。”
瞬间,教室里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祷告声。
我趁机麻利地脱下袜子,揉成一团掷到正在祷告的赵会长的脚上。赵会长睁睛一看,会意地点了头立即穿在自己脚上,他使劲地往上拉袜子,可是袜子上到他的脚后就不动弹了。我看着他的样子,觉得又好笑又难过,不禁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晚上放学后,我照例回到小姑子的家,这个家需要我。自从我搬进来后,她家的两个女佣人走掉了。我只好充当起一家八口人的厨娘。加之小姑子患关节炎终年卧床不起,家务由我来理顺,还还得照顾很小的孩子们。每天放学回家,家务事都已堆积如山。一九五六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寒冷。一开始就刮起了凛冽的寒风,十一月下旬开始上了冰,有时还飘起了雪花。两、三年前雇用几百号人,只专心于事业,对家务事一窍不通的我,如今要包揽一家八口的家务,肉体的疲劳和精神上的负担使得我痛苦不堪。
进入十二月份,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家里的水都结了冰,下水道口的污物也冻上了。我不得不从凌晨开始用开水融化污物,打扫卫生。处理污物虽然是脏活儿,但耽误不长时间,可是,要想把二四O平方米的两层建筑打扫干净,就往往累得直不起腰了。
有时放学回来,闹腹泻的小孩子弄脏了身上所有的衣服,我不得不全部换洗,光洗一家八口人的衣服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大冷的天,两手被泡得红肿起来,往往皮破血流,碰到热水又痛得直流眼泪,但又怎能搁下不做呢。
大寒雪冷,住在小姑子家虽然辛苦,但除了小姑子外,谁能在这寒冷的日子里给我个栖身之所呢?因而辛苦归辛苦,我还是非常感激上帝能让我亲戚家找到安身之所,每次疲惫不堪的时候都做了这样的祷告:
“阿们,哈利路亚!感谢上帝的恩典,在这严冬里为我预备了一个能够吃得饱穿得暖的地方。圣经里讲人种什么,就收什么。过去,我在每个房间里都安上一部电话,不参加晨更祷告,睡懒觉,以为赚的钱都是自己的,偷窃了十分之一奉献;不怜悯受苦受难的人,雇了两个女佣也不知足,如今我自食其果了,相比过去犯下的罪,如今这样的生活对我已经是过份的祝福了,感谢上帝通过每一样困难来操练我,使我成为新造的人,使我能怀着爱心同情别人,属于上帝的就归上帝,并让我领悟到人种什么收什么的真理。感谢上帝这赐下如此丰富的恩典,阿们!”
如此谢恩后,一切事上都充满着欢喜,望着着冻裂的手就想起主耶稣被钉十字架的手,于是就做认罪悔改的祷告:
“主啊,被钉十字架时多么痛苦啊,手背的皮肤裂开也如此钻心地疼痛,可您被枪扎进肋旁,头上戴荆棘的冠冕那是何等的痛苦啊,为了我的罪受苦的主……”
清理冻僵的污物时就这样祷告:
“天父,求你用圣灵的火来焚烧我身上如此污秽肮脏的罪吧。”
面对一大盆的脏衣服就唱“能够洗净我罪的只有耶稣的宝血,能够使我洁净的只有耶稣的宝血。”
每当想起自己的罪时,就做了这样的悔改:我的心中便涌出感恩和欢乐的赞美,就这样日子一天比一天过得快了。
(噢,原来这感恩是战胜苦难的灵丹妙药啊。)
在那一年的冬天,我平生第一回有了这样的经历。
可是在那个冬天更让我心寒的是对三年前归天的长女福子刻骨的怀念,那时候,孩子们都穿棉皮鞋上学,福子也央求我给她买一双,可我却不耐烦地说:
“你没看见妈妈正忙着吗?哪有功夫给你买鞋呀?走开,走开,我就要上汉城了。”
我是那样伤了福子的心,我多么后悔呀!如果那时不上汉城而是牵着女儿的手上街给她买一双漂亮的棉皮鞋,该有多好!可怜的福子,竟然没有穿上棉皮鞋就走了,我悲痛欲绝。
(如果我这个当**听了你外婆的话,早一些归到上帝的怀抱,热心服侍教会,那么家庭不会失去和睦,你也不会先于我走的呀!我上天下海地挣来的财物算什么,一个月赚上数百万元又有何用呢?这一切都是我这个当**没有祷告,没有凭信仰照顾你的罪过啊!是我的愚昧和罪让年幼的你走在妈妈前头了。)
无论风吹雨打,还是风雪交加,每天都拉着外婆的手去参加晨更祷告的福子:曾拽着我这个钻进钱眼里到处奔波的妈妈之手,让我上教会的福子,就因她没有遇上好母亲,连中学都没读完就离开了人世。每当想到这些事,仿佛心脏病发作了一样,伤心得喘不过气来。
“又有谁能安慰我这孤苦的心呢!”乘电车去催款时,出神地望着车上象小鸟一般叽叽喳喳的天真可爱的女学生们时,常常幻想心爱的女儿福子会从那些学生中挤过来冲向我,一边喊妈妈一边晃我的手,上帝把两男两女托负给了我,可是我非但没有抚养好他们,还失去了其中的一个,将来在上帝面前该如何交待呢?有数十亿的钱又有什么用呢?又买不到一个福子,本应时时刻刻为上帝所赐的孩子们做祷告和禁食的我,却被虚荣和贪婪所惑,只为世俗的财物奔波远离了上帝。如今能怨谁,又能以谁为借口呢?以为每天让孩子们吃上米饭肉汤,把零花钱交给外婆分发,按季节买点衣服就尽了母亲的职责,到如今才发觉自己的愚蠢,然而,一切都为时过晚了。
一天,舍监叫住我:
“传道部长,女生宿舍有了一个空铺,你搬进去吧!”
我曾多次为此事祷告过,当天我就打点行李,谢过亲戚家的照顾后搬了进去。
宿舍里铺了一张大草垫,六名学生住在一个房间里我倍感亲切,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十七岁那年的护士学校,每天一有空我就到食堂帮助堂大婶刷碗,每当这时她都非常高兴。
“唉呀!传道部长,年纪大就是不一样啊!那些年轻人才不会帮人做什么呢,您学习这么忙还到这来辛苦……”
我出于习惯帮她打扫了厨房的角角落落,当时的食堂是用破旧的帐篷支搭而成的野战食堂,风一吹就有灰尘刮进来,一下雨就有脏水滴进来,为了不让脏水滴进饭碗里,学生们都尽量把身子往前倾,可是这种姿势怎么能吃好饭呢?只好端着碗跑进教室里去。
我常常思想我能为这些神学生做点什么,有时到附近的亲戚家要来一些大酱给住宿生们熬汤喝。那时,三十多名住宿生欢天喜地,一个个高兴得什么似的,每当这时我就特别后悔过去当大老板没有扶助纯福音神学院。
(我这是自食其果,母亲一说点儿什么,我就以“赚钱后将来盖神学院”为借口,结果那些钱都成了泡影,如今想给学生们熬黄豆汤的钱都没有了,真是罪有应得啊!只是苦了这些学生了。)
每一件事都让我触景生情,忆起以往的岁月,追悔莫及。如今我所能做的就是帮着打扫食堂的卫生和干些厨房的活了。然后,我参加了每天凌晨的祷告会。
(不会有人怪我在晨更祷告时用言吧?)
晨更祷告结束后个人留下来祷告的时间里我用方言做了祷告,可是有一天早餐时间,一位男生叫住我,说:
“传道部长,你怎么一大早开始就吵吵嚷嚷的,人家被吵得一点祷告也做不下去了。”
“我吵什么了?”
“你不是用人家听不懂的方言说嘟嘟嘟了吗?”
好不容易做了些痛快的方言祷告后心中充满喜乐的我,听到这番话之后,犹如被波了一盆冷水,我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这里也有逼迫呀?还以为搬到学校来往可以尽情地祷告了呢,原来这里不是我祷告的地方啊。)
我一时间失望透顶,又象过去一样抑郁不堪,躺在铺上翻来覆去也难以入眠,学校规定不管你困不困,一到十一点就拉闸熄灯。此时寝室里别的人都进入梦乡,独有我还眨巴着眼睛。
(窗外的月亮可真亮啊!说不定,在镇海的孩子们也和我一样睡不着觉呢。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邻居金大尉家一定买了不少圣诞礼物,肯定很热闹,可是妈妈不在身边的孩子们该是多么伤心啊!)
我很想扑到上帝的怀抱里大哭一场,否则我实在不能入睡了。
(又能怨谁呢?总不能埋怨那些劝我不要妨碍别人祷告的人吧?唉呀呀!何必为此事大伤脑筋呢?半夜一个人出去祷告不就行了吗?圣经上讲在凡事上都要造就人嘛。)
我立刻起来叠起一条军用毯子,拿着一条擦泪用的毛巾,蹑手蹑脚地走出宿舍,直奔礼拜堂,我大步走向被月光照亮的讲台。在讲台前跪了下来,于是,抑制不住的祷告词象流水一样哗哗地淌出来,我尽情地大声做了方言祷告,在离宿舍稍远一些的礼拜堂里不用担心会吵醒人了。不一会儿,我带来的毛巾被泪水湿透了。
“感谢天父给了我亮光,从今天晚上开始我要每天到这儿来做祷告,用方言祷告妨碍别人,做礼拜的人怎能蒙福呢?是我太无知太固执己见了。每到晚上主都上山祷告,白天下山传了道,要做使女的我岂敢睡安稳觉呢。”
整个晚上我都用方言做祷告、唱诗。不知不觉到了晨更祷告的时候,同学们陆陆续续地进来了,从那天晨祷会开始,我就在众人面前老老实实地做了礼拜,可是我心中却涌出了活水的江河,那种爽快舒畅的感觉简直无法述诸于笔端。
从那以后一到晚上十点半我就悄悄地走出宿舍,然后整夜与主亲近,每当怀念归天的母亲和福子,想念镇海的三个孩子,以及遇到困难时,都到上帝面前唱诗祷告,圣灵的安慰使心中充满了喜乐和平安。
这样过了两个月也没有人知道我在做通宵祷告,遇到有病的同学,为他们做祷告时,出乎意料,竟然有当场痊愈的,是我在圣经上读过神医的历史,但是一旦自己亲身经历到时感觉实在是很惊奇。每当为别人祈祷时,我就感觉浑身上下都有一股力量涌出来,并且没有一点惧怕,好象一掌能够打碎讲台似的。
自从得到祷告的大能后,传道时也有了胆量和能力了。到塔洞布道时,不象从前那样只唱诗,或去召集人了,我也开始大胆地站出来传讲了福音。
“诸位,信耶稣得救吧!我是海军军官的妻子,曾经当经理时有过自己的小轿车,然而在我事业失败,走投无路,正要自杀时,信靠了主耶稣,获得了新生。我又是被丈夫遗弃的女人,身上还患有神径肝能症、心脏病、糖尿病。是主耶稣医治了我,得到了全新的生命。各位,我们是有出路的,不用再去寻死了,为什么还失望、发愁呢?发愁就能解决问题吗?信靠耶稣时一切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大家也与我一起信耶稣快快乐乐地进天国吧。只有信耶稣才是救国救民的道路。各位,信耶稣吧,贫穷的成为富足的;有疾病的得到医治;有痛苦的得以解脱;不幸的人变成幸福的人;被丈夫遗弃的人,耶稣会成为她的知己;家庭不和的会得到和睦。”
对于我的勇气和布道,很多学生都感到惊诧,可是没有人问我是怎样得到能力的。自从我得到个人布道的恩赐后逢人便传福音,记忆力也好了起来,能够流利地背下圣经经文了。哈利路亚,荣耀归于神!
一九五六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再过两天就是圣诞节了。算起来做信仰之母快有两个月了,既然是母亲,在这圣诞节来临之际应该送他一份礼物才好,可是送什么好呢?我手头并不宽裕呀!在经济许可的范围内,我绞尽脑汁地思考着。
(对了,送一件西服吧,他天天在西裤上穿红布衬衫,是该有一件西服了。)
虽然没有钱为他定做一套,但买一件西服也算是不俗的礼物了,我对赵会长讲了,他很高兴。那天下午我们就一起去了南大门市场,满街都响起圣诞颂歌,处处有美丽的圣诞树,充满了节日的气息。
我们转了好几家西装店也没有挑中一件合他个头的西服,一直转到最后一家西装店才挑到一件合身的蓝色西服,好象是专门为他订做的。
店主要价四千五百元,可是我口袋里只有二千五百元,如果钱不够买下来的话太丢面子了,我就拼命削了价。几经还价后,终于如愿以偿,用二千五百元买了下来,赵会长穿上那件西服更是风流倜傥,他很是喜欢。
那年圣诞节前夕下了厚厚的一场大雪,到处是银装素裹,好一个银白的世界!我兴奋得仿佛回到了海州的少女时代,白天圣诞礼拜开始前赵会长神采飞扬地向我走来。
“哈利路亚!妈,我把西服穿上了。”
可是,礼拜结束后,赵会长满面愁容的走了过来。
“妈,这西服我不穿了。”
“怎么不穿了?挺合身的嘛,有什么让你不愉快了?”
“你看这个?”
“怎么啦?”
“宿舍里的男生都笑话我。”
“为什么笑话你呀?”
“他们说这不是冬天穿的西服,是夏装。”
“怎么会呢?我们不是在冬天下雪时买的吗?衣服着色也是蓝色的嘛!”
“蓝色的就是冬装吗?得看布料的嘛。”
赵会长忍不住把上衣脱下来,拿到阳光下一照,果然有密密麻麻的缝儿,足可以让冬天的寒风畅通无阻了。
“都说便宜没好货,因为是夏装才卖这么便宜的。”
我自我解嘲地说,我从小就失去了父亲和哥哥,结婚后丈夫又天天穿一身海军制服,我从来没有亲手挑选过衣料,自然对西服是门外汉了,无可奈何的我忽然问赵会长:
“那,你怎么没早一点发现呢?”
“我也没买过西服呀。”
(真是,做人家的信仰之母后,竟然在冬天给人买了夏天的西服。)
我苦笑了一下,这件事成了我难忘的回忆。
星期六下午,同学们都聚集在门口,象往常一样准备去布道,那时食堂的工作时很大,非常需要人手,尽管食堂大婶让我放心跟着去,可我还是决定留下来帮她。因为我想哪怕是没几根黄豆芽的汤和一碗有霉味的安南米饭也得让学生们吃得好一些,使他们觉得温暖。
当时,神学生的生活条件极端艰苦,就说黄豆芽汤,只不过是盐水里飘浮着几根黄豆芽而已,一勺舀下去只剩清汤,号称“嘟、来、睐”汤。还有,米是在仓库积压多年,发出霉味的安南米,盛饭前,至少得把锅盖揭开,放上半个小时之久霉味才能少一些。至于偶尔上的一盘腌萝卜菜就是上等佳肴了。
那天,我正打算给布道队买来几块萝卜腌起来。正要去买时,赵会长走进了食堂。
“妈,你今天不去了?”
“嗯,我得帮食堂的活儿。”
“是么?那今晚我们又要改善伙食了。”
“对呀,你就放心地去多传福音吧。”
“妈,你的表真漂亮,能不能借我戴一下,我想看看点儿,回来就还给你。”
我二话没说,解开表带把表递给了他。到了晚上,布道队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我们回来了,唉呀,饿死了。”
大家都喜气洋洋的,学生会长比以往更加喜形于色。
“崔部长,我今天做了一件好事。”
因为食堂有不少学生,他就叫我部长。
“哈利路亚,做什么好事了?”
我饶有兴趣地问他。
“我们在塔洞公园布道时,来了一个可怜的残疾军人,他说,他有一位老母要孝敬,想做点儿买卖也没有本钱,身体残废了也找不到工作,让我们帮帮忙。”
“那你怎么办了?”
“我把手表送给他了。”
我瞠目结舌,愣在那儿,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
(也不和我商量一下,就擅自做主,随便把人家的表送给别人……)
我努力克制了自己,咽下了这句话,又不死心地再次问了他:
“什么手表啊?你自己不是没有手表的吗?”
“唉呀,就是你的那块金表嘛,刚才让他去卖掉,好好奉养他母亲了。怎么样?我觉得可开心了。”
(开心的是你,不是我。)
我好不容易又咽下了这句话,帮助可怜的人固然是一件好事。可是那块表是丈夫在东京做为定情信物买来送给我的昂贵的礼物啊!我非常心痛,可是嘴里只能说:
“那个……做的好啊。”
然而不知何故,总有些放不下心。
(是因为舍不得那块表吗?我无力行善,赵会长替我做了也是一样。可是,我怎么如此不开心呢?我有个预感,赵会长肯定做错了这件事。)
我又对赵会长说:
“赵会长,我看你今天做了一件大善事。可是人心隔肚皮,现在有不少人专门诈骗不懂世故的学生,以后帮助别人要好好确认啊!”
“崔部长,话是那么说。我亲眼目睹的事情还会有错?那个残废军人一条腿没有了,一瘸一拐的,太可怜啦。”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我就祷告那块表能够成为做生意的本钱让他不再行乞,好好奉养老母,祷告后我也忘了这件事。
几天后,我们上完个人布道学这门课程后,走进院子里时,看见一位残废军人在院子里大喊大叫地闹事,我有一个预感,就跑了过去。
“我是为了孝敬老母才求你们的呀,你们神学院不帮我这样的人,还能帮助谁呀?”
那个人喝得酩酊大醉,口里不时地吐着脏话。
正在这时,赵会长为了了解究竟走了过来,他吃惊地说:
“咦?你不是那个我在塔洞公园送手表的人吗?前几天你说要孝敬老母,我才把手表给了你,原来你是个骗子。”
残废军人面不改色地用不听话的舌头说:
“你,你,哈哈,你给了我手表,我用表买酒喝了。”
那个人昧着良心无耻地朝着赵会长咧开大嘴笑着,看到这个场面,我怕赵会长下不了台,急忙跑进了宿舍。
第二年二月我从镇海接来了长子圣水,让他进了城东中学,并在他们学校附近为他找了个吃住的地方。这样一来,我们一个月可以见好几次面,并且一次比一次欢喜。可是心底里越发地对催款的事焦急了,不仅仅是这个月的房租和伙食费,连上个月的也没交上。
离放暑假一个多月的一天,圣水满脸不高兴地噘着嘴找我来了,我想是不是因为没交费,连饭也没吃上就被撵出来了,正担心地要问时,圣水开口了。
“妈——”
“噢,你来了,我正为你的吃住担心呢,你怎么样了?”
“我不想再回去了,房东大婶说再不交钱的话,就不要回来了,让我把书和行李都带走。”
“我知道了,你去跟她说,我这就弄点钱送过去,让她再宽限几天。”
要是往常他就很顺从地转身走了,可是这次却犹豫不决地站在那里。看情形是被人家训得厉害了,看着小圣水忧愁的脸,我暗暗地流了眼泪。
(小孩子有什么罪,让他跟我来这陌生的地方受苦啊。)
怎么办呢?既不能让他在女生寝室里睡,又不便托给男生,眼看日头要落山了,我心里干着急。
“小圣水,乖,你先回去吧,妈马上弄些钱送去就是了。”
我硬拉着圣水的手走到了电车站,然后在道边买了一根一角钱的米糖,对他说,不管怎么样,这个礼拜内一定把钱送到。这回圣水乖乖地上了车,并且说:
“妈,学校也告诉我,不交学费就别来了。”
望着手里拿着一根米糖,从车窗伸出头来的圣水,我的心如刀绞一般地疼痛,夕阳就要西沉了。黄昏的晚霞,异彩缤纷,此时,就连乌鸦也飞回有雏鸦的窝里。
“学校告诉我,不交学费就别来了。”
圣水的最后一句话,一直萦绕在我的耳边,我一口气跑进礼拜堂,伏俯在讲台前,向上帝做了祈祷。
“天父啊!我的天父……”
哽咽声代替了祷告,每当这时,我只能以哭代祷了。
天气突然酷热起来,一到周末,同学们为了避暑,有的上山有的去海边,宿舍里空荡荡的。那天我无心催款,因为落下了不少的功课,索性拎起书包上教室里去,不管怎么说教室里总比寝室凉快一点儿。正聚精会神地看书时,赵会长抱着一大堆书进来了。
“妈,你在教室里呀?”
“你怎么没去避暑呢?”
“避什么暑啊,连读书的功夫都没有呢。宿舍里象蒸笼一样,哪能坐得住啊。”
我俩寒暄了几句,又开始看书了,周转静悄悄的,我突然想到要让赵会长受圣灵之洗,免得他一年到头抱着英文原版书奔走于教室和宿舍之间,于是我向他介绍三角山。
“我说,好不容易等来了闲暇的周末,你就这么只顾看书啊?”
“说得也是,可是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呀!”
“那你去一趟三角山吧。”
“三角山?上那儿干什么?天不早了。”
“去做祷告啊!一边呼吸新鲜的空气,一边与上帝交通不是挺好的吗?”
“那为什么非上山不可呢?”
“你应该有上山抓着草根通宵祷告的经历呀,以后要成为上帝使用的大器皿,就应该象雅各在雅博渡口与天使摔跤一样,抽时间去得到圣灵的充满才行。”
“妈,你说得很有道理,我这就去。”
赵会长二话没说,开始收拾书了,他认为是对的事情,从不耽延。我跑出去买来一块大面包送给他,并对他说:
“回来时一定要得到圣灵充满,我会认真为你做祷告的。”
另外有四位男生听说这个消息,也要一起上山,我望着他们出去的背影,想象着他们明早得到圣灵充满后回来的样子。我决定今晚为他们做禁食祷告。我恳切地祷告赵会长一行能够得到象我去年在三角山上得到的圣灵的充满和恩赐。
不知不觉太阳落山了,教室里暗了起来。我为了帮忙食堂的活儿走出了教室。可没想到此时应该在山上抓着草根呼求上帝的赵会长和那几名同学耷拉着脑袋回来了,他无精打采说:
“哈利路亚!崔部长,我们回来了。”
“赵会长,这么快就得到圣灵充满了?!”
“什么呀,让我们去得圣灵充满的人,为什么送我们面包呢?”
(唉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
我马上意识到怎么回事了。
“刚开始趴在岩石上要祷告时,肚子就咕咕地响。正有点忍不住时,看到了身边的面包,心思总跑到面包上,祷告不出来了。所以我们决定先把它吃掉再说。在山野上吃面包就别提有多香了。吃一口面包喝一口水,不一会儿山下炊烟袅袅,这使我们想起了腌萝卜菜和安南米饭。就越发地忍不住了,于是就下了山我无言以对,只是懊悔送面包给他们了。想到由于自己属血气的情感错过了一次让圣灵之火燃烧纯福音神学院的机会时,更觉亏欠了上帝的荣耀。”
几天后,下定决心的赵会长组织了十几位同学重新上了山。一个小时后,我也领七名女生跟着上山了。到了半山腰,约摸晚上八点时,突然乌云密布,暴雨倾盆。幸亏我们及时在附近找到了一个山洞躲了进去,可是我们被雨困在了山洞里,只好跑在山洞里开始我们的祷告。
到了半夜,雨停了。一轮皓月当空,一切都变得清清爽爽。走出山洞时,从山上随着风声传来了“主啊!主啊!”的祈祷声。当我在山洞里重新组织一场祷告时,女生们都得到了圣灵的洗礼和说方言的恩赐。与此同时,山上的男生也都得到了圣灵的洗礼和说方言的恩赐,正用方言做祷告呢。其中不乏曾在背后议论我说方言的学生。
这么多的学生同时得到圣灵的洗礼后,由我自己偷偷坚持的通宵祷告一下子增加了不少成员。哈利路亚!
“崔部长,这些日子你来信很频繁呀,有谁在镇海呀?”
一位男生递信给我时,禁不住问了我,信是女儿圣惠写来的,睹物思人,我是多么想念在镇海的孩子们呀!眼看就要到暑假了,然而思念之余我又平添了一股忧愁。
(女儿来了,我怎么安置她呢?连我自己都是住宿舍的呀。)
可是,女儿隔两、三天就来一封信,信的内容是她很想利用放假的机会来汉城看看,并且希望能在汉城上学,语气十分迫切。每次读信时,圣惠可怜巴巴的样子都会跃然纸上,叫我无法拒绝她的要求。做母亲的我又何尝不希望女儿留在自己的身边呢?我很想马上就把她接回来,可是我不能,我也没有时间。思量来思量去,我好不容易回了一封信说:
“要来就自己来,不要把圣光也带过来。”
日子匆匆而过,眨眼就到了暑假,女儿圣惠真的风尘仆仆地从镇海赶到了汉城。那天正好同学们都出去了,宿舍里空荡荡的。我一个人在食堂正要吃饭时,圣惠悄悄地进来了,她发现了我,疲惫的双眼一下子发出了光彩,她大叫一声“妈”就扑进我的怀里,我紧紧地抱着日思夜想的女儿,泪水不由得夺眶而出,我怕她看见赶紧抹去了泪水。
“这孩子。”
面对有妈却象孤儿一样生活过来的孩子,我百感交集,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女儿和我一起吃完饭后,回到了寝室。这时也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消息,赵会长兴冲冲地赶来了。人还未到,声音先传过来了。
“妈,我听人说妹妹从镇海来了。”
他掩饰不住欢喜,大声道:
“谁也没来呀!”
我一边回答一边下意识地把圣惠推进了衣橱里,并把门关上了。就在这时,赵会长推门进来了。
“奇怪,我听那个人说的很分明啊!”
赵会长不相信地东张西望,我望着探头探脑的赵会长,感到心跳加速了。因为我一下子就想起去年冬天护理赵会长时,在门口听到的声音:
“他是你未来的女婿,你要好好照顾他,多为他代祷。”
现在,这个声音仿佛又在我耳边响起,所以我下意识地把圣惠推进衣橱。可是,糟糕得很。
“唉呀!闷死人了,妈,怎么了嘛?”
随着这一句话衣橱的门被推开了,赵会长看到圣惠竟然蹲在衣橱里,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圣惠感到莫名其妙,一时间瞪大眼睛瞅我,我只好对她说:
“快出来吧,他是上帝赐给**儿子,代替你死去的姐姐,你就叫他哥哥吧。”
圣惠抿着嘴边笑边爬出来,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管年青的异性叫过哥哥呢,起初她有些害羞,不过,没多久,她就叫习惯了。从那以后,赵会长就象对待亲妹妹一样关心她,每天坐在大树下的长椅上教她英文。我望着他们热切的样子,心想也许他们俩就是上帝所配的一对吧。
愉快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圣惠在神学院里和我一起住已有十多天了,这期间发生了一件事。有一天,从三角山上下来一位大婶,她有一个患肺病的儿子。
“崔执事,您好!”
“你好,你儿子怎么样了?”
“那次多亏您为他祷告,现在好多了,真是太谢谢了。”
她一个月前来过一次神学院,也是象今天一样不请而至,并且一进寝室就问:
“我听说这个神学院有不少通灵的人,是真的吗?”
她说自己有一个患肺病的儿子在三角山上,她是来替儿子按手祷告的。
“你怎么没把儿子领来?”
“圣经上讲的百夫人不也是替人来受祷告的吗?孩子太虚弱了,不能动弹,我相信无所不在的上帝照样会垂听的。”
听她这么一讲,她好象有不小的信心,加上那时是我每晚都为信仰的儿子赵会长代祷的时候。于是我毫不犹豫,迫切地为她做了祷告,祷告结束后,她对我说:
“崔执事,我有一个难处。这两天我儿子有了一点胃口,想吃点米饭和肉汤,可是我手头一点钱都没有,你能不能帮帮我?”
我和同学们没有犹豫片刻,一下子就凑了两千元送给她,她今天又来了。
“自从接受那次祷告,又用那笔钱买些东西吃了后,孩子好了不少,如果再给他补一补的话,差不多就全好了,再帮我一次吧。”
面对她疲倦的脸色,我心里也很难过。
“你就在这儿等一会儿吧,我去给你想想办法。”
我打算到舍监老师那里弄来一些救济品,可是舍监老师不在办公室。我四处寻找也没有找到,只好遗憾地回到寝室。
“妈妈,那个女人是贼。”
圣惠脸色苍白,几乎都哭出来了,原来我刚一出寝室,她就对圣惠说:
“小姑娘,是不是很热呀?去买几根冰棍来吧。”
她用一角钱支开圣惠后,把同学们的零用钱、手表、衣服都偷走了。正好是礼拜六下午,没有一个人在宿舍里,她就狗胆包天地把能拿的都偷走了。当时我的心如碰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从那以后,我领悟到没有分清是非的同情不是爱。过了几天,圣惠要回镇海,分别时我们母女俩都哭成了泪人,彼此难舍难分。我许诺她说那年秋天把她转到汉城梨花女中学习,圣惠这才一步一回头地上了车。
那年十月末,在中央厅广场上召开了大奋兴会,讲师是世界有名的大布道家赫曼牧师。在战争中受到创伤的心灵为了得到福音的安慰,夜以继日地云集而来。安慰人心的圣灵也在每时每刻做出了奇妙的工作。赵会长担任了翻译,他精神抖擞声音洪亮,以至刚来的人一下子弄不清谁是讲师,谁是翻译了。
尽管如此,赵会长没有得到翻译应得的待遇,虽然在讲台上他是翻译,但是下了讲台只不过是一个平凡的神学生而已。因而在宣教士和韩国牧师们吃美味佳肴之际,赵会长只能回到宿舍去吃他的安南米饭,这一切似乎都无可非议。可是赵会长因长时间的翻译,口干舌燥,连安南米饭也咽不下去了。
“下馆子时,顺便多带一个人又有何妨呢?”
我忍不住抱怨起来了。
在奋兴会期间神学生们为了多得恩典,每天夜里都在野外做了通宵祷告,到了半夜气温下降时,他们就捡几条草袋子披在身上。我劝赵会长,身体虚弱,也没有吃上好东西,不要参加通宵祷告,可是他谢绝了,他实在不愿失掉这样一个好机会。
第三天凌晨四时左右,气温很低,寒气逼人。我在地上铺了两条草袋子,身上又披了两条做祷告,突然想起赵会长就睁开眼睛,向男生们望去,我发现了在那边一个角落里大声祷告的赵会长,他身上披了三条草袋子,正在用方言做祷告,我望着他恳切的样子心中充满了感恩。
我索性扔掉身上披着的草袋子更加迫切地继续祷告。
“主啊,求您赐给赵会长健康的身心灵,求主保守他身体健康,赐给他智慧和能力。主啊,我对他的担心是出于人意的担忧,然而主的意念高过人的思想,求主的圣灵浇灌在赵会长身上,把他造成象赫曼牧师那样的世界级的大布道家,让他面向全世界的人们传播福音。”
我感到圣灵的火从天而降,我确信自己的祷告上达了天上的宝座,我之所以成为赵会长的信仰之母,就是因为我肩负了为他代祷的使命。
可是一到早餐时间,总觉得赵会长很可怜,看着他为了吃安南米饭匆匆走向西大门宿舍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应该给他补补身子才行,用什么补呢?)
我想到给他买一只鸡吃,可又担心要是让宿舍的同学们知道了,引起误会:而且背着同学们熬鸡汤是颇不容易的事。琢磨了半天,还是犹豫不决,我就叫来平时交情甚厚的金弟兄,向他谈了这事儿,他听完后说:
“唉呀!崔部长,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也实在看不下去了。”
他说今天只管把鸡买来,晚上他给我杀鸡,看他义愤添膺的样子我勇气信增,马上就去买鸡了,当晚我们人不知鬼不觉地收拾后,把赵会长叫到黑灯瞎火的食堂里,请他吃鸡。我望着他津津有味把整只鸡全部吃掉的样子,心里由衷地欢喜起来。
黑夜里的盛餐结束了,我手忙脚乱地收拾了鸡骨头,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可是第二天一早,人们还是在泔水桶里发现了一根鸡骨头。
“昨天夜里谁背着我们吃鸡了?”
“要是背着人家吃,就不该留下骨头让人抓住把柄,大家一起分享有什么不可呢?”
“如今世道变得越来越吝啬了。”
我们听到了不少的闲话,却装做不知道,终于风平浪静了。这件事当时虽然让我忐忑不安,但是今天回想起来却成了一个有趣的回忆。
赫曼牧师的奋兴会结束后,由于圣惠从镇海转学到了汉城,我干脆把在外边吃住的圣水招过来,在神学院附近租了一间一个月三百元租金的小房子。
再过一个礼拜就是圣诞节了,可是天气一改去年的寒冷,变得暖和起来了。大衣和手套都派不上用场了。据说今年的冬天是四十年来最温暖的了。温暖的冬天对穷人们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了,可是卖冬衣的衣贩子们的生意却不景气了。
一天,赵会长接到一个大邮包,是从他父亲那儿寄来的手套,第二天早晨赵会长的父亲就找到学校来了,赵会长把父亲送到东洋剧场旁的旅社安顿好后,一回来就神情严肃地拉着我,象要讨论国家大事似的说:
“妈妈,终于有机会让我父亲悔改信主了,这是我多年来祷告的心愿,今天上帝终于开门了。”
“你父亲是因什么事来的?”
“是这样,他把房子卖掉以后,整个夏天用那笔钱做了手套,准备在冬天卖掉可是象今年这么温暖的天气里谁买呀?正好赶在了布道期间,借这次机会让我父亲先信主耶稣吧。”
“那好,让我们先祷告吧。”
我们信靠上帝应许的两三个人同心合意地祈求时必要成全的话语,为赵会长的父亲和家族做了代祷。学校正准备召开寒假前的奋兴会,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妈妈,你去见一下我父亲,就承诺他说能把手套全部给卖掉,他现在可灰心了。”
“既然奔这儿来了,我们得尽一切力量帮着卖掉才是。”
赵会长领我去见他父亲。
“赵先生,哈利路亚。”
我小心翼翼地问了安。赵先生看上去非常和蔼可亲,只是脸上笼罩着一层不易叫人察觉的愁容。
“赵先生,这手套一定能卖出去,这事就不用担心了,从明天起我们学校每天都召开奋兴会,您去参加吧。您儿子为美国宣教士做翻译,翻译得很好,反正您在旅社呆着也没事。”
“儿子都念神学院了,我也应该信耶稣的,可是……”
“手套的事就别担心了,包在我身上好了。”
就这样,赵会长的父亲参加了学期末的奋兴会,奋兴会上奋兴布道家司泰兹牧师大声宣告说:“佛教和伊斯兰都是宗教,而我们耶稣教却不是宗教,是生命。”
做翻译的赵会长,今天格外地被圣灵充满,脸上闪耀着荣光。我偷眼望了一下男生座上的赵先生,看他是不是专注地听讲。可是我发现他只是盯着地板。
(自己的儿子翻译的那么好,也不抬头看一看呀?)
我心里十分着急,就在这时,赵先生猛地抬起了头,注视自己的儿子,我不由得一喜,赶紧双手合一恳切地做了祷告。
“主啊,就在这一瞬间,求主叩开赵先生的心门,求主的圣灵住进他的心灵里。”
赵会长一直关注着父亲的行动,见父亲注视着自己,不由得精神倍增,更加热心地做了翻译。宣讲结束,正做同心祷告的时候,我惊奇地发现赵先生拿着手帕,掩面而哭。司泰兹牧师、我和赵会长三人走到赵先生身边把手放在他的背上做了按手祷告。赵先生泪流满面,那是真正悔改的泪水。赵先生原是热衷于佛教的人,心灵好象有所秩序,认罪悔改得快,对圣灵的感动接受得也快。后来我问赵先生那天晚上为什么哭了,他回答说:
“我正在看铺基在讲台上做翻译,突然周围的一切消失了,主耶稣出现了,他伸出手指着我说:‘你还不快认罪悔改,要顽梗到几时?’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赵先生认罪悔改了,该轮到我来履行诺言了,我把手套送到了东大门、南大门市场和百货商店。几天之后,每天下午就和赵先生一同去催款了。我们遇到了不同的人,有的人还没有卖完就把帐给算清了;而有的人早已把手套卖完了,可还有让人等到晚上九、十点钟。
我在商店外等一两个小时用方言做了祷告,这时我心中找到了平安,等一两个小时也就不在话下了,与上帝交通的时间就是在地如在天的时刻。有一次赵先生问我:
“崔执事,刚才你嘴里嘟嘟嘟的,是怎么回事?”
“这是信主耶稣后被圣灵充满时得到的一种叫方言的恩赐。赵先生,您也得方言的恩赐吧,那样的话,您会忍受一切环境,心中充满平安喜乐。”
我心中迫切地祈求让赵先生也经历到圣灵的洗礼。
“是啊,我现在还不太知道,但是,上次我说要归入主耶稣后觉得很奇妙,校园里的松树和山上的岩石看上去也很亲切了,心中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平安,好象不在乎手套生意的好坏了。”
“哈利路亚!那就是成了上帝子民的标志呀!”
我衷心地祝贺他。
傍晚,下起了鹅毛大雪,虽然过了圣诞节,但快到元旦了,因而街上依然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天气有些转冷,道旁的水开始结冰了。
“对了,天气一冷,手套就好卖了。”
果真收到了好几笔几万元的货单,可是投资额太大,这一点连本钱也不够。
“崔执事,不用太费心了,亏一点又怎么样呢?这次来信了耶稣,得到了永生的盼望,这才是真正的祝福嘛!”
赵先生这么一说,反而让我不好意思了。我让赵先生回旅社休息,我自己去催款了。
可是有一天,催款回到家时,有一辆满载白菜、蒜、辣椒等蔬菜的牛车跟了进来。原来是赵先生送来的。圣诞节前,市面上过冬菜已堆积如山了,可是我手头没有钱,一点儿也没买上。一到寒假,镇海的小儿子圣光也要到我这儿来的,正为过冬菜担忧的时候,上帝从釜山差来赵先生为我预备了过冬菜。为了有所回报,我全力以赴地为他卖了手套。可是到末了,赵先生没有赚回本钱就回釜山了。然而,他心中却充满了喜乐。
学校已经放假了,离圣诞节还有十多天的礼拜三晚上,礼拜结束后一些还没回家的同学聚在一起做祷告,其中有赵会长和我。
我几乎每天夜里都在礼拜堂做祷告。起初为了不影响别人而开始的通宵祷告里加入了不少学生,而且发展为今天纯福音中央教会礼拜三和礼拜五晚上的通宵祷告会。
那天晚上也有几位同学和平信徒在礼拜堂里大声祷告。过了十一点,有的学生开始回寝室了,而我仍然在讲台前跪着继续祷告。
就在这时,我身后有一个女人突然用污秽的言语漫骂开了。我急忙一回头,一个人高马大的女人正瞪着眼睛、咬牙切齿地向我扑来。我对突如其来的事吓呆了,看着她身强力壮的样子我也不知如何是好。加上她身上附了邪灵肯定力大无比了。凭我这副身板,想对抗也是无济于事的。我立即转到那个女人背后,开始用方言做了祷告。
“奉耶稣的名命令你这个恶鬼马上出去。”
这时在后排祷告的赵会长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妈妈,你抓紧她的双手,别让她乱动。”
“你要怎么办?”
“先别问,抓紧她的手,奉拿撒勒耶稣的名吩咐你这恶鬼马上从这女人身上出来,奉耶稣的名吩咐你这肮脏的污鬼从这个女人身上出来!不要再进去。”
“奉耶稣的名吩咐你出来。”
后排的一位女士也跑过来加入了,这样异口同声地奉主耶稣的名斥责污鬼时,那个女人脸色发青,把舌头吐出来,长长的一直垂到下巴,并开始手舞足蹈地挣扎起来。这时赵会长突然大大叫了一声:
“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女人居然有板有眼地回答说:
“我是住在三角山的乞丐鬼。”
“什么时候进到这个女人身上的?”
“是她到三角山祷告的时候。”
“快出来。”
“不行!”
“安静地躺了下来。”赵会长嘴里念着“奉拿撒勒人耶稣的名”一边把手按在她的头上。
“哎哟,烫死了,烫死了。污鬼跑到脚底下了。”
听到这话,赵会长的手指到了脚底。这回又说:
“不是那儿,跑到肩膀上了。”
赵会长和我不知道是邪灵的戏弄,按着那个女人的话从后背到耳朵追了好几圈,这时赵会长喊到:
“妈妈,这是邪灵在戏弄我们,你这污鬼跑什么跑,不要闹事,安静下来。奉拿撒勒人耶稣的名吩咐你这个污鬼马上出来!”
赵会长汗流满面地大声斥责,邪灵也大喊大叫,做垂死的挣扎。那个女人把手一挥,按住那只胳膊的女生象落叶被秋风扫去一样摔了出去。那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了,由于我们的骚动,在西大门派出所执勤的巡警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安静一下吧。难道你们不知道前面住着人家吗?人家可是有权告你们妨害安眠罪呀。”
已经筋疲力尽的我们,听到这句话顿时象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叹了口气。不知何时又有一个女生回寝室了。这一夜神学生们如同初生牛犊不怕虎,在和邪灵的争战中度过去了。
可是那天夜里差一点因妨害安眠罪被抓走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躺倒着的那个女人腾地站起来,一边用手整理衣冠,一边瞪着警察说:
“警察大人,他们没有做错什么事,是我身上附着邪灵了,所以他们祷告要驱走邪灵。”
“是吗?那你们就安静地做吧。”
不知那位警察有没有听懂那女人的话,只是说完话以后就回去了。
这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如果那个女人诬陷我们说:“这帮学生抓住我佯装为我祷告,其实是要杀我。”的话,我们都得进班房,并且神学院也会遇到很大的试探了。
可是警察回去后那个女人又翻着白眼向我漫骂了,我大吃一惊。
“这个邪灵去后又进来了。”
我们只好去请地方教会的前辈牧师来帮助了,这位牧师偶尔路过这里,就到母校来住,今天正好在校留宿,没想到一大早就被后辈们请到礼拜堂,进来时牧师说:
“象这一类的事情哪能轻而易举地解决呢?非用禁食祷告不可。”
听到这话,我恍然大悟(以后禁食时间应该长一点,从现在起就祈求能够禁食的恩赐吧。)
从那时候起,我时常做禁食祷告,反正那些有异味的安南米饭少吃也不碍什么事。
(就象世上的人不断蓄钱一样,我也要时常做禁食祷告来积储属灵的力量,去医治那些孤苦伶仃的、患癫痫病、中风病、肺病、附着邪灵的、听到福音也不能相信的、虽然信主上了教会,但灵里不长大的属灵的瘫子们。将来我要成为一个奉主的名赶鬼、医治一切身心灵疾病的使者。)从那天以后,我也见到了很多被邪灵附身的妇女们,她们几乎都是为了解决自己身心灵上的各种苦处,到处去做山上祷告时遭遇不幸的人。每次见到这些人时,我就越发地意识到将来应该兴起更多的大能力的工人。那天凌晨遇到的那位附着三角山乞丐邪灵的女人,得到了洁净,开始了新的生活。
一九五七年的圣诞节过去了,我们又迎来了新的一年。这一年我们就面对毕业了,按理即将毕业的人应该有如释重负的轻松感,然而我的心中却乌云密布,沉闷不已。这是我们毕业生的同感。所以一到深夜在礼拜堂的各个角落里不断发出呼求上帝的祷告声,这祷告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凌晨。
前排的女生用女高音唱“我不知何去何从才是好”,一排的男生们用男中音唱“我不知何去何从才是好”。再过一个月,他们就毕业了,可是工场还没有确定下来,所以他们就这样流着泪祈求上帝,我也是其中的一员。有一天我托李圣凤牧师帮我们介绍一间能够服侍的教会,他很为难地说:
“有一个乡村小教会,可是他们要求单身一个人……”
听到他的话,我的心更加郁闷了。也没有可去的地方,即便有,也不能撇下三个孩子去,所以我每天夜里都在礼拜堂跪着呼求上帝。
就这样抑郁不堪的时候,一天深夜丈夫从镇海来了,可能是向校方打听了我的住处。他径直闯入我的屋子,从提兜里拿出一张纸,单刀直入的要求我签名盖章。那以前,丈夫都是派人来要求我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这回他头一次亲自出马了。也不知多长时间没见面了,可是相逢的第一面连一句问候话也没有,就例行公事似的要求我签字。我心如刀割,冷冷地拒绝了。丈夫勃然大怒,大吼起来:
“信耶稣的女人一点良心也没有,看在一起过了十八年的份儿上,给离婚不也是一种礼节吗?为什么不想签名盖章?”
我默不作声,心想,不管他怎么骂,我都要忍下来,谁能忍耐到底,谁就是胜利者。我就那么一声不吭的坐在那儿。他骂我怎么成了哑巴了。我就斩钉截铁地对他说:
“信主的女人不能离婚,就因为尊严也不能签字盖章。”
丈夫暴跳如雷,用拳头敲着炕板,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
“尊严,什么尊严,你也有尊严吗?”
就在这一霎那,我心中一直忍下来的防线一下子就炸断了。不由自主地从我嘴里涌出了大有力度的方言,头一次听到方言的丈夫“霍”地一下站了起来:
“这,这又是什么话?”
丈夫气急败坏,以为我疯了。拿起提兜一脚踢开门就走了。圣灵用说不出的叹息把丈夫撵走了,免得我挨丈夫揍。那天我在感恩和激愤交织的情绪中再一次深深地体验到圣灵的安慰和方言祷告的益处。悲喜交加的我走进了礼拜堂,祷告一阵子后圣灵给我一节经文:“不要以恶报恶,众人以为美的事,要留心去作。”(罗马书十二章十七节)
这节经文不但化解了我心中的委屈和愤懑,而且反而让我怜悯起丈夫来,并开始为丈夫做了祷告。
然后又赐给我两节经文来安慰我。
“如经上所说:‘我们为你的缘故终日被杀;人看我们如将宰的羊。’然而靠着爱我们的主,在这一切的事上已经得胜有余了。”——罗马书八章三十六节和三十七节。
“我不撇下你们为孤儿,我必到你们这里来。”——约翰福音十四章十八节。
通过圣灵听到主的话语以后,我的心开始有了平安。方言祷告更加有力量了。
这时从我的口中流出了诗篇第一百五十篇的话语:
你们要赞美耶和华,在神的圣所赞美他,
在他显能力的穹苍赞美他。
要因他大能的作为赞美他,
按着他极美的大德赞美他。
要用角声赞美他,鼓瑟弹琴赞美他。
击鼓跳舞赞美他,用丝弦的乐器和箫的声音赞美他。
用大响的钹赞美他,用高声的钹赞美他。
凡有气息的,都要赞美耶和华。
你们要赞美耶和华!
这些经文却让我莫名其妙,丈夫来逼我离婚,眼看要毕业了,也没有可牧会的地方,我怎能击鼓跳舞呢?怎么也想不透的我,很勉强地献上了感恩祷告。
“感谢天父,拯救我,赐给我健康的身体。”
祷告进行到第二天凌晨四点钟的时候,从心灵深处流出来一首赞美诗,是合编赞美诗五章三节。
父所预定的旨意,愿主成全父旨意。
圣哉,圣哉,永远圣哉,我天父的旨意。
我不知道把这首诗唱了多少遍,因为这是圣灵赐下的赞美诗,那天凌晨我完完全全地沉浸在上帝的恩典当中了。
神学院即将毕业的时候,我开始了孤儿的工作,可是我被上帝鞭打,遭遇了挫折,无奈我只好走上了传福音的独木桥。我和赵镛基教师一起在坟场边开拓的帐篷教会一贫如洗,简直让人看不到希望。然而,就是在这样的境况中,我经历了上帝从无到有的神迹奇事。
37.孤儿院院长之梦
丈夫来过以后,我更加恳切地仰望上帝。如果上帝抛弃我,就说明不再有我能做的事,我也没有什么能力,只能成为一个无用的废人了。然而上帝看顾了我,给了我确实的信心。从此,无论身处何境,上帝是我的主人,我就是他的仆人。如果主人不雇用我,那么我人生的意义也就荡然无存了。所以,我越发恳切地交托仰望了上帝。
我不知前方的路,求主指引我,
我不知该去何方,求主指引我,
我对未来一无所知,求主引导我,
何去何从才是好,求主教导我。
深沉的赞美声悠扬婉转地回荡在清晨的大气中。
(今天总会有什么消息吧。)
几乎每天我都是在这样的期待中结束了通宵祷告。一天,一位我在朝鲜战争前出席的新堂洞圣洁教会的劝事到神学院来了。
“早就听说你在西大门读神学了,可总是抽不出身子来看望你,真是过意不去。”
其实,对不住的应该是我,因为我当大经理时以忙为借口疏远了人,如今又因愧疚也远离了故人。
“是这样,药水洞沟里有一个孤儿院,收养了七十多名孤儿,可如今这些孩子们无人照料了。”
“无人照料?”
“早在几年前,就有人揭发那个当院长的私吞发给孤儿的援助,那件事这次果真水落石出了。可是,孤儿院也关闭了。当院长的有私藏的财产,没什么可担心的,最可怜的是那些孤儿。这几天,四十多个大点儿的孩子纷纷出走,现在只剩下二十几个小的了。这么冷的天,孩子们蹲在山沟里盖着草袋子过夜,太可怜了。我们几个人实在看不下去,准备了一些饭菜照看了几天,然而终究是力不从心,现在我们也无能为力了。”
那位劝事讲到这儿,犹豫了一下,留意观察我的表情后,接着讲道:
“崔执事,您就快毕业,决志做主的工作,总比我们自由一点。您有热心,有能力,希望您能照顾这些孤儿。”
听到这些话,我心中涌起了欢喜和感激。
(对了,这就是我所要做的事情。上帝垂听了我每天夜里“我该怎么办”的呼求,赐给了我当做的事情。虽然我的孩子们也象是孤儿,但是在上帝面前哪有什么我的孩子或别人的孩子呢。我要把他们领回来,象亲生孩子一样养育他们,教导他们十字架的真理,让每个孩子都成为上帝的子民。)
新的盼望使我的胸怀汹涌澎湃。可是,我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她:
“象我这样毫无能力的人怎能担当得起呀?今晚祷告后,我明天再去看他们吧。”
然后让那位劝事回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和赵会长一起上药水洞去了。当我们到达时,正赶上孩子们吃早餐。所谓的早餐就是在白面糊里加一点盐巴,由二十七个人分吃几口而已。孩子们围站在熏黑的铝桶旁冻得瑟瑟发抖。望着这情景我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当天上午,我就卖掉手上的金戒指买来了大麦和黄豆芽。下午到处讨了些大酱和陈年辣白菜。由于认为是出于上帝的事情,也不觉得疲劳和羞愧了。
从那天晚上起,我就祈求上帝赐下建孤儿院的土地。当我想到在我祷告的时刻,孩子们正在挨冻时,更觉得事情刻不容缓了。每天夜里我都祈求上帝超常的帮助。
“天父,这可是您给我做的事情。一般的牧会只能救赎人的灵魂,可是照顾孤儿的工作可以让人的身、心、灵都得到拯救。感谢天父赐给我这样有意义的工作。我也相信您能赐下地基和房屋。”
每天,白天我到药水洞照顾孤儿们,晚上就跪在礼拜堂祈求上帝。
一天,我上南大门市场买一件春秋穿的上衣,因为天气转暖,加上毕业典礼迫在眉睫,却没有一件象样的衣服。在那儿我意外地遇见了一个人。我们在新堂洞的时候,住的房子很大,有六个房间,所以把一间房子借给了从北部越过三·八线来的笃信耶稣的人家。我遇到的人,就是那家的女主人。她拉着我的手到了她经营的专营韩服的服装店。店里开着六、七个一百瓦的白炽灯,显得辉煌灿烂。
“大姐,有多少年没见面了?我听说你在镇海做生意,现在怎么样啦?”我有些脸红。
“别提什么生意了,如今什么也不做了,在神学院读书呢。”
我把过去的经历当做见证给她讲了以后,对她说:
“我这个岁数当教师有点儿迟了。只想领一些无依无靠的孩子办一家孤儿院。可是想归想,我连地皮都没有,哪有什么房屋收养孩子呢?”
她一拍大腿,说:
“唉呀,这太巧了。大姐,你还记得我弟弟吧?他现在是报社的记者。一提起大姐,就要报恩呢。三年前他给一个地方写了一篇报道,写得好极了,对方为了酬谢,送了他一万多平方米的地皮,现在还让一些穷苦的乡下人出去,让他们吃租金呢。我跟弟弟说一声,事情差不多能成。”
“那块地在什么位置呀?”
“确实的位置我不晓得,听说是一块山坡地,也不能当耕地种,好象没有多大用处。我跟弟弟讲的话,他可以无偿借给你。”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喜讯,我半信半疑。虽说那位夫人是一个很有信誉的人,但是毕竟是一块不小的地呀!正当我犹豫的时候,她当场给她弟弟打了电话,告诉我说,她弟弟约我明天见面,她要请我吃午饭。那天中午吃得好极了,很久没有吃到那么丰盛的佳肴了。
然而更让我心甜的是那用来盖孤儿院的一万多平方米地皮的事。
第二天,我见到了她的弟弟。他递给我厚厚的地契纸袋说:
“我好象找到这块地的主人了。崔执事要做这么大的善事,我干脆把这块地捐送给您吧,权当做我们对您的支持。”
是天方夜谭吗?太令人不可思议了。虽然我每天夜里禁食祷告向上帝求这件事,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回应。从前逃难的人们在我家一住就是三年,并且一起吃大酱、清酱,有时就觉得他们住的时间太长了,该不会是赖在这儿了吧?可是按着圣经的话“我们行善,不可丧志;若不灰心,到了时候,就要收成。”(加拉太书六章九节)行了以后,真的到了时候就收成了。
那天下午,我怀着激动的心情去看了那块地。从西大门坐大客过了几个山头后到了一个叫佛光洞的村子。这是一个有一两间瓦房和三十多间草房的小山村。属于我的那块地就在村北的山坡上。我一口气爬上山坡,脚踏自己的土地,心情无比雀跃。我环视四周,向上帝献上了感恩祷告。
“感谢天父,我愿在此尽我的一生,养育可怜的孤儿们。我求的是一百五十平方米的地基,可您赐下了一万平方米,这使我再次领悟到天父的丰盛。”
我在宿舍穿着南大门市场的那位妇女执事送的黑裙子和白上衣,向女生们做了上帝应允我祈求的见证,然后我说:“现在就剩盖房子的事了,我相信在这件事上,上帝也有所预备,所以大家无论遇到何事,不要灰心,恒切祷告吧。”
这件事也传到那时在神学院当总务的李长老的耳朵里。他是个冷傲的人,自视清高,目中无人,常以长官的身份自居,对神学生根本不放在眼里,对我也不例外。和人说话从不用尊称,高兴了才叫我一声“崔姊妹”。有一天早一点结束晨更祷告后,回到租房里躺下来时,听到门外有人的动静。
“崔执事在家吗?”
一听是李长老的声音。他一反常态,称我为执事。记得有一次我起早扫宿舍院子时,有个女生叫我“崔执事”时,他毫不客气地对那位女生说:“神学院哪有什么崔执事?”这样的人今天居然改口称呼我为执事,我满腹狐疑,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开门,李长老正搓着手站在门口。
(今天是不是见鬼了?)
我小心翼翼地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崔执事,我听说你要办孤儿院,是吗?”
“是的,可是……”
“蒙神的恩典,也有了一万多平方米的地基?”
“不错。”
“我们教团也正要办孤儿院,崔执事您也想做这项工作,真是太好了。我们按教团的计划全力支持你的工作,孤儿院的建筑事工就包在我们身上。对了,能让我看一看那份地契吗?”
我一听他要帮助建孤儿院,感激涕零,赶紧把地契连同纸袋双手递了过去。李长老以天使般的表情和满有恩典的话来鼓励了我。
“崔执事,这太好了,真是上帝的祝福啊。今天我先把这些材料拿去给教团的人们看一看,明天一早我领尊士敦宣教士来,你就做好准备等吧。这样的事办得越快越好。”
然后他就点头哈腰地走了。我心里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但听他讲教团要给盖孤儿院,不安也就过去了。
第二天,我和李长老坐着尊士敦宣教士的车去了佛光洞。尊士敦宣教士长年在日本宣教,所以日语讲得很流畅。
我们用日语寒喧了几句后,他就问我:
“这块地的来历如何?”
我刚要回答,李长老用韩语打断了我话:
“崔姊妹,别讲日语了,宣教士们讨厌讲日语,如果再讲日语的话,盖孤儿院的事可能就吹了。”
可是尊士敦宣教士却望着我,等待我的回答,我无意中用日语说:
“牧师,我不会讲日语。”
宣教士反问道:“你讲的不就是日语吗?”
接着他继续用日语问话。明明会讲日语,却让我装着不会讲,这也太难为我了。可是李长老由叫我崔执事改换成姊妹的态度转变上,让我感到一丝不安,并且也担心建孤儿院的事成为泡影,就缄口不言了。所以那天和尊士敦宣教士什么也没谈上,只是在那块地上转了一圈就回来了。那块地里有不少三、四百年的老松树。
从那天起,我就满心欢喜地去照顾药水洞的孤儿们,一大早过去给他们做早饭,白天就四处讨来一些大酱和辣白菜。我以过去做生意时的热心和认真,一整天专心照顾着孤儿们。
有一天,李长老又来找我了。
“崔执事,盖孤儿院的事快成了,只是还有几件法律上的手续问题,今天你带上名章和我一起去一趟法院吧。到那里不管法官问什么,你就说‘是’就行了。只有这样才能把孤儿院建起来。”
只要能把孤儿院建起来,还有什么不能相信的呢?我没有犹豫,就和他陪尊士敦宣教士及他的翻译上法院去了。
“你就是崔子实吗?”法官问。
“是。”
“你是纯福音神学院毕业的吗?”
“是。”
“你甘心为母校捐赠这块土地吗?”
“是。”
“那好,请在这儿盖章。”
我照法官的要求盖了章。然而我做梦也没想到这一盖,一万多平方米的地基不翼而飞了。要说捐给了母校,虽然有点儿舍不得,但也是一件很好的事。可是后来才知道李长老把那块地用高价卖给了母校。这块地就是今天在大昭洞的纯福音神学院院址。
如今回想这件事就让我羞愧不已,而我记下它的目的是奉劝处在和我一样处境的同工们,不要盲目相信任何人,买卖地基时千万要小心地契和名章,要慎之又慎,三思而后行。我这么说并不是担心在财产方面的亏损,而是怕由于这样的事亏欠上帝的荣耀。过了很久以后,我才听说李长老以卖蜂窝煤为生,与他串通一气的两个牧师中,一个人转会到安息教后又被安息教撵了出来,另一个人得肺病死去了。
从人的立场上看是令人同情的事,可是通过这件事却显明了上帝的存在和公义。不谙世故的神学生竭诚为主做工时,不去帮助反而欺骗人家,这就拦阻了上帝的工作。圣经腓立比书二章十二节记载:“当恐惧战兢,作成你们得救的工夫。”从这件事上,我深刻地体验到上帝的存在。
不管怎样我只是相信他们会给盖孤儿院,他们也真的开工建房子了。我也满怀信心地到佛光洞租了一个房子搬了过去。然后一整个月一天不落地在工地上搬预制板,拎水桶。泡在水泥里的手掌开裂了也不觉得疼痛。
“这项工程什么时候能完工呢?”
我问木工师傅。
“三天后就完工了。”
(把玻璃安上就结束了。)
一想到再过五天就能和那些三个月来一直照顾的孤儿们在这里一起生活时,我心中充满了欢乐,新的生活仿佛在向我招手。
第二天我为了预备一些白菜叶子,等孩子们搬来能有白菜大酱汤和腌咸菜吃,走到数十里外的村子去了。当时正是农忙季节,到农家里帮着拔一天白菜的话可以弄到一些白菜叶子、葱、蒜等。太阳快要落山时,我头顶着大袋子满头大汗回到了孤儿院。可是,三天前设下的铁丝网上安上了大门,并且从里头上锁。
更让我吃惊的是,孩子们已经在里面了。我在铁丝网外边招呼孩子们。
“你们什么时候到的?我正打算后天去接你们呢。”
“我们不知道,您走吧。”
“你们坐什么来的。”
“那位先生不允许我们和大婶说话。”
“什么?”
“他说大婶是坏人。”
这句话如五雷轰顶。等我心急火燎跑上跑下了解之后,才知道自己被欺骗了。他们用一杯奶粉和一块饼干哄骗了孩子们,趁我不在的时候,仓促地举行了竣工典礼,并且不知从哪儿请来了一位三十三岁的白寡妇做保姆。
天塌下来了。怎么可能如此骗人和被人骗呢?!牧师、长老也能做这样的事吗?我到土地局和法院查了一下,这块地的文件上都换了别人的名字了,再查下去人家会把我当做精神病患者了。
凡事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大。我心中没有了平安。失去青春、财富、丈夫后,寄托最后希望的孤儿院也成为别人的囊中之物了,我眼前一片漆黑。失去十五岁的女儿时,也没有感到如此的绝望。我好不容易支撑着沉重的身子,无神地望着铁丝网对面的院子,突然有个孩子向我跑来。
“妈妈!”
原来是最喜欢我的顺伊。
“噢,你也来了。”
“我不愿呆在这里,那个大叔说好在这里等我们,可是到这儿一看却没有你,他给我们每个人发了一杯牛奶和一块饼干后说那边那个女人才是我们的老师。我不喜欢那个女人,妈妈,你和我们一起过吧。啊?”
小柄哲也跑过来。
“妈妈,你上哪儿去了?我们一直在找你呢。妈妈,怎么只有我们在这里呢,你不是说要送我们去念书吗?”
隔着铁丝网,我紧紧地握住两个孩子的手,泪如雨下。我想对他们说点儿什么,却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在这个世上我历尽了沧桑,也尝过被人背叛的滋味。然而,独有这件事,我没有想过会遭人背叛。
“喂,喂!快过来,我不是说不要过去的吗?”
就是那个骗走孤儿的长老。见到他,我思绪纷乱,那张厚颜无耻的面孔,让我咬牙切齿,浑身颤抖起来。
(事已至此,我再闹,再抗议又有什么用呢?圣经上说任何样式的恶都要避免,我就转身放弃吧。)
不知道太突然的遭遇,还是因为圣灵的安慰,我的心十分奇妙地好转过来。我抛掉一切的迷恋,踉踉跄跄地走了起来,深一脚浅一脚,也不知脚下是田埂还是地头。我走到一个坡上,靠着一棵五百年的老树“扑嗵”一声坐了下来,在那儿还能够俯视孤儿院。
“何去何从才是好。”
不知不觉从我的嘴里流出了在过去一年的每一天夜里向上帝呼求的祷告词。早晨用一碗玉米粥对付后,顶着白菜叶子走了数十里路的身体已经疲惫不堪了。只有泪水如大雨滂沱。我开始了方言祷告。
真是祸不单行,遭受沉重的打击后,我又不幸患了感冒,发烧烧到三十九度。浑身象散了架似的,骨头也酸痛得很厉害。这么一躺就是二十来天。这二十多天当中每天都惦念着孤儿院的孩子们,对自己愚蠢行径的痛悔和怨屈,更是结集在心头难以排遣。
当我这么躺着的时候,我家门前每天都有二十多个小孩子在一起玩耍戏嬉。他们就如一群小鸡,咯咯叽叽地吵闹不休。那时圣灵感动了我的心,说:
“孤儿不仅仅指肉体上的孤儿,你看那些孩子们,他们也是孤儿,是属灵的孤儿。从现在起,你要搜集这村子里的孩子,开办主日学校,你要成为引领他们归主的属灵的母亲。”
可是如今我既没有地基,也没有场地,而且万念俱灰,处在颓丧的深渊里难以自拔。然而,有一天,初夏的阳光正温暖的时候,禁不住天气的诱惑,我到了山坡上。俯视苍茫大地,心境骤然变得无比开阔。我的心注入了新生的活力,复活了。一个决心油然而生。我决定效法主耶稣,在公用坟地边的土松树下,以天为棚开办主日学校。
从那天起,我改变了祷告的方向。
“主啊,感谢您重新点燃了希望的火焰。让我明白,孤儿不只是孤儿院的那一群,在这村子里仍有很多不认识父的属灵的孤儿。从现在起,我要从事天国的工作,尽心养育属灵的孤儿。这个村子里住着三十多户人家,如果每户有一个孩子,就是三十名,若有两个,就是六十名了。从此,我要招集属灵的孤儿,开办天国孤儿院。”
打定了主意,力量便泉涌而出。
“噢,感谢主的美意,为了让我担当此事,从我的手中拿开了那个孤儿院。哈利路亚!感谢主交托给我比孤儿院更有价值的工作。我相信我心中的平安和喜乐是主所赐。我愿倾尽全力照顾好属灵的孤儿。”
我在熟睡的孩子们身边用方言做了通宵祷告,以此向上帝献上感恩。这时从我心里涌出了赞美诗第五首。这首诗是丈夫来逼我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盖章的那天,暗晦的黑夜里唱过的。
天父所预定的旨意,愿主成全父旨意。
圣哉、圣哉、永远圣哉,我天父的旨意。
愿我们如天使一般,按着天父旨意去行。
哈利路亚,哈利路亚,哈利路亚,阿们。
我把这首诗反复唱到天亮。然后恳切地祷告天父的旨意能够成全,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形的平安。打开门,走出门外时清晨的薄雾笼罩着村口,山也飘渺,树也依稀。
一夜未眠的我,等孩子们上学校后,走出了家门。适值农忙季节,村子里家家户户见不到一个大人,剩下孩子们在家自己玩耍。有的在裤子上大便后哭叫着;有的为了抢一块地瓜而打架;有的因饥饿或困乏而哭泣;而有的在臭水沟里玩得正欢……我走到村庄的每个角落,擦干他们的眼泪,安慰他们,给他们擦洗后抱在怀里哄睡,盖上被子。然后对稍大一点的孩子们说:
“孩子们,明天吃过早饭后领着弟弟妹妹到那棵松树下等我,我教你们唱歌,还给你们讲有趣的故事。好不好?”
“好!”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第二天,果真有七个孩子到松树下边来了。我就分给他们一人一块糖,一整天和他们在一起。有时候觉得自己很可怜,可是我依然热心不减。我确信在这件事上有圣灵的亲自带领。
天国孤儿院的大门就这样打开了。
第二天来了十五个孩子,没过几天就超过了二十个。十个以下时还没觉得怎么样,可是随着孩子们的不断加入,每天买糖的开支也越来越多了。从第一天开始发的糖不能半途中断,但我那贫穷的日子实在撑不下去了。有一天,我和往常一样准备了二十几块糖,可那天却来了三十多个孩子,我数了又数,糖块只有二十几个,我开始发愁了。
(怎么办?一个一块,就有十多个孩子发不到了,可也不能再去买。)
孩子们抓住我的裙子催着要吃糖块。
“哈利路亚大婶,怎么不给我们发糖呀?”
“不给我吗?”
我越来越困窘了,眼看就要开罪这些孩子们了,我担心自己成为街坊的笑料。情急之中,只好把糖块放到嘴里咬断后分给孩子们。
“好了,大家都把嘴张开,大婶喂你们吃糖。”
孩子们就象待喂的小雏燕一样,纷纷张开了鲜红的小嘴儿围将过来。我一边往他们嘴里放碎糖块,一边在心里发笑,这下不会有人说自己没吃上吧。然后我教他们唱赞美诗。
够洗净我罪的只有主耶稣的宝血,
使我再得洁净的只有主耶稣的宝血,
主耶稣流宝血使我罪得洗净,
至宝至贵的只有主耶稣的宝血。
孩子们很聪明,一教就会。唱完了歌,开始给他们讲圣经的故事。然后把孩子一个个抱过来,为他们做祷告。这时孩子们都争先恐后地把头伸过来。
“哈利路亚大婶,我也要。”
孩子们叫我“哈利路亚大婶”是有来由的。我刚到佛光洞时,为了添补孤儿院的建筑事工,打了一段时间的短工,去帮人家插秧,锄地。可是从来没做过这些活的我,一样也做不好。所以一起干活的人让我放下手中的活,给他们唱歌散心,我的活他们代替干。因而,我在田埂或地头唱赞美诗或讲圣经故事的时间,比干活的时间还要多。我给他们传讲了上帝的慈爱和耶稣基督的十字架,以及圣灵活泼的工作。这些和大型的布道会没有什么分别了。人们说我唱歌唱得好,一再邀请我继续唱,每当这时我被圣灵所感动,大喊一声“哈利路亚!”从此我就成了“哈利路亚大婶”。
孩子们学会了赞美诗,就在村子到处唱开了,虽然是只有三十户的小村庄,但村里的每个角落,在山上,在田地里都洋溢着孩子们赞美的歌声。
天国孤儿院的消息象长了翅膀,飞快地传到了两个邻村孩子们的耳朵里,来聚集的孩子竟超过了五十名。
每个礼拜我都领他们做礼拜。除了刚上高中的次女圣惠来帮我做礼拜外,没有一个大人来参加。可是还是教会,礼拜也是真正的礼拜了。山那边的孤儿院只有二十七个孩子,而我这边却有五十多个孩子。如果孤儿院没有被骗走,我的生活一定是非常平凡的,但从事属灵孤儿的扶养工作,却有着无限成长的可能性。我领悟到凡事都有上帝的美意后,天天过着感恩的日子。圣经罗马书八章二十八节里讲:“我们晓得万事都互相效力,叫爱神的人得益处,就是按他旨意被召的人。”如今我所能做的只有让“万事都互相效力的上帝”所喜悦的工作了。其实那间孤儿院不到十年就被别的孤儿院合并,如今已杳无踪迹了。
有时孩子们站到高处唱赞美诗时,孤儿院的孩子们就纷纷挤到铁丝网边用羡慕的眼光望着这边。偶尔有两、三个孩子跑出来加入到我们的行列时,我都劝勉他们快点儿回去。可是我在每天夜里筑祷告之坛时,没有忘记为孤儿院的孩子们一一代祷。
孩子们的人数与日俱增,一到礼拜天就有六、七十名孩子来参加礼拜。可是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就算在松树的荫影下能躲得过烈日的炙烤,也逃不不过暴雨的袭击。
有一天晚上,我站在小山丘,抬头仰望静夜的星空,向神祈求。这时心中有一个声音说:“建立帐篷教会吧。”我就相信这是上帝的旨意,立即附诸于实践。这时候在那艰难困苦的日子里,也没舍得卖掉的手饰派上用场了。
我卖掉桃型的金纽扣,到东大门市场买帐篷去了。在两边排满摊位的胡同里来回几次也没有发现和手头的钱差不多价格的帐篷。在最后走进的一家店铺里,我受到了老板的亲切接待。
“大婶,我这里正好有一个您所要的那种帐篷……”
“多少钱?”
“我只收你八千元怎么样?”
“可是我手头没有那么多钱,老板,我是在佛光洞招集村里的小孩子传福音的教师。”
“啊,那我就权当做奉献,你给六千怎么样?”
这个价钱比别的铺子要便宜一半。我心里非常高兴,可还是装着不满意的问他:
“这帐篷是不是有撕裂的地方啊?”
“您说哪儿去了?这可是崭新的帐篷,不是旧的。”
“那可不可以打开看看?”
“唉呀,大婶您是信耶稣的却不相信人吗?在这巴掌大的地方怎么打开呀?我们做买卖的可是靠着信誉过日子。你就放心吧,找个背背架的人拿回去吧。”
“我住的地方离这远着呢,有二十多公里。”
“没关系,给个五十元就妥了。喂喂!”
老板喊来一个在道边休息的脚夫让他背上帐篷跟我走了。我付款的时候,还不放心地问他,可是老板泰然自若地对答如流。我心中隐约有一丝不妥的感觉,可是脚夫背着帐篷已经走了好几步,我只好跟了上去。夕阳快要落山之际,我们才到达了村子。主日学校的学生们看到帐篷高兴得欢呼雀跃,我也打心眼儿里高兴。我就在事先讲好的公用坟场边上的一块三百多平方米的芝麻地上搭起了帐篷。在孩子们和村里青年们的帮助下,漂亮的帐篷教会搭起来了。
可是帐篷里,一抬头,发现上边有不少小洞。不好!又上当了。我暗自叫苦,问那位脚夫:
“我说这个帐篷买错了。怎么有这么多小洞和补丁呢?”
青年们进来一看,也都摇头说好象买错了。可是背背架的人却从容地说:
“你是不是没买过帐篷啊?”
“对,我头一次买帐篷,可是老板说过没一处补丁的。”
“你这就不明白了。帐篷这东西,本来就有一些小洞,要不然大风一刮,就被撕掉了。你以为这些洞是用破的吗?告诉你,从厂里生产出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倒成了门外汉了。背背架的人兴味十足地继续说:
“你没见过在选区国会议员的会场上挂的大布条吗?在那些棉布上不也扎了不少小洞吗?那就是风口,为了让风通过,故意扎出来的。明白了吗?”
他说得好像有道理,因为我也见过那些在新布条上扎的小洞洞。我想了想也问不出什么来,就把运费给了他。那个人一接到钱就脚底抹油般飞快地溜走了。
(不好,那个人和卖帐篷的串通了一气在骗我呢,)
可是,已经晚了。我只好聊以**。
(这个已经很不错了。从前做通宵祷告时总被露水打湿衣裳,如今总算可以遮风避雨了。也应该感谢天父。)我又到村子里买来几打草袋子,铺上去简单收拾后颇有帐篷教会的样子。可是一个礼拜过去了,从里面仍然只传来小孩子的喧闹声,连一个大人的影子都没有。
那段日子,我无论站着、躺着、睡着、醒着、脑子里总是想着传福音的事,我不放弃任何一个传福音的机会。
我亲切地向田地里的农妇打招呼,帮他们拔大葱、摘辣椒、割草……,尽可能地与他们打成一片,并借机会向他们传福音、讲道。那时,他们都满口答应要上教会来,可是到时候没有一个人履行诺言。所以主日礼拜时仍然只有我们一家人和村里的孩子们。
有一天,我到国民住宅区(外国援助建起的民房)去探访时,遇见人们在地里拔稗子,出于传福音的心愿,我走过去帮助他们。他们教我如何区分稻子和稗子,长的稍高一些的是稗子。我连连点头,跃跃欲试。按他们讲的我拔了一把,高兴地拿给他们看。
“唉呀,那可不是稗子,是粘稻子呀!”
大家都笑了起来。
“不是说出有头的都是稗子吗!”
在我眼里看来,它们都长得差不多。
“那好吧,既然我也帮不上什么忙,给大家唱歌解闷吧。”
于是,我站在田埂上敞开了喉咙。
“哎哟,哈利路亚大婶,没想到你唱得这么好听。”
对面葱地里锄地的老太太笑着和我搭了话。
我顺水推舟。
“好听的话,今晚到帐篷来吧,我们一起尽情地歌唱。”
“好,我回家的路上去你那儿。”
“上次您也说要来的,可没来哟。”
“今晚我一定去。”
就这样,她们五个人约好晚上一定到我们帐篷教会来。那天正好是礼拜三,我在国民住宅区的几户人家里传了福音后,抱着欢欣的期待,迫不及待地跑到佛光洞派出所给尚道洞的赵老师挂了电话。
“赵教师,今天晚上你能不能过来讲道啊?”
“讲道?”
“是啊,我今天传了一整天的福音,今晚应该做第一场敬拜了。”
“有几个人要来?”
“五个人。”
“噢,太棒了。收获不小,我一定去哈利路亚。”
“最好七点以前到。”
“是。”
从尚道洞到佛光洞要倒好几趟车,花费两小时的时间。当时赵教师为了去留学在宣教士家准备功课呢。我觉得自己请了一位奋兴布道家,因而买来大麦做了一锅香喷喷的饭。然后在帐篷里放置了一个苹果箱子,在上边盖上一个布单,当做讲台。石油灯里也灌满了石油。
还不到六点,赵教师满头大汗,兴冲冲地赶到了。我们在一起吃过晚饭后,欢欢喜喜地做好了礼拜的准备。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然而,八点已过,却不见一个人影。我走出帐篷向坡下望去也看不到一个人。天越来越黑,开始下雨了。
“不是说有五个人要来吗?怎么一个也不来呢?”
赵教师焦躁地说。
“是啊,怎么这么慢呢?快要来了吧。大家都很晚下工。再等一会儿吧。我们一边唱诗一边等吧。”
可是唱了半个小时也不见人来。我心急如焚。一想到让正在争分夺秒废寝忘食学习的赵教师扑空,我有些坐立不安。
“已经过了八点半了。”
我们只好放弃等待。
“那我们先开始礼拜吧。礼拜当中他们也许会来。孩子们,都过来吧,做礼拜了。”
等圣惠、圣水、圣光坐稳了以后,我就对赵教师说:“赵教师,你就站在讲台前领会吧,家庭礼拜也是礼拜嘛!”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那要来的五个人却一个也不来……”
“这不是有五个人了吗?”
“什么?”
“你一个,我一个,还有三个孩子……”
“家里人怎么能算呢?”
“她们的确说过要来。我去帮助锄地的人、看孩子的人、拎水的人,都说过要来的,她们不来,叫我有什么办法?看样子我的祷告还不够。事已至此,我们自己做礼拜吧。”
“好吧。”
赵教师显得很失望,可是为了不难为我,就主领了礼拜。我们五个人同心合意地唱起了合编赞美诗二五四章。我伤心难过,心绪全无,可是一想如果我没有情绪地坐在那里,赵教师就更没有心情了,所以我振作起来尽力大声唱了诗。赞美结束后,赵教师把圣经挨近石油灯,大声朗读了马可福音十六章十七节的经文。
“信的人必有神迹随着他们,就是奉我的名赶鬼,说新方言:手按病人,病人就必好的。相信吗?相信的人说阿们吧。”
“阿——们。”
是一声有气无力的回应。
“我们一起做祷告吧。主啊,这个村子里有这么多人口,可是今晚一个人也没有来。我在异象当中望着有三十名、六十名、一百名的人。主的话语教导我们,会照着我们的信心给予成全。此时此刻我们相信佛光洞三十户人家全部归向主耶稣,也相信那对面国民住宅区的二十多户人家也都加入教会。更相信邻村的人也会归向主。奉主耶稣的名祷告。阿们。”
起初后悔放下那么多事跑过来的赵教师,讲起道来却大有能力和魅力。
“我们的主耶稣到这世上败坏了魔鬼的工作,医治了十二年来患血漏的女人,让死去的拉撒路复活,并且到处医病赶鬼。此时此刻,也在我们当中做那美好的善工。相信活着的耶稣基督吗?”
此刻,我不仅没有喊“阿们”的气力,连勇气也消失了,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这时,赵教师大声疾呼道:
“相信的人说阿们吧”
“怎么这么有气无力?信的人的神迹是奉主的名赶鬼,先赶走让我们灰心丧志的鬼吧。”
讲道正火热的时候,帐篷顶上集结的一粒粒水珠开始掉了下来。外面下小雨,里面却下起了大雨。
(糟糕,帐篷漏了。)
这时,一粒豆大的水珠“啪”地落在赵教师的衣袖上,渗出一个大大的菊花样,开始有更多的水珠落下来了。孩子就是孩子,他们蹦来蹦去,兴致盎然地左躲右闪。
就在这时,白天在葱地锄草的驼背老大娘手上拎着簸箕,满脚泥巴地走进了帐篷。
“哈利路亚大婶,我来了。”
我惊喜地叫起来,竟然忘了现在正在讲道。
“唉哟,大娘,说来就来了,这么大的雨也来了。”
“只能怪你的嗓门儿太好了,我是来听你唱歌的。”
“您快请这边坐吧,大娘,那位先生正在讲有意思的话,先听他讲完再唱怎么样。”
“那我得回去,我饿了。”
“稍等一会儿就结束了。结束后听一首歌再走嘛。”
总算让老太太安定下来了。赵教师重新开始了证道。面对这五个人赵教师讲的嗓音还是那么高,好象不只是五个人,而是五十个人。不料,没过多久,他突然中断了讲道合上了圣经。
“妈妈,我这就回去了,我走了。”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哎,赵教师,证道没完,上哪儿去啊?”
赵教师停下脚步,“霍”地转过身神情悲哀地对我说:“您看看,这个场面还能讲下去吗?”
听到这话我才发现,两个大孩子正专心致志地看着篷顶掉下来的水珠子,圣光干脆趴下来睡大觉,而那位大娘坐在那摇摇欲坠地打着鼾。我在听道的时候,也只顾想自己的心事,全没注意这让人伤心的场面。
(可是,再怎么样也不能中断讲道啊!)
我一回头,赵教师已不见了踪影。我愣住了,泪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我走向讲台说:
“好了,我们唱一首赞美诗,用主祷文结束礼拜吧。”我克制住自己,平静地结束了帐篷教会的第一场礼拜。
可是,那位大娘还在打呼噜。我走过去叫醒了她。
“啊—睡得真香啊!饿着肚子锄地,又挨了雨浇,浑身都发冷啊。”
“大娘您这一打盹,伤了那位先生的心,他走了。”
“什么?先生走了?”
“他可是为大娘您来的,可是您老却睡着了。”
“那我也走吧。”
“天这么黑,路又滑,我送您回去吧。”
我让孩子们先回家,自己拎着石油灯送老大娘回了家。然后我又回到帐篷开始了祷告。刚开始我没有开辟教会,如今既然开始了也得有些起色和发展,可是我的工作如遭旱灾的土地一样毫无苗头。
“主啊,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蹉跎了黄金岁月后,又来到了这里。可是招人来却没有人来,如此寂寞、孤单、我该怎么办?失去了丈夫、财物、时间、孤儿院,如今我一无所有。为什么我的人生有这么多的挫折呢?”
附近传来了狐狸的嚎叫声,在这静谧的夜色中,更显得阴森恐怖。
“我身上是不是还有没偿还的罪债啊?”魔鬼在我心中控告起来了。可是圣灵安慰了我,让我做了悔改的祷告。
“主啊,求祢饶恕女儿灰心、埋怨的过犯。我相信通过今晚赵镛基教师的口赐下来的话,我也在异象当中望见了三十名、六十名、一百名的人,从邻村和国民住宅区涌过来,也相信上帝会按着我的信心成全我。”
一直祷告到信心涌出,爱主的心满溢,我再度找回了平安。我把一条条草袋子卷了起来,靠立在帐篷一角,这些都是用钱买来的,被雨水淋湿烂掉了就太可惜了。
熄了灯后走出帐篷时,天空漆黑一片,冰凉的细雨还在绵绵地下着。我一步一步摸索着走下了坡。头发上因雨水集成了水露,脸上因泪水结成了露珠。
回到了家,不懂事的孩子们盖着军毯,枕着枕头,香甜地睡着了。我坐在孩子们身边一整夜都用方言做了祷告。圣经上记载连不义的官,也因寡妇不住的祈求而为她伸冤了,我也要用祷告来摇动天上的宝座。
从那时起我养成了坐着睡觉的习惯。有一天圣光对我说:“妈妈你怎么睡鹤觉呀?”
“什么叫鹤觉呀?”
“唉呀,那个鹤不是用一条腿支撑着身子睡觉吧?妈你天天坐着睡,这不就是鹤觉吗?”
所以孩子们动不动就劝我不要睡鹤觉,要躺下来好好地睡。可是从那以后的十多年间,上帝一直让我用这种祷告的姿势睡觉了。
魔鬼不择手段使我在艰难的环境中灰心丧气。属灵的争战是没有休止的,既不手下留情,也不择时地,是最为惨烈的战争。
自从有五个人失约以后,我的意志就消沉下去了。就在这风头上丈夫又派人催促离婚了,而且派来的说客竟是我小学时的同学。
“你又开始了新的事业,既然不能走到一起,就跟他离婚吧。”
我看到她面对朋友的不幸,还这么泰然自若,我愤怒了。尽管内心波涛汹涌,我还是不动声色,以笑脸送走了她。这一试探又一次把我击倒了,我再次跌进了绝望的深渊,精神几近崩溃。我只有一个地方可去,那就是帐篷教会。浑身虚脱的我把头靠在苹果箱子上毫无意识地喊着“主啊,主啊!”这时,我在恍恍惚惚中看到了异象。异象中我看到了辽阔而荒凉的旷野,等我再细看时,从远处有数十万个甜瓜滚了过来。可是走近了才发现不是甜瓜,而是小狗崽。这些小狗都得了脱毛病,瘦骨嶙峋,还一瘸一拐的。当它们走到我眼前时却是羊羔。毛上污迹斑斑,只剩下皮包骨头。我起了恻隐之心。
“唉呀!多可怜哪!”
我情不自禁地用手抚摸了一下羊羔,不料,用手摸过的羊羔全身都长出了雪一样的白毛,并且变胖了,生气勃勃了。我再次举目远望,这时,经过我触摸的羊群越来越多了。
从那个异象中我领悟到上帝让我去为那些和我一样患病的羊群祷告的旨意。那一瞬间,从我的嘴里流出了响亮的赞美诗,浑身充满了力量。
重获勇气的我全力以赴地投入到挨家挨户的传道当中。在三伏天里,头顶着烈日一整天访问了绿本洞的每户人家,但是人们都不理睬我。在路边的小铺里遇到了一位喝清酒的老大爷,我对他说:“大爷,信耶稣得永生吧。”
“信耶稣的话不交钱给酒喝吗?”
他这么一嘲讽,铺子的老板娘也随声附和地说:“信那些没有用。”
我无计可施,象打了败仗一样,垂头丧气地回家时,走上了如今纯福音神学院的山坡路。我的腿如灌了铅一般沉重,加上昨夜通宵祷告的结果,一边走一边打哈欠,突然又出现了异象。在我前边的路上出现了鲜明的脚印。再细一看,每个脚印都带有血迹。这时我心中响起了微小的主的声音。
“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在走路吗?人只不过是循着我的脚印在走。”
霎那间,我看到自己不知何时穿上了在这世上从没见过的漂亮的绸缎裙子。可是美中不足的是裙摆上沾了一块巴掌大的动物粪。
(原来我的罪还没有洗清,难怪这福音还传不开。)
看到这个异象后,我每天夜里更加迫切地做了祷告,白天更加热心地传福音。从今以后,我不再是孤单单的一个人,因为有主与我同行。有了这个异象,信心陡增。我确信总有一天村民们顽梗的心会软化,全都归向天父的怀抱。
六月下旬的一天,太阳还没有吸尽晨露的时候,村里的孩子就围在我的身边,听我讲圣经故事,让我教好看的灵舞。淡蓝的天空,火红的太阳,清新的空气,一张张天真可爱的脸蛋如乍开的花朵抑起,多么快乐的早晨哟!一位去锄地的村妇停住路过的脚步,唤住我:“哈利路亚大婶,你去做一件善事吧。”
“什么事啊?”“是这样,山腰上住着一位中风七年的女人,她说希望临死前能听一次圣歌,请你看看她好吗?”
我欢喜的接受了,虽然是意外的邀请,可是这一消息却令我欣慰。因为我在那时,每天晚上祈求上帝,赐给我向大人传福音的机会。我想这就是上帝赐下的绝好的机会,心中喊阿们后下了山坡。如凡事都有时机一样,传福音的机会也不是常有的。
绕着小山头的盘山路上,我看到村妇们在地里锄草。她们向我打招呼。
“哈利路亚大婶,要去哪儿啊?给我们唱一首歌吧。”
若是在平常,我会过去与她们一起唱诗、背圣经,但是今天我要探病,我与她们敷衍了几句,匆匆赶我的路。离村庄有一段距离的山中,我看到一间小屋,倒不如说是窝棚。屋子看起来快要倒塌的样子。我要去的就是那里,刚踏入院子,就传来婴儿无力的哭声。
(天哪!难道中风患者也生小孩子吗?)
我干咳一声,朝屋里喊道:“有人吗?我是山下的哈利路亚大婶。”
无人应声。只有婴儿的哭叫声更大了起来。我轻轻地推开了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妇人和婴孩并排躺着,盖着一床厚厚的棉被,那被子脏得无法分辨原色,与外边晴朗的天气成了鲜明的对比。患者瘦得只剩皮包骨头,婴儿的身子小得象只大青娃,头却异常的大,正哭得伸手蹬脚。我踌躇地坐到了炕沿上。妇人用凹陷的很深的眼睛无力地望着我。中风七年的妇人,家里不可能干净,如此悲惨的境遇还生了一个孩子,实在令人不可思议。那散发的臭味实在让人恶心,而我又不忍心用手捂鼻,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但是又不能转身退出去我突然祷告出声:
“天父啊,赐给我爱心吧,我是一个软弱的人,实在没有勇气抓住她的手祷告,求祢赐给我一颗怜爱的心吧。”
呆呆地瞅着我的患者,眼看就要断气的样子。这时,我的心突然激动起来,有圣灵动工了。
“不要只求爱心,去河边拿水给病人洗脚。”
我默默地走进厨房。
(是啊,没有行为的爱心是假的。)
可是厨房里没有一件可端水的器皿。所有的盆和水瓢都漏了底,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走了形的铝盆打来了水。到底这女人有多久没用过水了呢?把手放进水里,手背上能够搓起面条粗的污垢,实在令人难过。
“大嫂,你连亲娘都没有吗?”
“我娘家人都死了。大婶您是谁。”
她的声音微弱得象蚊子在叫。
“我是山下的哈利路亚大婶。”
“谢谢您了。”
我用湿毛巾给她擦脸的时候,有一个小男孩跑了进来。
“生下他以后,就一直躺着。”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武成”
“几岁了”
“七岁。”
武成和她母亲一样脏。我让他打水来,也给他洗了手脚。
“这婴儿多大了?”
“刚过了两周岁。”
两周岁?!我大吃一惊,两周岁的孩子还没有一个月的正常婴儿大,谁会相信他已两岁了呢?
我招呼武成过来帮忙。两人一起给妇人洗了全身。这一下屋子里似乎有了一点生气,窗户开了很长时间后,腥臭味儿也好像不大了。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来我们一起唱赞美诗吧。”
我大声地唱着赞美诗。
能够洗净我罪的只有主耶稣的宝血,
使我再得洁净的只有主耶稣的宝血,
主耶稣流宝血使我罪得洗净。
武成把头贴在我的胸前仰望着我,他的母亲费力地睁着眼,婴儿已熟睡了。屋里有四个人,但只有我一个人在唱。
“求圣灵与我同在,当我在这里奉主的名赶七年中风之鬼时,求圣灵的大能与我同在。”
开始有圣灵强有力的工作了。我继续唱了合编赞美诗第四百九十首。
主医治我的身体,我仰望主的应允,
凭着信心恳求主,奉主的圣名医治我。
我愿永远颂赞主,到外传扬主救恩,我信主必医治我。
然后我做了祷告:求主的大能彰显在这个村子里,不仅让小孩儿,连大人也都走到了上帝的面前来,使之成为教会的根基。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中午。我心中充满了爱心。我握着武成**手流下了同情的泪水。武成妈吃力的说出了她的境遇。
“在我少女时期去过监理宗教会,从小失去了父母,是叔叔抚养我。十五岁出嫁,婚后才发现丈夫是个酒鬼。由于伤心过度。十年前就患上了厉病,又在七年前中风至今,每天过着痛苦的生活。我丈夫是替别人背运东西的人。”
我一边听武成妈断断续续的说话,一边环视屋里的每个角落。天棚和墙壁上都是贫穷的标志。倾斜的墙壁仿佛随时都能倒塌,屋里连一个象样的柜子都没有。到处都有蜘蛛网。我难以平息心中的叹息。
(怎么会有如此贫因潦倒的人家呢?这是谁的罪过呢?是我们韩车人的祖先的罪?)
我也是个贫穷的人,可是和她比起来,我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富人了。我再次握着武成**手流着泪做了祷告。
“医治我心脏病的天父,求祢也医治武成**中风病。主曾医治过三十八的瘫子,也求主怜悯她。奉主耶稣的名吩咐你这污秽的中风鬼,马上放开你的捆绑!捆绑以色列的羔羊长达三十八年之久,却被耶稣撵出的污鬼,此时马上放开你的捆绑。”
圣灵的大能再次浇灌下来了,由于感激,我和武成妈都哭了。我俩又哭又唱,做祷告,太阳都落山了,也忘了起身,我大概有五、六个小时坐在炕上没起过身。
(差点忘了,孩子们放学回家时,应该给他们熬玉米粥的。)
我对武成妈说:
“武成妈,我该回去了。”
“多坐一会儿吧,再给我唱一首歌吧。”
武成妈恋恋不舍地说道。
起身的时候,武成妈拽住我的衬衫,不让我走,可没想到,“哧啦”一声,衬衫被撕开了。那件衬衫是伴我度过三年神学生活唯一的一件夏装,由于经常汗水浸透,天长日久就不堪一拽了。
武成妈又惊又愧,不知说什么好。我毫不在意,扶她躺好后,转身离去。
走出门外,西山的晚霞映衬得院子里好象都红起来了。喝得烂醉的武成爸,此时正背着背架子走进柴棚。
“你是谁?”
“我是这个村子里信耶稣的人。武成爸,你不觉得你太太很可怜吗?以后别再喝酒,信耶稣吧。信耶稣能治好武成**病。”
“信耶稣有酒喝吗?”
真是无法理喻的醉汉,我不再理睬他,径直回到了家。给孩子们熬了玉米粥后,我自己却吃不下去了,一整天唱诗赞美后,舌根上长了刺,每咽一下都很疼。我翻开了圣经,读完旧约圣经以赛亚书五十八章以后,开始为武成妈做了禁食祷告。圣灵的感动使我心中燃起了火热的爱心。
“主啊!在我上三角山寻死时拯救我、又医治我,拣选我读神学的主啊,我相信有你的美意才把我召到这个村子里。让武成妈也蒙上和我同样的恩典吧。为了主的荣耀,求主在这个村子里彰显大能,让人们荣耀主的名。”
我在帐篷教会里做了通宵祷告。禁食祷告、通宵祷告和圣灵的恩赐方言祷告是三拍子的祷告。为了捆绑仇敌魔鬼的作为,需要这三拍子的祷告。因为在安逸当中是期待不到神迹奇事的应允。
天亮以后,我把孩子们送上学校后,直接跑到武成家里。武成爸正在熏黑的灶台前熬大麦和黄豆芽汤。一想到他们如此过了七个年头时,觉得武成爸也很可怜。我默默地帮助他熬粥。武成爸这才觉得过意不去,很客气地和我打了招呼。
“昨天的事我都听到了,谢谢您能到这么脏的地方。”
“要是武成爸振作起来的话,武成妈也不会这么伤心了。都因为你没日没夜的喝酒,她才病成这个样子。你就认罪悔改,信耶稣吧。”
话一出口,我自觉语气太严厉了,可是他用手挠了挠后脑勺,脸涨得通红。原来他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不论是谁,家庭沦落到这种地步,都很难用正常的心志过日子了。我给患者喂完粥后,把碗筷收拾起来拿到厨房,厨房里到处都是脏衣服。
我买来一块肥皂洗了脏衣服,洗完衣服后想把厨房收拾一下,可没有一件可用的器具。我用水瓢舀了些热水,进去给婴儿洗了澡,昨天还没来得及给她洗。还没有起名的女婴瘦骨嶙峋,正无力地哭泣着。去年洗过一次澡后,大约有六、七个月没给她沾过水了。
我凭过去当护士的实力,尽心地给婴儿洗了澡,然后用被单包起来放平后,给她喂了大麦粥。因为我是在贫穷的环境中长大的,一看到他们,就触景生情,越发地怜悯起来了。
蹲在炕角上偷眼打量我的武成爸不知何时出去了,屋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了。我又开始唱诗祷告了。
因为首要的事就是让武成**病得医治。幸亏她比昨天有点力气,可以用稍微大一点的声音跟着唱了。
我如此为她进行了三天的禁食祷告,并且一天不落地看护了她。爬上山坡到远处的井里为她打水时,一点劲儿也使不上,等喝了一碗凉水后,喊一声“耶稣全胜利”时,精神为之一振,浑身又有了力量。
第四天早晨,我再次上武成家时,武成爸第一次面带笑容地在厨房迎接了我。
“太谢谢您了,昨天我妻子突然说:‘我不会死,我不会死。’在我看来,她很有希望,这里虽然不方便,但您可得多来几趟,拜托您啦!”
听到他的话,我异常兴奋。
“唉,死什么死啊,主耶稣为我们的疾病被鞭打,被钉死在十字架上,您就别担心,好好地信主吧。武成妈肯定会好的。”
然后把武成爸领进屋里,让他们夫妇俩跟着我用口承认信仰告白,并教了他们祷告的方法。
“‘中风病给我走开,主耶稣已经医治了我的病,哈利路亚!’你就这么照着背吧。这样就按你的话成全了,千万不要叹息,一定要说‘我的病已经好了,奉主耶稣的名吩咐你这个病魔从我身上走开。’”
他们以乡下人特有的纯朴认真地学习着。
我给他们读了马太福音八章十七节以后,又开始唱诗、祷告了。我心中开始有了应允的确信,产生了上帝一定会医治武成**信心。
那天下午,我一边为她按摩,一边为她祷告,太阳快落山了也浑然不觉。突然武成妈大声叫起来。
“主耶稣,哈利路亚!真舒服啊!”
满头大汗的她,脸上充满了欢喜。我也和她一起喊了“哈利路亚!”转而又想,是不是因为从来没被按摩过,被我这么一揉,才感觉舒服的呢?我就问她:
“舒服吗?再给你捏一捏呀?”
起初我没有领悟到圣灵医治的工作已经在武成**身上显现出来。后来当我领悟到时,立即把荣耀归给上帝。
我就凭着圣经雅各书四章七节的话“务要抵挡魔鬼,魔鬼就必离开你们逃跑了”开始了祷告。
“令人中风的污鬼,奉主耶稣的名吩咐你放开捆绑,马上走开!”
“太爽快了,太爽快了!”
我大声赶鬼,武成妈则喊舒服,屋里充满了神的荣光。满头大汗的患者开始颤动身体了。在那样的喧闹中,婴儿依然睡得很香甜,丝毫未受影响。我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圣灵在这个家庭中运行的结果。这时武成妈叫了起来。
“大婶,大婶,我要,我要……”
她正吃力地想爬起来,一边求我帮忙。我马上扶住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她扶靠在墙边坐好。她的身子虽然很瘦,可长年累月卧床的结果,上半身也很难起来了。可是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挣扎着要站起来,并且满脸通红地喊:
“感谢主耶稣,感谢主耶稣。”
虽然失败了好几次,但这次已经是很大的奇迹了。坐在一边的武成爸惊奇张大了嘴。
她的信心在这四天当中急速成长了。我再一次扶她靠在墙上坐定后,帮她拭了汗水,问她刚才为什么要起来。她说:
“大婶抓着我祷告的时候,突然吹来一阵强有力的风,就象从松树下吹来的清爽的风一样,风一过我酸痛的腿一瞬间感觉舒服极了。不由自主地说出了话。大婶,太谢谢您了。我从小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姐妹,孤零零的一个人……”
她抱着我大哭起来,我也和她一起抱头痛哭。
“上帝的爱胜过母亲和兄弟姐妹的爱。主耶稣为了医治你的中风病被钉十字架流血牺牲了。所以你得鼓起勇气,呼求主,感谢主才是。”
我又一次献上了祷告。通过四天的禁食,祷告更有力了。这不是我自己的力量,而是圣灵所赐的大能。**着耶稣所赐的权柄,把手放在她的头上用方言做赶鬼的祷告。就在那时,从武成**嘴里涌出了流畅的方言。哈利路亚!这是圣灵在她的灵魂中充满的证据。若有圣灵的降临,病得医治是迟早的事。
我突然想起住在尚道洞的赵镛基教师,上次不辞而别后还没有通过一次电话。何不请他帮忙呢?如果这时两个人同心合意祷告的话,一定会有更大的能力彰显出来,因为圣经上记载一个人能赶一千个仇敌,两个人能赶一万个仇敌。过去读神学时我们常在一个小组里为邪灵附身的人做了祷告,那些经历使我有了确信。于是我对武成妈说:
“我这就去招来一个更有能力的人,你就不停地说‘感谢主耶稣’吧!”
我一口气跑到派出所。
“妈妈,什么事?”
接电话的赵教师好象忘了前天不愉快的事,非常高兴地问了安。
“赵教师,你快来一趟吧。这里有一个中风七年的患者现在有神迹奇事的兆头。如果你来帮忙的话,她一定能够站起来。你快来为她祷告吧。”
“是吗?我手头上还剩一点功课没做,做完了马上过去。”
可是,那天太晚了,他第二天清晨才赶了过来。
我和赵教师一起把手放在武成**头上用方言做了祷告。圣经上讲只要有二、三个人聚集的地方就有主的同在。昨天一个人祷告时,浑身都出了汗,今天不仅没有昨天那么费力,而且比昨天更有能力了。三个人一起大声地用方言祷告。
“奉主耶稣的名吩咐你这个中风鬼马上出来。”
赵教师大声呵斥。
“奉主耶稣的名吩咐你起来。”
我也跟着大声呵斥。
奇迹出现了。武成妈开始扶着墙站了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迈开了第一步,虽然无力地倒了下来,但是她再次站起来了。喜乐满溢的脸上,因神奇而熠熠发光的双眼扑闪扑闪的,那生动的表情至今也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那天,武成**中风病得到了彻底的医治。其后我一连十多天,上他们家帮忙做家务,过了十五天后不再需要我去了,因为她自己可以亲自料理家务了。武成妈把头发梳理得漂漂亮亮以后,精神焕发地出席了帐篷教会。一个躺在炕上垂死的病人,满脸生气地站了起来,这件事轰动了整个村子。人们在武成**身上,看到了上帝行的神迹奇事。村民们开始动摇了。于是拽住赵教师说:
“赵教师,你上美国前到这儿来帮我吧。”
“妈妈,我看事情有进展了。我上美国的话每年给您邮来二百美元,你就传上三十多人等我回来吧,等我回来一起干。”
“赵教师,不用等你回来,你去以前先传三十多人吧,我和孩子们领着那些人等你回来不更好吗?”
“倒也是,先让三十人信主上教会,我想问题不大。”就这样他和我立了让帐篷教会复兴到三十名成人信徒的约后回到尚道洞去了。然后开始礼拜三和礼拜天到教会来证道。
中风七年的武成妈病得医治的消息传开后,反应最强烈的要数村子里的老巫婆。因为她每年都有一、两次为武成妈行巫术,这一次她不仅丢了一个老主顾,而且让她所供奉的七星仙的信誉一落千丈,她恨透了我。
“哪有什么上帝,那个和七星仙都是一样的,谁要是好好供奉七星仙,也会碰上那样的事。”
我听到巫婆在村子里到处散播这一类的话。正当我暗下决心一定要让这个辱没上帝圣名的人哑口无言的时候,机会来了。我在人们聚集的村口遇到了她。老巫婆一看到我就口吐秽言。
“上帝在哪儿?哪有什么上帝,有也是和七星仙一样。”
这时,我把话抢过来。
“怎么没有上帝?上帝是天上的天神,而七星仙是地狱里的鬼神。上帝差遣独生子耶稣基督被钉十字架,用他的宝血拯救了我们,并派圣灵来保护我们,把我们引领到天国去,可是七星仙只能把你这样的罪人拉到地狱去。”
她正欲强辩时,村民们以为有好戏看,围了过来,说来奇怪,老巫婆忽然低下头悄悄地往胡同口溜走了。这一下在村民面前证明了在上帝、主耶稣和圣灵并主耶稣的宝血前,任何杂神邪鬼都站立不住。
“我看上帝比七星神更厉害啊。”
人群中有人说了这么一句话。我不自觉地开始了露天布道。
“各位,都来信耶稣吧。信耶稣上天堂,供七星仙下地狱,地狱里有滚烫的硫磺火湖。信耶稣不仅病得医治,也会变成富人。大家都来信吧。到那松树旁的帐篷教会来吧。”
心中有圣灵作工时,说出去的话当中,也有了权柄和能力。有一位村妇笑着说:
“我以为哈利路亚大婶只会唱好听歌,没想到还挺会演说哩!”
我租的房子前院住着一位被人称为“柿树沟大娘”的人。因为她几乎每天都泡在老巫婆家,所以别号“小巫婆”。这位大娘也非常讨厌我。
我为了去给驿村洞医院的肺病患者传福音,路过她们家时,她冲我嚷道:
“为什么走我家的道?你什么时候征得我同意了?”
我也毫不示弱:
“天下哪有人走道还要人批准的?”
我们之间常有诸如此类的口角。那天也是我为了上医院传福音不加思索地路过她家门口时,她在茄子地里停住摘茄子的手,讥讽了我一句。
“哼,这下能带领千万大众了吧。”
“你别再为别人算命了,我是万王之王的女儿。”我说。
“什么?你是李王的女儿啊?”
“不是李王,是天父上帝的女儿。”
“噢,怪不得那么意气风发呀!”
“柿树沟大娘,您也信耶稣吧,跟着老巫婆没有好下场,只能下地狱。”
要是往常她肯定要怒气冲冲地应战,可是今天不知何故垂头丧气的。我正纳闷的时候,她意外地托了我一件事。
“哈利路亚大婶,我想托你一件事,行不行?我有一个儿子,我想把他托付给你。这小子从来就不爱下地干活,到处耍酒疯,如今又迷上了赌博,要把田产卖掉,只要能让他成人……”
“只要能让你儿子改邪归正的话,大娘你要信耶稣吗?”
“不,因为七星仙,我还不能去教会。”
“这个事他本人固然很重要,但是做母亲的非得率先信耶稣不可。”
我斩钉截铁地讲完,转过身就上了路。为了彻底拯救一个可怜的灵魂,也需要有无情的时候。
三天后的礼拜六下午,几位神学生来找我去做街头布道。这时柿树沟大娘的孙子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说他爸爸喝醉酒后不小心掉进厕所里了,他奶奶请我过去帮忙。这可能是邀请中最差劲的邀请了。然而我心中有一种感动,希望藉此机会拯救一个迷失的灵魂。于是满怀期望的我和其他几个神学生一起急匆匆地跑了过去。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人拉出来了,可是人也被熏得半死不活。我们把他抬到井边,我大概给他冲洗了身子,把人安顿好了后,我引导一旁的大娘说:
“大娘,您现在相信耶稣吗?如果您说要信,我就能让您儿子改过自新。”
“当然,得信呀!”
“真的要信吗?”
“真信。”
“那您大声跟着我说,从现在起我迎接主耶稣为我的救主。”
“从现在起我迎接主耶稣为我的救主。”
“求主赦免我不信耶稣的过犯。”
“因为我的罪,儿子成了胡作非为的人。”
“……”
她不愿意跟着我说“是因为我的罪。”
“大娘,大娘,快说‘是因为我的罪’吧。”
“怎么是因为我的罪呢?”
“当然了,圣经里讲父母的罪要讨到三、四代呢。重新跟我说吧。求主赦免我,因为我的罪,我儿子成了胡作非为的人。从现在起我要撵走七星仙,好好信主耶稣,广传福音,奉主耶稣的名祷告。阿们!”
我让她彻底地认罪了。圣经罗马书十章十节记载口里承认,就可以得救;在神学院上个人布道课时,也学习到领人归主前应该先让人做彻底的认罪,所以我把精力集中在让柿树沟大娘彻底悔罪的事情上。
就这样柿树沟大娘一家迈进了得救之门。主在马太福音十章三十二节里讲“凡在人面前认我的,我在我天上的父面前也必认他。”我确信上帝一定会保守他们一家得救。
不料,刚过三天,大娘又派人来叫我了,让我赶紧去一趟。我好生纳闷,又出了什么事。跑到了他们家,脸色苍白、神情惊惶的大娘见到我二话不说,一把拉着我的手走到屋后。她住仓库里指了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不经意地往里头一瞅,这一瞅,吓得我差点儿没大叫起来。一条生平从未见过的巨蟒赫然盘居在仓库里。黑色的背上稀稀疏疏地分布着黄色的斑点,发白的肚皮,油光锃亮的身子足有十厘米粗,把枕头大的脑袋高高扬起二尺多高,吐着半尺长的舌头,每次伸吐时,舌头的底色在青、兰、紫三色间变幻着。
“哎哟,大娘您也真是的,那样的东西得让村里的年轻工来打死,怎么叫我来呀?”
我一边后退,一边埋怨道。
“哪有人敢来打呀?那家伙每年下来两次,每次都把我供上的一大碗米饭和一只鸡吃得一干二净后,发着很大的声响从房顶溜走。这事儿自从我嫁过来至今已有四十年了。可是这次不知何故,鸡也不吃,就那样瞪着人,瞪得人发毛,谁敢碰它呀?所以麻烦哈利路亚大婶来处理了。你不是说上帝胜过七星仙吗?你把这件事摆了,我就上教会去。”
这时,我才发现我脚旁正躺着一只被捆绑的鸡。
“好!你放心吧,看我怎么收拾它。”
“要上教会的一句话,使我痛快地答应了她,别看我答应的痛快,我心里也没底儿,直发怵呢。我能依靠的只有恳切地祈求上帝赐给我智慧和力量。突然心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她口里承认了信耶稣,所以居住在她家里的邪灵失去力量了。那条巨蟒是出来寻死的。)
我想起马可福音十六章十八节“信的人必有神迹随着他们,手能拿蛇。”我就刚强壮胆,毫无惧怕了。
这功夫她的小儿子从地头下工回来了。我让他去给我弄来两条草袋子和钳蜂窝煤用的夹子。
“来,用木棍撑开这个草袋,然后把眼睛闭上,千万别睁开。”
我让围观的大人、小孩儿都闭上眼睛,让同行的神学生们为我代祷,还让主日学校的孩子们连续地喊“主耶稣,主耶稣!”
我用长柄的煤炭夹夹住了巨蟒的脖子,出乎意料,巨蟒竟然一动不动。我暗暗地加大了力量,拽了过来,巨蟒居然服服帖帖地爬进了草袋子里。身子全进去后,可能是闷得喘不过气来,把枕头大的脑袋伸出来,伸吐着舌头。正巧睁开眼睛的孩子们见到此景,个个大惊失色,撑开草袋口的小儿子也吓得要走开。可是令人惊奇的是巨蟒根本没有重新爬出来的意思。我悬起的心总算落了地。我叫小孩子们拿来木板和砖头,用木板堵住草袋子口,再用砖按住,后用另一条草袋子套了下来,最后用草绳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
“要是这条蟒活着回来怎么办哪?”
“大娘,您就别操那份心啦。”
“把它埋在地里吧,等草袋子烂了,不又出来了吗?用火烧也不是个事,烧一半就窜出来了。这可怎么办?”
我也正在考虑这个问题。正好这时我听人群中有人说每年都有人淹死在俗色江上的漩涡里,尸体到五十里外的马浦江上才浮出来。于是,我决定把巨蟒扔进水里。就这样他家小儿子把那东西扔进了江里。
那件事之后,柿树沟大娘当天就把供奉七星仙的器具都拿出来一把火烧掉了。终于她成为我们帐篷教会的一员了。那时曾掉进茅厕里的儿子,如今成了仪表堂堂的牧师,正在汉城牧养教会呢,哈利路亚!
就这样帐篷教会的大人一个一个地加添起来,每到礼拜三和礼拜日赵教师都来主领礼拜。
“妈妈,雨季快要到了,总不能长期领着孩子们租房子住吧?”
赵教师的这一席话正说到我的心里,我也正担心这件事呢。
“是啊,房子早晚也得盖啊。”
“您只会说早晚、早晚,到底是什么时候啊?大胆开始不就行了吗?”
“要盖房子得买预制板和木料等建材,可是……”
“唉呀,不管什么事只要开头就成功了一半。”
“这可不是乱开头的事,要一大笔钱呢。”我踌躇地说。
过了几天,赵教师突然领来了一个陌生的男子,说是盖房子的事得到上帝的应许了。
“妈妈,我们盖房子吧。”
“什么?盖房子?房子可不是用舌头盖的呀。”
“我和这位木匠师傅很熟,他同意先无偿盖房子。”
“无偿?”
“啊,就是赊帐,等盖完了,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给。”
“那也得买来水泥和预制板才行啊。”
“那是当然了,可是比起手工费,建材费不是便宜得多吗?来,马上开工吧。”
“不行,我哪有什么钱哪?”
说实话,我手头上没有一分可用于盖房子的钱,除非从那些纺织厂催来一些应收款。
“我大老远地从尚道洞把他请到这里来了,总不能让他白跑一趟吧。”
他说得也是,年轻的教师身无分文地赊来了木匠,我也很难以没钱为理由袖手旁观。我让赵教师和木匠先等我一会儿,我跑去找到允植的母亲,对她说:
“我们赵教师从尚道洞领来了木匠,催着要在雨季前把房子盖起来,可是我手头什么也没有。虽然有些应收款,可是那些也都在别人的手上……”
正当我向她诉苦时,她的大儿子对我说:
“哈利路亚大婶,真巧,我在市场旁的预制板厂里有一些应收款,我就拿相应的预制板和水泥来给你吧,等你盖完房子后,再把那笔钱还给我好了。”
上帝为了让我盖房子,早已预备好了意想不到的资助。第二天开始赊来的水泥预制板和松木板等建材陆续运到了。建筑工程在帐篷教会旁的地基上破土动工了。
有一天晚上,为了看守工地上的水泥和木材,我在帐篷里通宵祷告时候,突然心中有一个声音说:“外边有小偷。”我大吃一惊,急忙掀开帆布向外望去四周被漆黑的夜色笼罩着,万赖俱寂。
(奇怪,什么也没有啊!)
我边嘀咕边重又环视了一下,这次我发现对面的松树很奇怪,挺拔的树干上平添了白天所没有发现的两根粗树枝。我再试目一看,哪里是什么粗树枝,分明是两个光膀子的男人。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木匠住在村子里,在这三更半夜里我一个独身女人,怎能抵得过两个壮汉呢。我紧张得两腿仿佛生了根,动弹不得。我按捺住慌乱的心,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然后走到帐篷前用尽全力唱起了赞美诗。
不管恶魔多么猖獗,
救主耶稣是我军帅。
不要惧怕,英勇争战,
齐心协力,直到得救。
我唱的声音那么大,以至于喉咙马上痛了起来,村子里的狗也开始狂吠不已。我小心翼翼地再次察看了一下松树,那两个黑影还沾在那颗树上。无奈,我只好叫醒乡亲们了。我竭尽全力大喊了起来:
“抓小偷啊,抓小偷啊……”
喊声惊动了乡亲。不一会儿就有人跑上来了。这下松树的黑影只得落荒而逃。
“哈利路亚大婶,出了什么事?”
几位乡亲跑过来急切地询问。我把事情的经过向他们一五一十地诉说一遍。
“大婶供的神挺厉害呀,可是您自己还得加倍小心啊。”
他们关切地叮嘱我,然后都回去了。从那件事以后,不再有小偷出现了,工程也得以顺利进行。孩子们欢天喜地地等待竣工的日子,因为离开镇海以后,这是头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屋。可是我却忧心忡忡,因为再过几天就得付木材费、预制板费和工钱了,可是钱却一点着落也没有。
(再过一段时间就盖好了。)
正这么担心的时候,一天,仁川纺织厂财会科的韩科长找到帐篷教会来了。
他一边擦汗一边对我说:
“崔经理,怎么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呢?过期付款已经叫我们很没有面子了,加上您也不来收款,这不,我们厂长让我来给您送钱来了,找您可真不容易呀。”
“谢谢,谢谢……”
我连声道谢。在这人心刻薄的世界上,能有人主动把钱送上来,这真是一件令人感激的事。
(耶和华以勒!)
耶和华上帝可真是为人预备的神。送来的款加上我卖掉日本产缝纫机的钱,正好可以支付工程款了。我如释重负,当天就把工钱和木材钱付给了木匠。木匠感激地说真是没想到这么快给他付钱。允植家也很高兴,因为意外地得到了提前偿还。
“哈利路亚,天父上帝,感谢主赐下日用的饮食和供应这旷野的帐篷教会。”
我满怀感激地大声做了感恩祷告,并认罪悔改自己明知离开上帝的恩典片刻也不能活下去,却一直到早晨担心着钱的过犯。圣经教训我们凡事都是上帝的工,使事情得以成全的也是上帝。可是我却没有能够把一切完全地交托给上帝,这叫我深感亏欠。
环视了一下收拾干净的房子后,我走进了院子里的帐篷教会,再次跑到每天夜里一个人上来哭着祈求上帝的地方,向上帝献上感恩和赞美。
新建的房子是有三间卧室和一间厨房的雅致的预制板房。其中的两间卧室是用拉门隔开的,所以可以当做礼拜的大厅用。我想拆掉帐篷,可转而一想,将来教会复兴了,屋子里坐不下人的时候,也可以用到它,于是就把它那么放着了。被圣灵感动的赵镛基教师,为了照顾帐篷教会的成长,干脆从尚道洞搬了过来,因此我就专心于探访、街头布道和个人布道了。能够让更多的人成为上帝的儿女是我梦寐以求的理想和使命,为此我愿甘心付出更多的努力。
那天也一如既往上佛光洞市场做了街头布道,回来时我顺便买了几捆白菜叶子。我在小溪边的木棚遇见一位与我年纪相仿的女人正在洗衣服。我很想给她传福音,就顺着小溪走了过去
“他大婶,天气这么热,在你旁边坐下歇歇脚可以吗?”
“随您便吧。”
那女人瞅了我一眼,又埋头洗她的衣服。一丝不易被人觉察的愁容从她的脸上一闪而过。
(这女人一定有什么心事。)
我一边想一边大胆地对她说:
“大婶,活着很辛苦,是吧?人活得太累了,很容易想到死。你和我一起信耶稣吧。”
听到我的话,那女人似乎吓了一跳,马上停下手中的活直愣愣地盯着我,仿佛要把我看透,脸上充满了疑惧的神情。
“这位大婶可比我认识的巫婆还灵呢。你是怎么知道我要死的?”
这一下倒把我问住了。说实在的,和她搭话时我不知道她真的想死,也未曾料到我会说出那样的话。我有点儿惊慌失措了。然而我马上就意识到这是圣灵差我来到了她家,也看出她家一定大有文章。于是我壮起胆来。
“他大婶,信耶稣吧,信的话一切问题都能得到解决。”
可是那女人对“主耶稣”毫不关心,只是挨近我坐下来反复的问我:
“您太灵验了,住在哪里呀?”
她的意思是要问我的地址,以后要来找我算卦。我劝她说:
“什么灵验,你要是继续去找巫婆的话,肯定会被巫婆骗得倾家荡产,最终灵魂也会下地狱去。可是信耶稣的话,家庭和睦,病得医治,蒙祝福、享欢乐。我是传福音的教师,信主耶稣吧。”
但是女人更加挨近我说:
“我不知道教师是干什么的。但在我看来你好象过得无忧无虑。”
“可不是嘛,我心里天天有喜乐和平安,每一天的日子都是在地如在天的生活。”
“大婶您可真有福气。可是我的命太苦了。”
“我也有因为伤心要寻死的的过去,本来想要到那边三角山的山洞人不知鬼不觉地饿死,可是信了主耶稣以后,如今成了新造的人了。”
接着我把痛苦的往事一古脑儿地倒出来。当经理做大买卖的事、送母亲和长女去天国的事、被丈夫遗弃的事儿。女人满怀同情越发挨近我认真地听着。
“他大婶,家里有几个孩子呀?”
“一个儿子和三个女儿。唉,那有什么用?”
她吐了一句话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家附的邪灵可不是一般的邪灵。)
“她大婶,你想不想过一个无忧无虑的生活?哪怕是一天?”
“我这么命苦,哪有那样的好日子过呀?”
“有!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但是从现在起,你愿不愿按我的话去做?”
女人用好奇的眼光望着我。
“那个村子里有一间帐篷教会,明天正好是礼拜天,你来做礼拜吧。”
“象我这样的人也能去吗?”
“当然可以了,十点半以前到吧。”
“那我今晚洗洗澡……嗯,我记住了。”
(不洗澡也行,那是拜巫婆的时候做的。)
但我没有把话说出口,说不定这女人的心灵里已经有圣灵居住了。如果从洗净肉体的罪的意思上要洗澡的话也是一件大好的事。所以我只叮嘱她说:“明天一定要来呀!”
然后在心里祷告说:“求用主耶稣的名,主耶稣的宝血来涂抹他们一家的罪愆吧。”
我起身出来时,女人紧追着我问:
“明天十点半去行吗?肯定能见大婶您吗?初次见面的人,怎么会叫我这么依依不舍呢?”
那天夜里我为那位女人做了通宵祷告。我不知道她的姓名,只知道她是住在木棚的穿着破背心和绿色裤子的女人。
可是我在那天夜里为她家祷告时感到了圣灵强有力的工作。
感谢上帝!第二天大礼拜的时候,圣灵引来了那位女人。那天赵镛基教师讲的是马可福音九章四十四节到四十九节的信息。
“各位,缺了肢体进入永生,强如有两手落到地狱。大家知道地狱有多可怕吗?这些年人们动不动就自杀,这些自杀的人也都要下地狱的。”
我在听道的过程中注意到住木棚的女人热泪盈眶。
赵教师的证道充满了圣灵的能力。证道结束后开始了全会众的开口祷告。这时我走过去给那个女人做了按手祷告。
“天父上帝,这个女儿的心中布满了乌云般的忧虑。求圣灵,如同火烧以利亚的祭坛一样焚烧她的心,用圣灵的火充满她。奉主耶稣的名吩咐,折磨这个女儿的污鬼,马上从她身上出来!”
我浑身都是汗水,而那个女人却是被泪水泡得一塌糊涂。圣灵如火从天降了下来。开口祷告结束后赵镛基教师要为决志归向主的人祷告。他再三强调慕道友在公众面前用口承认主耶稣为自己主人的事,他说这不论对上帝还是对人都是很重要的。
“主耶稣今天也在呼唤各位,决志要把主耶稣迎接为自己救主的人请站起来。我们都不知道上帝什么时候把我们的灵魂接走。决志的人请马上站起来,我要为他做祷告。”
这时住木棚的女人用手掩着面站了起来。哈利路亚!做完奉献后是做见证的时间,那女人大胆地站起来做了见证。
“我还不太明白耶稣是干什么的。昨天那位教师大婶路过我家歇脚时,让我今天来这里我才来的。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流了这么多泪水。我们家已经在一个星期前就没有吃的了,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想活要领着孩子去自杀。所以领了四岁的小孩子去了绿番洞沟里,我打开耗子药要给孩子喂时,孩子说什么也不吃,正当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有人把药抢了过去,我回头一看是我丈夫。他发现我的举动有些异常就跟了过来。从那以后,丈夫把我盯得很紧。又过了一个星期,这期间我一直在寻找机会,昨天刚好有了空子,我再次决定要死。可是死的时候不想留下一大堆脏衣服,正在溪水边洗的时候,那位大婶走过来对我说‘不想活了吧?’一句话就点透了我的心事。那时我的裤子兜里正揣着一袋耗子药呢。很奇怪的是我发现自己舍不得和那位大婶分手,今天早晨也鬼使神差地走到这里来了。不料,一到这里就没有主见地流了许多的泪,现在我心里很舒畅,听了先生的话以后心中要死的念头也抛得一干二净了。我虽然不知道主耶稣是谁,但我要相信他。”
流着泪的见证一结束,帐篷里响起了炸雷般的哈利路亚声。我和赵教师都哭了。对一个开辟教会的教师们来说没有比这更大的安慰和感激了。夜晚牺牲睡眠时间做通宵祷告,白天踏破铁鞋地去传福音的人,早就准备好为了拯救一个迷失的灵魂天天晚上通宵祷告、日行千里路了。
住木棚的女人出席教会不过几个礼拜,就开始给丈夫传福音了。
“孩子他爸,我现在开始不再寻死了。但是您得和我一起上帐篷教会去。那位年轻的先生讲得可好了。”
可是丈夫一听妻子抛弃了要死的念头就把话题给转移了。
“我将来还要重操旧业,那就得经常喝酒……教会嘛,你就一个人去好了,我以后再说吧。”
“那好,不知什么时候我再想死的话……”
“好,好,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去不成吗?”
在太太的胁迫下丈夫也上教会来了。我和他太太二人好不容易使他起来站在会众面前亮了相,然后送了他赞美诗和单本福音书做纪念。就这样被逼无奈出席教会的他越来越有热心了。起初他把圣经和赞美诗放进衣服兜里,快到教会要见到敲钟的我时就若无其事地把圣经赞美诗拿出来向我挥挥,可是日子一长他就毫不犹豫地捧在手里。后来他得到了圣灵充满,并且夫妻二人积极地出席了教会。她丈夫蒙上帝的恩典开始做起了买卖,十分之一奉献也做得尽心尽意,最后他们夫妻成了长老和劝事。他们就是我们帐篷教会已故的第一任财务执事朴在享(腓利)长老和白锦女劝事。
那年冬季的一天,在通宵祷告的时候,有一位被邪灵附着的小儿科医生的太太被人领到教会来了。当一个做医生的领着太太到帐篷教会让人做祷告的时候,教会就是他最后一处可去的地方了。赵教师和我抓住那位太太的手做了祷告。可是当我们按手的时候那位太太大叫“出去了,出去了!”后就张开大嘴伸出长长的舌头如同僵尸一样躺了下来。不一会儿又突然坐起来怒视周围讥讽地说:
“你们以为我会出去吗?我才不出去。你们禁食三天也没有用。”
教会所有的人都迫切地进行了开口祷告。我们根据赵教师的建议,先认真进行了认罪悔改的祷告,要以此得蒙主耶稣的大能。那时赵教师突然站起来做了预言祷告。
“朴腓立,你怎么偷窃十分之一奉献?这十分之一是你的吗?你不怕我把你的锯沫厂关掉吗?!”
(遭了,他们刚刚有了一些信仰根基,今天听到这么严峻的预言后会不会跌倒啊?)
我担心的转身望了一下朴执事夫妇,发现他们正叩着头,流着眼泪做着认罪悔改的祷告。
这时赵教师忽然又再次起来,象鹤展翅一样张开双臂在屋里一边旋转一边做了方言祷告后,立即把方言译了出来。
“我所爱的女儿,你要仰望我,你不会常年在这帐篷里受苦受穷。看啊!我要用银色的翅膀载上你,让你到地极去见证福音。”
那时我也被圣灵充满站了起来,和赵教师一道唱起了赞美诗,那一瞬间真是被圣灵浇灌的圣洁时刻。在场的信徒们也都被圣灵所充满,以敬虔的心领受上帝通过赵教师的口说出的预言。虽然身在帐篷教会,但心系遥远的未来。赵教师的脸上因圣灵的充满发出了荣光。
不一会儿,赵教师把手按在我和小儿子圣光的头上用方言祷告后,翻译方言说:
“我所爱的儿子啊,你将如同约瑟一样远离祖国和父家,要长久的服侍我,成为我祷告的仆人。”
然后对我翻译方言说:
“我所爱的女儿,你的丈夫将要回来,但要患上中风病,失明三年。”
那时在德寿小学六年级学习的圣光虽然说自己宁愿成为以撒也不想做约瑟受苦,但他却按预言所讲,如今一个人在美国牧养教会已经有四年了。我的丈夫也回心转意,后来患过中风病,失明三年后归天了。
就这样整个教会做了彻底悔改后,再次向小儿科医生的太太按手时邪灵被赶出去了。哈利路亚!
那件事过了不久,朴腓立执事家经营的锯沫厂倒闭了,当时朴执事在教会里做了这样的见证:
“连续做了五个月的十分之一奉献时,心中产生了吝啬的心,所以对家人说每次做的十分之一奉献不但数目小,对家用也没什么的帮助,不如我们干脆来个零存整取,到时候一起交吧。我不顾家人的反对用那笔钱做了小小的金融投机。表面上说是为了做上帝的圣工,其实在上帝面前是大大的过错了。那天晚上上帝通过赵教师斥责我时,我马上做了认罪悔改的祷告。如今虽说厂子已经倒闭了也不觉得的很可惜。我相信上帝会还给我们的。”
见证结束后,大家纷纷安慰说这是上帝爱朴执事的标志,然后大家为此做了祷告。整个帐篷教会再度充满了爱的气息。
主日学校越来越复兴了,可是我连一块抄写赞美诗的黑板也没有。我就买来纸用笔抄了几首,可是我写的字不工整,我想找住在村后的高中生来帮忙,也借此机会给他传福音,主意打定,便早早出了门。一路上我挨家挨户的传福音,说“信耶稣得永生吧”。当我进到一间茅草屋时,没有发现屋里有人。正欲转身出门时才猛然看到有个人躺在炕角上,身上盖着一床黑乎乎的棉被。
(这么热的天,是不是病了?)
我真心走过去。
“哪儿不舒服啊?”
“没有,这里没人,你走吧。”
被子掀开了,出现了一张年轻的面孔。
“你不是人吗?”
“我不是这家主人,你走吧。”
铁板钉钉,下逐客令了,我只得悻悻而归。
那天晚上我在家迫切地为那位“可疑的青年”做了祷告。第二天我又去找了他,发现他还像前一天一样蒙着大被躺在炕角上。
“年轻人,你这么不分昼夜地躺着,不生病才怪呢?”
“得了,得了。我才不想和你说话,你快走吧。”
凭直觉我感觉到他是做错了大事后躲起来的人。
(这一定是个有问题的人,我非要给他传福音不可。)
那天我还是毫无收获的回到了家。第二天我改变“战术”,去买了一点白面,掺了一些玉米后烙了几张饼,带着饼我又找他去了。
“年轻人在家吗?”
“你又来干什么?”
“来,先把这几张饼吃了吧。”
他一看这情形,有些不好意思地坐了起来。
“年轻人,你老家在哪儿啊?”
“江华岛。”
“你怎么没日没夜捂着大被呢?”
“我到汉城来找工作的,可是毫无头绪,一点希望也看不到,所以就这么干耗,闹心呗。”
“噢,是这样。来,先把饼吃了吧。吃完了给你一个希望的活计。你就当做善事,帮我在这白纸上把这些赞美诗抄下来好不好?”
“抄赞美诗?”
“对,我明天再给你带些纸来。要么你到那边大枣沟来一趟吧。”
第二天清早,年轻人就到教会来找我了。
他帮我从“只有主耶稣的宝血”这首诗开始抄写了十张后下坡走了。他以此为契机,也出席了教会,并当上了主日学校的老师。后来听到他的见证才知道原来他太太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当她死去时在枕头边画了一个十字架,终于他太太的信心成为一粒麦子使他归向了主耶稣。
一天,一位主日学校的老师跑过来对我说:
“崔教师,那位赵柄虎老师在厕所里抽烟呢。”
我摇了摇头。
“怎么会呢?他也是主日学的老师啊。”
这时在一旁的另一位主日学老师也帮了腔。
可是我也不能当场责怪灵命幼小的他。平常礼拜结束时,他总是拽住赵教师刨根问底,令赵教师“谈”虎变色。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得到圣灵的光照后,一改过去的劣习,忠心服侍教会走上了奉献之路。神学院毕业后,如今成了一位优秀的牧养人、江源道耶稣院分院的院长、忠心服侍上帝的圣工。
不仅仅这位赵牧师,如今奉天纯福音教会的朴终善牧师也是如此。想当年,让他信主的时候,他还说:
“信什么耶稣呀?还不如信我自己的拳头呢。”可是被圣灵的大能浇灌以后,从神学院毕业,如今是一位非常成功的教会牧养人了。
有一天出动探访时,在一户人家看到一个女人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小男孩儿,满面愁容地坐在炕上叹息。小孩子的肚子鼓得象一面大鼓,细嫩的手指尖上到处是用针挑开的疤痕。
“大妹子,这孩子是怎么啦?”
“是一种肠虐。”
“信耶稣吧,只要信了主耶稣,这小孩子的病就会好的。”
我迫切地为小孩子祷告后回了家。从那天晚上起我就专门为方石的肠虐做了祷告。不久方石的母亲出席了教会,随之方石的病也好转起来,鼓起的肚子平坦了。可是方石的爸李在烈先生却说自从太太信主后,一喝酒他死去的老母亲就浮现在他的眼前,为此他大大地逼迫他的太太,不许她上教会。
有一天晚上,正当我一个人在帐篷教会里为方石家做恳切祷告的时候,李在烈先生喝得酩酊大醉地走了进来。
“你算老几啊?老是方石长方石短的?”
“唉呀,方石他爸,你别再喝酒来信主耶稣吧。信耶稣可以成为富翁。”
“什么?富翁?”
“是啊。”
“我虽然不信耶稣,但是信大婶您这句话。”
“那你得按我的话去做,怎么样?”
“行。”
“第一,要戒酒;第二,每个礼拜都要出席教会;第三,要交十分之一奉献。”
李先生当时在陆军大学教德语,他果真按我说的去做了。可是过出两个月后,他拉长了脸来找我了。
“崔教师,我有话跟你讲。这些日子我确实按你说的去做了,可是我怎么反被校方辞退了呢?”
“那可是个好兆头哇!”
“什么?好兆头?”
“可不是嘛,你没见过铺柏油马路时先把地掘得老深吗?要当富翁也得有一落一起呀。对了,我听说你是汽车工程师啊?”
“不错,可是我手头没钱,什么也干不了。”
“那你就从小买卖起家吧。你先到佛光洞的中心处挂一个补轮胎的牌子吧。”
就这样开始的补轮胎的铺子发展成了汽车修配厂,李先生本人也成为我们教会的长老,他的太太金风姬执事和儿子方石正在神学院读神学。
方石的爸出席教会的那年冬天的一天,我跺着在街头布道中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脚回到了家。可是,还没待我脱下外套,赵教师后脚跟了进来说:
“妈妈,主日学不有一个叫旭正的孩子吗?”
“你说的是因为上教会挨他爸揍的那个?”
“就是他,他那个酒鬼父亲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昨夜不是很冷吗?他喝醉酒以后,倒在市场过了夜,结果今早人们从市场把他的尸体拉回来了。”
“他儿子是我们主日学的学生,我得去看一看。”
我们赶到了旭正的家。那时冻僵的尸体还放在院子里搭设的小帐篷里,因为是客死在外的尸体,不能放进屋。尸体上下都是酒后呕吐的污物,发出令人作呕的臭味。
“主啊,求您帮助我让我凭着主耶稣的慈爱来洗净尸体,并装殓起来。”
一经祷告,尸体的臭味也不觉得太难闻了。我回了一下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跟着来帮忙的年轻人一个不剩地都走掉了。我只好自己动手,如同洗冻明太鱼似的把尸体洗干净后,装了殓,没什么意外地发丧了。他的儿子旭正如今成为上帝的仆人在军浦牧养教会。这些都是流着泪撒下的种子。
从帐篷教会已经走出了十一位牧师,现在也有好几个人在神学院装备自己。这一切都是上帝所赐的恩典啊!
朴在享执事夫妇二人出席教会以后,他们家的一个亲戚逼迫他们说:
“上教会做赔了买卖,如今连祖宗都不想祭拜了吗?”
那位亲戚的家境很好,家里有几辆大客车为他挣钱。朴执事都不好意思上他们家了。
一天,天正下着大雪,朴执事顶着大雪上教会来了。
“崔教师,有件事儿要麻烦您。”
“什么事儿?”
“逼迫我们的那个亲戚要请两位教师上他们家去。他的病复发了。说不定借此机会还能给他传福音呢。”
“嗯,很好。我们当然去。”
一旁的赵教师痛快地答应了。我们俩即刻就动身了。天寒地冻,由于积雪,道路更滑了。我们好不容易到了他们家。一进他们家门,看见患者正躺在烧得发烫的炕上,身上还盖着三、四床棉被,患者的身上居然还缕缕地冒出水蒸气来。
“您患得是什么病啊?”赵教师问。
患者回答说:
“我这病是在朝鲜战争开始的那一年得的。一吃完饭开始淌汗,一直把身上的衣服和盖着的被都浸透。出汗以后人也就虚脱了。到各大医院就诊,也只得出发汗性中枢神经异常症的诊断,没有什么有效的治疗方法,在这样的剪熬当中度过了战争年代。后来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住在美军的营地里,那时美军中有人弹着吉它唱了几首歌,现在回想起来,他们唱的好象是赞美诗,那天我在赞美的歌声中安然入睡。第二天醒来时发现发汗的病好了。当时我还以为这病在寒冷中睡一觉就没事儿了。可没料到七年后的今天,这病又犯了。可这次怎么受冷也无济于事,我想我命该如此了吧。这时我听他们说帐篷教会有神迹奇事,所以就厚着脸皮请你们来了。两位教师为我做个祷告吧。”
听完他的述说后。赵教师读了雅各书五章十四节的经文。然后让他口里承认信主耶稣的名。
“白先生,你相信祷告的时候主耶稣会医治你吗?”
“相信。”
“认罪悔改后愿意迎接主耶稣为自己的救主吗?”
“愿意。”
“那现在祷告你会得医治的。”
我们恳切地为他做了祷告。当我们出门时,雪已经停了,灿烂的阳光照在雪地上令人眼花缭乱。
这时,朴执事跟过来了。
“两位教师,这么冷的天麻烦你们真不好意思。”
走在前面的赵教师问他:
“朴执事,你相信白先生的病能好吗?”
“那得走着瞧了。”
听到这话,赵教师停下脚步转过身斥责他说:
“你这是什么话?您一定得相信他能医治,要信。”
第二天大礼拜的时候,一位戴着帽子,身披大衣的中年绅士突然走进来了,他就是那位白先生。
“两位教师,我的病一夜间就痊愈了。昨天两位回去不到十分钟汗水就停下来了。”
他就是我们教会第一批长老之一白乐顺长老。
自从决志信主的那一天开始他一直坚持参加了晨更祷告。四个月后受发洗。痔疮病也得到了医治。现在他正在洛杉矶纯福音学院毕业班学习。
新盖的房子成了二、三十人能够坐着做礼拜天的聚会点了。可是夏季一过,随着信徒的逐日增多,房子越发地显得拥挤了。每个礼拜天和礼拜三就有很多病人来参加礼拜,里屋几乎都是患病的人。有中风的、瘫痪的、哮喘的。特别是那些肺病患者中有几位是患了好几个年头的重症者,可是他们毫无顾忌地随地吐痰不说,在我出门探访的时候,就到厨房随便用手抓东西吃。我在家时,以为他们太饿了,就给他们熬了一些玉米粥吃,可我不在家时就不晓得谁用过哪些碗筷了。
有一天长子圣水放学回来时,咳喘得很厉害,身上好象也发烧。我以为在夏秋换季时受了凉,就让他上炕躺一会儿,还给他加盖了被子。可是他还是不断地咳喘,不断地往废报纸上吐痰。可是到了傍晚突然大口大口地吐出血来。我大吃一惊,慌忙问他:
“你是不是太累了?”
“妈,我一入秋就开始咳喘了,有时痰里还带有血丝。”
“这孩子,那你怎么不早说呢?”
“没事,会好起来的,妈,你别担心了。”
“什么没事,是我忙着传福音没有照顾好你呀。你说说看都有什么症状?”
“胸部很郁闷,有时还有一点疼痛,嗓子眼里有血腥味儿。”
我一听就知道是肺结核。我后悔让孩子们和肺病患者吃住在一起了。第二天一大早我带着圣水上医院一检查,果然不出所料,是肺结核。医生叮嘱我们一定要上医院治疗才行。一个难题摆在了我的眼前。一方面是我手头确实没有钱,另一方面是有很多患者从四面八方云集到帐篷教会要用信心治病,而我做为教师要把儿子送到医院去治疗的话,会让很多的人跌倒的。
因而我和赵镛基教师从那天晚上起向上帝做了迫切的祷告。祈求上帝通过圣水的病彰显更大的荣耀。我把圣水和别的患者们隔离开了。现在只能等待上帝的医治了。
“上帝啊!就象亚伯拉罕献以撒时,有上帝的预备一样,求祢施恩医治这个小孩子吧。”
如此过了十天,上帝终于彰显他的大能了。天天吐血的圣水停止了吐血,咳喘也止住了。聚在那里的患者们从圣水的身上得到了确信,上帝的圣名得到了荣耀。后来我才醒悟到圣水的肺结核不是偶然得的,而是上帝为荣耀自己的圣名而行的神迹奇事。
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四面八方的患者云涌而来我们的小屋实在容不下了,只好又搬回了帐篷,在那里做礼拜。
几天前还是金黄色的田野,经人们的一阵扫荡之后就露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深黄色的土地便呈现在人们的眼前了。
我和往常一样到住宅区探访回来时,在收割完的白菜地里拾了一些白菜叶子。一路拾下去也不知走过了多少块白菜地,走到了一个摇摇欲坠的小屋附近。神圣的使命感催促我走近那个小屋。走过去一看,小屋的门早已不知去向,椽木也蹋下来,门洞也只能容纳一个人勉强地进去。不断地有孩子从那窄门里出出进进。
(看样子是穷得叮铛响,可怎么有这么多孩子呢?)
我大声朝里喊:
“屋里有人吗?”
“哎——”随着一声微弱的回答,一个女人探出了头。额头上扎一条脏兮兮的裙带,两眼凹陷,一脸的憔悴。她朝我微微蹙眉,算是询问。
我赶忙回答:
“我是那间帐篷教会的哈利路亚大婶,请您信耶稣吧。”
“信耶稣?那些我都信过了。”
她讲完就要扭头进屋。这时我发现她的门牙都脱落了。
“大妹子,天气这么凉,进去坐一会行不行?”
“随便吧。”
我走进了半蹋的门洞。炕席破烂不堪,到处是灰尘,墙壁和天棚也被岁月拖累得好象挡不住风雨了。在这样的屋子里,光腚、赤脚、满脸污垢的孩子们坐成一排瞪着骨碌碌的大眼睛正好奇地望着我。
“妈,我饿了。”
三岁左右的小男孩儿哭闹起来了。
(她们家到处充斥着叫人贫穷和得病的邪灵。)
环视完毕,我开始挑起了话题。
“大妹子,你曾信过主耶稣吗?”
“是啊,我在咸镜道时,信过上帝道,不是有个叫天道教的吗?就因为信了那个道,大富翁家的儿媳妇沦落到了这般境地。那个时候,我们别提多有钱了,在我们那个地方能到东京度蜜月的只有我们夫妻俩呢。可是,现在,唉——”
“大妹子,天道教和耶稣教可是两码事儿呀!信主耶稣不仅病得医治,还能致富哩!”
“别提什么病得医治了。光跳大绳也跳了十多年了,也不见有什么好转。差不多有十多年没吃上一口米饭了,现在糊口也成了问题。吃了上顿没下顿,结果得了胃肠病,成天头也痛,连眼睛也不开了。死了该有多好哇!对了,大婶,您就发发善心给我买付毒药怎么样?”
“为什么要死呢?应该活下去,而且要健康、富裕地活下去。你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
“别提他了,十二岁的儿子擦皮鞋赚来的几分钱,他就抢过去买酒喝。他是个酒精中毒者,一天不喝酒就手脚抽风,死去活来呢。”
“大妹子,信耶稣的话那个酒魔也能赶出去。”
“对啊,是酒魔。”
趁话很投机的当儿,我抓住那位女人的手做了祷告。
“天父上帝,这个家里充斥着贫穷鬼、酒鬼和病魔的作为,求主用圣灵之火焚烧一切。奉主耶稣的名吩咐叫人贫穷、得病的恶鬼马上从这里出去!奉主耶稣的名吩咐污鬼放开捆绑马上出去!”
孩子们在我祷告的时候仍然进进出出,争吵不休。我把他们一个一个地抱到膝盖上为他们做了祷告,然后我就回来了。
从那天晚上开始我在通宵祷告中加添了为她们家的祷告。第二天我又去了她家。我用心地唱了三四遍“我今来依傍十架,我贫困、软弱、盲目。”然后给她读了约翰福音三章十六节。
“‘上帝爱世人,甚至将他的独生子赐给他们,叫一切信他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大妹子,不管是谁,只要信主耶稣就得医治、得丰盛,并且将来在天国里得到永生。我也是为了自杀进到深山过了二十天后,遇到了主耶稣,现在日子过得欢欢喜喜。我母亲也和你一样有慢性头痛病,天天用裙带扎额头,可是信耶稣后就痊愈了。”
那个女人好象对我自杀未遂后信耶稣、读神学、当上教师的见证很感兴趣。
“我小时候也去过主日学校,也参加过圣诞节。”
她的心门比昨天开得多一点,我就把手按在她的胸前做了祷告。我直面她惨淡的人生,触景生情,想起了自己的过去,不由得流泪做了祷告。此时,圣灵也感动了那位女人,和我一起流了泪。同病相怜的我们抱头痛哭起来。屋里的一切好象都被这种热浪融化了。我和先前一样为孩子们做了祷告。孩子们都变得很乖,安安静静地顺从我。从那天晚上我为那个家庭开始了一百天的定期祷告。
第二天我买了三角钱的米糖又去了他家。就这样一连去了十几天,在这期间她有了惊人的变化。一天,探访礼拜刚结束,她对我说:
“大婶您天天为我祷告后,我的头不疼了,真奇怪呢。”
我心想恶鬼已经离开她了。我对她说:
“那有什么奇怪的,我不是说过上帝能让病得医治,让人过富裕的日子、也能医治酒精中毒吗?走着瞧吧,胃肠病也会痊愈的。”
我还劝她说:
“大妹子,山那边有一间帐篷教会,明天是礼拜天,你一定要到教会来,你只有这条出路了。”
她出乎意料答应了我。礼拜天她领着八个孩子浩浩浩荡荡地奔教会来了。那天赵教师以“浪子回头”为题证了道。那篇信息仿佛是专门为她准备了似的,对她触动很大。礼拜一结束,她一边用裙摆擦拭泪水,一边说:
“年纪轻轻的人真是能说会道啊!每一句话好象都是针对我讲的,让我止不住泪水啊!”
看到她这副模样,我十分欣慰。我用玉米粥招待了他们。那个时候,每个礼拜天都熬一锅粥招待信徒。
我们帐篷教会每天都有通宵祷告会。几天后,一个皓月当空的秋夜,在我白天告诉她来参加祷告会后,到了夜晚她果真抱着吃奶的孩子上教会来了。那天夜里赵镛基教师读了路加福音十八章一节到八节的经文后以“不论是谁只要以确信的祷告祈求时,一切的疾病都能得医治”为主题证了道。然后劝勉坐在草袋子上认真听道的那个女人说:
“您的胃肠病和丈夫的酒精中毒也会痊愈的,相信吗?从今天起每天晨更时我要和崔教师一起为您家的柳先生祷告,您也每天凌晨来教会一同祈祷吧。”
礼拜结束后我给她念了约翰三书二节的经文:“亲爱的兄弟啊,我愿你兴盛,身体健壮,正如你的灵魂兴盛一样。”然后让她背了下来。
从那以后那女人开始每天早晨上教会为丈夫守了晨更祷告。
我们定的一百天祷告快要期满的一天下午,那个女人在帮别人锄地回来的路上,到帐篷教会来了。她一进门就喜形于色地说:
“崔教师,我的胃肠病好了。”
十年如一日,用大麦糊糊口而得胃肠病的女人,靠上帝的大能痊愈了。哈利路亚!
她放下手中的锄头,坐到我的身边说:“崔教师,昨天我做了个异梦。我梦见我家周围有数千个光着腚、手拿空罐头盒的瘸腿乞丐,我一开门出去,他们都伸出手可怜巴巴地望着我,我急了,大声叫嚷地说:‘我是信主耶稣的,我奉耶稣的名吩咐你们乞丐帮马上滚开。’他们就一边唠叨说:‘她一信耶稣就把我们撵走了。’一边撒腿就跑。这一下,从我家的各个角落、板炕下面和门后边也出来了无数的乞丐往田野跑了。这是不是很奇怪呀?”
听她这么一讲,我就高兴地说:
“这么一来你可有活路了,叫人贫穷的鬼撵走了,大妹子你可有盼头了。来,我们做感恩的祷告吧。”
“天父上帝,感谢你让我的大妹子凡事兴盛,身体康健,如同灵魂兴盛一样。如今用圣灵的大能捆绑了魔鬼的作为,求主加倍地赐下所预备好的福份吧。”
我恳切地祷告让她回去了,然后又开始了另一个一百天的定期祷告,一个礼拜结束后我正准备回家的时候,一个中年男子醉熏熏地走进了帐篷。
“我是住在山那边的柳华文,我想见一见叫崔教师的夫人。”
他就是那个女人的丈夫柳先生。因为喝得烂醉无法沟通就让他在帐篷一角盖着草袋子睡了一觉,一直睡到凌晨一点多,醒来后一声不吭地回家去了。
从那以后他的酗酒有所收敛了,可是他喝酒的习惯要想彻底改掉可真是不容易。有一次,当他把买来的黄豆芽和大麦放在大衣口袋里醉熏熏地回来的时候,不小心一闪从桥上掉进了小溪里,是路过的乡亲们把他捞了上来。十年前还有些朋友送点儿米帮助他们,可是自从人们发现犹如向无底缸倒水时,就再也没有人肯帮助了。
柳夫人出席教会快满七个月的一个夏日,从半夜开始下的雨到凌晨转为倾盆大雨。我们正在油灯下做晨更祷告,突然闪电一闪而过,眼前一下子变得一片漆黑,只有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这时赵教师中断晨更祷告,叫住我说:
“妈妈,现在开始不用为柳先生祷告了,有圣灵的应允了。”
我高兴地说:
“是吗?我还以为应该再祷告一年呢。仅仅七个月就有应允了,太感谢上帝了。”
我进到屋里又开始了祷告。这时,门外有人在叫我:
“崔教师——”
开门一看,是柳华文先生的大儿子在大雨中站着哇哇大哭。
“我爸快要死了,我妈让你快来一趟。”
我的心一下子悬起来了。
(天父啊,难道这就是祷告的应允吗?我还以为他的酒精中毒得医治后,会成为新造的人呢。如今我也束手无策了,若上帝的旨意是接他走的话,我们也只有成全的份儿了。)
我和赵教师冒着倾盆大雨一路小跑地穿过了田野,我们也没有雨伞可带。我把裙子披在头上,而赵教师则淋成了落汤鸡。我们摇摇晃晃地在狭小的田埂上走过。电闪雷鸣之中我们走进了屋子,柳先生正躺在炕上打滚,他的脸和身子都变黑了,模样煞是可怕。昨夜说头晕、肚子疼后,凌晨突然倒下来了。我和赵教师一起把手按在他的头和肚子上大声地做了祷告。
“奉主耶稣的名吩咐你这个恶鬼从他身上出来!”
柳先生呻吟了一声后挣扎起来,突然从他的鼻孔里流出黑乎乎的血,他大叫了一声后,“呼——”地长叹了一口气就往后倒,昏死过去了。赵教师有气无力的说:
“凌晨我虽然得了圣灵的应允,但我也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不管怎么样他信了耶稣,即使归天了也是个感恩的事情。”
“唉呀,赵教师,这已经是很过份的恩典,当然是感恩的事情了。这怎么能和醉生梦死的下地狱相比呢?”他夫人说。
我们继续唱诗,做了祷告,柳先生的脉搏虽然没有停止,但在昏迷中他一动不动,我们只好起身回来了,早晨去的时候是六点半,回来的路上,雨过天晴,艳阳高照,早晨湿透的衣服在唱诗祷告中已经干了。
那天晚上七点左右,从他家传来了令人振奋的消息,柳先生起身喝了凉水后,精神焕发了。阿们,哈利路亚!上帝的旨意就在于此,上帝的应允就这么彰显了。上帝的祝福开始临到了他们一贫如洗的家。
关于柳先生说来话长,他的侄子在汉城是个有名的外科医生。柳先生后颈上长了一个瘤子,那个瘤子让他疼痛不已。为了止痛,柳先生侄子往那里打了鸦片,不料,这一打上了瘾。后来侄子为了让他戒掉鸦片,可结果适得其反,他又成了酒精中毒患者。从此,终日以酒为伴,在贫困当中苦苦挣扎到今日。就是这样的人,在我们做定期祷告不到二百天的时间里,上帝的大能医治了他的酒精中毒。柳先生病得医治的消息一传开,更多的人出席了教会,荣耀了上帝。
第二年春天的一个晴朗日子,我正在帐篷里打扫卫生,柳夫人头顶一个小口袋走了上来,见到我和赵教师也不打一声招呼,一声不吭地往屋里走,我和赵教师面面相觑,很是纳闷也跟了进去。只见她把口袋放在门坎边,把脸埋在上边哭起来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您这是怎么了?”
我们忐忑不安地问。
“没什么,只是太感激了,崔教师,你听我说,我丈夫戒酒变成新人的消息一传开,他过去的朋友们筹了一袋大米送了过来。这可是十年来第一次摸到的大米啊。用小袋子装上十分之一后,心里很是舍不得,有个声音在心里说:‘这一小袋米也可以让一家人吃上三天呢,给孩子们做米糕吃也好呀!’于是我把米倒了回去。不料,另一个声音又说:‘这袋米是谁给你的?你忘了做十分之一奉献了吗?这可是上帝赐给的,难道你要窃取上帝的东西吗?’我心里一个激灵,急忙把米装进了小口袋里,我在心里下命令道:你这恶魔,再怎么试探也阻挡不了我做十分之一奉献。不可试探人!然后我就顶着这口袋上教会来了,一路上我喜不自禁地唱起了赞美诗。可是快到教会时,头上的一小袋米一下子变得象一大袋米一样沉重了。身后也好象有人拽着我,顶的米也好象要掉下去似的,急得我浑身都出了虚汗。我就在心里赶鬼:恶魔走开,靠主耶稣的宝血吩咐。终于,我得胜了。崔教师,快把这米倒了吧,我怕我又变卦了。现在我心里是很舒畅的。”
说完,面庞上充满了喜乐。
面对她送来的这袋米,我和赵教师都哭了。因为我们太了解她的处境了。十年如一日地用白面糊口,用十二岁的儿子擦皮鞋挣来的钱买来的一丁点黄豆芽就成了她们家的山珍海味。对她家来讲这一草袋米无疑象是一笔横财。从这样的一草袋米中拿出十分之一奉献给上帝,她心中的争战是何等惨烈呢!她的信心足以与打碎玉瓶的马利亚相媲美了。按人情真想让她拿回家给孩子们吃,可是她既然凭着信心把属于上帝的拿到上帝面前,相信上帝一定会负她责任的。我没有说什么话,因为这袋米不是给我和赵教师送来的,而是把属上帝的物拿到了上帝面前,是顺服和信心之物,我又有什么资格讲别的话呢?这时赵教师说:
“妈妈,圣经里讲的以利亚吃撒拉法寡妇的最后一点饼和油时的心情我现在有所体会了。既然上帝撵走了她家的魔鬼,又愿意祝福她们家,我们就收下这袋米,为她家做祝福祷告吧。”
就这样从好些天起我们也吃上了好几年没有吃过的大米饭。每次吃饭前都不忘为她们家做祝福祷告。过了一个月,在一次通宵祷告会上,柳夫人做了惊人的见证。她说:
“我经历到上帝的同在了,他天天与我们同在。”
她讲了自己做一草袋大米的十分之一奉献的经过,然后又充满喜乐地说:
“上帝的祝福以惊人的方式临到了我家。一草袋大米顶多能让我们吃上二十来天就不错了,可是到了今天还有,我就觉得很奇怪,想弄个究竟,就数了数日期,结果发现那袋米已经让我们吃了一个多月了。就用那十分之九的米吃的。到现在家里还有好几天的口粮呢。我家孩子很长时间没吃过白米了,一吃就吃个没完。按理到今天十分之十二的米都该吃完了。圣经上教训说要做全然的十分之一奉献,以此试试上帝是不是倾福与我们,甚至无处可容。这一教训确实叫我经历了。我只以感恩的心做这个见证。”
那天晚上听了这见证的信徒们,都受到了鼓舞纷纷下决心要过十分之一奉献的生活。
如今柳华文的大儿子成了牧师正在传扬天国的福音。上帝的恩实在是太丰盛了。
许多中风病患者、胃肠病患者、关节炎和肺病患者靠着上帝的慈爱和圣灵的大能得到了医治,教会也复兴起来了,可是佛光洞本身是有病的人、事业上失败的人们聚集在一起生活的地方,所以教会的财政就象信徒们的日子一样穷困。
每个主日的奉献金平均是二百元,其中除去赵教师在神学院翻译宣教士的讲课得来的三千元的十分之一和我们一家人做的奉献金外,其他信徒的奉献是微不足道的,所以依靠教会的奉献金维持生活那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奉献金连石油灯的油钱也不够支付。
虽然如此,对于奉献金我们提都没提一句,因为我们觉得人的灵魂比金钱更为珍贵。然而无力摆脱的贫穷的确给我们带来了压力。一日三餐顿顿是玉米粥,腌菜加一个黄豆芽汤就是佳肴。
赵教师三千元工资中除去交通费五百元,十分之一奉献三百元,剩下的用于家用的也只有二千二百元,用这笔钱买玉米粉、蜂窝煤,钱就所剩无几了。我只好把珍藏的金首饰拿去卖了,或者用偶尔催来的钱款解决了孩子们的学费问题。
赵镛基教师的身体康复得还不完全,但他每天得坐二小时的大客、一整天的翻译,筋疲力尽地回到家,又得主领礼拜三和通宵祷告会,第二天凌晨四点又要刻不容缓地起床带领晨更祷告会。
我呢,一整天出去探访后,在通宵祷告会上又得为患病的人做按手祷告,第二天凌晨四点还得参加晨更祷告会,又经常性的禁食祷告,没有一天不疲倦的时候。
肉体极度疲惫的我们,来不及烧火,就在冰冷的炕上铺上一条薄薄的褥子,盖上一条毯子就躺下来。又辗转反侧地折腾到凌晨二点才能用体温温热铺位,这个时候也是睡意最浓的时候。可是要想在酣睡的凌晨起床,真比入睡还要难。有时不忍心叫醒赵教师,很想自己代替他讲道,可是一想我是个女人家,并且又没有讲道的经验,踌躇了一会儿,便打消了这种念头。于是我就走到他的卧室门口干咳几声,如果那样也奏效的话,就大声叫醒他,然而一到春天这个令人疲乏的季节里,有时大声叫也无济于事,这时我只好铁着心端着洗脸水进去叫醒他了。
有一天,我端着洗脸水去叫醒他。
“我把洗脸水端来了,还有毛巾挂在这里了。”
他“刷”地起身,大声嚷了起来。
“您把我吃掉算了,这哪是人过的日子啊?您知道我昨天几点睡的吗?两点才睡的。噢,我怎么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做这样的事呢?谁创出了晨更祷告?人家美国人不做晨更祷告不照样过好日子吗?”
他嘴里这么嚷着,人已经出去领晨更祷告会了。我心里也很难过,也同情、理解他的疲劳,可是更令我感激的是他没有转过身继续睡觉而是立刻起床去主持了晨更礼拜。
从那以后,我有意识地减少了叫他的次数,他本人也咬着牙按时起床了。
可是有一次,赵教师主持晨更礼拜的时候出了一个小小的差错。他身上穿了衬衫、西服,打好了领带,可下身却仍然穿着睡裤,还光着脚。信徒们都用担心的眼光瞅着他,可是没有一个人开口一直到礼拜结束,他本人才好象意识到了什么,急急忙忙跑进屋里去了。平时没能按时进餐,加上身体疲惫不堪以至于出了这样的差错。
每天做饭对我来说是个很大的功课。虽说中午我们干脆禁食不吃了,可早晚两顿的饭桌还得由我来摆。过去对美味佳肴也挑来挑去的我如今能吃上白菜叶子汤和大麦饭就可以说是天国宴席了,然而连这些也有摆不上的时候。
有时身处的环境让我感到厌倦,我的人生算是失败了,我无足挂齿,可是让一个有万里前程、年轻有为的赵教师呆在帐篷里招来些贫穷、有病人的人,用一个月不到一千元的奉献款来牧养教会实在是让我有些看不下去。有时自责不该让赵教师留下来虚度光阴,而是应该让他早点儿渡美留学才是。
有一天,探访回来的路上,我挖了一点野菜,还用五分钱买了一罐大酱,是从巫婆的亲戚手中连罐一起买的。到家打开盖时,大吃一惊,原来除了上边一层没有异常外,里边有成群的蛆在蠕动。尽管如此,我还是没舍得扔。安下心来,把蛆一条条捡出来后,熬了一锅野菜大酱汤。好久没吃上大酱汤了。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儿。不料,突然在赵教师的汤碗里冒出了一条蛆。我的心提到嗓子眼里来了:他若站起来说不吃,可怎么好啊?
(大事不妙,依他的脾气,肯定会站起来不吃……主啊,供奉邪灵的人也能住在瓦房里吃香的喝辣的、过好日子,可为什么您的仆人得吃这样的饮食呢?)
也许是我的脸色有点儿不对了。赵教师盯了我一眼,用亲切而宽容的语调说:
“你这家伙,你也是个有生命的东西,我把你吃掉呢,还是把你仍出去呢?算了,饶你一次,扔出去吧。”他感到了我的难处,马上用幽默把这事儿敷衍了过去。我很感激,心想要是过去我有钱的时候遇上了他,我一定会用山珍海味招待他,可那么多的财物因罪价而失去了……想到这,一股按捺不住的悲伤涌上心头,我站起来急忙跑进了厨房。
一天,赵教师从神学院回到家用急促地声音喊我:
“妈,快进来,有要紧的事跟您商量。”
“什么要紧的事?”
“大事不好了。有人让我们拆掉帐篷撤出去。”
“是谁?那个人是谁?我和这块地的主人……”
“您别天真好不好?有人把帐篷教会周围的地全买下了。”
“那个人是谁?”
“在我们前几届毕业的郑牧师。他说我们帐篷教会里患肺病的和中风病的人得医治是异端的作为,让我们从教团里退出来。”
赵教师所指的神学院的前辈牧师是忠清道有钱人家的儿子。他说我们是异端,而且为了逐出异端,把乡下的和现在家里的地都卖掉后买下了帐篷教会周围的地。这无疑对我们是个沉重的打击,这打击如果是来自于一个不信主的人还情有可原,可是偏偏来自于曾经给我们授过课的同一个教团里的前辈牧师,这就更令我们感到悲伤无奈。为了踩掉后辈教师开辟的教会竟出如此下策,实在是令人愤慨万分。可是面对这事实,我也束手无策了。
“那可怎么办啊?”
“有什么办法?都完蛋了罢。解散信徒让他们各找各的教会吧。我也要去美国留学。一开始我就说过这里开不了教会。不是明摆着的吗?在这山顶上,看看对面,几乎都是茅草屋,有什么盼头啊?我干脆去读个博士,再开个神学院,省得每天没日没夜地……”
话虽然很不中听,然而说归说,。人已经转过身来向天父献上流泪的祷告了。
“主啊——”
仿佛面对一面峭壁,我心里一片茫然。我能做的只有禁食了,当天我就开始了禁食祷告。
一天来了一位老大娘,她曾被帐篷教会医好了胃肠病。她询问道:
“崔教师,我看你天天哭,哭什么事情啊?”
我还没有向其他任何人谈教会面临的危机,可是面对母亲一样的老人,我把心中埋藏的苦衷一古脑地向她倾诉了。
“一位前辈牧师把教会周围的地皮全买下来,让我们搬到另一处去,而赵教师要撇下教会,上美国去。”
“那信徒们怎么办?”
“只有散到别的教会去了。我们现在如瓮中之鳖,毫无退路。”
“真让人伤心。”
过了两天,老大娘又来找我了。
“崔教师,昨天我向儿子提起帐篷教会的两位教师太辛苦了,儿子听完后说要给教会搭天桥哩。有了天桥就不愁走过人家的地了。我儿子是开大型铁工所的。您就别再担心这事了。赵教师也用不着上美国了。”
我一听觉得很有理,就一口气跑到赵教师那里,讲了这件事。
“妈妈,您别说傻话了。我们教会信徒差不多都是重病患者,每天上下桥,有个什么闪失,跌伤了胳膊腿的话,谁来负责啊?到时候被抓的还不是我吗?您不是想让我去蹲班房吧?”
“怎么会抓你呢?有我在嘛。”
“抓人谁会抓你呢?有我在嘛。”
赵教师非常沮丧,我也象泄气的皮球。
有一天晚上一张被用来包鞋后扔掉的旧报纸被风吹来吹去。我信手捡起,随意翻看了一下。忽然我双眼一亮,报纸一角赫然印着“有奖彩券抽签”几个字样,往下一看,又写着“一等奖商品房;二等奖汽车。”我仿佛看到什么,头也没抬就对赵教师说:
“赵教师,昨天的报纸上登了什么彩券。如果不是出于私欲,说不定上帝会祝福我们呢。我们去试一试怎么样?”
“我看看……一等奖商品房一幢;二等奖汽车。行了,当教师的人怎么能做这事儿呢?”
“上帝赐下的机会有什么不妥?上帝不也是通过乌鸦来喂饱以利亚的嘛。”
“再让我看看,一次抽奖二百元,妈妈您有钱吗?”
“我手里只有二十元。”
“您上顺伊家借五百元吧,您就说后天还给她们。”
“她家能借吗?”
“您就说是我借的,她会借的。”
于是我一个人兴冲冲地上顺伊家了。路上我想起不久前她家发生的事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顺伊是一位二十三岁的姑娘。小学一年级时,中途辍学回家了。我们给她传福音时,她很快地迎接主耶稣出席了教会。可是,一天她哥哥醉熏熏地找到教会。
“年纪轻轻的,干什么不好,搭个帐篷来骗我妹妹,如今有人说媒,她却说和赵教师有约在先,把人家给退了。”
我有些吃惊,重新又问了一遍。他说赵教师和她妹妹有什么约。我想知道个究竟,让他去带她妹妹来。顺伊来了,被她哥哥打得鼻青脸肿。她边哭边解释道:
“谁说有什么约定了?礼拜结束后,互相打招呼时,赵教师握着我的手为我做祷告。所以我说,有这么好的教师不嫁,还嫁谁的嘛。”
原来如此。赵教师差点儿被扣上莫须有的帽子。事情真相大白了,顺伊纯真的心让我忍俊不禁。
那天从顺伊家借来了五百元钱,可是距离抽奖日期还有半个月之遥,为此,我们做了通宵祷告。我在这间屋子里,赵教师在另一间屋子里,以共同的题目祷告:“相信主定能赐福,奉主的名吩咐RAC商品房到我们手中。”
在晨更祷告时,干脆大胆地在口头上承认了这件事。
“各位,上帝将要赐下新的教堂,请放心依靠上帝吧。”
信徒们都以“阿们”做了回应。
过了一些日子,我们终于狠下决心,包了几个玉米饼就向中央厅广场出发了。在汽车上我浑然不顾一切,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了方言祷告,并拍着巴掌“我信,我信。”我们象求三个饼的朋友一样再三恳切祈求了。到达了中央厅,放眼望去,人山人海,共排了四条长龙,人们早急不可待了。我也加入队伍当中,一边祷告,一边耐心等待。可是等了好半天,也不见队伍动一动。日头已经在头顶上,毒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天气越来越发灼热起来。赵教师的前额被晒得油亮油亮的。
“赵教师,很热吧?”
“我相信。”
他的回答也成了“相信”。
“这张报纸给你呀?”
“好,给我一张吧。今天天气可真热啊!”
终于轮到我抽奖了。心里象揣了小兔子似的“嗵嗵”直跳。我怕抽不中,把手伸进筒里摸索来摸索去,我这一耽延,其他的人可不干了,直催我快点儿。我就紧闭双眼,下定决心摸了一张,屏息静气地打开一看,空的。我沮丧得浑身都没有力气。
“快闪开吧,实在不行,中一个五等奖换一块肥皂也不赖呀!”
我身后的赵教师奚落我说。
“是啊,赵教师你能中啊!”我反唇相讥。
他就大喊一声“主啊——”就抽了一张,但那也是空的。
“你看,你抽的不也是空的吗?”
“走吧,走吧,我不是说过上帝的仆人买什么彩票么?”
“赵教师,你说话也得有分寸哪,是你看完了报纸后,让我借钱的。”
“好了,好了,回去吧。”
他大步流星回头就走了。我有气无力地在后面,左思右想,越想越伤心,禁不住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啊?真丢人。”
我们刚上车,车就开了。我们分开坐下来,快到永川时,忽然赵教师拨开人群过来了。他对我说:
“妈妈,喊阿们吧。我也很伤心哪,所以我跟上帝说:‘上帝,我不能再牧养教会了。’可是车驶过西大门东洋剧场附近时突然有一个声音在心里说:‘你看到西大门东洋剧场了吗?’我说:‘看到了。’‘是二层楼啊?’‘二层’‘你相信我会赐给你比这东洋剧场更大的教堂吗?’我就喊了‘阿们’。妈妈你也喊‘阿们’吧。”
“阿们。”
从那天起我们每天都祈求上帝赐给我们比东洋剧场更大的教会。
有一天早晨,赵教师对我说:
“妈妈,昨晚上帝通过梦给我显示了异象。他们那块地上的建筑,楼上是正宗啤酒店,楼下是牛杂碎汤店。”果然,我们的前辈郑牧师由于没有按时支付剩余的金额,那块地落到了别人手里。并且更不幸的是被人称为我们教团总会长候选人的郑牧师离开教团后,辗转于耶和华的证人和安息日教派后就杳无音信了。由于不知上帝的计划而把圣灵工作视为异端的结果遭到了神人共弃的下场。可怜可叹!
上帝通过赵教师赐下了非常丰盛的灵粮,应允要给我们更多的祝福。可是我们的肉体生活、我们的帐篷教会都穷得令人心酸。寄以厚望的中央厅彩券之梦成为泡影后,我痛悔了自己的贪欲,几经挫折后我终于作了一个决断。
(蒙恩后不能坐等天上掉馅饼,要行动起来,率先参加劳动,培养信徒们的劳动精神。)
那时佛光洞有一家砖厂,每天都招推坯工,一日的工钱是五十元。这钱可不少。第二天一大早就为赵教师做好了饭,然后给孩子们熬了一锅面粉糊、烙了四个锅贴。我自己包了一个锅贴后就悄悄上路了。
工地上工人们已经开始工作了。我正犹豫地站在那里。这时一位老板模样的中年人走了过来。
“大婶,有什么事吗?”
“我也想推坯子。”
“你要推坯子?”他从头到脚打量了我一下,又问:“你以前做过这事吗?”
“没有,不过我可以学着干。”
“唉呀!这不好办哪。这活儿可不象看起来那么容易。如果把坯子打碎了,我们可要吃亏了。”
“让我试一试吧。刚开始不都是学着干的吗?如果我做得不好,可以少拿工钱。”
“看样子你是真想干,那就试一试吧。或许你会做得好一些呢。”
话是这么说,可真想把湿土坯整齐地码在地上可不是一般的功夫。别的女工都能麻利地把垫在土坯下的木板抽出来,可我怎么小心也总有被打碎的土坯,这么一碎十个当中有八九个成了废坯子。我羞愧极了,并且感到颇不平安,正不知所措的时候,老板走过来了。
“大婶,这么干可不行啊。怎么能硬抽出来呢?”
我哑口无言。
“你看看那些大婶怎么做的?”
我认真观察了一下,怎么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没有什么不同,和我做工的姿势一样。”
“哎哟大婶,这你就不明白了,你看她们往木板上放土坯前不是整一整沙地吗?”
“噢——”
“还有,我看你抽板子时蹑手蹑脚的,象你这么抽的话,百分之二百的土坯都得碎。看她们抽得多快捷呀,你得多学学呀!”
经老板一指点,我茅塞顿开。就按他说的先整了整地,然后十分快捷地把板子抽了出来。这次,十张土坯安然不动地摆在那里了。我倍受鼓舞。中午胡乱地吃了几口锅贴后,继续干了起来。可是到下工时也只干了老工工作量的三分之二。
“在生手当中还算不错的,给你发五十元吧。一般头一天来的人只发四十元。你干得不错,明天再来吧。”
我道了声谢谢,就接过了五十元钱。此刻,我心里就象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回想几年前,皮兜里装着几百万现款穿梭于全国各大城市,如今却……一股悲伤袭来,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我好不容易克制住了激动的心绪,自己安慰自己说如此坚持下去对教会的财政和家用也是个不小的补贴。这么一想,心里平静了许多。正当我转身回去时,忽然有人从身后拉着裙子叫住了我。
“崔教师!”
回头一看,原来是家住春川的胃癌患者的儿子。那位患者曾打算住到红十字医院的无偿病房里,可院方说他的病已经没有指望了,他只好有气无力地往家走,路上他听到了有关我们教会的消息,就立刻找到了帐篷教会。他索性在村子里租了一间房子,把家也搬了过来,然后开始了迫切的祷告,如此已有一个星期了。可是他的身体被病魔摧残得咽不下任何东西。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我问他儿子: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的心因某种预感咯噔了一下。
“我爸他……”
小男孩儿哇地大哭了起来。
“你爸怎么了?昨天不是好一点儿了吗?”
“刚才去世了。我上教会您不在,到您家有人告诉我您在这里,我就来了。”
“那我们快走吧!”
我拉着小男孩儿的手急急忙忙地往他家赶。路上还下起了暴雨。等到他家的时候,才知道患者是在下午三点左右去世的。我和他们家属一道献上了礼拜。礼拜刚完,肚子就开始唱空城计了。早饭和午饭都是对付过来的,当然饿了。年轻的寡妇眼睛哭得像个核桃,正抱着三岁的小儿子坐在炕沿上发呆,只有七岁的小女孩子和来找我的小男孩儿两个人忙进忙出。我不知怎样安慰他们才好。我就下到厨房,一看,蜂窝煤的火早已灭绝,锅里也干燥得一点水份都没有,也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生火做饭了。我从刚赚来的五十元中,用二十元买了木炭,剩下的三十元买了几斤面条,然后给她们煮了一锅。我让孩子她妈吃了一碗,我和孩子们也各吃了一碗,天快黑的时候,我要起身告辞了。可是孩子的母亲拉住了我:
“崔教师,你若回去,剩下我一个人怎么办?”
我也有些放心不下,只好决定陪这家人过夜。我让那个男孩儿去告诉我家人一声。雨下个不停,由于门窗是用纸糊的,被雨淋透后,马上有豆大的雨点灌进屋里。我把裙子挂到窗户上,让孩子的母亲躺在窗户下,因为她怕自己丈夫的尸体。我只好躺在她和她丈夫的尸体中间,让那个男孩儿躺在我和尸体之间。
白天干了重活后累得我一躺下就睡过去了。一觉睡到天亮。早晨起来,着实吓了我一跳,怎么,我睡在死人旁边?再一看,男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炕头上。只有我一个人和尸体并排睡到了天亮。我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心里很是不舒服。
我匆忙去参加早祷会。早祷完毕,正要进屋躺一会时儿,赵教师叫住了我:
“妈妈,我有话跟您说。”
他粗声粗气地讲,并且脸色也不大好看。我视若无睹地跟他进了屋。
“昨天您上哪儿去了?”
“春川来的那个木匠去世了。他家也没有吃的,我不由自主地给她们下了一锅面,还守了夜,这才过来的。怎么,你不知道他去世的事儿吗?”
“我怎么会不知道,昨天下午他去世后,我找您老半天了。”
“是吗?我……”
“我知道,不是去赚钱了吗?”
“赚什么钱?”
“好了,您以为我会用您推坯子赚来的钱过日子吗?您也太小看我了。我要是出去赚钱的话一个月三万块也是轻巧的,随便到哪儿当个翻译不就行了吗?我在这穷乡僻壤受累,是因为我不会赚钱吗?从现在开始,我去赚钱好了。”
“不是那个意思。我看信徒们都不会做工,我要以身作则地教导他们,培养他们劳动精神,而且还能赚点儿建筑奉献款,不是挺好的吗?”
“那好,既然妈妈给我做了榜样,我这就去赚钱。”
赵教师说完气忿忿地取下衣服就要出去。我只得苦口婆心地劝他,并再三向他道歉。事情总算平息了。
几天后,从神学院回来的赵教师满面乌云地对我说:
“妈妈,神学院的事我不干了。”
“怎么啦?”
“上次我太累了,缺了一天,加上大客车在半道上出了故障迟到了几次,他们就从三千元工资中扣掉各种名目,只发给我九百元钱,还说我不用再去了。”
“是嘛?”
一旁的老姊妹们纷纷安慰他:“唉呀,我们赵教师这下不用太受累了。您就等着瞧吧,上帝一定会用百倍的祝福恩待您。”
话是这么说,可面对一周只有二百元的奉献金,我心里颇不是滋味。但是我却在嘴里安慰他说:“没问题,以后瞧不见那些看不惯的事儿,倒省心了。仁爱的上帝一定会给我们开路的。”
然而说完了话,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可就是在那个主日我们经历到上帝的大能,主日礼拜奉献一下子增到四千元了。这简直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我怎么也想不透那么贫穷的信徒们哪来那么多的钱做奉献呢?
然而,这就是上帝的祝福和神迹奇事了。从这件事上,我们看到了新的异象,得到了升腾的勇气。
帐篷教会建立的第二年冬季的一天,礼拜三晚祷会正要开始之际,突然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径自走了进来。
“对不起,帐篷教会的教师们,我是前村长老宗教会的财政执事。有一件事想要麻烦你们去一趟。”
“什么?”
“是这样,我妻子婚前就患有肺病,生了三个孩子后,病情更加恶化了。生完老三后,这两年就一直躺着,如今在红十字医院靠氧气筒维持生命,看样子,快要蒙主恩召了。可是她听说您们两位的事情后,就一直有着一个心愿,希望能让您们为她做一次按手祷告,这样她才有自信进入天国,虽然宗派不同但我还是希望您们能来。”
他沉痛地诉说着,仿佛他也失去了盼望。我从内心同情他的遭遇。
“宗派算什么?当然要去了。只是现在是晚祷时间,不能去。”
“这我知道,那么我明早六点第一班车来接你们,怎么样?”
“好,晨更祷告结束后一定去。”
后来,我们才知道此人是在辉登高中教音乐的赵永先生。
第二天我们就随着赵先生去了红十字医院。到那儿时已经八点多了。床边有一位老太太想必是患者的母亲。患者此时已陷入昏迷状态,脸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赵教师把手按在她的头上,我抓住她的手。赵教师开始了满有能力的祷告:
“主啊!这个女儿还很年轻,还能为主的荣耀做很多见证。求主怜悯,打开撒但魔鬼一切的捆绑,因圣灵的大能让她站起来吧。奉主耶稣的名吩咐你这个给人带来死亡和疾病的恶魔马上放开捆绑!”
随着赵教师的祷告,我也很快说出了方言祷告。突然她打了个喷嚏,挣脱我的手,把呼吸器的三根胶管拨出来,并深吸一口气说:“我要回家。”
这一系列突如其来的动作,把她在旁的老母亲吓坏了。因为她年轻守寡,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她只身含辛茹苦地把女儿拉扯大,女儿出嫁后,她也搬过来和女儿住在一起了。面对老泪纵横的七旬老人,我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好,我要回家。”
“事实上我妻子早想回家了,是我自作主张地让她住在这里的。”
“孩子,你不是很想见帐篷教会的教师吗?他们来了。”
听到这句话,患者突然睁开了双眼,哀求地说:“崔教师太谢谢了,可是我想回家,这里太沉闷了。”
我们再次为她做祷告,这回她的丈夫也流着泪加入行列了。
望着他痛苦的神色,我倍感凄凉。这时巡回诊室的医生走进了病房。
“哎哟,怎么这么多人?这间屋子里可不能有这么多人。”
老太太就向医生介绍:“医生,病人总说要回家,离开家这么久了,她有点儿不放心了吧,我们回去怎么样?”
“这个状态下回家的话,半道上会出人命的。有一点儿医学常识的人都能意识到这一点,绝对不能回去。”
“孩子他妈,医生说你不能动弹,我们就住在医院里吧,我让两位教师常来看你不行吗?”
丈夫竭力地想要说服妻子,可是他妻子却固执已见。
“不要,我要回家,我想见见孩子们,死也要回家死。”
体力衰竭的患者嚷了起来。一旁的老母亲坐不住开始帮腔了。
“医生,患者本人这么要求,就让我们回去吧。”
“我不是说过半道上会出人命的吗?”
“无论如何,我要和两位教师一起回家。”
听到这句话,我打心眼儿里发怵了。医生都不准出院的人要和我们一道回去,要是在路上有三长两短,不就糟了吗?于是我紧跟着医生走出病房想再一次确认。
“医生,她真的不能出院吗?”
“您要闯大祸呀?我可不管您是从哪个教会来的,要是领人出院的话,可要出人命的。就把她放在病房里走吧。由于病情恶化,昨天她已经昏死过一次了。要是离开氧气筒,她就没指望了。别听病人软弱的话了,快回去吧。”
听完医生的一席话,我决定和赵教师一起回家了。当我走进病房时,患者的丈夫也帮她妻子求情了。
“拜托两位教师了,我妻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这是她最后的一个心愿。”
“可是医生说绝对不行的。”
“没关系,在路上出事也是她本人要求的嘛,她这么执拗地要回家,我也拿她没办法了。”
这件事真的难住了我们。在我们进退两难之际,患者的丈夫快捷办完了出院手续,并叫来了一辆出租车请我们一同出发。丈夫用被褥包好了瘦得皮包骨的妻子,抱着她走出了病房。我们只好尾随其后跟上了车。我和赵教师坐后排,患者的母亲坐前排。患者的丈夫把病人放在赵教师的膝盖上,说要去打点行李,让我们先行一步,就这样,赵教师抱着患者的身子,我抱着她的腿一路上忐忑不安地来到了佛光洞。感谢主,我们总算平安地路过佛光洞小溪旁的国民住宅区抵达了村子。当我们把她放到她家走廊时,她喜不自禁。
“唉呀!我到家了。我早说过要回家的嘛,太好了!”
把她放进了里屋,刚一躺下来,她就要吃米粥、苹果汁,仿佛从病魔的捆绑中得到了释放。
患者缓过劲儿来的举动给了我很大的勇气,我更加认真地唱诗祷告了。看到患者似乎有点起色,赵教师就先回教会了,我一个留下来一直照料她到傍晚。家属们对她呵护倍至,似乎忘记了我的存在,也无暇顾及我吃饭了没有。其实,我连早饭、午饭都没吃上。然而我却没有觉得怎么饿,因为患者的起死回生实在令人欢欣鼓舞。天黑了,我放心不下帐篷教会的羊群想快一点回去,我刚要起身告辞的时候,患者哭着拉住了我:“崔教师,求您留下来和我一起睡,好吗?”
帐篷教会里有不少人等着我去照看,然而面对一个垂危病人的祈求,我又怎么办呢?只好当一回护士了。
(现在我可不是什么教师,而是一个家庭护士了,这又有何妨呢?传道人不就是灵魂的护士吗?如果通过我的恒切祷告,精心照料让他们一家人站立得稳的话,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喜乐的事情呢?)
那天我就在她家过了夜。那一宿过得可真不容易。患者的母亲已年过七十,帮不上什么忙,我一个要熬粥,还得端屎端尿。到了半夜,她突然开始咳喘起来。每一阵咳喘我都得扶起她的上半身,帮她把痰吐出来。如此折腾了一宿,没合上一眼。如此精心照料了三天,患者很快恢复了元气。日子一天天过去,病情也有了明显的好转。
再过几天,也就是患者从红十字医院出院的第十三天,正好是礼拜天。
那天一早患者就开始梳洗打扮,并且换上了新衣服。我以为她要上平时出席的长老宗教会,就高兴地问她:
“要去做礼拜呀?”
“是啊,上帝救活了我,我应当去献上感恩礼拜才对。”
“说得对。我下午再过来吧,我也得上教会主持礼拜了。”
“怎么您要一个人去啊?我也要跟您去。”
“什么?要跟我去?那不行,你得上以前出席过的教会。”
“不,是帐篷教会救活了我,我应该上那里才行。不是赵教师为我做祷告了吗?”
这时,她母亲又来帮女儿了。
“崔教师,原来的教会等身体完全康复了再去吧,现在就上帐篷教会做礼拜吧。”
她丈夫也点头赞成。
就这样,我和她丈夫二人一边一个扶着她,老母亲拿着圣经和赞美诗跟在后边。一路上,我们四个人真是心花怒放。到了教会,赵教师和全体信徒都热烈地欢迎了他们。
礼拜时,当过音乐教师的赵先生和他的妻子二人满怀激情地献上了男女声二重唱“翻过那泰山,经过那险谷”。
被判死刑,靠氧气筒懒以生存的人,居然在十几天内从病榻上起来,在数十名信徒面前献唱,如果不是亲眼目睹,这件事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大约十二点半左右礼拜结束了。
“你也该回家了。”
“不,崔教师,我呆在这里,等晚祷结束了再回家。”
“那也得回去吃饭呀,我这儿可是只有玉米粥和大麦饭哟!”
“那也不错,给我来一碗吧。”
于是我就给她盛了一碗放土豆的玉米粥,患者津津有味地吃着。到了晚上,我不好意思再给她喝碗粥,就去专门为她买来了一大碗挂面,外加一道腌菜。
七点开始了晚祷,全体信徒都出席了。礼拜中充满了神的恩典。然而,就在那天晚上,我们经历了火一般的试炼。赞美诗第三百一十四章有一句这样的话:“有几多火一般的试炼,切莫要惧怕它,救主的大能无限大,让我们得胜用余。”我们帐篷教会里每当有被鬼附的人得洁净、肺病患者得医治的神迹奇事后,教会总是要经历一次火一般的试炼。试炼后又有主的荣耀彰显出来。我们的生活就是在这样的交替中延续着。
因为有上帝的荣耀彰显后,我们就为将面临的试炼做禁食祷告;试炼临到了就做通宵祷告。如此,我们的信心得到了熬炼。做为信仰人的榜样必须警醒守望,遇到火一般的试炼也不气馁,常在盼望中喜乐。
那天晚祷结束后,赵夫人推荐了“我一生唯一所求,是为主做工”这首赞美诗,大家一起唱了几遍后就散会了。
白天有点寒冷的天气,一到晚上开始飘起雪花。
(等送走赵先生夫妇后,该跟赵教师一起做通宵祷告了。刚有主的荣耀彰显了,不知何时有什么试炼临到呢,不警醒是不行的。)
我边想边劝赵夫人:“该下去在热炕头上躺一躺了吧?”
“不,我不回去,今晚要在这里做通宵祷告。”
“我说,今天先回去吧,礼拜三和礼拜天再来吧。”她丈夫说。
“不,您就和我道一声再见就回去吧,家里孩子们等着呢。赵教师,我在这儿做通宵祷告不碍事吧?”
赵教师沉吟了半响,然后对着我的耳朵轻声说:
“妈妈,这事的确不好办。不过,赵夫人一定要留下来,也没有办法。天气这么冷,今晚就让赵夫人睡在我的小火炕上吧,我就到帐篷里做祷告了。”
“可是,天气太冷了,在帐篷里怎么能……”
“没关系,她是患者应该把房间让给她,就让她睡那里吧。”
赵教师把自己用的被子和褥子让给她后到帐篷里去了。而此刻,赵先生和她握过手后,由于放心不下,还没有走开。
“再见,好好祷告吧。我回家也为你祷告。”
“快走吧,宵禁时间快到了。”
“哎哟,都这么晚了。我走了,明天我再来吧。晚安!”
“要好好照顾孩子们呀!”
做丈夫的这才迈开步子,大步流星地走了。约摸她丈夫就要到家时,她说:“我也该睡了,我看孩子他爸也该到家了。崔老师,给我一碗凉水好吗?”
她喝了一口我递给她的凉水,突然她翻了白眼仰面向后倒去。我大骇,一把托住她的头,禁不住大声叫了起来:
“主啊!主啊!赵教师快来呀!”
帐篷距离房子不过五米左右。赵教师听到我惊慌的叫声,马上跑了进来。接过她的头,开始了祷告。
“靠主耶稣的宝血,吩咐这死亡的恶魔马上离开,并奉主耶稣的名恶魔受捆绑!”
我也握着她的手一起做了祷告。可是,她的手越来越凉了,等我把手背挨近她的鼻子时,已经没有热气了。
(唉呀!已经去世了。)
可是赵教师还不知道,依然抱着那位患肺病已经几十年的病人流泪祷告。
“赵教师,放下来吧,她已经走了。”
赵教师这才停住了祷告,无力地把她放在褥子上。
“这算什么事呀?是什么试探呢?是不是我们犯了什么罪?”
“我们犯什么罪?要说有罪的话,就是为人家做祷告了。”
“妈妈,今晚我们就不该留下她的。我们闯下大祸了。”
“我不是说要送她回家的吗?是你赵教师把她留下来的。”
每次出事我们都这么吵嘴。事实上,是她本人执意要留下来的,这也不能怪谁。赵教师和我面对尸体缄默无语。
她在上帝仆人的怀抱里安祥地离开了人世,这是她的福份。可是怎么能在一个还没结婚的年轻人的怀里走了呢?我越想越恼火。
都说肺病患者死的时候,怕把肺菌吐出来,用粘糕封住死者的口。而赵教师的肺本来就不好呀!我暗自担心。
惊慌失措当中,快到凌晨一点了。
“妈妈,这事可怎么办啊?”
“有什么怎么办的?事已至此,只好去通知她的家属了。”
“那她家人说我们祷告的时候,把她打死了怎么办?”
“谁打人了?”
“是啊,可是谁会相信呢?这两天人们正议论一位姓朴的长老为人按手祷告时,把人打死的事呢……”
他说的也不无道理。人们会怎样看待这件事?会相信我们只为她做祷告了吗?我开始忧虑起来。
“妈妈,我们也没有证人,万一他们赖上我们,说我们把人打死了,那我肯定得坐牢了。”
“怎么是你进班房呢?她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死去的,要进也应该是我呀!”
“谁会把您关起来呀?肯定会把年轻人带走的。”
我们头一次碰到这样的事,真不知如何是好了。面对尸体,我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不一会儿,壁钟敲了二次。
“我们不能这么坐着了,担心又有什么用呢?你在这儿看一会儿,我去把她丈夫领来。”
“要不要我跟着去?”
“只能去一个人,得有一个人看尸体呀。”
门外正下着鹅毛大雪。已经过了宵禁时间,可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我披着一条破裙子走在垅上,磨光的橡胶鞋总让我滑倒。在漆黑当中,村里的狗叫声更让我心烦意乱。穿过田地淌过小溪好不容易进了村子,正好赵先生还没熄灯。我一敲门赵先生马上出来了。
“我是帐篷教会的崔教师。”
“噢,快进来吧。出什么事了吗?”
赵先生急促的问我。我默默地走进屋里,开口前先做了祷告。
“上帝啊,他们家所要面临的事情终于到了。是您让本应在二十多天前在红十字医院遭遇的事情延续到了现在。希西家王被延长了十五年的寿命,而她的生命虽然延长了,可只有二十来天,实在太令人惋惜了。是我们愚拙没有领悟到你的旨意。我们不知道你预备接她到天家去,只以为她得医治与我们共同生活下去。”
祷告当中我感觉到自己在哽咽,也感到了圣灵的安慰。刚进他家前心中还有担忧,如今内心充满了平安。但我如同失去长女时候那样哽咽着,因为在这不长二十多天当中赵夫人已经成了我信心的女儿了。
赵先生此刻已察觉到出了什么事,也哭泣了。这时被祷告声吵醒的老母亲,从隔壁悄悄地开门走了进来。我的心咯噔了一下。
(怎么对老人家讲呢?)
还没有想出对策的我,匆匆结束了祷告。赵先生起身后,抹了把泪水,然后对我说:“崔教师,麻烦您了,真过意不去。谢谢!”
“没什么,过意不去的应该是我们。早知道如此,还不如让她回家了……您走后不到一个小时就……”
“是啊,我回来也不知什么缘故睡不下去,就一直看书。既然按她所愿归天家了,也没什么。”
这时壁钟响了四次。
“出事了吗?我耳朵背……可狗叫声把我吵醒了,怎么了?”
我过去抱住老人说:“大娘,您女儿结束了在这世上的苦旅,安祥地归天家了。”
“什么?我女儿走了?”
“是的,刚才跟赵先生说再见后,我和赵教师抱着她为她祷告时,她走了。”
“唉,到底还是走了。”
老人痛哭失声。这一下孩子们全醒了。我愣在那里,忘了去安慰他们。
我也曾经失去女儿,送走母亲,在十天里连续办了两次葬礼,可是也没有像今天这样让我茫然失措。将来这些小孩子和老人可怎么办呢?
(唉呀,怎么还愣着呢,天一亮,邻居们就要起床了,要在邻居起床前把尸体搬过来才是,免得有人说三道四。)
我好不容易让死者的母亲留在家里,和赵先生一起回到了教会。雪虽然停了,但在黑暗当中道路一样难走。
我们满头大汗地走进屋时,赵教师仿佛象一位大丧主,呆呆地坐在尸体旁,悲伤的样子让我又一次流下了眼泪。
(出来为主传福音的年轻人,犯了什么天大的过错,竟让他在尸体旁呆坐几个小时呢?)
我铺开被,把尸体放上去,卷起来。可是背也不是抱也不是,只好到帐篷里拿了一条草袋子,用两根棍子穿起来做成了担架。我把自己的衣服盖在尸体上,她丈夫在前边抬,我在后边抬,不大的身体却沉得我冒出了汗。
“妈妈,我来抬吧。”
“不,这可不是年轻教师抬的,晨祷时你就好好讲你的道吧。”
这时,正好碰到了来参加晨祷的一位弟兄。
“快来,帮我抬一下这边的担架吧。”
他二话没说就帮我抬了。好不容易下了陡坡后又得过被雪盖着的田垅。前边的赵先生一个人走得很稳当,可是走在后边的我和那位弟兄却轮番滑跌着。不一会儿,东方吐出了鱼肚白。
(得赶在村民们起床前到家才是,否则,要是有传闻说从帐篷教会里运出尸体,就亏欠上帝的荣耀了。)
心里总有这种念头,因而,一路上我一直忐忑不安。总算到达了国民住宅区,辛苦没有白费,天亮了却也没有行走的人们。
我们把尸体放到炕上。我心里非常过意不去,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二十多天竭尽全力地照顾了她,如今剩下的只有满怀的愧疚。
给尸体换完衣服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钟了。这时,长老宗教会的牧师和长老、劝事们十多人闻讯后也赶来了。
我的心一沉。
(他们对我们能医病赶鬼、口说方言颇有异议,可是现在却出了人命,他们会不会对我们冷嘲热讽?)
我的心仿佛要停止跳动,头也不敢抬了。牧师、长老们都穿得很体面,相形之下,我显得特别寒酸。穿着一身破旧的衣裳不说,加上昨晚一宿没合眼地折腾,无精打采地呆坐在那里,后来跟过来的赵教师也没好气的坐在那儿。
牧师、长老们只是做着很长的祷告,加上叹息和干咳,根本没有做礼拜的意向。我只好起身说做礼拜吧。然后唱了一首赞美诗。可是第一段唱完了也没有人跟着唱,成了我一个人的独唱了。开始唱第二段时赵先生跟着唱开了,这才带动了其他的人。死者的老母亲流着泪也跟唱了。可是在第三段的时候,她突然站起来翩翩起舞。
然后又猛然捶着自己的胸部说:“女儿啊,女儿,你为什么悲伤?为什么感到孤单呢?你的女儿已经在我的怀中,她的痛苦已经结束了。不要哭泣,要感恩才是,欢喜快乐吧。”
这次她又跪下来流着泪说:“哈利路亚,感谢主!”
人们都以为老人因悲伤过度精神错乱了,要过去安慰她。可是她却说:
“不是的,我不是因为女儿的过世而疯狂,实在是太感恩了。我刚才突然起身是因为我看到我女儿穿着洁白的衣裳坐在云彩上,一边升天一边对我说:‘妈妈,我在这里等你,你也要到这里来。’看到如此美的光景,我才不知不觉说出什么话来。现在我的心里充满了平安和喜乐。”
我在此亲眼目睹了圣灵的安慰。用世上的方式谁也无法安慰这位女儿先行的老人,然而圣灵在赞美中通过异象给她显示了她女儿升入天家的美景,并用方言和翻译方言来安慰了她。
可是牧师和劝事们个个都很担心,他们都以为老人的精神有了异常。这时,我大胆地对他们说:
“各位,请不要担心。刚才老人家讲的是圣经里所记载的方言和翻译方言的话。”
“是啊,也有这个可能,因为圣经上有此记载。”
幸亏那位牧师是善解人意的人。那天下午我们商议了有关葬礼的事情。按理应该由死者原来出席的教会主持葬礼并且我自己也很疲倦了,我正想推辞主持,不料死者的丈夫和母亲都非要委托我们帐篷教会主持,我们实在是推托不掉了。葬礼都在赵镛基教师的主持下进行了。来参加葬礼的还有几十位辉文高中的老师。后来成为赵镛基牧师师母的圣惠借来宣教士的手风琴站在送殡队伍的前边,一直拉琴到墓地。葬礼结束后,回家一看,圣惠的双肩皮肤被蹭破了,还起了水泡。心痛之余,我为全家人和教会能以无私的爱心参加葬礼,使得又一个灵魂平安地进天家的这件事献上了感恩。
圣经传道书七章二节讲:“往遭丧的家去,强如往安乐的家去。”葬礼举行过后不久,国民住宅小区的二十多户人家中有几户人家来到了我们教会,因而我们帐篷教会又大大地复兴了。
周六的一天,一位西装革履的绅士走进来说:
“帐篷教会的教师在吗?”
我和赵教师每天面对的不是有病的就是破产后在逃的,要么就是贫穷的人。今天见到这样一位彬彬有礼的绅士心里也挺高兴的。
“您从哪儿来?”
他就递出了一张填满什么会长、代表、干事、顾问等头衔的名片说:
“我是釜山的有八百名孤儿的孤儿院的牧师,事工当中发生了不少伤心事,心里饥渴慕义。我听说汉城佛光洞的帐篷教会特别属灵,就这么来了。”
“原来您是牧师啊!快请进吧。”
“我参加今晚的通宵祷告可以吧?”
“当然行了。”
刚从神学院毕业的教师们能够接待牧师是受宠若惊的事。我在仅能做一碗饭的白米里小心翼翼地加了点大麦后尽心地做了一顿晚餐。
“我这就到帐篷里做祷告了。”
我们以为这位绅士真的太饥渴慕义了,赵教师把自己的毯子借给了他。那天晚上我和十五、六名信徒一起做了通宵祷告。大家在白天做工都很疲劳,到了凌晨二、三点就都睡过去了。
我也在白天探访很疲乏,睡得很沉。第二天凌晨醒来一看,那位“釜山牧师”坐着祷告的地方,只见那条毯子,不见其人。再看的时候发现美国人赠送的手风琴无缘无故地被放在帐篷中间。
(奇怪,手风琴也没长脚,谁把它搬到那里去了?)
晨祷开始了,赵教师上台讲道.晨祷结束后不久,我正为一起做通宵祷告的病人按手祷告的时候,回屋的赵教师跑出来喊道:
“妈妈,妈妈,是盗贼,贼!”
“什么?”
“我房间里的一套西装和注释书都不见了。”
我慌忙跑进去,果然书架上并排放着的那些厚厚的注释书都不翼而飞了,而那位自称牧师的人此刻也无影无踪。信徒们一听我们被盗了,就拥了过来,其中一个人对我说:
“凌晨我上厕所回来时,发现那个人正搬动手风琴,他一见到我就走出门外了。”
“那时你怎么没吭声呢?”
“我也没想到那位绅士会干那种勾当啊。”
结果我是好生接待了一个盗贼不说,还帮他做了一笔好买卖。
类似的事儿还有过一件。赵教师被辞去神学院翻译工作后,主日礼拜的奉献金猛然涨到四千元的时候,来了一个诈骗犯。那是在一个晴朗的春日,礼拜结束后,我正站在帐篷门口满面笑容地和信徒们握手道别的时候,一位三十五、六的弟兄走过来很谦卑的说:
“崔教师,今天得了很多的恩典。”
那时长期出席教会的信徒有六十多人,都是我很熟识的。可一看,这个人我不认识,可能是新信徒吧。
“第一次上教会来吧?”
“是的,我本打算上长老教会,可是一听这里的帐篷教会非常有恩典就奔这儿来了。那位赵教师虽然年青,但是讲道讲得确实好啊!”
“那你到那边去登记吧。”
“给我拿一张登记卡吧。”
他很认真地把地址写在上面。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开车的司机。我想请你们帮点儿忙,第一次上教会说这些话,太过意不去了。”
“什么事啊?”
“我刚搬来不久,妻子生下了孩子,而我刚刚在新开的汽车公司找到了工作,等开支还早着呢。”
“那你向房东借一下不行吗?”
“崔教师,这您可不知道了。谁会想到房东竟是个巫婆,早知道就不住进去了。现在搬走也不是个事儿,再熬一个星期可能就开支了。能不能借给我一点儿买米的钱呢?”
前两个礼拜的奉献金分别是四千三和四千元,我问了一下朴在享执事这个礼拜的奉献金是多少,他说是四千五百元。我就和赵教师商量。
“妈妈,把今天的奉献金都给那可怜的人算了。救济穷人也是上帝所喜悦的事儿。”
就这样把奉献金都给了他。可是后来我和信徒们按着他所画的略图去找那个地址探访时,才发现那个地址是假的。
“这恶魔,诈骗贫穷的帐篷教会不怕撑死吗?”我气愤已极,但又能怎么样呢?只能从中吸取点教训。
一九五九年九月的雨季,一礼拜三的下午,我正在帐篷教会担心下雨的事。
(怎么又开始下大雨了呢,下点毛毛雨停下来有多好。看样子非得下一场大雨不可,这可糟了。)
果然雨滴开始变大了。帐篷漏雨漏得很厉害,讲台和草袋子上雨水正哗哗地往下掉。
“圣光,漏雨了,快拿盆来。”
孩子们放下吃晚饭的碗筷,象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每个人手里拿着脸盆或菜盆跑上跑下地接开了雨水。
(下这么大的雨,信徒们可能不上来了。)
外边又刮起了大风,风雨交加的时候,撑雨伞也照样淋湿衣服,况且也没有几家有雨伞。
“天父上帝,今天是礼拜三我们要做礼拜,求您让雨停住吧。”
有时这么祷告时,上帝真的垂听祷告,最少也让雨停住几个小时。可是这一天的风雨依旧不停。我想今晚来做礼拜的肯定没有几个人。
礼拜时间到了,信徒们陆陆续续地来到,不一会儿全都到齐了。有的人被淋成了落汤鸡,有的人干脆把鞋脱下来拿在手里各具姿态。我望着信徒们都虔诚地从怀里掏出圣经和赞美诗的样子,心里一酸,热泪沾湿了脸颊。
(上帝呀,我感谢你。过去如何努力也请不动的人,如今暴风雨也挡不住他们来教会。)
礼拜开始前几分钟。我们拍着手满有力量地唱起了赞美诗,赞美声淹没了雨水拍打帐篷的声音。信徒们的身上也冒起了缕缕的白雾。帐篷里圣灵如火烧灌下来。
那天,越镛基教师讲的题目是“暴风雨中临格的主耶稣”。他讲到当我们遇到逆境受苦的时候,虽然看不到任何的凭据抓不到任何根据,但是靠着信心走下去时,一定会遇到在暴风雨中临格的主耶稣。
“今天,这个帐篷虽然被风雨所摇动,但是主耶稣与我们同在于这个帐篷里,相信的请喊阿们。”
信徒们以震天动地的“阿们”做了回应。那天晚祷比任何一场礼拜都有恩典。每个信徒的脸上洋溢着喜悦和光辉,如同天使般圣洁无暇。外边风雨依然肆虐,可是信徒们把圣经和赞美诗小心地揣在怀里意气风发地回去了。大家信心倍增,仿佛怀揣着个宝贝。主耶稣通过圣灵与他们同在。
信徒们大都回去了,帐篷里的草袋子上只剩下几个人在那里做祷告。这时有人从后面说:“崔教师在吗?”
我回头一看有两个衣着很时髦的女人走了进来。
“你们是……”
“我是对过监理宗教会的妇女会长,这位是我们教会长老的师母,有事来求崔教师的。傍晚出的门,中途被风雨阻拦了,才到这儿。”
“是什么事啊?”
“我有一位很要好的朋友,今天白天托她的厨娘捎来一封信,请崔教师读一下吧。”
我不知其故就接过信来,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你也知道我的颈椎上有个脓疮,昨天我去找巫婆时,巫婆说如果我身上不降巫神,很快就会死。她要我今晚行巫法当巫婆,所以我买来猪头做了准备。可是我丈夫和孩子们说若要当巫婆就离开这个家。大女儿还说信耶稣就不会有什么事了。我听说帐篷教会的教师们能驱邪赶魔,今晚能不能请他们来帮帮我。我也觉得当巫婆是很丢人的事,你上教会都当了执事也没有劝我一声上教会。今晚你可一定要请那两位教师来救救我。”
“崔教师,她是一个可怜的人啊,是我亏欠上帝,连自己的朋友也没有引领归主,今天虽然太晚了但求您和我们去一趟行不行?”
“怎么不请你们教会的牧师呢?”
“我们的牧师太温和了,赶鬼的事连想都不敢想。谁都知道帐篷教会有医病赶鬼的恩赐。”
我实在是太累了,可是也不好意思托付还没有抹一下汗水的赵牧师。
本来讲完道就显得全身发软,也不能开口让他再走远路了。正在这时候赵教师走过来问:
“是谁来了?”
“那边国民住宅区里有一个女人身上要降巫鬼了。她们让我过去做祷告呢。”
“是吗?那快走吧。”
赵教师一口答应,就拿起圣经和赞美诗走出了帐篷。我只好跟随两位女执事走了。
雨虽然已经停了,可是穿过田地的时候橡胶鞋里灌满了泥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一个来小时才到达了国民住宅区。
走在前边的女执事打开玻璃拉门时,我们看到了躺在里屋的患者,当我们大概地冲洗脚进入里屋时,患者突然起身如气势汹汹的公鸡一样耸起双肩发出“咻咻”声。犹如马上要扑过来撕咬的狼狗一般。领我们来的那位女执事惊慌失措地挨近患者,问她说:
“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写信让我给你请来帐篷教会的教师们吗?真的请到了,你却这么无礼,你这是什么意思?”
可是赵教师却一边走进里屋,一边大胆地说:
“不要管她了,撒但知道自己的末日到了,就这么垂死挣扎,不一会儿就要给撵出去了。”
我们反复地唱了赞美诗第二百五十四首“能够洗净我罪的只有主耶稣的宝血”。因为在主耶稣的宝血面前魔鬼是束手无策的东西。唱完诗歌后,赵教师大声宣读了圣经启示录十二章七节的经文,然后紧盯着患者发狠的眼睛大声斥责道:
“撒但已经被羔羊耶稣的血赶走,我奉主耶稣的名吩咐你这个折磨这女儿的邪灵马上滚开。”
我也随着赵教师大声喊了“靠耶稣的宝血”,让同行的执事们也一同喊叫,突然患者伸长了脖子,挥动着手,做出逃跑的样子挣扎一番后大声用日本语说:
“走吧,走吧,过玄海滩走吧。”
患者异常的声音使得屋里鸦雀无声。患者突然大叫了一声缓过神来了。这时患者的朋友开口道:
“你刚才说的是什么话?你说谁要过玄海滩走啊?你让我请来帐篷教会的教师们却弄出这种名堂来,这算什么?”
“我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敲我的后脑勺,我就说出奇怪的话来。”
“你刚才说的是日语吧?”
(他们家一定大有文章)。
我一边想一边盯着那个女人问道:
“您是不是在日本住过一段日子?”
“是的。”
接下来是短暂的沉默。我通过沉默暗示她赶快坦白在日本的经过。她让孩子们端来一碗凉水后示意孩子们回避。终于,她吐露了隐私。
“快要当丢人的巫婆了,还有什么可以隐满的呢?在场的几位都是我信得过的人,我就毫不隐瞒地说出来。在我少女时期和一位朋友到日本去留学。在日本时,经人介绍参加了叫昌莲正宗的宗教团体,刚去的时候得到了很好的接待,所以我连续参加了好几次聚会。常言道:日久生情,我和那里一个男人相好了,他是一个有妻室儿女的人,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欲偷偷地和他来往,然而好景不长被信徒们发现并传开了。我再也呆不下去了,加上还有一个良心没有泯灭,不想破坏别人的家庭。所以我扔掉学业悄悄回国后进金刚山当了尼姑,我打算怀着和那个男人在一起时的美好回忆度过余生。可是世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呢?那时我还不到二十岁。这回我怀了寺庙方丈的孩子,无法再隐瞒了。所以有一天夜里我和方丈跑到世俗来了。那个方丈就是如今的丈夫,这三个孩子就是和他生的。可是怀上第一个孩子时,我的颈椎上开始长了脓疮,并且每个淋巴腺里都满了脓。从那时开始这病就一直折磨我,如今都烂到里头了。按巫婆的话马上就要死。每次病情恶化了就到仁玉山下找那个巫婆,可是病情每况逾下,家产也快耗尽了。在税务局上班的丈夫没等工资袋开封就送到巫婆家了。如今巫婆都说我若不当巫婆,马上就会死,真是叫我眼前发黑啊。可是我家孩子们说我偶尔做些象刚才一样奇怪的动作,可是我自己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次可真要当定巫婆了。”
她打住话头,咕嘟咕嘟地喝尽了一碗凉水。她讲的日莲正宗是又名创价学会的日本似是而非的宗教,最近在韩国不断地引起骚乱。她继续讲道:
“这位崔教师可能不认识我,可是我去年冬天路过佛光洞市场时见到您穿着黑裙子和白上衣,敲着大鼓传福音。我发现您的脸上有一种光彩像天使一般美丽,我特意问旁边的人那是谁,人们都说是哈利路亚大婶,那时候崔教师您不是跟我讲过这样的话吗?‘人生的问题到哪里也得不到解决,只有主耶稣才能给你解决罪和病痛的问题。你离开主又到哪里去呢?’那时我听了后大吃一惊,好象您已经知道了我的秘密。还有那次您给我的纸张还在那个手提兜里,那天我回家一打开才发现是福音单张。她是我的莫逆之交,自己在教会当什么长却一次也没有向我传过福音。所以我今天早晨给她写了那封信。崔教师,我这样一个罪孽深重的人是不是没有指望了?”
她用一种求助的眼神瞅着我和赵教师,好象在说除此以外别无希望千万不要抛弃我。我突然领悟到她所说的日语意味着什么。
“原来说的是这个事啊。”
“什么?”
“刚才说的‘走吧,走吧’的话,是日莲正宗的邪灵被撵出去的时候说的。所以你现在不用怕那邪灵了。它已经被奉主耶稣的名捆绑了。它再垂死挣扎也没有用了。”
我们用力唱了合编赞美诗第二百五十四章。
能够洗净我罪的只有主耶稣的宝血,
使我再得洁净的只有主耶稣的宝血。
主耶稣流宝血使我罪得洗净,
至宝至贵的只有主耶稣的宝血。
赵教师和我一起为她做了按手祷告,她的丈夫和孩子们也进来一起呼求上帝。圣灵的大能浇灌在整个屋子里,赵教师和我汗流浃背。突然她挣扎起来又用日语大喊大叫:
“穿上木屐走吧,穿上木屐走吧。”
就在这一瞬间女人吐出白沫脸色发黑“扑嗵”一声向后一倒,便不省人事了。唾沫顺着向外伸出来的长舌一滴滴地淌了下来。
可是赵教师没有放弃做祷告。因为我们以前为柳华文撵过让人酒精中毒的邪灵,所以没有惊慌,倒是费了很大的劲安慰了她的家属。在圣经马可福音第九章里主耶稣医治哑巴鬼附身的孩子时,污鬼让孩子大大地抽了一阵风就出去了。可是孩子好象死了一般,以至众人多半说:“他是死了。”如今也是,污鬼被撵出去时,都让人如死人一般。
“邪灵出去时,都让人这个样子,一会儿就起来了,不用害怕。”
她的丈夫和孩子们都很紧张,恐怕她已经死去了。来请我们的女会长和长老的妻子也都用担心的眼神望着我们。这时我的脑海里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孩子们,你们见过妈妈买来的符贴吧,知道放在哪里吗?”
“知道。”
“快去找出来!”
这一下从枕头、被褥、箱柜之间翻出了将近五十多张的二千元、三千元、五千元、一万元钱的符贴。
“把你妈妈供奉巫鬼的器具也都拿出来吧。”
孩子们竟翻出了一小筐香柱、白纸、铃铛、念珠等巫婆用的器具。我把这些东西塞进锅台里一把火烧掉了。这些东西就该由传道人来大胆地烧掉才是,让本人烧掉的话怕降祸而犹豫这就给邪灵留地步了。
一个小时后,女人拍拍身子起来了,她一边整理衣服、理理头发,一边对我们说:“太谢谢了,那么痛的头也不痛了。太谢谢两位教师了。”
她好像一点都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那件事发生以后,她们家人都成了我们帐篷教会的信徒了。虽然家离教会很远,但从不落下一个礼拜,并且还带领邻居来到了教会。
那天在她家整一个通宵,礼拜四清晨回家的时候,从广播中听到不久将有台风要关好门窗摘下牌子、有帐篷的人要把帐篷收拾起来的通知。我抬头一看,天上已经阴云密布,瞬间狂风乍起。
“不好了,得去把帐篷的绳子解开,要不然帐篷要给风刮走了。”
赵教师大步流星地走在前边,我一路小跑地跟在后边,豆大的雨滴开始掉下来,快到帐篷时发现后边有一群小孩子拿着空罐子跟了过来。
“下雨了,你们这是去哪里呀?”
“上帐篷教会。”
“去干什么?”
“抓青蛙,下雨天,青蛙都跑到帐篷里的草袋子底下。”
“是吗?抓青蛙干什么?”
“用水煮开后,喂小鸡啊。”
这时已经下倾盆大雨了,我领孩子们跑过去用身子压住了帐篷的各个角落,可是有一个缺口没有压住,一阵风刮进来把帐篷撕裂了,刹那间压住帐篷角的我们被刮到一边去了,幸亏有上帝托住谁也没有受伤。
“这可怎么办呢?”
帐篷被扔进了泥水里,草袋子被浇透了,每次下雨时,为避免草袋子被雨淋湿我们总是搬来搬去的,偶尔被淋一角时,我就动员孩子们把草袋子晒在阳光下,可是这回草袋子全湿透了。
但是下雨时最高兴的是孩子们,他们欢笑着,掀开一条条的草袋子抓那一堆一堆的青蛙。
常言道:好事多磨,在国民住宅小区赶鬼后,这些邪灵来把我们的帐篷撕掉了,我用祷告来捆绑让人灰心的邪灵,并向上帝献上了感恩的祷告,结果在那个礼拜天以前就买上更大更好的帐篷,主日礼拜因此得以正常进行。
教会被圣灵充满以后,有更多的人起来敲着鼓上街传福音了。
到街头布道时,或是赵镛基教师或是我站在前头走,这时总有五、六个主日学的小孩争先恐后地跟着,等到我们帐篷教会的布道队抵达村子时,人群一下子增多组成了一个强大的阵容,显得威风凛凛。随着“咚咚咚”的鼓声,大家齐唱赞美诗时,不到二、三分钟时间就引来几十名小孩和几个大人。
有一个主日,帐篷里热得象蒸笼,赵教师依旧满头大汗地大声证道,帐篷里只有一百五十多名信徒,声音不太大也能让大家听到,可是他的声音大得如同面对数千人。赵教师提出:
“目标五百人,今年就以五百名信徒为目标,做祷告、传福音。”
那天礼拜天也正是赶集的日子,在三伏天的酷暑中由主日学的初高中部学生和几位妇女组成十几人的布道队从帐篷教会出发了。
将近市场附近的时候,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绅士向我们走了过来,越走近越觉得眼熟。
(那个人不是丈夫的朋友吗?)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反感,但也来不及躲开他了。
“大嫂您好,这些日子过得好吗?”
“很好,您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没有什么大事,对了,您现在这是哪儿去啊?”
“我领孩子们去传福音。”
“啊,对了,您是做耶稣生意的。”
“先生您也信耶稣得永生吧。”
孩子们“呼拉”一下都围了过来。
大热天在大道中间料定说不出什么好话来,我正要转身走的时候,那位绅士示意地对我说:
“大嫂,我跟您说点事情。”
我没作声,跟他走了几步。
“这个转交给您。”
他递过来的白色信封里有离婚协议书,这样的事在这几年里已经发生好几次,我已经司空见惯了。
“好,我给盖章,他过得好吗?”
“好象挺好。”
“人家不愿意跟我过了,是应该给盖章,可是您也看到了,我身上也没有带名章,我到下边去刻一个给您盖吧。”
就这样我们的布道队里增加了一个奇特的队员,我们每走到一个十字路口就停下来摆开阵势。
在宴乐中不识真神,今夜死去该如何。
将会在地狱的硫磺火湖中,咬牙切齿。
来归向耶稣吧,他将永生福乐赐给你。
孩子们把这首赞美诗唱了五、六遍就由我来证道了,过一个十字路口需要一小时,已经过了三个十字路口了,可是那个人还执拗地跟着。
(看样子肯定得了不少钱。)
“大嫂,已经到了下午四点了,什么时候给盖章啊?”
“进市场再传一遍,就给您盖。”
(既然他一直跟着,就等到传完福音再给盖吧。)
我站在市场的拐角处大声传起了福音。
“各位,今天是赶集的日子,请大家来信主耶稣吧,我是做耶稣买卖的人。”
一听说是耶稣买卖,人们“呼拉”一下围了过来,我们唱了七、八遍合编赞美诗第一百八十九章后开始了证道。
“各位,今天到集市里买到了什么?是衣服、食品、还是日用杂货?可是如果此时此刻上帝召我们的灵魂该怎么办呢?各位的生命可是比你们手上的衣服和食品更为重要。五、六年前我是雇用一百五十多名员工的大老板。虽然是女儿身,但是赚的钱多得无处可放,无论到哪儿都有人说崔老板长崔老板短的。可是就因为不孝我的母亲去世了,长女也先我而去,钱财如长了翅膀似地飞掉了,剩下的只有一身的病,丈夫也离弃了我,我只好去寻死,可是不忍心让三个孩子看到我的死,我就坐末班车到了汉城,然后我就上了那座三角山。”
将近一百多人都顺着我手指的方向往三角山望去,我留意了一下,等着我在离婚协议上盖章的那个人也回头望着三角山。
“我在那里遇到了主耶稣,也知道了主耶稣为我被钉死在十字架,四年前上山要自杀的人如今成了传道人,各位当中有没有活得太苦太累而想死的人?请信靠主耶稣吧,主耶稣担当了我们一切的痛苦和疾病。到我们帐篷教会来看一看吧,你们会看到得医治的中风患者、腹虐患者、肺病患者如何在教会祷告唱诗,信耶稣蒙祝福,信耶稣得永生。”
我一边大声证道一边也为那个等着我盖章的人做了祷告。
(求主的圣灵感动那个破坏家庭合睦的人,让他认罪悔改信主耶稣吧。)
街头布道终于结束了,人群也解散了,这时那个人走近我说:
“大嫂,您做这事太值得了,信耶稣过幸福的日子吧,我这就回去了。”
“怎么不要盖章了?”
“不要了,我真不识好歹,大嫂您可是真正幸福的人,好好做耶稣的生意吧。”
他听到我的见证以后打消了要我盖章的念头,因为他发现我不是一个他所听说的和别的男人乱搞的放荡女人。他在烈日下跟了我们五个多小时,脸被太阳晒得黑红黑红的,我望着他远去的背景从心中把荣耀归给了上帝。
(耶稣全胜利!哈利路亚!)
天气变暖的三月下旬,我独自一个人出去探访时遇到了一个卖鸡蛋的女人,头上顶着一篮鸡蛋,背上背着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小孩儿,正满头大汗地走上坡来。
“卖鸡蛋啦。”
我很想买几个给赵教师补补身子,可是手头拮据得很,然而心中有一股冲动很想给她传福音。
“我说大妹子,信耶稣得永生吧。”
一瞬间她的眼睛闪亮了一下,泪水泉涌而出,她那红肿的眼圈好象在说,她刚才也哭过。
“看样子你有不少难处,信耶稣蒙福吧。”
“是啊,教会我倒是去过。”
忽然她一把抓住我的手哭出声来。
“我丈夫是陆军军官,成天酗酒,生活费一分钱也不给,我只好养鸡糊口,我妈也是信主的人,看到您就想起了我妈。”
“这个礼拜天上我们教会来好不好?”
“我是想去,可是孩子他爸不会允许的,他待人可凶了。”
“你可以跟他说出去卖鸡蛋嘛。”
就这样她每到礼拜天就以卖鸡蛋为名参加了礼拜,几个月不到就经历了圣灵的充满,眼睛不再红肿了,脸上的黑斑也消失了,她每到教会都哀求我:
“崔教师,想办法让我丈夫也信主吧。这可是我一生的愿望啊。”
“好吧,我们为他做代祷,你在家也不分昼夜地为丈夫做祷告,我也在每天晨祷时为他代祷。”
祷告了四个多月后的一个礼拜天,那位卖鸡蛋的女人第一次缺席了礼拜。我觉得有些不大对劲。第二天早晨去找她时,果然她家出了事儿。门被反锁着,院子里空无一人,屋子里也鸦雀无声。我敲了半天大门才有一个使唤的小孩子出来了。
“女主人在家吗?”
他一声不吭,开完门扭头就跑进厨房。我跟进去一看,顿时惊呆了。炕上的被褥凌乱地摊开着,四处都是被扯下的头发和血痕。那位姊妹被打得鼻青脸肿,面目全非。我跑过去,抱在一起不由得痛哭失声。为什么韩国的妇女们要受丈夫的虐待呢?我恨不得马上把她的丈夫找来在众人面前好好教训他一番,然而我毕竟是传主福音的教师又怎能那么做呢?但是我有责任给绝望和沮丧中的人传递生命和希望。我没再说什么,用裙摆擦掉泪水和鼻涕后叠好了被褥,把炕也扫了扫,然后端来一盆水给她擦了脸。她的眼睛肿得睁不开,嘴唇也打裂了。收拾停当我才问她是怎么回事。
“昨天我去做礼拜时,他问我去哪儿,我说上教会。他就大叫不许我去,我说死也要上礼拜堂。他就让我去死,就把我打成这样。我再也熬不下去了,等身体好一些了就撇下孩子们……”
她泣不成声。我大声唱了赞美诗第二百八十三首。
脱离捆绑,忧愁与黑暗,耶稣我来,耶稣我来!
进入自由,喜乐与光明,耶稣我来就你!
脱离疾病,进入你完全:脱离贫乏,进入你丰满;
脱离罪恶,得见你圣颜,耶稣,我来就你!
我发现墙上挂着军装,就把军装放到她的膝盖上恳切地做了祷告。我们祷告上帝让酒精鬼从崔大尉的身上滚开。
我们一起唱诗祷告直到傍晚。彼此心中都充满了喜乐。她虽然面目全非,但是脸上有一层说不出的光彩。我们默默地对视着,微笑着。正在这时从外边进来一个人,门被“咣”地一声关上了。她的丈夫崔大尉喝得酩酊大醉,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她是谁?”
我一边搀扶崔大尉,一边示意她把军装收拾起来。我回头扶他坐在椅子上并对他说:
“这么早就回来了。”
看样子他没有上班,在酒家泡了一整天后才回来。
“你是谁?”
“我是那个帐篷教会的牧师。”
“我不信耶稣,我岳父家虽然都信耶稣。可是信的人心眼更坏,我不信,我要下地狱。”
“可是,你居然为了下地狱竟残忍的把至亲的人打成这个样子?”
“什么?怪我打人啊?我不让她信耶稣,她偏去信,这不是拿石头砸自己的脚吗?顺服丈夫就不会挨揍了嘛,她说死也要信耶稣,我就让她去跟耶稣过。你给我出去,这是我家。”
“崔大尉,你别无理取闹,有话好好讲。”
“你不出去的话,照样揍你!”
他握紧拳头马上就要起身了。
(搞不好,我也要遭殃了,这可怎么办呢?)
这时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你我都姓崔,说不定是一家人,我们查一查家谱,也许我是你姑姑呢。”
“什么?你也姓崔呀?”
他坐回椅子里望着我。
“那可不,我是海州崔氏。”
“是吗?”
这么一路查下去,我们还真有渊缘,我比他大一辈。崔大尉借着酒劲说,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连姑姑也没认出来。他的态度温和多了,我趁机对他妻子说道:
“光悟他妈,丈夫喝酒回来时可别忘了熬大酱汤来侍候,快去吧。”
背过身子坐在一旁的她经不住我的再三示意走进了厨房。不一会儿端来了一碗香气诱人的辣明太鱼汤。
“快趁热喝吧,侄子,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我把手放在正趴在桌子上的崔大尉的背上。
(折磨这个儿子的酒魔马上出去。)
我没有出声,但暗中为他做了按手祷告,他以为我在给他捶背,笑逐颜开地说:
“还是一家子人好啊,谢谢姑妈,来和我一起吃饭吧。”
我走到厨房叮嘱他妻子一定要忍耐,更要无微不至地照顾他,然后我回家了。
我为他们家做了三天的禁食祷告,她没有拦阻地出席了教会礼拜。大约过了一个月后,她高兴地握着我的手说:
“崔教师,太感谢上帝了,如今我可以放心地上教会了,光悟他爸要上日本出差半年了。”
可是真正让人欣喜的事是二十多天后得知她丈夫悔过自新的消息,她丈夫从东京来了这样的一封信。
“亲爱的光悟他妈:
求你饶恕我的罪,我是个无知的罪人,多亏你为我做的忍耐的祷告和所付出的爱心使我终于相信了在迦略山上为我背起十字架的主耶稣。”
他的信中讲到自己在东京找到了朝鲜战争离散的哥哥,他哥哥把喝醉的他领进一个教会里,在讲台前哥俩抱头痛哭了一场。那间教会是东京纯福音教会,此后他哥哥对他看管很严,除了每天用轿车接送他上班,其余时间几乎都把他关在家里不让他喝酒,结果他成了纯福音教会的信徒。上个礼拜牧师为他按手祷告时,他说出了奇怪的话,别人说那是方言的恩赐,那封信是这样收尾的:
“多亏你的祷告,我如今信了上帝,也戒了酒,成了新造的人,我要把过去喝酒的钱赚回来寄回家。你以后不要卖鸡蛋了,把鸡蛋送给崔教师,并告诉她我认罪悔改了,真想马上回去领光悟和你上帐篷教会去。别再哭了,好吗?多做祷告,好好照顾光悟,等我回去吧。”
读完信,我们感激得说不出话来,只喊了一声“哈利路亚!”如同诗篇第一百二十六篇第五节讲的“那流泪撒种的,必欢呼收割。”一样我们每天晨祷时的流泪祷告达到了上帝的宝座前,结出了这般的果子,这一切使我忘却了开拓教会的艰辛。
“阿们,耶稣全胜利!我要为主耶稣的荣耀再去撒种。”
我心中响起了感恩的祷告,就这样得救的灵魂不知不觉超过了二百多名,由于容纳不下人而加设的帐篷已经有七座了。
晚冬的一个礼拜三晚上,我迎着寒风敲响了用氧气筒做的钟,悦耳的钟声飘扬回荡,响彻了四方。
(钟声啊!传到更遥远的地方吧!让角角落落的人都能闻声前来归向主。)
我放眼远处,更加起劲地敲起钟来,就在那时,我突然感到身后有动静。
“哈利路亚!”
原来是年过古稀的吴大爷身穿一套新棉服,满面笑容地站在那里向我打招呼。他是四十年来一直供佛的人,可是半年前他看到白锦女执事中风多年的让人端屎端尿的父亲去世时,教会的弟兄组织起来为他举办葬礼的事情后深有感触,不久就出席了教会。他出席教会的当天就一把火烧掉了所有的念珠和佛像。
“崔教师,今天我太高兴了。”
“哈利路亚!您今天穿上新装了。”
“都是托耶稣大人的恩典啊。上个礼拜一我主动跟儿媳妇打了招呼,这不,这套衣服就是十年来先开口的奖赏啊。”
“您做得太好了。”
“你们不是说过不这么做的话要下地狱的吗?也说过信耶稣后还跟人家结仇不是真信主的人。”
“您是怎样跟儿媳妇先开口的?”
“上午主日礼拜结束时我下了很大的决心回到了家,正巧我儿媳妇正坐在井边。也不知怎的那天我看她很顺眼,于是我走近她,可她不理不睬,径直回屋了。我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没好气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那天晚上我在梦中看到一张白纸从天飘落下来挡在我的面前,上个主日赵教师不是讲了有关白纸的信息吗?”
“是,那天讲的是要奉主名捆绑象一张白纸一样挡在人与人之间让人结仇的邪灵。”
“我心里争战了几天,这个礼拜一早饭后,我说有话要讲让家人都聚集起来,他们以为我要留遗言,就领着孙子们都来了。我就对他们讲:‘今天早晨叫你们聚在一起,是为了偿还我欠你们的债,你们也知道我从半年前开始上那边的帐篷教会了。赵教师讲在家里和骨肉亲戚不和睦的人不能进入上帝的国度,所以我今天要向你们道个歉。我倚老卖老,管你们闲事,这些都是不对的,尤其是对不起你这个儿媳妇,这十年来没有和你说过一句话,我这么大把岁数,还能活几天呢?你就饶恕我吧。’也许我还哭了,突然我儿媳妇趴在炕上大哭起来,紧接着我的老伴和儿子们都哭成一团了。就这样如今过得很和睦了,今天晚上我正要上教会的时候,儿媳妇拿出了这套新装让我穿走,我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信佛信了几十年也都没有用啊!这几天一进屋里心里就暖烘烘的,儿媳妇也是越瞧越顺眼。崔教师,我这个老头话太多了吧。”
“不,不,您可不要客气。”
喜悦的泪水不由得夺眶而出。我在心里祷告,主耶稣献上了上帝和我们人类之间和睦祭,愿上帝的儿女们每到之处都能结出与人和睦的果子来。
晚祷结束后我和赵教师站在帐篷门口和信徒们一一打了招呼,稍晚出来的吴大爷说:
“我先上一趟厕所再回去吧。”他就向厕所走去了,可是送走了最后一位信徒也没发现吴大爷走出厕所,我觉得很奇怪,就叫来一位等着做通宵祷告的年轻弟兄到厕所看看,这才发现吴大爷正靠在厕所门外的门框上打鼾呢。
(不好,可能是脑出血!)
我急忙招来几位弟兄把吴大爷抬到了里屋,就在那天晚上他归天家了。
(上帝等他跟儿媳妇合睦相处,并把福音传给家人后召他归天家了。)
死者的儿子马上赶过来把尸体搬回了自己家。我和他的儿子为他父亲换寿衣时,费了很大的劲,在旁边帮忙的儿媳妇哽咽得帮不上什么忙。他父亲的寿衣做得太窄了,只好拆开来加宽。忙乎了半天,总算安置了。可是入棺的时候忘了在棺底垫塑料布,结果棺材放到院子里后从棺材里渗出的血水冻成了红色的冰柱。我急忙打开棺盖一看,棺材里积满了血水,真是触目惊心。虽然怕得胆颤心惊,我还是把血水擦了出来。可是血水越擦越多,后来才知道患脑出血而死的尸体越动血水流得越多。没有经验的我却满头大汗地把血水擦了出来,最后只好用筷子把棉团塞进死者的鼻子里,连着塞了六块棉团才止住了血水,好不容易在棺材里铺上塑料布重新盖上棺盖。
吴大爷的葬礼经历至今还鲜明地留在我的脑海里。他家的大儿媳妇哭得很伤心,这十年来的不孝才弥补了三天就走了。她捶胸顿足地哭着,就连村民们也都流下了感动的泪水,她的样子让我想起一首诗。
树欲静,风不停;
子欲孝,父不等。
可是吴大爷却给儿女们留了三天的时间,使他们尽了孝道,这是多么慈祥的父爱啊。这就是圣徒所结的果子。
吴大爷去世二十多年后的今天,他的长子正经营一家大公司,信仰很虔诚;他的儿女和媳妇成了纯福音中央教会忠心且大有能力的小组长,正在竭诚地服侍主。他们的父亲给他们留下了一笔巨大的财富,那就是——信心。
一个寒风凛冽的正月初三的早晨,邮递员往教会院子里扔了一封红皮的信,我看到信封上的“赵镛基”三个字样便往屋里喊了一声。
“赵教师,来了一封奇怪的信。”
“谁会往我们教会写信呢?”
赵教师一边擦脸一边走了出来。自从去年秋天邮递员来过一次后,这三个月一直未收到任何信件。突然赵教师吃惊地叫道:
“这可是参军通知书啊。”
“什么?”
“是让我去参军的通知书。”
“你不是说在神学院念书时参加过体检,因为体弱而落选了吗?”
“是啊,真奇怪,可是既然被征用了,男子汉大丈夫应该为国家出一把力。”
但是我看得出他心烦意乱,他一言不发只是呆呆地望着灰色的天空。
“可是教会怎么办呢?”
教会好不容易发展到今天这个阶段,可是这意外的通知书就要使一切的梦想成为泡影了。主按着在末世的日子要将圣灵浇灌给他的仆人和使女的应许,每个主日都用生命的吗哪和神迹奇事来喂养自己的群羊,使帐篷教会在短短的三年里复兴到四百多人。
去年冬天在国民住宅区拥有两幢房子的李花淑执事的心脏病得医治后,把一幢房子卖掉做感恩奉献,教会用那笔钱买下了一千八百平方米的基地,正在祷告今年开始建堂。可是赵教师却突然奉国家之征要走了,这一切好象都要化为乌有了。
“妈妈,我们祷告吧。天父上帝,圣灵的工作让教会复兴到四百多人,而且今年又有新的异象,可是我今天奉国家之征要入伍了,只能求主保守这个教会了。”
不知是因为天冷,还是心慌,祷告声越来越软弱无力。
“到底让你几号以前报到?”
“只剩二十多天了。”
“这可怎么办呢?”
赵教师这一去就得服役三年,让我去通宵祷告或禁食十天、二十天都不怕,可是对服侍讲台的工作却没有多大的信心。我心里虽然很着急,却也不能让信徒们一同分担,又不能长期瞒着大家,只盼望快点儿找到一位能够替代赵教师的传道人。然而找一位称心如意的传道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有一天去找宣教士的赵教师神情沮丧地回来了。
“去办的事怎么样了?”
“他们说不行。”
“为什么不行?”
“因为教团里的其他牧师都在诽谤我们帐篷教会医病赶鬼的事情,他们不敢冒然接受教会。”
“哪有因为自己的面子而拒绝照顾羊群的宣教士啊?真不象话!”
我感到失望,可是这又不是人意所能左右的事情。我们就决定公开这一消息,并让大家迫切地祷告,求上帝差遣一位好的牧人来。
“天父,这间教会是您亲手建立的基督肢体,这间教会里所发生的神迹奇事都是来自圣灵的善工,可是我们的前辈们却说三道四,着实让人感到委屈,如今没有一个人要服侍这个祭坛了,主啊,赵教师参军后没有牧人的群羊走散了可怎么办呢?”
烧锯沫子的炉子被火烧得通红,可是宽敞的帐篷教会里依然充斥着正月的寒气,到凌晨二点左右,双腿象冻僵的柴禾一样伸不开了。每当向前后摇动身子时草袋子上渗出来的冰花发出很大的声响。但是寒冷算得什么。
“主啊,这件事应该怎么办呢?”
每天我都做通宵祷告。离报到前二、三天的早晨,约翰·赫士敦牧师从釜山找到我们帐篷教会来了。
那天清晨,由于寒冷和大雪还没有开门,门外响起了踩雪的脚步声。
“赵弟兄!”
没等我们回答又响起了英语叫声。开门一看,被冻得颤微微的赫士敦牧师站在那里。
“哎哟!快请进,这么冷的天气怎么一大早就上路了?”
“我一祷告,圣灵就感到动我去见赵弟兄,所以我来。,这里出什么事了吗?”
哈利路亚!我由衷地发出赞美,我们再一次领悟到上帝经常为我们预备一切的美意。上帝出乎意料地从千里外的釜山差来了圣灵充满的仆人,让福音的祭坛之火更加旺盛起来,他听完我们的述说,当场就答应我们照顾教会。
传道人的问题解决了才想起赵教师的健康。他的身体一直没有康复,我天天在晚祷的时候呼求上帝赐给他健康的心肺。可是一想到他要在这个寒冬去受罪,心里更加不安了。
一月三十日,报到的日子终于到了。那天风雪交加,炉子里的蜂窝煤也熄了,赵教师连一口热水都没有喝上,一大早就出门了。我实在放心不下,让圣光、圣水跟着去看看到什么地方报到。不一会儿,孩子们回来说在小学院子里有数十人集合在一起。我让孩子们买面包和牛奶送去,高中快毕业的圣惠这回也一起去了。
赵教师被派到了轮山,从那天起我悄悄地开始了这样的祷告:
“主啊,让赵教师体检不合格早点回来吧!”
我自己觉得也很好笑,一会儿要健康,一会又让人生病,但是遇到那样的环境谁都会那么做的。可是没过几天,赵教师来信说,体检通过了,正在接受训练。我再次献上了这样的祷告:
“感谢主恢复了赵教师的健康,让他能够顺利通过体检,求主时常护佑在他左右。”
我更加热心地去做探访和祷告,每到礼拜三和礼拜五的晚上主持通宵祷告和禁食祷告。
时光如流水匆匆,转眼赵教师都入伍一个月了。我和几位妇女会的同工准备去探望他。虽然教会很贫穷,但也焖了一只鸡,做了一锅米面汤。带上食物,我们兴冲冲地上路了。一路上我尽情地想象着我们相见时的情景。
可是到了部队,当我望着比我想象的还要瘦的赵教师时,心痛得在众人面前就落下了眼泪,包裹一打开,赵教师就去领来十多名一起受训练的新兵一同吃开了。当我看到别人把唯一的那只鸡撕走的时候,心里非常舍不得,因为鸡是特意为赵教师预备的。
从那次见面以后,我每周都准备食物去探望一次。我没有空,就让当时任妇女会长的全乙年执事做一些米糕送去。有一次我发现赵教师的脸肿起来了。我大吃一惊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是在实弹射击时被反冲的枪托撞肿的。我暗自嘀咕:
“会不会因为他是教会的教师,受人欺负?”
我很为此事担心。这时他来了一封信说,三月十五日左右新兵训练结束后可能分配到汉城附近的某部服役。没过一个礼拜,他从服役的部队请假出营。他晒黑的脸显得比过去更加消瘦了,然而蒙上帝的恩典他被分配到了汉城近郊,所以每个礼拜都能出营来服侍教会。那时,他正热火朝天地张罗下个礼拜的浸礼事宜。我劝他待天气再暖和一点儿,把在新兵训练中的积劳化解开了之后再施浸礼也不迟,可是他固执地说在复活节前施浸礼更有意义,并在礼拜时做了宣传。
就这样我们在四月的第一个礼拜举行了施洗证道和浸礼。那天春雨潇潇,然而寒气犹存。我为赵教师的身体捏了一把汗,要受浸的人有数十名,受浸的人在水中浸一会儿就上岸换衣服,没什么不妥,可是赵教师和赫士敦牧师却一直站在冰冷的江水中。赵教师冻得嘴唇都发紫了。他没什么可换穿的衣服,直接穿着军装站在了没胸的水中。
(这样下去可不得了!)
信徒们正拍手充满喜乐地唱诗赞美,而我却因担心赵教师的身体而坐立不安,幸亏那天浸礼圆满地结束了。那天夜里,赵教师穿着还没有干透的军装归队了。
“哈利路亚!妈妈,下个礼拜再见吧。”
望着他的背影,我默默地为他献上了祷告。
那天夜里,我照常在教会进行了通宵祷告。晨更祷告结束后一出门,就发现有部队的车在等我,要接我去看望赵教师。我这才知道昨天夜里赵教师因脱肛被送进了陆军医院。我来不及吃早饭就赶到了陆军医院。那时,赵教师已经进了手术室。我只好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一边祷告一边焦急地等待。可是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过去了,一直到下午三点也没出来。我问护士为什么要这么长时间,护士说手术难度大,所以需要的时间长。四点左右白乐顺执事和信徒们一起来了。大家坐在椅子上做了迫切的祷告。四点过后,还处在麻醉状态不省人事的赵教师被推了出来。
护士把他推进了重病病房。当我流着泪呼唤他的时候,他连睁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却用微弱的声音喃喃自语:
“只有这样,我才能传福音。”
他从麻醉中醒来了。目睹此景的白乐顺执事禁不住一拍大腿,感慨万分地说:
“赵教师不愧是上帝忠心的仆人啊!换了别人从手术后的麻醉中醒来时不是唱流行歌,就是叫初恋情人的名字,总是说出自己心中隐藏的话,可是我们赵教师的心中只有福音啊!”
“主啊!”
我不由自主握紧了赵教师的手,这时,他才好不容易睁开眼看了一下无力地闭上眼睛。我魂不守舍地呆在那里,簌簌地流泪。
“主啊!为什么他的道路如此坎坷呢?才二十几岁就奉献出来为主做工,又为什么还要经受如此大的痛苦呢?”
那天我回到家托全体信徒为赵教师代祷后,捡了几件我自己要更换的衣服到了医院。麻药的药力消失后,赵教师开始在疼痛中挣扎,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我小心翼翼地为他擦了汗,又把我的裙子和上衣给他换上。我到水房洗了他的衣服,晾到院子里,坐回到床头为他做了祷告。
深夜,赫士敦牧师夫妇前来探望,赵教师很沮丧地对牧师说:
“牧师,上帝要召我归天家了吧?”
“不不,赵弟兄,还有那么多要为主做的事,上帝不会召你去的。”
赫士敦牧师流着泪为他做了恳切的祷告。从那天晚上起帐篷教会天天为赵教师召集通宵祷告会。第二天教会不少信徒都来探访,赵教师的病情也有所好转。
可是到了晚上,竟发烧到四十度,他又陷入昏迷状。,那天晚上在重病房里有十多人变成尸体推进了太平间。偶而上一趟厕所,也能看到盖着白布的尸体推过走廊,令人不寒而栗。几天后的一个早晨,医生叫我说:
“手术的后遗症很严重,加上复发的肺炎,一咳喘开刀的部位又被震开,总是不能很好的愈合。开刀的部位共有十三处之多,如此下去恐怕恢复不了。”
也许是这个原因,赵教师从前一天夜里又开始发高烧、咳喘,有时还说糊话。病房里设有六七具床位,加上护理人员,整个屋子人满为患。平时我钻进赵教师的床底下睡觉,可是那天夜里我跪在床边小声地为他做了恳切的祷告。
“主啊,保守这个儿子吧,让他先止住咳喘。他是在遵行主的教训为人施浸礼的时候着凉才病成这样的,求主彰显祢的大能吧!”
就在这时,正咬紧牙关忍痛的赵教师不耐烦地对我说:
“妈妈,别再祷告了,上帝已经抛弃我了。”
那时他狠命咬断的牙如今还保管着。我走出了病房,外边正下着雨,冰凉凉的,正如赵教师此刻的心。现在能依靠的只有上帝了。在病房里由于赵教师和其他患者的呻吟和吵闹声做不了祷告,我就走到院子里,坐在岩石上冒雨做了祷告,这可是最后的殊死祷告。
“主啊,在我们教会里靠着医病的恩赐有很多的病人得到了医治。瘫子、瘸子、肺结核、中风患者都得到了医治,可是祢的仆人却在死荫的幽谷里彷徨着。如果他因腹部手术死去,那么教会和主的荣耀都要受到亏欠了。已经有很多人在背后指手划脚地说我们是医病赶鬼的异端,如果上帝离弃我们,使教会解散,赵教师归天家的话,我一个人又能做什么呢?只有死路一条了,下地狱的自杀是不敢,可是我要到雪岳山去绝食,活活地饿成木乃伊。我这辈子唯一的盼望就是这间教会。离弃赵教师,就是离弃我。”
雨越下越大,宵禁的时间早已过去。,整个汉城市沉浸在寂静当中,唯有路边惨淡的灯光还在雨中凄惨的摇晃着。
“上帝,我确信祢的话语是无可指谪的真理。主耶稣也是在所到之处为人医病赶鬼。在那病床上起不来的赵教师不就是为祢做出口的仆人吗?祢说信的人给病人按手时得医治,主耶稣为我们担当了一切的重担,可是如今为祢做见证的仆人却卧床不起了。主啊,求你按着应许彰显主的信实吧!”
泪水和着雨水顺着面庞缓缓而落,我的心中却在淌血。因放心不下赵教师,我用裙摆抹了脸,就跑进了病房。幸亏赵教师已经入睡了,他就象落汤鸡一样楚楚可怜地躺在床上。我心疼地为他擦了汗,坐回床头继续用方言祷告,突然赵教师叫住了我:
“妈妈,我已经活过来了。”
他的脸上充满了平安的荣光。
“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一只大蟒蛇把我死死地缠住要把我吞下去,在这千均一发之际,约旦河对岸冒起一股烟笼罩了我,那条巨蟒当场就死掉了。”
“阿们,哈利路亚!教会弟兄姊妹们的祷告如烟上达到天上宝座面前,把要吞噬赵教师的病魔给杀掉了,哈利路亚!”
“什么?”
“过去三天里,帐篷教会全体信徒动员起来做了通宵祷告和禁食祷告。”
“太谢谢了,众弟兄姊妹的祷告和妈**祷告使我战胜了火一般的试炼活了过来。”
我搭了一下他的脉,脉搏接近正常,烧也退了。那天凌晨咳喘也止住了,可是疼痛依然不时地侵袭着他。每当那时,他就咬紧牙关挺下去,一声不吭,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令我心如刀割,禁不住喊起“主啊——”。可是赵教师却说:
“妈妈,只有这样,我才能传好主耶稣的福音啊。”
有一天半夜,我正在床边祷告,突然从中央厅方向传来了机枪声。在汉城市中心怎么突然无故地传来枪声呢?我暗自纳闷,一边到厨房热了热赵教师的米粥。医院里的空气似乎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在不远的地方又响起了机枪声。这时一个军官过来催促我们:
“请家属马上离开医院。”
我吃了一惊。
“怎么,出什么事了?”
“这是军队内部的事儿,请您不要过问,马上离开医院。”
“我们可是重病号。”
“上边命令无条件撤出,不用担心病人,快走吧!”
后来才知道那天正好是一九六一年一月十六日,是朴正熙等少壮派军官发起**原政府的**日。从那一天起韩国教会结束了和政论的亲密关系。第二天,我照常上医院探病,没有停下传福音和探访的工作。我希望这次的手术能够缩短赵教师的服役期限。我信靠圣经罗马书八章二十节“我们晓得万事都相互效力,叫爱上帝的人得益处,就是按他旨意被召的人”,相信上帝会成全我们,赵教师的病势有所好转后六月一日转送到大田去了。
赵教师不在教会时,神召会教团内部也经历了一场火一般的试炼。当时西大门转盘道旁有一个奋兴中心。那是美国神召会东方宣教部为了复兴韩国教团而预备的。这样的中心台湾也有一个。可是唯独韩国的奋兴中心却经历了风风雨雨。
会场上气氛异常紧张,仿佛一触即发,与会者之间毫无恩典与爱心的言语。如此下去教团有一分为二的危机。
四天之久的针锋相对后事态越发不可收拾了。最后一天赫士敦宣教士站起来用悲壮的声音说道:
“我看在这件事上韩国的牧师和教师们没有什么过错。是我们宣教士们没有认罪悔改,我们宣教士们要认罪悔改。”
他就地趴在水泥地上痛哭流涕地做了悔改,司泰慈牧师夫妇和凯迦姆牧师夫妇也一起趴下来做了流泪的祷告。特别是凯迦姆牧师夫妇为这件事在上帝面前已经流着泪祷告了六个月。总会的会场氛围突然肃穆起来。争吵告一段落,会也散了。那天晚上宣教们为了认罪悔改做了通宵祷告,也有不少的人在一起做祷告。第二天凌晨上帝给凯迦姆宣教士的夫人看到了异象,是一个装满桃的箱子里有一个桃子溃烂以后,其它的桃子也烂起来。
第二天会议当中有了为教团的发展要清除烂桃子的发言。就这样总会让针锋相对的几个人退出总会后,在宣教士们领头的认罪悔改的祷告中会议顺利地闭幕了。
我在总会结束后再一次向上帝献上了感恩的祷告。
“感谢天父,我这个无知的人不明白您的计划,只为赵教师开刀受痛苦的事抱怨不平,如今才知道是上帝有意让赵教师隐藏起来。如果赵教师出席这次西大门总会的话,说不定会受到一些心灵的伤害而灰心,感谢上帝能够让他避开了这样的纷争。”
我从心里发出了感恩的祷告,也很感激宣教士们。他们到这陌生的异国他乡,在迥异的语言和生活环境中辛辛苦苦地为主传福音,我相信他们在天上的赏赐一定很大。特别令我难忘的是神召会的宣教士们为了在这片土地上推广灵恩运动而付出的汗水和泪水。我们不能否认他们为了这朵圣灵之花的盛开做了默默无闻的底肥。
总会结后的第二天,我和凯迦姆牧师夫妇回到了佛光洞。我正在探访一位信徒时有人来告诉我凯迦姆牧师的师母有急事找我。我很纳闷,这个时间她应该在台湾怎么能来找我呢?我急忙回到了家,这才发现师母正昏迷不醒地躺在我家的炕上。原来拉凯迦姆宣教士一行上机场的轿车在永澄浦转盘道上撞了一个七岁的男孩子,这又是一次火一般的试炼。那恶魔想拦阻韩国的灵恩运动,却被凯迦姆宣教士夫妇认破以后,要加害凯迦姆牧师了。那时他们用电报电告了在世界各国的神召总部让他们在同一个时间里为韩国的神召会做祷告,以免使其**。
被撞的那个男孩子不幸当场死去,凯迦姆师母也吓晕了。他们为了平息总会的纠纷而日夜操劳,又碰上了车祸。
“崔姊妹,崔姊妹。”
她在找我,我握着她的手,流着泪做了祷告,她一缓过精神就说:
“无论如何也要好好地补偿孩子的父母。”我找到他的父母时,发现那个男孩子是上主日学的学生,他家非常贫穷却有七个孩子。我们做了安慰的祷告后留下了六十万元的抚恤金,他的父母在悲痛中说:
“这孩子为了救我们一家先上了天堂。”他们也要上教会去,我们一开始还担心他家人会蛮不讲理,可是在圣灵的安慰之下善后事处理得非常圆满。凯迦姆宣教士疗养一个多月后去了台湾,我通过这些事情再次领悟到了在魔鬼经常用火一般的试炼来绊倒我们的时候,圣灵也在试探和患难中祝福我们的真理。
西大门纯福音中央教会是我们在大昭洞帐篷教会中受操练后实习的地方,专靠上帝、绝对顺服上帝旨意的心志使教会在不到七年的时间里复兴到了一万八千多名的信徒。在这期间不仅我个人,连我们全家都蒙了上帝丰盛的祝福。
61、马戏团旧址上的帐篷大圣会
总会圆满结束后传来一个意想不到的好消息,赵镛基教师要在八月二十五日退伍了。入伍刚满七个月就要退伍了,我感激得献上感恩祷告。
“感谢慈爱的天父,现在我才真正领悟到你让赵教师入伍住院的原因了。”
剃着光头的赵教师退伍回到家的那天,帐篷教会充满了喜气,仿佛要举行结婚庆典。可是赵教师因为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腹部仍然缠着宽大的纱布,而且开刀处使一点劲都发痛。
赵教师回来后不几天,在西大门转盘道旁,原马戏团的场地上召开了帐篷大圣会。主讲师是沙姆·托德牧师,责无旁贷,译员当然由赵教师担任了。
在三伏天的酷暑当中,众多的信徒从四面八方如同云彩一般云集而来。光患病的人就有二百多人,并且时刻有医病赶鬼的神迹奇事。沙姆·托德牧师、赵教师和我三个人每个人都为众多的患者们做了按手祷告。
有时赵教师停住手祷告,捂着腹部站立一会儿,在翻译证道时也因病痛不时地皱起眼眉。
(带着伤做工是何等艰辛的事情!休整一个月就会完全愈合的刀口,一不小心旧病复发可怎么办呢?)
然而赵教师却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全力以赴地做了翻译和祷告,并且在那疲倦与繁忙之中侍奉佛光洞帐篷教会的讲台工作。整个九月份他都忙得不亦乐乎,可是手术的刀口还没有愈合,赵镛基教师的表情赵来越难看了。
(要不是圣灵的大能他早就支撑不住了。)
我心里虽然非常怜爱他,可是也只能把他交托给上帝。
一天,礼拜结束后,一位妇女领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瘦骨嶙峋的青年到帐篷来了,我一眼就看出这个青年是晚期肺病患者。
“崔教师,我们是从保文洞来的,我丈夫曾经在京几道里川当过警察局长,家景也很不错,可是谁会想到上大学的儿子却患上了不治之症,倾家荡产供巫婆也没有医好。今天是听到传闻后到这里来的,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和希望了。我儿子能不能得医治啊?”
“当然能得医治的,可是要信主耶稣才能。刚才做翻译的赵镛基曾经也因患上肺病快要死了,如今你看见他不是好了吗?您应该领儿子信主耶稣呀。”
“那我们就信吧。”
“相信会得医治吗?”
“是,相信。”
我就把手放到青年的胸上做了祷告。
“你们母子俩人一句一句地跟着我说。‘上帝,我是罪人,如今迎接主耶稣为我的救主,求主的宝血洁净我,拯救我。也相信主耶稣为我被钉在十字架上,我相信主耶稣为我们的病而被鞭打,因此我的肺病得到了医治。求主耶稣的宝血厚厚地涂抹我。’天父上帝,他们母子俩个人口里承认耶稣为救主成了袮的子民,求主用慈爱来怜恤他们,他们是被魔鬼掳去被奴役的浪子,使他们能够靠主的大能得医治吧。”
从那天晚上开始,他们母子俩人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帐篷里做了祷告,结果在那次圣会接近尾声的时候彻底地得到了医治。
有一天,那位青年带来了二千元的感恩奉献。我再一次恳切地为他做了祝福的祷告,在贫穷中也不忘向上帝献上感恩的心灵和信仰实在太可贵了。可是过了几天他又来找我说:
“崔教师,太奇妙了,我们再次体验到上帝的大爱。”
“是吗?发生了什么事?”
“上次我不是做了感恩奉献了吗?那时家里没有钱,就把我的西装和父亲的西装一共五套,拿到当铺换了钱。昨天,那家当铺起火了,整家当铺都烧掉了。我说奇妙的是救火的人们,只抢出了我家的那五套衣服。哈利路亚!”
这位青年就是如今在我们教会服侍的金乐亨长老,他的母亲就是严义子教师。
整个九月份举行的用医病赶鬼来领人归主的帐篷大圣会一时轰动了汉城,大圣会在主的恩典之中闭幕了。我和赵镛基教师决定要在召开圣会的地方开辟第二个教会,佛光洞帐篷教会已经准备好了建堂的地基,注册的信徒有五百多人,长期出席的信徒也有三百多人,因此现在请任何一位传道人来任职也没有多大的难处了。
可是佛光洞帐篷教会的信徒们反响很大,刚开始时还恳切地哀求我们不要离开,但是当他们发现实在不能改变我们初衷的时候竟然开始千方百计地诽谤我们了。
“赵教师和崔教师扔下我们这些贫穷的人上门内找有钱的人了。”
“要扔下我们这些无知无用的人,去牧养有好处的人了。”
虽然不断地传来一些闲言碎语,但是我们深知我们的使命是开辟新的教会,因此,面临恶语中伤,我们也毫无怨言,一直默默地忍耐到了那一年的十月十五日,终于在西大门做了第一场开辟礼拜。那时候跟着我们离开佛光洞的信徒只有朴腓立长老一家和金顺慧执事。
我们就把大圣会留下来的帐篷当礼拜堂开始了传道,并且西大门奋兴会馆一案在黄圣洙博士的热心辩护下得到了公正的判决,为期一年的奋兴馆的工程在帐篷旁边开工了。人们说我们为了找有钱的人才进了门内,可事实上聚到帐篷来的是以西大门郊区的贫穷而有病的贫民为主。
赵镛基教师的证道越发充满能力和恩典。平时他寡言少语的,一到讲台就用震撼人心的大嗓门传讲深奥的话语,每次证道首先蒙恩典的人就是我自己。
赵教师洪亮的声音随着圣灵之火燃烧着帐篷里的人心,来聚会的信徒们越来越多了。
在西大门开辟教会时,我们在水磨房的桥坝上租了两间小房子搬进去。一间给赵教师,另一间给我和三个孩子居住。虽然租到了房子,但是日子比在佛光洞时好不了多少,也没有一个人伸出扶助之手。
有时没有钱买米,就在路边买来五个烤地瓜分着吃,吃不饱的部分就用凉水填充。每逢这样的日子谁也不吭一声,都早早地钻进自己的被窝睡觉了。可是我却流着泪一直祷告到凌晨,等宵禁解除就到教会去用方言祷告大声地向上帝呼求。
有一次一日三餐都用地瓜来对付了。在这以前无论多困难,我都让赵教师一个人吃上了饭,可是这一次他也没能避免连续三餐吃地瓜的命运。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到粮店赊米时,却以没有还清上次的米钱为由遭到了拒绝。我既羞愧又悲哀,紧咬着嘴唇回到了家。可是刚一进到院子里,就听到从屋里传出吵吵嚷嚷的声音。
“赵镛基,你不穷!”
“赵镛基,你是大财主!”
“明年我们教会会复兴到一千人!”
“赵镛基你过去是个肺病患者,可是今天你已经得到了健康!”
“赵镛基,你的信心可以挪移大山,信的人凡事都能做。”
听起来仿佛是歇斯底里,为了看个究竟我偷偷从门缝往里瞧。原来赵教师在镜子面前握紧双拳怒视着自己,一边还大喊大叫,我压抑不住心中汹涌起伏的感激。
“主啊,求你眷顾他吧,他以先见的眼光正在仰望主。求主因信成全他吧,我这个不足的器皿粉身碎骨也要为他做代祷。”
泪水泉涌而出。我刚要转身,听到动静的赵教师一下子打开了门,我立时愣得不知如何回答。
“我,我要去探访了。”
当我提着装有圣经和赞美诗的兜子出门时,决定从今以后一定要避开这样难堪的场面。那时天色已晚,正是做晚饭、吃晚饭的时候,也没有可去探访的地方,我只好上教会做了祷告。
“上帝,祢不是给人预备一切‘以勒’的上帝吗?我相信在佛光洞为我们预备一切的上帝,如今也能预备一切。我自己饿肚子无关紧要,能让赵教师一个人吃上饭的话,我自己禁食三、四天也无妨。主啊,今天我就奉预备一切的上帝之名回家去了。”
回家的路上心中有了异常的平安,一到家就发现孩子们笑逐颜开地围在门口的一草袋大米周围。我惊讶地问孩子们:“这大米是从哪儿来的?”
“是一位大婶送来的。”
我和孩子们抱着一草袋大米献上了感恩的祷告。那一袋米使我们无忧无虑地度过了一九六一年的冬天。后来才知道那袋米是如今在美国丹佛市牧会的孙牧师的母亲走访我们帐篷教会后,想起自己儿子开辟教会时的艰辛,体恤我们的苦衷,托一位监理宗的劝事送来的。一直到如今每每想起那一草袋大米就禁不住为他们一家献上恳切地祝福祷告。
一九六一年十一月,西大门“纯福音奋兴会馆”竣工以后帐篷教会搬了进去。信徒超过了三百人,一个礼拜平均有二、三十名新信徒加入我们教会。
第二年四月二十六日,赵镛基教师被按立为牧师。五月十三日奋兴会馆改称为“纯福音中央教会”。进入五月份时,信徒已经增长到五百名了。
赵镛基牧师和我为了教会长足的成长组织了小组礼拜区域和妇女会。妇女会成员除了在西大门帐篷教会病得医治的几位执事外几乎都是新信徒。
可是后来才发现,我们教会第一任的妇女会委员们都是辗转于各个教会的那些妇女会中结党纷争、破坏团契的原任会长和委员们。其中任总务的人更是高级诈骗犯。我不知底细,看这些人有所见识、灵命又好就任她们为妇女委员。可是没到一个月她们就开始露出马脚了。一个礼拜中竟好几次找我训话。
“崔教师,您是女传道人,就专心做探访和传福音的工作,教会的捐款、捐米等财政事务就不要插手了。堂会就由我们来组织好了,教会的经营也包在我们身上,您就专门为人做按手祷告吧。”
每当这时我都暗生疑窦,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可转而又以为她们刚接受工作,不过热心过度罢了。但是始料不及的是她们不仅找我说这些话,还对赵牧师指手划脚。
我就用禁食祷告来抵挡恶魔的试探。可是这样的事竟发展到使我们惩戒两名妇女会委员的程度了。这两个女人如同葡萄园的狐狸一样走访每一个信徒家说所谓的预言,并为人做按手祷告,造成了很多不必要的混乱。我们屡次以爱心和怜悯的心教导劝勉,可是毫无收效。为了保护众羊群,我们只好开除了她俩的教籍。
妇女会的其他委员都袒护她们,纷纷来找赵教师和我论是非。可是我们不能不负责主所交托给我们的羊群,断然回绝了她们无理的抗议。魔鬼的馋言并没有因此而中止。六月下旬一个烈日炎炎的日子里,我一大早去做探访工作后由于天气炎热暂时回到教会乘凉的时候,妇女会长领几个委员一起进了教会。她们一往日的脸色,对我恭敬有加,令人难以置信。
“哎哟,我们的崔教师,大热天也太辛苦了。我们这个教会可真是一分钟也不能离开崔教师啊,你们说是不是呀?”
“那可不,那是当然的事情。”
她们前几天还联手提出抗议,今天却祥和谦卑。妇女会长又说:
“不知道这些事当着崔教师的面该讲不该讲……”
紧接着她就夸我讲道讲得好、大有能力,真心爱护羊群等等,令我面红耳赤。
当然这些夸赞的话并不逆耳,回想起来每一个礼拜新添的三十多名新信徒不就是我踏破铁鞋探访来的吗?没有探访的证道是结不出这些果子的。然而她们话锋一转:
“崔教师,我们把不懂世故的小赵牧师辞掉,我们自己办教会怎么样?女人们也能办教会的嘛。我们几个多做点奉献,再热心去传福音,加上崔教师有讲道能力和恩赐,有什么不行的呢?”
原来这就是她们心里的如意算盘。我正色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为了教会将来的发展,为了顾全大局必须得忍痛割爱。”
她以命令的语气对我说,让我大吃一惊。我冷冰冰地对她们说:
“你们也知道我和赵牧师在西大门开辟教会还不到一年,信徒就复兴到了六、七百人。这可不是因为我有探访、祷告的恩赐,绝对不是。这是因为我和赵牧师靠着圣灵做工的结果。此时此刻,赵牧师和我若是靠着圣灵高举上帝的话语到炎热的汉江沙滩上传福音,照样有人们云集而来。这可不是我凭血气说的,是上帝给我显示的异象。我在祷告中看到有无数患皮肤病的瘦羊群涌到赵牧师和我面前,我们为其做按手祷告时有病的羊群重新得力肥胖起来。”
听完我的一番话,她们一下子变得哑口无言。
“各位执事们,我非常感激你们对我的器重。可是你们想错了,请以后不要再提这事。来一起做祷告吧。”
看到此景,她们只好灰溜溜地走掉。奇怪的是过去在佛光洞只有三十来个人聚会,就有一群进馋言的人想离间我和赵牧师,没想到在西大门也有这一类的人们。不仅如此,到如今还有黑暗的势力不断地离间我们。每次我都看到那些成为魔鬼的爪牙试探我们、给我们进馋言的人们最后都离开了主的教会。
“奉主耶稣的名捆绑你这离间人、进馋言的恶鬼马上从那些女执事们的心中出来!”
我到圣殿坐下来做了简短的祷告后,提前回到了家。一进门赵牧师就问我:
“妈妈,刚才是不是有三个魔鬼去找过你?”
“什么魔鬼?”
“唉呀,就是那个附在妇女会长,总务执事和会计执事身上的魔鬼。”
“咦,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们先到过这里了,要我把你撵走后和她们一起办教会。”
“你怎么回答的?”
“还能说什么?我对她们说我和崔教师只要靠着圣灵,拿上一本圣经的话,到沙滩上也能建立教会。我和崔教师是上帝所搭配的同工,你们就不用担心我们的事。如果你们不想呆在这里可以另谋高就。”
“妈妈,你是怎么说的。”
“和你说的差不多。”
“妈妈,我们可要警醒啊。”
后来要离间我和赵牧师的恶势力一直口吐火焰尾随我们。随着信徒人数的增多,教会规模的庞大,魔鬼利用更显赫的人物来攻击我们了。可是我和赵牧师在圣灵的感化交通之下互敬互勉,联手抵挡了魔鬼的屡次进攻。一切荣耀归于上帝!
赵镛基牧师被按牧的第二年春,教会在一年之间大踏步地复兴,信徒人数增至二千人。每时每刻都有医病赶鬼的神迹奇事伴着我们。随着教会的复兴我们的生活也有所保障了。有一天赵牧师从外面回来说:
“妈妈,我们也买一台电视吧。”
那时电视是个很时髦的东西,购买电视无疑是令人炫耀的事情。可是我手头没有钱不说,对电视也没有多大的兴趣。
“传道人买电视干什么用啊?”
“传道人更需要它,不知道时局的变迁哪儿来第一手的例证讲道啊?传道人不上电影院、剧场,连电视都不看怎么能传讲有权威、有深度的福音呢?西大门教会也不是个小教会,牧师拥有一台电视机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是啊,可是哪有钱呢?那也不是一笔小数目,要是分期付款还差不多。”
从那天以后,我家里天天有了关于电视的话题,每个人都希望买一台。可是我天天忙于探访,一出门就忘得一干二净。赵牧师和我的两个儿子却念念不忘买电视机的事。终于我经不住他们的软磨硬泡将自己的钱倾襄拿出,不够的向朋友借。就这样当天就欢天喜地地买来了电视机。
这一下我们家里可热闹了。他们生怕信徒们知道家里有电视,就用方便面箱子盖住天线,电视却放在衣橱里用军用毯子盖上。到了晚上就偷偷地揭开毯子看电视。有一天晚饭后我正在隔壁读圣经,突然孩子们兴冲冲地跑过来喊我:
“妈妈,今晚礼拜六,正演美国电影呢,快过来看吧。”
我被他们硬拽过去了,大家都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当我进去的时候,正演一个女演员在沙滩用刀刺进自己的胸膛吐血倒毙的场面,令人不寒而栗。换了往常的礼拜六,赵牧师早为了预备礼拜天的讲章认真祷告了。眼看着明天还要喂养二千多羊群的牧人却在如此地耗费时间,我心里十分不安。
“明天是主日,要证道的人不去祷告……”
赵牧师连头也没有回一下,就说:
“妈妈,别这样麻烦人了好不好?”
这一句话一下子刺痛了我的心,马上两眼湿润了。赵牧师也自觉失言,紧张地望了我一下。那天晚上我特定了一个目标开始一百天的定期祷告。
“天父上帝,主的仆人没有电视就不能牧养教会了吗?都到了礼拜六还不做预备的祷告,只看电视,求主圣灵挪开这块绊脚石头吧。”
可是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浮出倒在血泊之中的那个女演员,祷告也做不下去了。从那以后,都过了十五年的今天,在脑海里偶而浮现出那个镜头时,仍然令我难受不已。我刻骨铭心地感到错看一眼的过错带来了多么可怕的后果!
我每天在日历上一边做记号,一边做祷告。吃晚饭的桌子还没有撤完,他们就围着电视坐了下来。我冲他们说:
“我要做祷告去了,你们好好看吧。我可是要去做祷告了。”
里面就抛过来一句话:
“去祷告就去呗,别总那么罗嗦。”
就这样过了九十天。十月初,我们教会请来了外国牧师召开奋兴会。教会里人满为患,随着赵牧师流畅的翻译大会接近尾声了。
突然赵牧师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有气无力,脸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他摇摇晃晃地抓住麦克风说:
“各位,人生就这样缥缈无定,今天我先走了。各位好好信主,到天家再见吧。”
说完,“扑嗵”一声,他就四脚朝天地倒了下去,成了一个“大”字。我眼前一黑,觉得这次上帝肯定要召他走了。他身上的心脏病和眩晕症都早就潜伏在他的体内伺机不轨了。信徒们一下子炸开了锅,不知道是谁带头开始开口祷告。瞬间教会里人声鼎沸,有几位男执事跑上了讲台。
我心急如焚想去看他,可四肢发软走路都走不好了。我踉踉跄跄地走到教会院子外边的水池打来了一碗凉水。赵牧师还躺在办公室里,给他喂完凉水后,我眼前又发黑了。
“上帝,他九死一生地从军队里活着回来,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要是他真被祢召走,这些来聚会的信徒们可怎么办呢?”
我们急忙把他送进了教会旁的红十字医院。值班医生切了切脉,翻一翻眼皮后,摇了摇头。我的心一沉,泪水夺眶而出,腿脚开始发软。我恳求医生给他打一些点滴和强心剂,可是医生却不紧不慢地说一会儿就能醒来,不必担心。果真,不大一会儿赵牧师睁开双眼微笑了。出院时医生再三叮嘱我说:
“在讲台证道时晕过去的人,搞不好就再也起不来了。这三个月内绝对不能让他再站讲台,让他疗养一段时期吧。”
我忧心忡忡地回到了家。如果照医生说的做,那么这三个月里谁来服侍讲台的工作,又有谁来担当正在进行中的奋兴会的翻译呢?新来的慕道友们会怎样想呢?接踵而来的烦恼叫我多少有些沮丧。
就在那时,我无意间中看到日历上划的红线,顿时恍然大悟。今天正好是定期祷告的第一百天。
“哈利路亚!主啊,这个愚拙的使女差一点伙同魔鬼陷在抱怨的试探当中了。感谢赞美主!”
往常我每天都饶有兴趣地在日历上划一个红线,清楚地知道今天是几月几日。可是这几天为了准备奋兴会的工作竟然忘记了日期。就这样晓得上帝的旨意以后,我不再担心医生说的三个月了。
(噢,我们的上帝垂听我的定期定向的祷告了。)
第二天给赵牧师熬稀饭后我去探访。回来一看,他一口也没有吃下,是上帝断了他的食欲。奋兴会上已经请了别的翻译,大会照常进行。可是由于赵牧师不在教会我不能离开会场,所以没能好好看护赵牧师。
奋兴会在礼拜六结束了。下午二点左右我送走客人后和金良善执事一起回到了家。我虽然很疲倦,但放心不下赵牧师。我快步走上台阶时,发现走廊里有不少人正交头接耳地说什么。突然赵牧师的痛哭声传到了走廊。
“天——父啊——,我是个该死的家伙。”
房门被反锁着。我从钥匙孔一瞧发现他正泪流满面地用膝盖满屋爬地认罪悔改。听邻居大婶说他从早晨开始这样,一直持续到现在。我和金执事好不容易求他开门进去,他又和我们在一起做了流泪的祷告。
“妈妈,我明天开始上教会去,另外把那台电视处理掉吧。”
医生嘱咐需要休养三个月的人,经过断食悔改祷告后起来了,还要把电视卖掉。哈利路亚!我当天就把电视卖掉了。经历了此事,赵牧师的证道更有深度和恩典了。过去在读神学时,用急性肺炎引领他牧养教会的上帝。为了使他成为更大的器皿通过大手术使他完全地将他的生命交托给上帝。这次为了使他成就世界性的工作,通过在讲台上的晕倒来破碎了他的老我。数算这些恩典和慈爱时我的心里充满了感恩。再看赵牧师被上帝责打时彻底认罪悔改的态度令我流下了感激的泪水。
有一天下午,我上杏村洞去探访的时候,由于炎热路上行人稀少。我路过一个胡同时发现一群人正在饶有兴趣地围观什么。我拨开人群一看是一个卖冰棍的年轻癫痫病患者正在抽搐。他浑身上下都是汗水和尘灰相和的痕迹。一股融化的水流从摔在一边的冰棍箱子里淌到大道上。
(太可怜了。)
我虽然很同情他,但是由于做礼拜的时间快到了只好急急忙忙地走开了。做礼拜时那位青年的样子总是浮现在眼前,所以礼拜一结束就马上原路返回来。那位青年还在那里。围观的人都走了,只有他一个人疲惫不堪地呆望着远空。冰棍箱里只剩下了无数的小木棍。
“你住在哪儿?”
“住在那个下村。”
“真可惜这些冰棍都化掉了,有没有伤着?”
“晚上我得买一点儿面条回家……”
沾满泥灰的脸上流下了两行浑浊的泪水。
“你家里除了你就没有人挣钱吗?”
他的耳朵有点背,只有大声说话才能让他听到。
“我爸爸讨个小老婆跑了,只剩下我妈和五个弟弟和妹妹。我应该买一捆面条回去的,都怪这该死的病。”
听了他的话,我更加心痛了。
“我给你买捆面条,你能跟我信耶稣吗?”
“什么?”
“你上我们教会来干一些打扫卫生之类的活吧。我每天给你买一捆面条。”
就这样我聘他为我们教会的第一个员工。他善良、朴实、勤劳、能干,不管有没有人督促总是非常认真地打扫卫生。
有一天早晨,晨更祷告快要结束的时候,突然这位青年用污秽的话向赵牧师破口大骂起来,我急忙跑过去制止他:
“你这是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
“你刚才说的话是来自于邪灵。快闭上嘴,你的病今早就要好了。”
赵牧师和我让别的信徒们来按住他的手脚后用方言做了祷告。这位青年又凶狠地挣扎起来。
“我就是来杀赵镛基的军兵!耶稣要来撵我了,太可怕了,哇!哇!”
他又是大喊又是呕吐地闹了半天后沉沉地睡过去了。从那以后,他的病痊愈了,也成为新造的人。他每天都用洪亮的嗓子唱诗赞美上帝。后来他娶了一位好新娘,生了一个儿子。通过他的蒙恩,他的母亲也归向主成为教会的劝事。他的一个弟弟还成了牧师,妹妹嫁给一位牧师,成了一位牧师师母。哈利路亚!
一九**年,也就是开辟西大门教会的第三年,信徒复兴到三千多人,小组礼拜区域也很稳固了。过去让我操心的那些妇女委员也被替换下来,教会的工作如同顺风中的帆船一样顺利地发展着。
赵镛基牧师应邀参加美国神召会教团创立五十周年纪念会去了。这是他的第一次海外宣教旅行。赵牧师以韩国教会代表的身份出席了会议。他用英语证道后非常风趣地介绍了韩国教会,有消息说他正在做巡回布道工作。
我替他高兴的同时也非常羡慕他。我心里不知不觉地有了一个念头“要是我也能坐上飞机上日本做一次宣教旅行该有多好。”
赵牧师用二个月的时间在美国做了巡回布道工作后平安地回国了。那年夏天大家都为扩建主楼的三层而忙碌。
到了秋天,我接到一件意外的礼物。那是美国神召会东方宣教部的凯迦姆宣教士送来的往返日本的飞机票。他是比任何人都真诚地关怀我们教会成长的人。他在附言里说:“您在开辟教会时受了很多的苦,趁这次休假去观看在日本召开的奥运会吧。”
正好那一年十月二十日,在日本召开了第五十一届奥运会。
这意外的礼物叫我又惊又喜。去年春天赵牧师出访美国时有过一次出国的念头,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成全了。海外旅行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出国签证到十月二十五日才发下来。我拿着那个签证和飞机票与家人商量了一下。
“孩子们,我把这张机票退掉以后,用这笔款去租一套大一点的公寓怎么样?”
孩子们举手赞成说:
“妈,奥运会都快结束了,现在去还有什么看头。人家咬牙赛跑的样子非得到日本看不成吗?您想得很对呀。”
管总务的朴腓利执事却极力地反对:
“崔教师,这是唯一的一次机会,这次不坐飞机就没有机会坐了。我们天天祷告上帝能够让您去日本一趟,错过了这一次不花钱的机会何时去呢?”
“可是我已经很多年没讲日语,差不多都忘了。”
“那你就去说一声问安的话以后就回来罢。这张票可不是让您卖掉补贴家用的,如果不上日本的话,应当返还给美国宣教总部。”
“是吗?那还是去一趟吧。”
就这样我就捎信给日本神召会教团,于十月二十八日开始了没有什么特殊目的的旅行。虽然有很多人到金浦机场来送行,但是一直到了上飞机也没有找到心里的平安。
坐上飞机后,我停住系安全带的手向窗外望去。秋天的余辉被机翼反射得叫我睁不开眼睛。
“对了,这不就是银翼吗?!”
我猛然想起在佛光洞帐篷教会时期在一个晨更礼拜时发生的事,我为此做了感恩的祷告。
“信实的天父,六年前在那寒冷的凌晨祢通过赵牧师给了我们银翼的预言和到地极做主见证的异象,感谢祢按祢的应许今年让祢的仆人坐上银翼去海外旅行了。”
我的眼前再次浮现出六年前晨更的情景。回想八年前我事业失败离家出走的时候,本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死掉。可是圣灵应允我母亲的祷告把我引到神学院受操练,到人生地不熟的佛光洞受造就,如今又给我戴上这荣耀的冠冕了。
我满怀感激地俯视山川大海,广播里通知成田机场快要到了,忽然担心犹如潮水般地涌来。
(我初来乍到,如果没有人来接站怎么办呢?)
果然,我下飞机后没有一个人来迎接我。
(这可怎么办呢?说日语也没有把握。对了,哈利路亚是基督徒的通用语,喊一声哈利路亚吧。)
我就举双手向迎客的人群大喊:
“哈利路亚!”
就在那时,从人群里有一个人喊着哈利路亚跑了过来。我喜出望外,把“初次见面非常高兴”说成“好久不见了”。我觉得很不好意思,转而一想我是韩国女人,说不好日本语是可以理解的。想到这儿我就泰然置若地上车了。我们抵达了一所神学院的女生宿舍。那天正好是礼拜三,没等我喝完一杯茶就让我去参加神学院的聚会。我刚开始还没有听懂什么意思,后来才知道学生们为了听我的见证早就聚起来了。没想到等待我这个错过奥运会的人是另外的期待。他们说我是在韩国成功地牧养教会的祷告母亲,非让我做见证不可。
我稀里糊涂地走进神学院礼堂时,发现人群中有一位我们教会信徒的丈夫。他望着我的表情哈哈大笑说:
“他们是要听您的见证。”
我就刚强壮胆地走上了讲台,我用过去学过的所有单词结结巴巴地做了十多分钟的见证。我讲了过去自杀未遂的事,神学院毕业后开辟教会的事以及如今和赵牧师一起服侍三千多名信徒的事。
台下不时暴发出“哈利路亚!阿们!”的回应声,这反令我惊慌得都不知讲了些什么。礼拜结束后有三位牧师在门口等着我,其中一位拿着我的提兜,一位拿着我的大衣,另一位却拽着我的手说:
“崔先生,车已经准备好了,先上我们教会吧。”
其中有一位女牧师坚决要把我接到她们教会。
“我们教会离这里最近,应该先到我们教会去。”
我没有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恳切地领我走,却又必须跟其中一位去,这真叫我进退两难。最后我决定跟同性的女牧师走,她就是村上牧师。
那天夜里我第二次站到了日本教会的讲台上。面对二十多名信徒,我心中开始产生自信了,语言也流畅起来。祷告后我做了二十多分钟的见证,然后大胆地做了按手祷告。圣灵惊人的工作让七个人得了方言的恩赐。礼拜结束后,从后排匆匆走来一位绅士对我说:
“我是吉山牧师,请上我们教会去吧。”
那天我到达日本后还没有坐暖席子,这已是第三次邀请了。身体虽然很疲倦,但是我想既然观看奥运会的事泡汤了就多传福音吧。我立即起身跟吉山牧师走了。他所服侍的教会里有六十多位信徒,规模不算小。我到达时信徒们已经聚在教会里。在这里我也做了见证和按手祷告。那天晚上就在吉山牧师家打开行李了。
可是第二天早晨我发现医生在他家里进进出出。我就问吉山牧师:
“有谁病了吗?”
“我的两个儿子都得了肺炎已经有几个月了,这件事情对我牧养工作影响很大。”
“我们用祷告来赶肺病的邪灵吧。我们的赵牧师曾经是肺炎晚期的‘死囚’,如今完全得医治后照看三千多名信徒呢。我也是因为心脏病差点死去,你看我现在不是很健康吗?圣经彼得前书二章二十四节里记载:因他受的鞭伤,你们便得了医治。可是您为什么不为儿女们的健康向上帝祈求呢?”
从那天起吉山牧师夫妇和我为他们的两个儿子开始了恳切的祷告。
“让人得肺炎的邪灵,我奉主耶稣的名吩咐你马上滚开。”
就这样过了三天的奋兴会后,数个月来卧床不起的两个儿子拍拍身子就起来了。后来我所到之处都有圣灵强有力的工作彰显出来,使睁眼瞎看到了光明,中风患者站了起来,渴求的人都得到了圣灵的洗礼。驻日本宣教士高兴地向远方宣教总部的凯迦姆宣教士打长途电话做了这样的报告:
韩国来的女讲师使日本的教会奋兴起来了,并用神迹奇事医治了患病的人们。
就这样以东京地区中心召开了很多布道会。我为期二十天的签证延期了数次,用四十天的时间巡遍了东京地区,归国时教会热烈地欢迎我归来。我第一次上大讲台上做了有关宣教旅行的报告,信徒们用阿们来做回应并归荣耀于上帝。
上帝以一九**年的东京奥运会为契机送我去了日本。到今天为止,已经让我去了数十次的日本,并且把台湾、美洲地区、欧洲和世界宣教的使命托负给了我。这不仅是使通过赵牧师在佛光洞帐篷教会时给我的应许得到了应验,而且是上帝向所爱的人们彰显的至善的成全。
一九六五年三月一日,赵镛基牧师和我的女儿圣惠举行了婚礼。我在筹办这门婚事时仿佛再次听到了十年前圣灵在我心中的感动:
“他是你未来的女婿,多为他代祷吧。”
那时我望着身患急性肺炎而卧床不起的学生会主席,心中叫道:“撒但给我退去!”
因为圣惠当时只是初中三年级的学生,可是圣灵又通过赵牧师的预言祷告再次确认了上帝的旨意。一九五七年的一个夏日,赵牧师为我做祷告时说了这样的一句预言:
“亲爱的女儿,你的女儿将和这个儿子结为夫妻。”
他的脸“刷”地一下红到耳朵根,他难为情地问我:
“妈妈,你有女儿吗?”
“有啊。在镇海。”
“多大了?”
“念初中三年级,我曾经跟你说过吧。”
“撒但给我退后。”
这件事发生后我和赵牧师谁也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只是热心地为主的圣工同心协力。可是过了十年后的今天果然按上帝的话语要举行婚礼了。他们的婚礼被延期是除了要等到牧会的成功以外,还有三个理由。其一是要等到圣惠读完梨花女子大学;其二是按赵牧师的意思预备好住房;最后是等赵牧师的健康所有恢复以后。第一、第二条自然而然得到了解决,可是第三条成了问题,因为当时赵牧师的健康还没有完全恢复。
有一次,赵牧师到全州某教会去主持奋兴会。我在教会主持礼拜三的通宵祷告后坐第二天的第一班车赶到了全州。我到达全州时上午的功课已经结束了。赵牧师应一位长老的邀请去吃午饭,有一位执事把我领到那位长老家。等我到达时,他们吃完了午饭,正走出门来。那个教会的一位女教师拽着我的衣袖走到一个角落说:
“崔教师,这到底算什么事儿呀?”
“怎么啦?”
“医治了数十个病人的赵牧师,怎么自己的病却不得医治呢?你看他在这样正式的场合,用血把白布垫子都弄脏了,这可是不造就人的事啊。”
我心里咯噔一下,但我一边在心中大胆地祷告“撒但给我退去。”一边对她说:
“唉呀,你连这一点都不知道吗?只有自己受到疾病折磨的人,才能真正地去同情患病的人,并且为他们做恳切的祷告。没有患过病的人不能体贴患者的苦衷,没有受过穷的人不会同情贫穷的人。”
“噢——是嘛?”
她的回答并不怎么痛快。
“您不也看到患肺病、心脏病的患者都得医治了嘛?十年前赵牧师他自己也是因肺病而被判死刑的人。”
“是吗?您不愧是赵牧师的好同工啊。”
“服侍本来就是我们教会的份内工作,您快去向那位长老解释解释吧。”
对话虽然到此结束了,但是我的惊魂却没有安定下来。也许没有几个传道人象赵牧师那样受过各种疾病的折磨,曾经因为肺结核和脱肠手术濒临于死境,又因痔疮带来的出血引起的贫血症而受苦。赵牧师讲完道下讲台时常说这么一句话:
“我以为自己差点要倒在讲台上死了。”
在盛夏的酷热中,他被圣灵充满热情奔放地证完道下来时,由于痔疮出的血顺着裤腿流下后凝结起来了,因而每次脱裤子时他都痛得流出眼泪。
所以赵牧师每次为别人的病做祷告,都如断肠般地恳切。并且有无数的患者都得到了医治。有时奉主耶稣的名抵挡病魔时可以感觉到他脸上有一股愤怒,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更多地经历了病魔带来的痛苦。
有一天我在祷告中看到了一个异象。异象中我看到对面爬来一只老母猪和一只大狼狗。突然大狼狗用嘴咬掉了什么东西,被咬之处流出了大量的鲜血,这一次老母猪爬过去吸吮着鲜血。
“原来这个痔疮是邪灵带来的,我非把它撵走不可。”
后来我听赵牧师说他也看到了同样的异象。我们就恳切地祷告,抵挡了母猪和狼狗般的痔疮。一年后他的痔疮和贫血症得到了彻底的医治。
就这样经过一段时间,得到完全的健康后,于一九六五年三月一日赵牧师和圣惠举行了婚礼。圣惠没有父亲把她引领到新郎那里,我虽然听闻圣惠的父亲住在汉城,可是我不知具体的住处,况且我也不想告诉他。一想到圣惠以寡妇家女儿的名份成长,出嫁时也没有父亲送的事情时我心中涌起了被遗忘在一角的悲伤和憎恨。婚礼场上需要有一个女方的亲人把新娘的手牵给新郎才行。长子圣水才是大学三年级的学生,还不能胜任这一角色,只好由我来硬着头皮代行了。世上可能不会再有母亲把女儿的手牵给新郎的婚礼了。
奏起结婚进行曲时,我牵着圣惠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向了赵镛基牧师。四千多名信徒在注视着我们,他们好象在说:“当爹的哪儿去了,怎么当娘的牵着女儿的手。”
我双腿发抖好象马上要倒下去似的。婚礼总算圆满地结束了,新婚夫妇也坐飞机去度蜜月了,绷紧的弦一松开我就倒下去就不省人事了。当我睁开眼睛时,长子圣水正摇着我的肩膀叫我,可是我耳边除了我心脏的跳动声外什么也听不到。
也许没有丈夫的帮助我一个人操办婚礼时过度劳累。可是一想到按着上帝的预定他们终于喜结良缘的事,心中就充满了感恩。
赵牧师结婚的那年夏天,由于二十多天的倾盆大雨耽延了探访的工作,这天我也没能去探访就回到了冷川洞的私宅。永川市场上积满了从冷川洞山坡上流下的雨水。甜瓜、西瓜、西红柿等水果随着洪水滚过柏油路面。
我进屋刚要换下湿衣服的时候,从窗外传来了叫喊声。我家的房子座落在比较高的地带,打开窗户一看,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只穿一条裤衩站在前院的房顶上手舞足蹈。下边一帮人正向房顶大喊大叫。
后来才知道那位姑娘是在继母的手下长大的,起初得了忧郁症,后来就疯了。他们怕家丑外扬把她捆起来放进一口大缸里。可是她又不分大小便,只好让她光着身子,只穿着一条裤衩。这些天电闪雷鸣声突然让她发作起来,她挣开捆绑的绳索飞快地跑上了房顶。
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技巧,她在有一层苔藓的瓦片上如履平地地跳来跳去,已经跳过了好几家房顶。这还不算什么,她突然弯腰把瓦片一张一张地掀翻过来。房主们急得跑出来大喊大叫:
“打死她!”
“打死她!”
在倾盆大雨中被人掀开瓦片谁都会急眼的。更可气的是她开始往下扔那些瓦片,把好几家的酱缸都给打碎了。人们左躲右闪都躲到了屋檐下,房顶成了那个姑娘的舞台了。这时那姑娘的哥哥和几位邻居来找我。他们向我哀求说:
“或许信主耶稣还有点希望,除此之外我再也没什么办法。”
“趁这次机会我们大家都会信的。”
我也不好拒绝,急忙顶着一个椅子垫走了出去。然后向她大声喊道:
“奉主耶稣的名,吩咐你这个污鬼从她身上出来。”
这一下居然有三、四张瓦片同时向我飞来。我敏捷地躲进屋檐下,对她哥哥说:
“我向她喊奉主耶稣的同时,你就偷偷地上房顶用木杆打她的小腿肚。千万要小心,要是被她抓住了会把你摔下来的,要狠狠地打,得把她打下房顶才行。
然后我又出去喊道:
“奉主耶稣的名吩咐你这个污鬼马上出来。”
马上又有瓦片飞了过来,趁这机会她哥哥把她打下来了。我们迅速地把她捆绑起来,当天就把她带到西大门教会。我和她做了四天的禁食祷告,终于她完全康复了。
这样的事虽然不能一一记录下来,但是圣灵大能的工作每一个礼拜都在彰显。有位校长的夫人因为丈夫酗酒的事儿伤心,加之儿子又参了军,积忧成疾得了精神**症。有时为了见儿子一天面,夜里就跑步往返于家和几十里外的东斗川。那位夫人后来也在我们教会里得到了医治。如今她的儿子在美国成了牧师,正在牧养教会。
有一天刚开始晨祷的时候,有一帮男人簇拥着一位手里拿着一大串钥匙的女人走了进来。
“崔教师,我们是在那个永川市场卖白菜的人。今天凌晨我们发现这个女人正在白菜堆里睡觉,她的精神好象有些异常。我们听说这样的人送到西大门教会能好起来,就送来了。”
那位女人的丈夫正在海军服役,一出海就是几个月不回家。她为了消遣打花图牌时附上了邪灵。她的症状是平时没有什么异常,但是隔几天一次她被邪灵驱使拿着钥匙串随便到什么地方睡上一晚第二天就回家去。那天凌晨赵牧师和我为她做了按手祷告。她从椅子掉到地板上吐出长舌昏死几个小时后缓过神来。从那以后她没有再犯病,并且和出海归家的丈夫一起上教会来了。
凡是圣灵同在的地方随处可以看到这样的事情。因为圣经马可福音十六章十七节有这样的记载:
“信的人必有神迹随着他们,就是:奉我的名赶鬼,说新方言,手能拿蛇,若喝了什么毒物,也必不受害;手按病人,病人就必好了。”今天出席纯福音中央教会的大部分信徒都是圣灵工作的活见证,因为他们都经历到了圣灵的大能。
圣灵工作的地方总有邪灵的作为。在贫穷的佛光洞帐篷教会时期,不时找上门的诈骗犯伤透了我们的心。在西大门教会里也有大小不同的撒但之子找上门来,或贪财或贪羊群地折磨我们。
在开辟西大门纯福音中央教会的第二年,刚刚结束奋兴会的时候有一位衣着朴素的女人很谦卑地来找我说:
“崔教师,这次我蒙了很多的恩典,可是我有难言之隐啊。”那时虽然有五百多名信徒来聚会,但是一个灵魂的宝贵还是胜过满天下,我就倾听了她的话。
“这个雨季里我们村里有五、六家的房子被洪水冲走了,其中也有我们家的房子。政府勒令我们马上撤出泛洪区,可是我们连喂孩子们的口粮也没有。崔教师,能不能凭着主的爱给一袋米的钱呢?”
每次上当受骗时,都下决心不再受骗,可是一听到这些话时,就不知不觉地被同情鬼套住。于是我掏出二千元,妇女会长出一千元,碰到的人又出三、五百元筹一袋米钱给了她。从那以后有三个月没有露面的她突然又找上门来说:“多亏人们的帮助,我家度过了难关,可是这次没有钱准备过冬的白菜了。象我们这样的人冬天有腌白菜就能过了。能不能给我分点那些捐米呢?”
那天让她拿了几十斤的捐米。可是后来我们才知道那个女人是专门上汉城地区的教会用这些谎话来博得人的同情行骗的。
又有一次我们在一位信徒家做小组礼拜的时候,有一女人走进来对我们说:
“哈利路亚,到哪里也能一眼看出火热的纯福音啊。阿们,阿们。”
她和我们做完礼拜后又说:
“各位圣徒们,请您帮帮我们新开辟的教会吧。教会需要建堂,可是乡下的教会哪有什么钱呀?所以我们众信徒拿出自己家的芝麻,榨成香油出来卖了。请您们帮着卖一下好不好?”
我一听是要建上帝的圣殿,就高兴地说:
“我看只剩下两瓶了,我们全包下来以后每人分一点吧。”
可是送她走后,正要分油的时候才发现偌大的油瓶里除了上边几勺外都是棉花油。我们可怜那个用天父的名来做这种勾当的人,再次为她的灵魂做了祷告。
这一类的诈骗就此了结了。真正令人战兢的却是那些为利迷惑上帝儿女的撒但之子。
我记得是一九六五年夏天的一个礼拜日。那时信徒数超过三千多人分两堂做礼拜。那天礼拜中来了一位风流倜傥的绅士。他不仅参加了两场白天的大礼拜,连晚礼拜也参加了。但是他在每场礼拜都换了一套西装和一副眼镜。早晨他戴黑框的眼镜,中午是蓝框,晚上是黄金框的眼镜。这些不是我亲眼见过的,都是在礼拜做接待的执事们在后来告诉我的。
这位绅士等到礼拜结束后招集一些初信的女信徒们说:“你们说一说方言吧。我给你们翻方言。”
就这样有几个初信徒抛弃信仰的节操跟随了他。他在西大门平洞里租了一个小房子,要人们把十分之一奉献捐给他,并且以按手为名在女信徒身上丑态百出。
这些事情都是在隐密中进行的。有一天我们教会的一位长老的夫人假装受骗,到那里去做了调查,一下子把他的闹剧揭穿了。他自称在桂龙山修了九年的道,自己会讲九十九个国家方言,并且擅讲预言,专门以此恐吓要挟信徒。圣经哥林多前书十四章三节里明确地记载着“但作先知讲道的(又译为说预言的),是对人说,要造就、安慰、劝勉人。”
要是有人说什么修了几年道,并且讲恐吓威胁的话,那他们百分之百都是撒但之子。记载上帝话语的圣经就是预言;今天在礼拜中宣告上帝话语的证道就是预言;然而专以威胁恐吓为主的预言是巫士的勾当。圣经上又记载凡好树都结好果子(马太福音七章十七节),蒙恩的人怎会窜来窜去诱惑良善的羊群呢。通过这件事情我们教会领悟到凡有圣灵动工的地方往往伴有邪灵的作为,因此更加警醒祷告了。
一九六六年一月二十三日,我到台湾进行了巡回布道旅行。那天晨更快要结束时,朝霞映红了教堂的门窗。赵牧师和众信徒们为我的台湾宣教旅行做了恳切的祝福祷告。我和往常一样把一份遗书和钥匙等物交托给一位弟兄。旅途上不会有什么危险,它只意味着传福音的旅行是尽自己生命的旅途。
下午五点,我在信徒们的欢送当中离开教会到金浦机场去了。车过汉江桥的胜利塔时,晚霞映照了天空。我不知不觉地哼起了韩国初起教会殉道者朱基辙牧师作词的《营门外的道歌》。
斜阳的晚霞照营门,
肩负沉重的十字架,
头戴荆棘冠身穿红袍,
主的道是营门外的道。
同车的信徒们也轻声唱起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映衬出要默默地遵循主道的决心。我重新唱起了合编赞美诗第四百四十五首。
谁来救那位兄弟,把生命之索抛给他。
谁来把生命之索抛给他,他是亲兄弟。
台湾的偶像崇拜不亚于日本,我的此行就是为了去抛生命之索的。合唱声响彻在金浦街道上。快到机场时车上充满了“把这佳音传遍天下”的赞美声。
机场上已经有很多的信徒来送我了。我在祷告、勉励和赞美声中上了CPA客机。七点四十分,客机发出隆隆的声音,离开了地面。我闭上眼睛开始了祷告。
“主啊,把我的一切日程完全地交托在你的手上,求主带领我吧。”
我的口中流出了大有能力的方言祷告。十一点二十分,飞机降落在台北机场。透过候机楼的窗户可以看到大街两边枝繁叶茂的街边树之间闪烁着的霓虹灯,刚下不久的小雨倾刻间变成了暴雨。
出港时意外地发现滞留二个月的入镜签证错记为二个礼拜,为了纠正这个手续耽误了一些时间。手续办完时别的乘客都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心里正担心来接站的人是否能等我。就在这时,在候机室的那一边有一个人大声喊道:
“哈利路亚!”
这一下有很多的人异口同声地大声喊了哈利路亚,这一声震动了整个机场候机室。二年前我在日本用过的那通用语,这次让台湾的信徒们派上用场了。哈利路亚!
我在信徒们的热烈欢迎中下榻在台北宾馆。在台湾将要主持的第一场圣会是台北神召会。高耀东牧师服侍的台北神召会是热心推广五旬节灵恩运动的教会,得到圣灵洗礼的人数过半,有很活泼的医治恩赐。可是感觉到这个教会里有不祷告、不让人传福音的“小狐狸”,我就用雅歌书二章十五节“要给我们擒拿狐狸,就是毁坏葡萄园的小狐狸,因为我们的葡萄正在开花。”为引文证了道。
一开始就有圣灵大有能力的浇灌,全体信徒都在上帝面前痛悔很久以来没有祷告和传福音的过犯,恳切地祈求充满韩国的圣灵在台湾也浇灌下来。参加圣会的人们夜以继日地投入到祷告当中,并且有很多有疾病的人得到了医治。特别是高耀东牧师流畅的翻译更加有助于圣灵的工作。
从一月三十一日开始,我到台湾最大的教会——中央神召会主持了圣会。我用路加福音十八章一至八节的经文为引文,以“上帝垂听寡妇的祷告”为题证了道。会场的各个角落里开始有抽泣的声音了,我就大声疾呼听众迎接主耶稣基督的复活生命。听众流出认罪悔改的泪水,并且得到了圣灵的安慰。
这次的圣会每天早晨、白天、晚上召开。人们灵性活泼起来后,就有二十四小时持续不断地祷告了。很多的信徒们见证了圣灵充满的经历,并且有一位聋子得到了医治。
在圣会期间,我去访问了中央圣经神学院。这里有二十多名神学生就读,其中也有从山区来的饥渴慕义的土著人。他们比城里人稍黑,个头矮,但是体格健壮。台湾的土著人是分山上和山下两个种族。山下的人们受文明的开化,早在九十年前脱离了野蛮的生活,可是山上的高山族有很强的排他性,一般不和山下人来往。
这所学校的学生中有脸上刻有箭头形纹身的高山族。他在这次的圣会中经历到圣灵充满的恩典后,在众人面前做见证时说将来要到山上全力以赴地做同胞的救灵工作,打破偶像崇拜。他听到我们在佛光洞做街头布道的见证后,表示他也要去做街头布道。
二月六日早晨八点,我在神学生和众信徒的欢送当中和黄玉叶女教师坐上了开往台南的特快列车。黄教师是特地为我的讲台翻译安排下来的。这时的汉城应该是零下的气温中雪花纷飞的时节,可是台湾正是秋高气爽五谷丰登的金秋。道边的香蕉地上有不少的妇女下地摘香蕉和菠萝。
下午一点左右到达台南站时,已经有贝科宣教士夫妻和台南神召会的同工们来接站了。我坐宣教士的车到了他的家。他家里也种植着各种各样的南洋植物。贝科宣教士的父亲是八十年前在美国被差遣为第一代中国宣教士来到中国,一生从事于宣教、社会、教育工作的人。贝科宣教士夫妻二人都出生在中国,所以他们的汉语讲得非常流利。晚上七点半到达台南神召会时,雅致的二层教堂里已经人头济济了。我以路加福音十五章的浪子回头为引文做了见证。黄玉叶教师流畅的翻译使见证更加感动人心。
信徒们听完见证以后纷纷做了认罪悔改的祷告,大部分信徒都留下来做了通宵祷告。第二天大会成为超宗派的圣会,各教会的传道人都争先来蒙了恩典。教会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走廊和台阶上都站满了人。
第四天,有一位长老的女医生不顾宗派之忌来邀请我到她家住宿,我毫不犹豫地应邀前去。她竭尽心意地招待了我,使我的疲劳一扫而空。
最后一天有患水土病和海水病的人们得到了医治,还有一位中风瘫痪的长老受按手祷告后起来行走了。这些神迹奇事荣耀了上帝,并且让很多的人归信了主耶稣基督。历时一个星期的圣会达到了火热的高潮。
二月十三日下午一点,我和黄玉叶教师在台南站坐上了开往高雄的列车。台南的信徒们不分宗派地出来欢送,列车在哈利路亚的道别声中驶进了田园风光。窗外五彩缤纷的自然景象感动了我,我情不自禁地唱起了“天父世界,多么美好”的赞美。黄教师也随声附和起来。乘客们的视线一下子都集中到了我们两个人的身上。那时,我心中有一个要传福音的感动站起来,用生硬的汉语大声喊到:“信耶稣,天天快乐!”然后发了福音单张,人们接到单张以后都亲切地道了谢。
车到高雄时,博尔敦宣教士夫妇和很多的信徒都来接站。我到博尔敦宣教士家里住了下来。高雄是很大的港口城市,主要的建筑都集中在海岸上,半山腰上有一排排的高档住宅。湛蓝的海面上飞翔的海鸥和大小的船只构成了一幅美丽的风景画。
二月十五日开始在市中神召会召开圣会,和别的地方一样人们得到了圣灵的充满。特别是超宗派信徒的传道人为了做信仰协谈排成了一条长龙。
有一位长老宗的牧师感叹道:“日本和台湾迎接福音虽然过了一百多年,但是由于对圣灵工作的无知没能使教会奋兴起来。”他说一定要找机会到韩国的纯福音中央教会去学习,得到圣灵充满的秘诀。我向他们介绍了韩国教会的现状。
“韩国在朝鲜战争中留下来的是二百万战争难民。二十万的战争寡妇和二十万的战争孤儿。江山成了焦土,老百姓在地窖里生活。在这极其艰苦的生活中我们也买下了圣经和赞美诗,唱着‘耶稣同在,就是天堂’努力去研读上帝的话语,自己宁愿住在地窖里也用砖瓦来建了上帝的殿。”
听完我的一番话后,众信徒和传道人都惊叹不已。
“这些惊人的奇迹都是很多殉道者的血上达天庭,并且每天晨更的祷告摇动了上帝的手而得来的祝福。”每当人们表示要效法韩国教会成为祷告的台湾教会时,我的心中充满了对上帝的感恩。第二天我坐上博尔敦宣教士的车到了离高雄有四十多公里远的凤山神召会的王牧师家。三十三岁的王牧师是台湾的土著民出身,从八年前开始牧养教会。如今有六十多名信徒和一百五十多名主日学的学生。雅致的教堂门口有一辆探访用的摩托车。
我在此看到了通过宣教士撒下的福音火种培育出了如此高贵的牧养人。这件事提醒我在纯福音中央教会也应该进行活泼的对外宣教工作。
晚上教会的王执事用山珍海味招待了我。晚餐后王执事托我一定要让她在税务局当科长的丈夫认罪悔改。我笑着对她说:
“如果你把他领来参加礼拜的话,一定会让他认罪悔改。”
圣会在晚上八点开始,很多人听说来了一位韩国的讲师都纷纷来参加聚会。教会里挤满了人。那天晚上我用“浪子回头”的比喻为引文证了道。当我大声疾呼:“归来吧!浪子,不要错过机会”时,感到了圣灵有力的工作。没有多久我看到被妻子拽出来的王执事的丈夫正在抽泣着。证道结束后,我为跪在地上哭泣的陈先生做了按手祷告。整个教会响起震天动地的祷告声。
我听王执事讲她为丈夫做了七年的祷告。有时在半夜被丈夫撵出来,也挨了很多揍。在一个家庭里妻子是舵手,也是站在贤妻良母位置上的苦行者。我看到王执事流泪的祷告结出了美好的果子。
第二天王牧师的师母得到了圣灵的洗礼。全体信徒都做了禁食祷告,教会的同工当中也有些人得到了圣灵之洗,有些人的胃肠病和海水病得到了医治。
二月二十日早晨,我向内浦神召会出发了。港口城市内浦的街上到处是肩负鲜鱼编筐的商贩,空气中弥漫着海鲜浑浊的腥臭味。
内浦教会早已在港口的广场上搭了帐篷,设置好了扩音设备,用手风琴和中国笛子做着街头布道。那天在野外开始的圣会人山人海,人流甚至阻断了交通。
礼拜后帐篷里召开了超宗派的通宵祷告会,方言和医治的恩赐充满了会场。三天圣会期间的神迹奇事让我回想起几年前在西大门的马戏团旧址上召开的帐篷大圣会。
我回到台北休息一天后,第二天到基隆神召会主持了最后一次圣会。基隆神召会的教堂是一所赏心悦目的二层楼房。在这里从圣会第一天开始就拥来了各宗派的信徒,也有很多的慕道友归向了基督。基隆市里住着很多在日帝时期被强征出来的侨胞,郑善源教师建立了侨胞教会,有四十多名信徒来做礼拜。
大部分的侨胞都从事捕捞业,船一出海就需要一个星期或十多天才归来。所以女人们在那期间以看戏和打扑克牌的方式消磨时间。而今大多数的人都成为很虔诚的信徒,还计划建新堂呢。我应他们教会之邀在基隆神召会的教堂为他们主持了一场礼拜,也为他们介绍了韩国教会的发展。我在那里遇到了几年前在佛光洞帐篷教会里得到圣灵洗礼的张世泽弟兄,他正就读于那里的长老宗神学院。我送给他一本赵镛基牧师著的《信心的伟大力量》。
就这样,历时四十五天的台湾圣会在上帝的恩典中圆满结束了。我于三月六日坐飞机到日本做了巡回宣教旅行。
离开台湾后我到日本东京主持了二十天的圣会。有一次在东京某个教会的奋兴会上我把上帝使万事互相效力,自己事业失败、被丈夫抛弃、上汉城自杀未遂,反而从神学院毕业服侍上帝的事情作了见证。散会后在教会的门口有一个姊妹拦住我问道:
“崔先生,您正在牧养七千名信徒,讲道、祷告都有能力,但是您的丈夫为什么还不回头呢?”
这一句话击中了我的要害。
(是啊,这位姊妹说的对。我做六、七千人教会的教师算什么,用属灵的话主持奋兴会有什么了不起呢?夫妻是一体,我连自己的丈夫也不能劝回,怎能引领别的灵魂归向主呢?)
我又沮丧又惭愧找不到应答的话。这时人们都停住脚步等待我的回答,有的人用白眼责备了那位姊妹。可是那位姊妹却用挑衅的眼神盯着我。在尴尬中我向上帝做了祷告。
“天父,这是我的过犯引起的质问,我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求主赐给了我智慧,不要使我亏欠上帝的荣耀。”
一瞬间,主赐给了智慧。我微笑着说:
“这位姊妹说得很好,是应该先让自己的丈夫认罪悔改,所以我做了很长时间的祷告。可是我的丈夫离我太远了。超初的一百里远如今还剩二十里路了。这二十里路是早晚的事情。当我下次来这里时,会带来好消息的。多为我代祷吧。”
“是吗?”
那位姊妹讪笑着走开了。我一个人站在那里望着蓝蓝的天空和青青的山野。
(我们相识在青春年华,约定白头偕老。为此我冒着生命的危险领着幼小的孩子们穿越了有二百多只军犬叫的三八线,那时候我满怀着蔚蓝的希望。可是生活一安定就被魔鬼插了足,所以女儿举行了没有爸爸参加的婚礼。对,我应该为他做祷告才是。救我脱离死亡的上帝连这件小事都不会给我成全吗?路加福音十八章里连不义的审判官也因寡妇的缠磨求为她伸了冤,何况天父怎会不理自己选民的祷告呢?过去我只顾自己的自尊心和怨屈,如今才发现象我这样的‘寡妇’身份也会亏欠上帝的荣耀。与上帝的荣耀相比我的自尊和不能饶恕的心算得了什么,从今开始多祷告,象路加福音十八章的寡妇一样恳求主,得到主的应允吧。)
从那天开始我立志做了让丈夫归来的祷告。我在传闻中听到丈夫已经换了三个女人,然而主却饶恕了换五个丈夫的撒玛利亚女人。我祷告上帝让丈夫的灵魂认罪悔改,若不顺从就用中风病来责打他。有一天在一旁听到我祷告的孩子们对我说:
“妈,您这是算什么祷告呢?还不如让他挣上很多的钱回来呢。”
“不,钱挣多了反而不会回来的。”
“别做那种祷告了,瘫痪的人回来有什么好处?”
赵镛基牧师好像忘掉自己说的预言,也斥责了我。我只好改了祷告的方向。
“天父上帝,我母亲曾经祷告要我嫁给牧师,如今就让他成为牧师吧。虽然母亲归天十年了,但是就让主应允这个祷告吧。”
可是孩子们听完后又议论纷纷。
“妈,你一会让爸成为中风患者,一会又让他当牧师,相差太远了吧。”
“那怎么办啊?”
“就让他挣点钱回来吧。”
“不,我也要当牧师师母。主啊,让他回来成为服侍你的仆人吧。”
我定了为期百天的祷告计划,每天一到晚上十点就为此目标做二小时恳切的祷告。可是第一个百天过了却毫无音讯,所以我开始了第二个百天祷告。当我祷告到第八十几天的时候,那天正是十二月二十四日圣诞节的前一天。从早晨就开始下的鹅毛大雪铺天盖地地下个不停。主日学的孩子们为了准备圣诞节目跑上跑下地喧嚷着。这天长子圣水和次子圣光满面笑容地走进了我的办公室。
“妈,借用一下吉普车。”
他们理直气壮的说。我不知儿子们的葫芦里装了什么药,只是淡淡地问:
“下这么大雪要吉普车干什么?”
“妈,要去请一位需要特别传福音的对象。”
我没有理由拒绝他们的要求。那时教会壮大了,信徒的人数超过了七千名,所以教会为我配备了一辆吉普车,给赵牧师配备了一辆轿车。平时孩子们从来没有借用过吉普车,所以我也没在意,转过身就忘掉了这件事,又埋头在自己的工作当中。几个小时后两个儿子回来了,他们把我拽起来说:“妈,今天请来一位特殊贵宾,您为他做个祷告吧!”
“就让他也进来罢?”
“不是在这里,是在家里。”
“怎么要到家里?”
“他想在我家做祷告。”
我还蒙在鼓里,只是心中很纳闷,到底是什么特殊人物?想听福音,不到教会来,却让我到家里去做祷告呢?我看天色也不早了,就和孩子们一起回家去。胡同口里的积雪已经没过了脚踝骨。一进门首先是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大号的男用皮鞋,出嫁在外的女儿圣惠也在家。厨房里飘出诱人的香味,我愣在门口想:
(今天家里也没有人过生日啊。)
这时长子圣水拽着我的手,调皮地对我说:
“妈,快进屋吧,您昼夜流着泪祷告的那位贵客今天来我家了。”
(糟糕,是老爷子回来了。)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十多年流着泪祷告丈夫回心转意,又在过去的一年当中,为他定期呼求上帝,可是当我听到他真的回到家里时,我却不敢置信,也不甘心。
(这老头来干什么?又安了什么心?怎样跟他打招呼呢?)
能够面向数千人证道、为无数破碎的家庭做协议调解,我面对自己的事时却不知所措了。虽然每天晚上嘴里说要饶恕,并且祈求使丈夫成为上帝的仆人,但是意外地打照面时,过去那些刻骨的悲愤和怨恨却一骨脑地涌了上来。
(唉,这个老头子,怎样才好呢……)
我的心跳得很厉害,脑子里乱糟糟的,理不出头绪来。这时我的耳边响起了细微的声音:
“你不是主的仆人吗?并且这可是你祷告求来的事,浪子回头时我宰杀了肥牛犊,你要给什么呢?”
我马上醒悟过来。
“是的,天父,托住我的软弱吧。”
我轻轻地闭上眼睛,一把拉开房门大声地叫道:
“哈利路亚,好久不见啊。”
我悄悄地睁开眼一看,老爷子默默地做在炕上。
(已经是泼出去的水了。主啊,只有仰望你了。)
我一把抱起两周岁的外孙子喜祭(赵牧师的长子)送他到外公的怀里说:
“小喜祭,外公什么时候回来的?”
可是对方还是缄口无言。小喜祭正在摸外公的脸,我再次通过喜祭搭了话:
“小喜祭,外公是为了让外婆开辟教会当奋兴师,暂时避开一阵的吧。现在该做的都做好了,就回来了,是吗?”
如果连这句话都不搭理的话该怎么办呢?我手里正捏着一把汗时,丈夫瞟了我一眼后,说:
“我也每天夜里一直为你祷告。”
这一句话扣响了我的心弦。
(是啊,因为他是祷告的人,所以上帝让他回来了。)
一时间屋里洋溢着感激的泪花。全家人都心潮起伏感慨万分。每个人都吐露衷肠让圣灵自由地运行起来,热泪当中的祷告持续了很长时间。
不久开晚饭了,窗外下一整天的大雪依然飘飘洒洒。就这样我们过了一个很有意义的圣诞节。
从那天以后,丈夫每天坚持晨更祷告,不久就得到圣灵的充满。可是那年冬天他意外地中了风。
(糟糕,我曾经祷告上帝宁可让他中风也使他得救,这个祷告真的应验了。)
我心里多少有些担心,开始悔改信口祷告的罪。和全家人一起做了三天的禁食祷告以后开始奉主耶稣的名赶使人中风的邪灵。丈夫的身体奇迹般地得到了恢复。丈夫在某个公司当了副经理,并且和在外语学校读书的小儿子圣光夫妇俩一起到纯福音神学院读神学。结婚前就用小提琴服侍唱诗班的丈夫,时常拉着小提琴赞美主。
从那以后我不管是到日本,还是到台湾都能挺起胸膛见证主的福音了。因为最后一道难题得到了圆满的解决。在东京再次遇到那位姊妹时,我大胆地对她说:
“我丈夫认罪悔改后回来了,如今和我儿子一起读神学呢。那时候剩下的二十里路终于走完了。”
过去让我悲伤的事,如今变成了感人肺腑的见证。神学院毕业后丈夫和儿子一起到光滩乡去搭帐篷开辟了教会,这使我感慨万千。一年以后他们奇迹般地建立了教堂,他俩的成功比我还快。
几年后,丈夫终于被按立为牧师了。十多年前我的母亲为女婿做的祷告和我通宵达旦地流着泪献上的祷告终于被上帝应允了。
可是这欢喜也太短暂了,一九七六年十月,上帝在他回心转意十年的时候召他归了天家。
那天是一个秋高气爽的晴朗日子。
自从一九六六年圣诞节丈夫回心转意后我们家盛开了欢乐的笑颜。从此再也不用遮遮掩掩的苦苦等待了。孩子们也都聪明伶俐忠于自己的学业。长子圣水已经是汉城大学商学院毕业班的学生了,次子圣光在外国语学院念书。
丈夫回家后的第二年春天,圣水毕业后被征为预备军官教导团的军官。对于退伍,我比他本人还着急,因为我想让他读完神学后被差遣为宣教士。我曾经向上帝许愿要把儿子献给主,所以每天晚上用很多的时间为儿子的信仰和健康祷告。每月都不忘给他邮几本《信仰界》,还写信叮嘱他一定要领手下的人一起做礼拜。
可是十个月后接到他要回家探亲的信。正高兴的时候,他拎着一大袋脏衣服回来了。在我倒出脏衣服的时候,我邮给他的十本《信仰界》也原封不动地倒了出来。
“孩子你也太过分了,好歹也是妈妈辛辛苦苦邮去的,连读都没读。”
他却勃然大怒:
“等我退伍后再看成不成?”
“你可别说这种话,你这是等于死后信主,主耶稣是活人的主。你从哪儿学来的那套信仰?是不是等到砸扁了嘴巴才不胡说?”
他就“咣”地一声,把门一摔出去了。一个星期后他归队了。从那天开始我就为他做了祷告:“主啊,砸扁了他的嘴巴也让他认罪悔改吧。在教会里第一是使徒,第二是先知,第三才是教师,主啊,就让他成为宣教士吧。”
每天晚上一到八点我就拎着一条毯子去做通宵祷告。这样祷告了四十天左右。一月二十一日礼拜五晚上十点方言祷告中说出“上前线去吧”的翻译。我心中随之也不安起来。那天做了通宵祷告后,在晨更祷告会上证了道。回到家以后,我对丈夫说:“喜祭他爷爷,我昨天祷告的时候有异常的灵感。”
“什么事呀?”
“我总觉得老大那里出了什么事。今天正好是礼拜六,你过去看看他好不好?”
“让我去就去吧。”
我翻出登山背包,到市场买来了粘糕、罐头、干鱿鱼等等装满一包后,又放进了五本《信仰界》。
曾获得过柔道三段的老爷子背上沉甸甸的背包看儿子去了。
第二天,第二场大礼拜刚开始的时候,总务科的人叫我去接电话。
“崔子实教师吗?”
“是。”
“认识金圣水少尉吗?”
“是,他是我儿子。”
“这是陆军医院。这个电话是金少尉告诉我们的,他是礼拜五晚上受伤后送进来的,请快来吧!”
我还以为他们此刻他们父子相聚在一起共度良宵呢。前天电台报道说,北部的特种兵为了袭击青瓦台(韩国总统府)翻过三剑顶时,与我军发生了激战,是不是与这件事有关呢?我的心不由得缩紧了。可是我沉着地一直等到礼拜结束才叫来小儿子圣光。
“妈,什么事?我们主日学老师正在开会呢。”
“没什么事,我想和你去探访。”
“这次就我们两个人,悄悄地到陆军医院去探访。”
“谁病了?”
“你哥。”
等我和圣光急匆匆地赶到医院候诊室时,那里连一个患者也没有,说是患者从昨天晚上到刚才都死去了。我们忐忑不安地找到了重病房。那里有二十多人缠着纱布躺在床上,其中有一个头部除了眼睛外都被纱布蒙上的人用手指向我们示意。我走进去问他:
“你是圣水吗?”
对方没有回答,眼睛里却流出了两行泪水。
“看样子,你就是圣水。”
我被眼前的惨象弄呆了,都忘记了流泪。圣水动过手术的胸前插入了两根橡胶管,鼻孔里也插着两根管子,一只胳膊还打着点滴。
这时护士小姐走过来对我说:
“金少尉的下巴穿出了一张口大小的洞,刚才拍了一张X光片,过一会儿就出结果了。”
她还说圣水下巴是粉碎性骨折,要从肩膀上取下一些小骨头粘在下巴上,用银线固定到耳边的骨头上,而且要五十天不吃不动。那也不一定能粘住,粘上了也一辈子说不了话。我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我想起自己在祷告时无意中说让他砸扁了嘴巴也好好信主,这次可真的按我的话应验了。我后悔莫及,可是心里还存有一种莫名的信心,就是上帝垂听了我的祷告,那么肯定不会让他就此成了废人。不久,圣水的X光检查结果出来了,说是下颌骨碎了。我听了后非常失望,但心中却有一种意外的平安。那时主任医师来重新拍了X光片,然后对我说:
“不是粉碎性骨折,是下颌骨有了裂纹,能治好的。”
差一点就把下颌骨全部卸下来了。真是虚惊了一场,上帝只是吓唬了我一下而已。我在医院当即开始了禁食祷告。上帝让圣水的身体迅速地恢复过来,不到一个礼拜他就能吃面条了。虽然下牙掉了十颗牙,但是饥饿使他吃得津津有味。
后来才知道一月二十一日礼拜五晚上,边界上发生了冲突,他们急忙坐车去架设铁丝网的时候,连车带人滚下了一百多米深的山沟。幸亏后继车上来时,天快亮了,并且山沟里有车道可下,才把他们救了上来。可是那时已经有好几个人当场死去,还有很多人在送往陆军医院的途中死去了。
难怪礼拜五晚上圣灵在祷告中给了那样的灵感,在危险的时刻让我这个做母亲的为他代祷,用主耶稣的宝血遮住他的过犯。如今圣水做为宣教士在美国洛杉矶开辟了纯福音教会。
这件事给了我沉痛的警告,所以我在上帝面前许愿说不管在任何事面前,我都要谨守自己的口,不乱说话。
决定进驻汝矣岛沙滩的那一天,我心中产生了一丝惧怕,但是我效仿亚伯拉罕的信心顺服了.赵镛基牧师的牧会和证道、我的祷告和服侍在汝矣岛的沙滩上开花结果了。教会有了长足的发展,连续不断的海外宣教旅行使世界成为我的教区。上帝将得救的人天天加给我们,如今,教会拥有十万名信徒,成了世界上最大的独立教会。
73、汝矣岛建堂
自从在讲台上倒下去的赵镛基牧师恢复健康以后,教会从五千人增到六千人,最后达到了七千人。到一九六八年时复兴到了八千人,并且分三堂做礼拜,迟到的人还是没有座位,只好在停车场上铺了一块塑料布用扩音喇叭听道。赵牧师一天三场都是流着汗大声证道。
按现在的成长速度,不过多长时间西大门教堂也无法容纳全部信徒了。赵牧师的异象是一万名信徒,可是八千名已经使教堂人满为患了。
堂会决定建堂后开始着手物色建堂地基了,可是一直没有合适的地方。不是面积不够就是要价太高。那时有一位长老推荐了汝矣岛。那是不久前还用作机场的荒岛,除了有一个未来的计划外连桥也没有完工。
人们极力反对我们到汝矣岛去。说实在的谁都会上那个沙滩上做礼拜呢?我心中也有一个顾虑,到汝矣岛去时万一信徒们不跟过来,那我岂不是要从头开始了吗?可是我又想教会的奋兴不在于赵牧师和我,更不取决于场地的远近。我们建的是上帝的殿,上帝自会加添得救的人数。
我们终于在汝矣岛购下了地基。工程的预算是八亿元,可是我们手头只有一百万元。这可是超常的事情。尽管如此我们凭着信心仰望了超越常规的上帝。
赵牧师归国前一个月,我终于因感冒和过度操劳病倒了。刚开始觉得不寒而栗没怎么放在心上,可是病情日益恶化,一点饭都吃不下去了。
那年十月赵庸基牧师从美国伯大尼神学院获得神学博士学位后回国了。我正躺在床上病得很厉害,教会差人来找我拍赵镛基牧师获得博士学位的纪念照片时,我谢绝了好几次。但是转而一想在别人的喜事面前不好过于推辞,只好硬着头皮出了门。可是脚底肿得好象在踩网球,感觉自己从此不能再恢复健康了。
(明天或后天为我举办葬礼时可能要挂今天的照片了。)
我尽全力照了一张相后又病倒了。这一病竟病了半年之久,到第二年的三月才稍稍可以走动。
当时我还没能马上理解上帝为什么让我经历这病患的试炼。只要一抬头头就痛得象针扎一样,三天当中有两天是只喝茶水充饥,但我没有中断祷告。这是上帝强迫我做的没有特别目的的禁食祷告。
从佛光洞走到西大门时,赵牧师在腹部动了大手术,那时上帝让他在死亡的幽谷中做了祷告;如今迈向汝矣岛的时候上帝也让我用六个月的时间做了禁食和祷告。苦难越深重,内涵的真理也越深奥。
经过二百多天的预备祷告后,也就是在我恢复健康一个月的时候,我们献上了汝矣岛会堂的奠基礼拜。可是由于经济困难,工程拖到第二年的夏天才开始动工。工程在各种各样的风波中艰难地进行着。一九七O年六月,我开始用一个月的时间到日本的关西和京都地区主持了巡回圣会。这一旅行行程记在七十六节。
可是那时堂会提出了一个建议。
“将来汝矣岛上要形成住宅楼区,谁要是盖上一幢楼让人们住进去,可赚五千万元的利润。”
正在为工程款发愁的我们把堂会的建议视为好主意采纳了,并且在教堂旁开始建商品楼工程。然而一些有服侍经历的人们忠告我说盖商品楼先于圣殿会招来意外的试探。可那时我们只顾眼前手头没有钱的现实,对忠告弃而不闻,加快了商品楼工程的进程。这样,教堂的建筑工程暂搁在一边了。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东奔西跑地招募进住商品楼的住户。去探访时最高的目的就是招募一百五十个住户。我四处奔波热情宣传,倒也收来了一部分进住费。探访成了招募商品房客户的幌子了。
每次我跪下来祷告时心里总是不平安,总觉得上帝并不喜悦我们的做法,我们是在徒劳于无用的事情上。可是眼前能够看到的却是进展中的商品楼工程,所以一边自我安慰说:“不会的,这也是为主做的圣工啊。”一边继续为此事奔波。
这时,长子圣水于一九七O年三月结婚。也是在那年三月渡美到神召总部神学院留学了。他是上帝用大能呼召的仆人。送走了圣水后我心中的负担才有所减轻,好象在上帝面前偿还了一笔大的债务。
那年秋天商品楼竣工了。可是一年来辛苦招来的住户还不到十分之一,住户少的原因之一是极其不便的交通。
就这样,教堂建筑工程搁浅了。每天夜里赵牧师都到汝矣岛的工地上,手扶着由于没有加盖而生锈的铁柱流着泪呼求上帝。每当工程停下来时赵牧师都这样祷告:
“主啊,干脆让这座教堂倒塌在我头上吧!”有时下雨后也在水泥地上只垫一条草袋子就呼求上帝,那时我也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一起祷告。
赵牧师卖掉冷川洞的私宅做建筑奉献后,要住进商品楼了。十一月份的汝矣岛如同冬天一般寒气逼人,早晚还夹带着风沙,。不巧搬家那天又下了一场秋雨,让人倍感凄凉。话又说回来,若不是赵牧师的家属率先搬进去,谁又会搬进没有暖气和自来水的楼里来呢?可是就在赵牧师大包小包地搬家时,那些建筑商们以没有交工程款为由不准他搬进去,甚至将行李扔到了街面上。这真是没有料到的事情,做为欠债人再丢脸也只能忍气吞声了。幸亏建筑商方面有一位是教会的长老,他费尽口舌安抚他们,总算让赵牧师一家搬了进去。
紧接着我也搬了进去,这时犹豫不绝的住户们才开始陆陆续续地搬了进来。可是电梯还没有安装,暖气和自来水也没有供上,所以从楼下往楼上拎水时,凭着信心搬进来的人们也难免有了抱怨。
从七楼俯视教堂的建筑工地时犹如观看废墟一般。红锈斑斑的钢筋、凌乱地堆在各处的木材和停工的寂静仿佛都在数落我们的过错。
(是啊,这是我们的过犯。我们出于人意先盖了商品楼。过去渡到美国的清**们不顾寒冷、疾病和饥饿的威胁,先建了上帝的殿。我们什么时候能够拿着充足的资金开始做上帝的圣工呢?在上帝面前凭着人意去建殿是多么愚妄的事情啊!)
这样一来我突然醒悟到一些事情。
(对了,去年冬天让我用半年的时间又是禁食又是祷告的就是为此事啊。上帝是让我应付这样的试探,我本应分辨是非,极力阻挡此事,可是我却打着探访的幌子去招揽了商品房的生意。这件事一定让上帝感到遗憾了。)
我马上跪下来做了刻骨的痛悔。当我看到在窗前俯视工地的赵牧师时更加自责自己的愚蠢了。
(上帝,我既不是有先知讲道恩赐的布道家,又不是有治理恩赐的行政家。从神学院到如今,您给我的使命就是用祷告托住赵牧师。可是我这不足的器皿没有守住自己的本份,是我没有做好守望的工作把事情弄糟了。)
红锈水如同我心中的血泪顺着钢筋缓缓而流。
在这艰难的时期,撒但又一次要离间我和赵牧师了。一九七一年一月我做第二次台湾巡回宣教旅行时,撒但做了最后的进攻。那时的谣言实在过份,然而圣灵打开我属灵的眼光,使我一一地洞察到了撒但在西大门纯福音教会里耍的一切阴谋诡计。这一内容详细地记载于第七十七节的台湾宣教旅行记录里。
我从台湾回来,马上组织了通宵祷告会。起初是在商品房的地下室里,等到参与的人一多就挪到了殿堂的地下室里。每天夜里都有一千多名以教会的劝事和执事为主的信徒们为建堂的事献上祷告。赵镛基牧师也参加了祷告。教会还不能按时支付工程费的时候,各种各样的谣言让建筑公司和教会垂头丧气。有些人说汝矣岛是沙土地,盖楼时没有打水泥柱,所以有坍塌的危险。果然我们在墙壁和地板上发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纹。我们就疑神疑鬼地顺着裂纹到处挖开了钢筋混凝土。因为这些人中不乏有权威的建筑家。
正在谣言的洪水中焦头烂额时候,又和建筑公司发生了一些磨擦。撒但不断地用谣言使我们失去平安,并且通过这些不安使我们互相抱怨对方。
有一天通宵祷告的时候,我们正为建堂中的谣言恳切地祷告时,我突然看到了异象。我看到殿堂的地下室变成一匹马向北呼啸而去。我马上向上帝献上了赞美和感恩。
“感谢天父撵走了撒但的作为,不会再有人离间我们说如此坚固的殿堂会倒塌了。”
从那以后,每当我听到那些令人泄气的谣言时一边在心中祷告说:“撒但退去,我们的教堂绝不会倒塌。”一边劝勉建筑商放心,可是后来那些持坍塌说的专家们却说:“因为是建在沙土地上绝不会倒塌。”居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谣言不攻自破。从此事我确信上次看到异象的确是出于上帝的。
这时,天天为建堂的问题操劳的赵镛基牧师也经历了火一般的试炼。凡事福不双至,祸不单行,我不时地发现赵牧师夫妇之间有不和的苗头,加上赵牧师的脸越发消瘦,我实在感到难堪。
有一天夜里,撒但对赵牧师说:“建堂失败了,还有什么脸去面对众信徒呢?以死谢罪吧。”‘
第二天早晨,当赵牧师向我讲起他在通宵的争战中得胜的见证时,我眼前发黑,不知不觉长叹了一口气。
一九七二年六月,我到日本参加了第七届亚洲信徒大会。参加这次会议的有十三个国家的一百五十名代表。这次会议结束后我将到以色列做圣地巡礼。这次出国不是单纯的旅行,因为当时教会内外不断升级的试炼和患难叫我实在难以承受。说不定我这次永远不再回韩国来。
当时赵牧师在酷暑当中为建堂、第十届世界五旬节大会的筹备工作、讲道、探访和协谈等问题正废寝忘食地工作着。我实在不好意思向他开口要悠闲自在地去做圣地巡礼,直到出发前十天才做了报告。他的表情是半信半疑并且是很吃惊的样子。由于这次是有精神准备的旅行,我在出发前,清算了一切的债务债权问题,并且把信徒们在逢年过节时送来的衣物分成几捆后对女儿和儿媳妇说:
“这些东西就分给帮我辛苦的劝事们吧。”
她们没有听出我的弦外之音,笑着说:
“这些事情还是等您回来之后自己送吧。”
当我们开始圣地巡礼时,世界上不断发生令人惊愕的事件。脱拉维夫机场上恐怖分子的枪击事件;日本航空公司的飞机在印度上空坠落;在越南上空发生CPA飞机不明真相的爆炸事件;阿拉伯恐怖分子的劫机案件等等令人发指的事件充斥着报刊的头版头条。可是我却以“死了进天堂,活着去传道”的信心踏上了圣地巡礼之路。去以色列前,在日本的信徒大会上很荣幸地和日本著名的本田牧师同台主持了圣会。他不仅在日本,而且在整个东南亚也深受人们的敬仰。他在信徒大会的开幕礼拜上一一地指出了日本的罪状,并加以谴责。
也许日本神召会教团看到我和本田牧师并肩主持圣会的情景后,对我有了新的评价。八月十日当我结束以色列圣地巡礼回来时,他们为我举行了早已准备好的按牧仪式。我就当做是上帝呼召我这个不足的器皿托负更大的使命来顺从了。
就这样上帝在我归回流着泪离开的韩国时,给我戴上了荣耀的冠冕,使我得到了莫大的安慰和勇气。
圣地巡礼回来后,由于工程款接续不上,建堂工程时常中断。有一天建筑公司要求赵牧师开一张一亿元的支票。已经有二年没有交付一分钱的工程款了,公司的要求也不算过份。但是让赵牧师开一个空头支票也不是一件好事,担当建筑委员的长老们都争先要自己签字,可是公司要求赵牧师不签的话就要崔牧师签。我相信上帝会记念我们教会的堂会委员们的劳苦并赏赐我们,最后由我来签了字。那时周围有些人劝阻我说:
“崔牧师,千万不能做担保啊。要专心致志地做探访、喂灵粮的仆人如果支票逾期不支的话会坐班房的。”
可是真的进班房,到里面安静地做祷告,休息片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想到此我就在一亿元的支票上签了字。然后在每次的祷告中都呼求上帝筹下一亿元钱。
一个礼拜过去了,两个礼拜过去了,这一亿元钱无形当中成为一种心理负担了。加上家庭关系和人际关系带来的试探一下子成为火一般的试炼使我彻夜难眠,以至于再次通宵在上帝面前呼求。
十月一日,我在西大门教会五楼播音室里召开了劝事祷告会,为日本人到韩国使一些女大学生堕落的事情做了代祷,让韩国的女人和母亲们警醒祷告。本来在天家没有男女之分,不幸我们出生在男尊女卑的国土上,一辈子过着受人欺压的生活。如今让我们的女儿遭受如此之变,我们有何脸面再堂堂正正地活下去呢?劝事们和妇女会的委员们痛悔地放声大哭起来。各样的试炼使我疲惫不堪,我终于承受不住倒下去不省人事了。
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马浦的一家人私人医院里。我吃惊地发现为别人做代祷为患者做医病祷告的自己竟然如此脆弱。这时护士小姐走进来一边为我把脉一边问:
“你觉得好一点吗?”
“我患什么病了?”
“劳累过度了。您是做什么的?这么操劳?医生说应该休养几个月。”
“你去帮我问一下医生,我得了什么病,好吗?”
“医生现在不在。”
“上哪儿了?”
“不久前上山了,领家属和护士们去俗离山呼吸新鲜空气去了。”
“新鲜空气?”
我一下子警醒过来,人家医院护士也上山呼吸新鲜空气,我却躺在这空气昏浊的医院里。我叫住了正要出去的护士。
“我知道自己的病,用不着在这儿打点滴,我也应该上山呼吸新鲜空气。”
“噢,请您安静一下。”
“不,把这个点滴管拔下来吧。”
“拔下来会出事的。”
“不会的,我清楚自己的病。”
“不行。”
护士斩钉截铁的说完,头也不回的地走了。我只好自己动手拔下针管后叫来了司机。这时正是晚上八点钟。
“许师傅,把我送到一个山里的祷告院吧,现在不是躺在床上的时候。”
我拉着迷惑不解的司机上了车。
“往哪儿去呀?”
“上次到釜山开奋兴会的时候,我们不是在路旁看到一所祷告院了吗?就去那儿吧。”
过了九点才好不容易找到了只有几盏灯在闪烁的祷告院。我马上开始了祷告。不信的人也为了呼吸新鲜空气上山来,可是,作为上帝的使女却在教会遇到风浪的时候不祷告,不到如此清静的地方来与上帝交通,实在是莫大的罪过。我先做了认罪悔改的祷告,然后开始了禁食祷告。到第三天头痛消失了,这是由于建堂和第十届世界五旬节大会的筹备,加上我心中的争战引起的头痛。
我在祷告洞里做了呼求祷告,我先认了自己懒于祷告的罪,然后问自己赴汤蹈火地牧养教会真是只为了做主的工吗?真正做到了不传己名,只传主耶稣的十字架和宝血的救赎吗?有没有自己的人意和固执呢?对上帝的热心是不是出于人意?
我捶着自己的胸,一条一条地做了认罪悔改。
这悔改的祷告通宵也没有做完。经过十几年来的牧养,当信徒复兴到一万多名时,以为这是自己的功劳,开始居功自傲,倚老卖老,在更多时候阻碍了主的圣工。在建堂问题上不按上帝的旨意,偏要建商品房赚上五千万元。细想起来这些都是出于人的血气和热心的恶果。
祷告当中,过去的事如走马灯似地一一闪现。一九六八年我从台湾奋兴会回来时,上帝借赵镛基牧师的口说:“从今以后崔子实教师要到日本和德国做宣教士了。”那时我心想:这个赵牧师,教会复兴到一万多名了,就想过河拆桥,要把我撵走啊!
为此还大病一场。我在祷告中领悟到这些失望、误会、抱怨都是魔鬼撒但的试探,为此也做了悔改。
“天父上帝,若没有你的许可连一只雀鸟也不会掉在地上。差我到德国和日本开辟教会有您的美意,求主饶恕我出于人意的罪。感谢天父给了我开拓的勇气。求主使我以此勇气去开辟日本、德国、美国吧。求主也兴起年轻的一代,差他们做宣教的圣工吧。也求主再次使我顽梗的心完全地破碎,挪开我骄傲的心。”
正在祷告的时候,突然心中有了一个愿望并通过祷告说了出来。
“主啊,给我们教会赐下一座祷告院吧。使那些象我这样顽梗的人到那里去破碎自己,象我这样不做祷告凭自己的能力去服侍的仆人们到那里去呼吸新鲜空气,能够与您面对面地交通。信徒越多就越需要更多祷告的勇士。求主赐给我们一座能够禁食、通宵祷告的祷告院吧。”
这意外的恳求令我自己也很诧异,然而我心中却有一个明确的愿望,并且献上了很分明的祷告。
到了第三天不仅没有了头痛的症状,也不觉得饥饿了。心中刻骨铭心的怨屈、难过和腰酸腿痛的症状也消失了。我的心雀跃了。禁食第八天的时候,我一口气跑上了后山峰。第十天我在祷告洞里默想的时候,圣灵在我心中赐下了腓立比书二章十三节的经文:
“因为你们立志行事,都是上帝在你们心里运行,为要成就他的美意。”
(是的,上帝为要成就他的美意,在我们心里运行,让我们立志行事。对了,我要建祷告院不就是出于上帝的美意吗?)
我从祷告院下来后,开始为我们教会的祷告院到处打听地基。可是圣灵做工的地方邪灵也在做工。当我一整天思想祷告院的事的时候,眼前看到的只有祷告院和祷告洞。一天,有一位执事满面喜色地走进办公室。
“崔牧师,有一块上帝给预备的地基,在那里建祷告院再好不过了。”
“哪儿啊?”
“在安阳附近,我们还是去看看吧,没说的了。”
我到那里一看,果然是树木茂盛的好山头。溪谷里积雪下有溪水潺潺地流动,看样子雨季的洪水也奈何不了这里。并且每一个山沟的景色都非常美好,是建祷告院的好地方。我喜不自禁地在那里转了好几圈,我以为上帝要叫我如愿以偿了。同去的赵镛基牧师也给撒但留了地步。那时候我的户头里有一百五十万元钱,那位介绍人当场就要订金,可是不到三天就发现被人诈骗了。
“主啊,我是要成就您的美意,按您的旨意立志行事的,这件事是不是出于我的人意呢?”
我在失望和抱怨当中整夜地重复这一句话,做了三天的禁食祷告。一次要入睡的时候,突然心中有一个很大的声音说:
“马上到梧山里墓地去吧。”
我腾地起身,开灯一看,才过九点。我以为是精神过敏,便躺下来。可是怎么也不能入睡,那句话总是萦绕在我的心头。
“真奇怪,在这深夜,山沟里的雪还没有化开呢。”
我叫醒了隔壁的司机打算到墓地看一看。一个小时后到了梧山里。看墓人被惊醒跑了出来。
“别害怕,我不会做什么。帮我开一下工具仓库的门吧,还有,给我找两条草袋子就行了。”
“您要做什么?”
“今晚我要在这儿做通宵祷告。许师傅,您先回家吧,明早七点来接我好了。”
我把司机打发回去后,向保管墓地工具的木板小仓库走去。我把不知所措的看墓人夫妇打发走以后,在仓库里准备了一个临时的祷告处。
“上帝,我知道有您的美意,在深夜把我召到这里来。既然要购买的地方被诈骗了,就把这块地赐我们吧。”风一吹,木板发出“吱吱”的声响,我的祷告声也随之高涨起来。
“天父上帝,出于我的贪心去寻找一块交通方便、景色又美的地方时,被人诈骗了。如今我觉得这个地方再好不过了。我要在此建祷告院。”
(对啊,上帝已经预备好地方了,我却因着私欲被魔鬼牵着鼻子走……)
就在这时,突然仓库门被风吹得大开,一个参天大树般的黑体赫然立在门口。小时候常听大人说野地和山沟里有九尺高的污鬼出没,可是这个黑体不止九尺。一直望上去,令人窒息。在佛光洞和台湾我已不止一次地和它打过交道,所以我一点儿也不惧怕。我朝它大声呵斥:“你这邪恶仇敌,马上滚开!我要在这里开祷告院,不管你怎么拦阻我这里有主耶稣的宝血。靠主耶稣宝血,奉主耶稣的名,命令你马上滚开!滚开!”
话音刚落,黑乎乎的邪灵就向北仓惶逃跑了。我这才舒了一口气。我的叫喊声吵醒了结婚才一个月的看墓人夫妇,他们跑了上来。
我心中充满了喜乐,不知不觉唱出了哈利路亚赞美的歌声。在十四、十五年前,我独自在佛光洞帐篷教会里做通宵祷告的时候,不时地出现这样的邪灵来折磨我,但是每一次我都用祷告战胜了邪灵。所以这样的场面吓不到我。然而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能够洗净我罪的,只有主耶稣的宝血。”我把这首歌唱了一百多遍,这时东方破晓了。
从那天开始我白天探访,夜里就到梧山里墓地做通宵祷告。晚上八点以后出发时,车灯所照的路面上有五、六十只野兔蹦来蹦去。这美妙的山间景色给了我莫大的安慰和力量。有时怕伤了它们,停下车等半天,如此过了三个月。三月中旬的一天,太阳一落山我就忙着做出发的准备。这时一位守寡的执事跟出来问道:“崔牧师,每天夜里总上哪儿去啊?”
“去做通宵祷告。”
“那我也要跟着去。”
就这样我们结伴而行。可是两个人大声呼求时,驻扎在对面的部队出来制止了。我们不能在仓库里做祷告了。我俩用掘墓的工具挖了个祷告坑。刚好能容纳两个人坐下来。在坑边上还盖了些树枝,这样一来不仅可以隔音也可以取暖了。
墓地通宵祷告的传闻引来了一个又一个人。有一位患肺病的年轻人,做了十天禁食祷告后得了痊愈。
每个人来了后都先挖了自己的祷告坑,所以没多久,山坡变得坑坑洼洼地了。并且像开辟佛光洞帐篷教会时一样聚集了许多贫穷和患病的人。
事到如今,教会开始讨论了祷告院的建筑问题。可是堂会的委员们一听是要在墓地上建祷告院,就异口同声地反对起来。他们反对的理由大概有四条。
第一、祷告院应该建在汉江以南,可是墓地在北边。
第二、没有树木。
第三、有坟墓。
第四、没有水源。
这四条听起来都很有道理,条条都是不适合做祷告院的因素。但是我心中却有一个愿望,非要在此地建祷告院不可。我对他们说:
“各位长老,这四条说得都在理,可是那个地方离北韩近,可为他们祷告;祷告又不是去洗澡,不用担心水源;并且我们每个人死后都是要进墓地的,那是离天国最近的地方;没有大树,晚上祷告时不用担惊受怕;那里如同主耶稣祷告过的橄榄山一样,是没有大的溪谷或野兽的荒山。所以,梧山里墓地是最适合建祷告院的地方。”
可是由于众人的反对还不能展开建祷告院的工作。我心中不由自主产生了抱怨,但是没有灰心,悄悄地挖了一个又一个的祷告坑。并且和在隐密当中聚集的信徒一起做了祷告。
一天晚上,圣灵再一次赐给我上帝的话语:
“你们心里不要忧愁;你们信上帝,也当信我。”约翰福音十四章一节。
“因为你们立志行事,都是上帝在你们心里运行,为要成就他的美意。凡所行的,都不要发怨言,起争论。”腓立比书二章十三、十四节。
(可是为什么发怨言呢?)
(是的,这是上帝所预备的工作。我为什么发怨言,起争论呢?应该交托给上帝才是。)
于是就安下心来继续带领墓地的通宵祷告会。每天夜里有五十多人聚会,由于没有电只好点蜡烛做礼拜,并且不得不搭设了临时的棚子。
那年秋天我上日本主持奋兴会回来后,日本信徒中一些得蓄脓症、癫痫病和直肠癌的患者们要跟着我到梧山里祷告院来做禁食祷告。
在那期间我几乎每天只吃一顿饭,一个礼拜常常禁食三天。这是上帝大能托住的禁食。
日本来的信徒禁食一个礼拜后各种各样的疾病都得到了治愈。有一天深夜,我正祷告的时候,在似梦非梦之际出现了一群日本乞丐邪灵。
“你怎么老叫日本人来呢?再叫他们过来就对你不客气了。”
它们用日语威胁我,我大声冲他们喊道:
“你们这些污秽的乞丐邪灵,我不仅要招来日本人,而且要把世界的人都招来,我为这祷告院已经豁出去了。你们少来讥笑我,我才不在乎你们。奉主耶稣的名吩咐你们马上滚开!”
后来,那些乞丐邪灵隔几个月一次来找我,都被我奉主耶稣的名撵走。每当这时祷告院里出现很多惊人的医病工作。
有一天晚上去祷告院的路上,天黑身体也疲倦,我正默想圣经的时候,突然一个黑乎乎的物体把车罩住了,并拽住车大声地喊道:“你到底要不要撤走祷告院,要不然你这趟是有去无回了。”
我毫无惧色,大声说:
“奉主耶稣的名吩咐你马上滚开。我活着为传道,死了去天堂!走着瞧!这里将成为世界性的祷告院。圣灵与我同在,耶稣的名就是胜利!今天又会有一百多名信徒聚集在一起。将来会有更多的人得到对付你们的装备,你就等着瞧吧!”
撒但时常来威胁我恐吓我,有时还通过周围很亲近的人给我带来绝望,可是祷告院以不可阻挡之势越来越复兴了。
堂会只好决定建祷告院和宿舍。每次我从海外奋兴会回来,就会增添一栋宿舍,因为信徒纷涌而至越来越多了。
从一九七四年开始,每年八月召开国际禁食祷告会,至今已召开了四届。每届都有一百多名日本人与二千多名国内信徒一起参加禁食祷告周的圣会。此外,还有定期召开的禁食祷告聚会、有全国超宗派的传道人及师母禁食祷告会和全国青年邀请禁食祷告会。今年,每天都有一千多名传道人和信徒从全国各地云集而来做禁食祷告,并且每天有十多名外国人赶来要得到圣灵的充满。梧山里祷告院果真成为名副其实的国际禁食祷告院了。
梧山里纯福音祷告院日益复兴的时候,第十届世界五旬节大会于一九七三年八月十六日在汉城召开了。八月十三日献上殿堂入堂礼拜。让赵牧师和我流下那么多泪水的殿堂以其雄伟的外形迎接了一万多名信徒。门前插上的万国旗向世界启航的时候,我觉得此刻即使被召进天家也毫无遗憾了。那天大礼拜上我以感恩的心诵读诗篇二十三篇五至六节的经文:
“在我敌人面前,你为我摆设筵席;
你用油膏了我的头,使我的福杯满溢。
我一生一世必有恩慧慈爱随着我,
我且要住在耶和华殿中,直到永远。”
每当遇到试探和患难时我都自我鼓励说:
“只要圣灵与我们同在,就是手里头拿圣经赞美诗到沙滩上也会让人们云集而来。”
这句话终于在开辟帐篷教会十五年后实现了。能够容纳一万多人的教堂,建筑是没有什么可夸耀的,最为宝贵的是上帝给那些到殿堂聚会的子民浇灌下来的恩典和慈爱。
六年后的今天,分五堂礼拜也满足不了场地需求,只好盖了附属建筑。信徒人数也超过了十万。上帝浇灌下来的恩典在汝矣岛沙滩上创造了一个世界性的奇迹。
“主啊,这间教会是主的身体。求主让它荣耀主的名。求主膏抹你的仆人赵镛基牧师,让那些从四面八方云集而来的信徒们,凡事兴盛,身体健壮,如他们的灵魂兴盛一样。阿们。”
教会搬到汝矣岛,祷告院的工作走上了正轨以后,我开始了正式的海外宣教。以日本、美国、台湾和德国为中心,全力以赴地在世界各国插上了纯福音的旗帜。有时在飞机上熬上一夜,就做通宵祷告;有时做禁食祷告;给散居在外邦的侨胞和外国人传讲得圣灵洗礼后做禁食、通宵、方言祷告的三拍子祷告。每当那时,总能得到人们热烈的响应。哈利路亚!
一九七○年六月四日,洋槐树的花香还没有散尽的初夏,我开始了第六次日本巡回宣教旅行,金浦机场上挤满了去日本观看七○国际贸易会开幕式的人们。到达大阪时,西海牧师夫妇、翼安牧师、杉下牧师、山胁牧师和很多平信徒拿着写有欢迎的横幅来接站。
到西海牧师家还没等我打开行李包,就被去年三月份来访时蒙恩的姊妹们围住了。那些去年九月份参加了在西大门纯福音中央教会召开的神召会东北亚大会的关西地方和京都地方的牧师们和五位宣教士也来连夜做了荣耀上帝的见证和交通。
那天晚上,我因旅途的疲劳在西海牧师师母诚心预备的床上进入了梦乡。我在梦境中隐隐听到了好象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赞美声。我打起精神一听,是从隔壁的教堂里传来的,我做为讲师不能再躺在床上睡安稳觉了,我穿上衣服到教堂去了。教堂里西海牧师夫妇和十几位信徒正坐在那里做恳切的祷告,我触景生情,回想起佛光洞帐篷教会时的祷告生活。
我也坐在一旁为这次的日本宣教旅行献上了恳切的祷告,主托负给我的传福音的使命在圣灵的安慰和平安当中更加坚固了。
我一生所愿惟有此,
就是为主做工。
当我离开世界的那一天,
侍立在主面前。
通宵祷告后,我直接主持了晨祷,圣灵如旋风一样浇灌下来,通宵祷告的信徒们都蒙了很大的恩典。
白天我被邀到了大阪市开办的养老院——弘济院。院里的设施虽然很完备,但是被亲人和社会疏远的人们用呆板的表情迎接了我。我好象从他们的命运中看到了拜物主义社会的果子。我以约翰福音十四章一节到三节为引文,大声音讲道:
“各位,虽然在世上享受过物质的快乐,但是找到永远的喜乐没有?是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是不是很孤寂?是不是在抱怨儿女们?各位,这个世界就是如此,这世界是我们暂时寄居的客店而已,现在年轻的一代再过几十年也要变得象我们一样。可是各位,主耶稣先行去预备的天家‘你们心里不要忧愁,你们信上帝,也当信我。在我父的家里有许多住处’,在他所说的天家里各位将成为和主耶稣一样的三十三岁的年轻人。那里没有悲伤,也没有为糊口的劳碌,更不会有憎恨。上帝的爱如同皓日照耀我们,我们不再感到孤苦无助。各位想不想住在这样的天家里?请相信主耶稣吧!”
我感到了自己完全被圣灵管理了。安慰人的福音使老人们的脸上有了生气,他们感动地流着眼泪,这使我回想起路加福诗四章十八节的经文:
“主的灵在我身上,
因为他用膏膏我,
叫我传福音给贫穷的人;
差遣我报告:
被掳的得释放,
瞎眼的得看见,
叫那受压制的得自由,
报告上帝悦纳人的禧年。”
那天晚上我到西海牧师服侍的教会主持了礼拜,第二天晚上去了德仪牧师服侍的尾峙教会。德仪牧师是日本神召会总会委员,著名的小山牧师的掌门弟子。
这间教会是圣灵充满的教会,不仅赞美诗唱得有力,祷告的能力也不小。我一站到讲台就感受到了圣灵强有力的运行,突然圣灵感动我抛弃预备的讲章,读了使徒行传一章八节的经文:
“但圣灵降临在你们身上,你们就必得着能力;并要在耶路撒冷,犹太全地和撒玛利亚,直到地极,作我的见证。”
当我以此为引文证道时,天开了,圣灵如膏油浇灌下来。开口祷告结束后,有一位老姊妹做了一个见证。从几年前开始她的左耳就失去了听力,到教会来也听不清讲道,灵命逐渐荒凉了。可是今天晚上做悔改的祷告后,听得一清二楚了。
七日是礼拜天,我到内会牧师服侍的京都的七间教会证了道。面对满堂的信徒,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压抑感,好象没有了自信。我马上看破了邪灵的攻击,奉主耶稣的名赶开了。撒但知道要有上帝的大能彰显出来,就提前来试探我,要绊倒我。果然,那天礼拜的证道特别有力量,冰冷的心灵全部融化了。礼拜后分圣餐时,全体信徒都痛哭流涕地认罪悔改。那天礼拜中有一位因关节炎一条腿不能动弹的青年得到了医治。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我到罗城间教会为京都地方教牧同工会证了道。早在三、四年前同一神召会的牧师们都对我敬而远之,可是如今却为我举行了欢迎仪式。我知道这并不意味着对我的尊敬,而是说明我们已经在圣灵里成为把福音传到地极的同工。他们让我告诉他们韩国纯福音中央教会成长的秘诀,我就以我的见证为主讲了三拍子祷告和三拍子的忠诚。
那天下午,我再次去了大阪的三国教会,那是西海牧师服侍的教会。去年我来时是二十来人的小教会,如今复兴到了五十多名。因为日本的信徒们只要上教会就做十分之一奉献,所以只有十来个人的教会在财政上却毫不逊色。这是西海牧师到韩国的纯福音进修后照搬实践的结果。他是一位胸怀大志的传道人。
十日休息了一天,十一日为关西地方的师母们举行了一个特别的聚会。师母们和教会的妇女同工们冒着倾盆大雨聚集在一起。我以约翰福音十二章一节到八节经文为引文,通过马大和马利亚的比较强调了师母所要具备的顺服、奉献、忠心,并且嘱咐他们要成为丈夫打败魔鬼的十字架精兵。证道结束后,当我们开始开口做同声祷告时,那些娴淑、斯文的师母们放下架子,不顾一切地做了悔改的祷告和许愿要忠心服侍主的祷告。从这些场面,我看到圣灵的大能是超越民族界限和社会环境的。
其中一位师母做了这样的见证。她从结婚前就有胃肠病,不仅吃米饭不香,而且吃了也要吐出来。父母以为结了婚或许能好起来,可是婚后也不见起色。这在教会里成了绊脚石,后来按崔先生的指示做了三天禁食祷告后得到了痊愈。
十三日从三国教会坐二个小时的车到了中央福音教会。三年前还是旧房子的教堂如今变成了雅致的三层新楼。嘉岛牧师在建堂时,用无数次流泪的祷告战胜了试炼。
我在这里读了以赛亚书五十五章五节的经文后,传讲了一切疾病的根源和从这些疾病中得释放的秘诀。并且开了一个医治祷告会,在礼拜中很多人的大小疾病得到了医治,那个教会师母的陈年痔疮也得到了痊愈。
十五日在绵绵不断的雨中到中川牧师服侍的平野教会主持了礼拜。我读完使徒行传二章一节的经文后,传讲了在如今充满不安和虚无的社会现实面前,只有得到圣灵的充满才能过喜东的生活,从而要求我们必须认罪悔改的信息。信徒们如品尝佳肴一般领受了主的话语。到开口祷告的时候果然有神迹出现,当我应中川牧师的邀请做按手祷告时,当场有五个人得到了圣灵的洗礼。
在场的信徒们都非常渴慕圣灵浇灌的经历,我只好主持了第二场礼拜,并且继续引领他们做了祷告。这时有一位十八岁左右的姊妹见证了自己的蓄脓症得到了医治。还有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姊妹见证了自己伸不直的腰得到了医治。
十六日到了小泉牧师服侍的永泉教会。去年我来时还很荒凉的教会,现在建了新堂。由于我冒着雨赶到这里得了感冒,晚上发高烧不能入睡。马不停蹄的证道、按手祷告,使我的感冒丝毫不见好转。可是我宁可在讲台上倒下来,也不能辜负上帝托负给我的使命,我奉主耶稣的名捆绑了邪灵的诡计。
圣灵在那天晚上的圣会里彰显了惊人的神迹奇事。不仅很多人的病得到了医治,并且有十来个人得到了圣灵的洗礼。特别感恩的是在一位中年妇女的家庭中发生的奇迹。那天晚祷结束后,我正要出门时,发现一位中年妇女扶着门框哭得很伤心。原来她的长子交上坏朋友离家出走后,一个月没有音讯了。可她丈夫却等着儿子回后再好好地收拾收拾。她一想到自己身为基督徒却连自己的儿子也没能引向主的事就伤心难过,因此哭了起来。我被她的母爱和信仰打动了,和她一起跪在讲台前做了恳切的祷告。在祷告中我有一个确信,她儿子今晚肯定能回来。我大胆地对她说:
“松丸君,今天晚上孩子会回来的,您就打开所有的房门和灯,一边祷告一边等待吧。相信吗?”
她半信半疑地应了一声“阿们”后就回家了。第二天她就给我来了电话。昨晚她按我所说的去等待的儿子,深夜从浴室窗户跳进来了。为此她们全家认罪悔改,全都归向了主耶稣。
十八日,当我被重感冒拖累的时候,接到了赵镛基牧师和全体信徒们正为我的宣教旅行做代祷的鼓励信。我感动地流下了眼泪。小泉牧师也为我的健康和教会复兴做了通宵的祷告。最后一个晚上的圣会里有十六名慕道友决志信了主,并且有很多的信徒得到了圣灵的洗礼。
六月二十日那天我在两个教会证了道。上午到了上野教会,下午是在御影教会。二十三日到津村牧师服侍的教会证了道。这间教会是祷告的教会,牧师也是被圣灵充满的传道人。我以使徒行传一章八节为引文证了道。
二十四日也和昨天一样有了圣灵强有力的工作。晚祷时证道被悔改的痛哭声打断了。到处都洋溢着泪水。有一位妇女侨胞站出来做了这样的见证:
“我因患痔疮吃了不少苦,这次正打算动大手术了。可是我接到在韩国汉城的姐姐的信后,听她的劝勉参加了崔牧师的圣会。今晚我心中不仅有了一个确信,而且病也得到了医治。哈利路亚!感谢全能的上帝!”
她的丈夫在一旁激动得热泪盈眶,而她却高兴得翩翩起舞。
连续二天的圣会后,我于二十七日到山胁牧师服侍的明石教会主持了圣会。信徒们的信心软弱得赞美声微弱不说,祷告声也不高。可是圣灵的工作一下子让他们做了悔改,并有拍着手大声唱起了赞美诗。
在这里,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姊妹出来做了见证。她说自己从女子中学辍学后,到了家传宗教日莲正宗去做了活,可是从去年开始得病后一直没有好转。这次被牧师师母硬拉过来参加圣会,在开口祷告的时候经历了像被人用木棒击打似的冲击后身上有了力气。
她举起双手高呼哈利路亚说:
“各位,自从我有病后,这是第一次举起手。这以前我连抬胳膊的气力都没有。”
她使我想起了过去在佛光洞帐篷教会时身上附有日莲正宗邪灵的姊妹。
就这样在上帝的恩典中结束了历时一个多月的第六次日本关东及京都地方的宣教旅行,以感恩的心踏上了归途。哈利路亚!
一九七一年一月十日,我开始了第二次台湾宣教旅行。当时还不是做宣教旅行的时候,因为汝矣岛教堂还在建设当中,各种难题正缠绕着赵镛基牧师。可是台湾方面连续几年的恳请也不能不顾。他们已经来过韩国,并且在我第一次上台湾时得到了圣灵洗礼并且经历了圣灵的恩赐。他们说如今能力衰竭了,正濒临于死亡。
到达台湾时雨季即将结束了。不过几个小时的功夫,我就从冬天过渡到夏天了。突变的气候使我难以适应,显得疲惫不堪。可是信徒们越聚越多。有的人哭诉说自己拼命地保守在汉城得蒙的恩典,可是如今灵命快要枯萎了;也有人抗议说日本你是一年也去好几趟,是不是见外台湾的信徒啊……就这样一直交通了几个小时,一直到了晨更祷告的时间。
我为这一个月的台湾宣教圣会做了一会儿祷告后就出席了晨更祷告会。也许是一夜的预备,晨祷上圣灵的工作非常强烈。我以“打破你的玉瓶”为题的证道,使五十多名信徒痛苦流涕地认罪悔改,并使他们寻回了起初的爱心和恩典。
第二天,我几乎硬被拉到台湾屈指可数的实业家李将先生的家里,在那里开了一次计划外的家庭聚会。他家里散发着浓郁的中国古传统的气息,他们家除妻子外都不信主。他的妻子是很久以前得到圣灵洗礼的火热信徒。她已经好几次飞到汉城得到了圣灵的一再充满,可是这次她把全家的灵魂交托给我了。
我虽然是被她无比的热情和要拯救自己亲人的热心所感动来到了她家,但是我心中却没有多少平安。因为我一眼就看出有强大的黑势力捆绑着他们家。但是我做为传道人,在她家住一宿后也不能把他们引向救恩的话,将来在上帝面前就无法交帐了。
也许是这个原因,吃饭也不觉得怎么香了。可是李夫人怕错过好机会,把全家人都召来让他们倾听我的话了。
我做好预备祷告后开始了家庭礼拜。先唱了预备的赞美诗。可是他家人如同哑巴一样谁也不开口,看样子,按顺序做下去也只能是我一个的独角戏了。我就省略了中间的步骤直接进入了开口祷告。可是除了李夫人外依然都是哑巴。不仅是他们的口没张开,连整个屋里气氛也没有打开。我想起圣经约翰壹书五章四节的话,开始用上帝的话捆绑邪灵。
“因为凡从上帝生的,就胜过世界;使我们胜了世界的,就是我们的信心。”
想到以后不知会有多少人被魔鬼驱赶到地狱的硫磺火湖里,我义愤填膺,在祷告中大声命令道:
“我奉主耶稣的名捆绑这个家庭拒绝上帝之言的邪灵,你要到几时才止住恼怒上帝、让上帝之女伤心的行径呢?我知道你的原形,你是偷盗的杀人的灭亡的先锋。我奉耶稣基督的名吩咐你马上释放这一家庭。”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开始满头大汗了。
祷告时我完全进入了忘我的境界,也不知道别人做不做祷告了。那一刻是我以基督为将帅和邪灵争战的时刻,一直祷告到我得到难以言形的平安、喜乐和得胜的确信后才听到了别人的祷告声。
但是那祷告声乱得一蹋糊涂。奶奶、儿子、孙子和亲戚们,正面向四面八方痛哭流涕地做认罪悔改的祷告。还不会祷告的人一边呼喊“上帝啊!耶稣啊!”一边放声大哭。我不晓得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也知道何时开始的。
那一刻圣灵如同潺潺的溪水洗净了他们的身、心、灵。我用按手帮助了他们。他们当场就得到了圣灵的洗礼,说出了方言。就这样方言的祷告汇成大合唱震撼了整幢房子。
面对一个家庭蒙恩得救的情景,我禁不住由衷地再次称赞李夫人的祷告、热心和忠心感动了圣灵。今天能够让整个家庭得救的秘诀就在于母亲的祷告。我不也是母亲的祷告所托出来的吗?
正月十五我到李牧师服侍的教会主持了圣会。全体信徒毫无热情可言,以至使夏天的教堂里流动着一股寒流。我敲着讲台大声疾呼:
“诸位,请得到圣灵的充满吧!只有圣灵充满才能让各位的家庭有活路,事业发达、教会复兴。也只有这样,各位才能坚持祷告的生活,心有天家的盼望,结传福音的果子。各位该不会是想听责备吧?为什么说自己是属耶稣基督的却被邪灵所捆绑呢?主耶稣在约翰福音十六章说要差保慧师圣灵来。让圣灵来引导我们明白一切的真理。各位,快认罪悔改后得圣灵充满吧,这才是各位的出路、教会的出路!”
迄今为止每当我站到灵命荒凉的教会讲台时,都把一切的重担交托给主,并且依靠主的大能证道。这时我看到令我绝望的亚割山谷一下子变成了圣灵的火炉。那天也不例外,我虽然象叹息般地证了道,但圣灵的工作使人们痛苦流涕地做了悔改。有的人甚至拍着地板放声大哭,有的人却翩翩起舞。在我的经历当中圣灵的浇灌有时是在安静之中,而更多是在嘈杂当中。也许圣灵的浇灌不是嘈杂的,嘈杂是邪灵被撵出去时的动静,是捆绑人的罪的锁链被断开的声音。
那天很多人的病得到了医治,还有不少决志信主的人。其中有一位从七岁患小儿麻痹不能行走的十六岁少年突然站起来蹦来蹦去。他的母亲也把每天早晨用来推儿子上学的轮椅摔在地上。
一月十八日,我到高雄去的路上在高耀东牧师母亲经营的温泉馆里住了一宿。当我们一行到达时,白发苍苍的老人在庭院里接待了我们。仁慈、善良的老人一下子就让感到平易近人。她的十一个孩子如今都成家立业了。这家宾馆是她一个人亲手经营的。
宾馆的每一个房间都收拾得井井有条,墙上还挂着圣经字画。员工们的亲切和气、用赞美诗迎接客人的样子让人心情倍觉舒畅,因而台湾的信徒和外国的宣教士们都常来此歇脚。
那天晚上做完礼拜后,十一点左右我洗完澡到二楼的卧房时,突然身后传来跟踪的脚步声。我上台阶,它也上台阶。我停,它也停。
(对了,台湾的邪灵来嘲弄我了。我才不在乎呢。)
当我再次迈开脚步时,那动静也跟下来了。我头也不回地叫道:
“邪灵!我奉主耶稣的名命令你马上滚开。我是到台湾来传福音的,奉主耶稣的名命令你马上滚开。”
一刹那,脚步声“噔噔”地下台阶了,并且呼地一下就消失了。我时常遇到诸如此类的邪灵的工作。
到房间里为本教会和将要主持的圣会做祷告的时候,突然我眼前出现了西大门教会。我的灵被上帝的手抓起回到了西大门教会。此时妇女会会长领着全体信徒聚在教堂里,讲台上却有一个肚子比一般人大两倍的黑物坐在那里。讲台下站着一个肥胖的女人自我介绍说是新来的女教师,还说崔子实教师已经被撵到日本了。
这时,信徒们一个个地站起来就走了。他们都从我身边走过却看不到我在那里。
我又上到二楼,发现长老们正在下围棋,六、七个女宣教会员正吹着唢呐手舞足蹈地喧嚣着,要上永川市场做街头布道。我的灵叹了一口气,想快点儿结束台湾的奋兴会,马上赶回去。一瞬间,我的灵又回到了我的身体里。那期间我并没有睡着,而是跪下来做了祷告。我不知道自己或在身内,或在身外。三天后往教会打电话探问,果真教会里被类似的事情大大地试探了。分明是趁我不在家时要破坏教会完整的一群人受到撒但的教唆了。我奉主耶稣的名捆绑了邪灵的作为,并且为赵镛基牧师和教会做了祷告。
三月九日,我抵达了香港。称之为国际城市的香港汇集着各国的人们,香港的街头使我想起古先知约拿去传审判信息的尼尼微城,到处是放荡、侈奢和暴力。
我到香港历史最悠久而且最大的教会去主持了圣会。可是具有三十年历史和传统的教会里信徒只有八十名。我禁不住一阵叹息。幸亏加拿大的宣教士伯士牧师和中国的叶牧师这两位热情洋溢的翻译使圣灵的工作充满地浇灌起来。
十一日到神召会教团神学院证了道。我以过去贫穷而受苦的神学院时期的见证讲授了牧会学和个人布道学。圣灵的工作使神学院停下课开牧别祷告会了。我在圣灵的管理下证道,在为病人做祷告时讲出了方言和“主快要再临了,要尽力传道!”的翻方言,使教授和学生们都认罪悔改,并且重新确认了自己的蒙召。
在香港的圣会圆满结束后,过东京到冲绳主持了几天圣会,并于二月二十日回国了。在台湾高雄透过属灵的世界看到教会的艰难后,我始终放心不下,此刻更是归心似箭了。
78、美国宣教旅行(一)
一九七四年四月五日,天气阴沉沉的,那天正是植树日。
我和赵镛基牧师在教会的庭院里种了纪念树后观看了青年会排球半决赛。下午五点我离开教会到了机场。当我看到很多长老和祷告的劝事们时,眼睛湿润了。在这样阴凉的天气里,别人都在为了生计争分夺秒的时候,他们却为了我这个不足的器皿撇下一切来送行。这使我感到双肩担负的使命更加沉重了。
“主啊,我算什么,您竟然这么抬举我。我去应该做些什么呢?”
虽然已经做了十几次海外旅行,但是这次的旅行特别让我费了神。因为这次要在美国各地建立韩国纯福音的支教会。
我在赵牧师恳切的祝福祷告和各位同工的热烈欢送当中踏上了飞机,我旁边坐了一家往美国移民的家属。飞机离开地面时我做了祷告。
没多久,晚餐开始了。虽然初次见面,但在进餐中和他们有了对话。他们的父亲在美国洛杉矶,所以随之移民。看样子他们不认识耶稣。
“你信耶稣吗?”
他笑着说不信。
“那您家里有没有一位信耶稣的人呢?”
“我姑母是很虔诚的基督徒。其实我也在主日学校时去过教会。”
原来我遇到的是迷失的羔羊。
“请相信耶稣吧。这世上有首先要做的事和留待以后要做的事。移民后过上好日子也是个好事,但是先要信耶稣,然后再找工作。”
他很谦恭地回答说“谢谢”。我按着罗马书十章十节的经文“口里承认,就可以得救。”我先让他认罪悔改后接受了福音。
飞机慢慢地穿越了漆黑的太平洋上空。原计划在夏威夷的檀香山主持三天的圣会,可是从旧金山来的催我快去主持奋兴会不要在夏威夷耽延的电报已经在夏威夷的机场等我了。我只好依依不舍地告别了来接站的信徒们重新搭上了飞机。
经过洛杉矶到达旧金山时已经是凌晨二点了。朴约书亚牧师和咸顺女教师,还有各位执事高兴地叫了起来。他们早已定好奋兴会的日子,并且登了报纸广告。他们恐怕我耽误时间亏欠主的荣耀,整个教会都禁食祷告。面对他们的热心我心潮起伏,眼眶湿润了。
四月七日,在美国的第一场主日证道上我以浪子的比喻做了引文。
“各位,小儿子是分得产业往远方去,任意放荡,浪费钱财的浪子,可大儿子是和父亲吃住在一起却让父亲伤心的浪子。今天我们是灵里的浪子,我们应该早些回到父亲的慈爱当中。把心灵的困苦、孤单、没有知足、空虚、悲伤用悔改来交托在主耶稣的十字架面前吧!那时从上头浇灌下来的圣灵的大能会改变您整个的人生。绝望和沮丧成为盼望,悲伤和苦闷成为喜乐和舒畅。各位,此时象回头的浪子一样归到上帝的怀抱里吧!”
痛苦流涕的悔改开始了。旧金山物产丰盛、风景优美、气候宜人。可是人们对属天的吗哪和圣灵的大能却比韩国的信徒们更加饥渴。
第二天开始的特别圣会圆满地结束后,四月十四日的复活节在旧金山各教会做了联合大礼拜。
礼拜一到萨克拉门托的联合长老会主持晚祷,次日向圣何塞长老教会出发了。第一天晚上以使徒行传十九章一节到七节经文为引文,讲了要成为圣灵充满的教会。第二天开始,每天白天讲圣灵论。当我讲到圣灵是如水、如风、如火洗罪、焚罪、赐能力的上帝时,全体信徒都要求得圣灵的充满。
一般在长老会的传统习惯中大喊哈利路亚是很不自然的事。但是他们得到圣灵充满时,大家都大声呼求道:“哈利路亚感谢主,求主赐我圣灵充满!”教会的牧师喊破嗓子的呼求祷告得到了圣灵的应允,使一位主日学生的家长捶胸痛悔起来。在圣会期间,禁食两三天的信徒都得到了圣灵的充满,还得了说方言的恩赐。
过去这个教会的信徒们被套在魔鬼的网罗当中,都懒得做十分之一奉献和感恩奉献。他们趁这次机会都给弥补上了。该教会的牧师再次得到圣灵充满后当众宣布说:
“从今天开始我要效法使徒保罗,死活都为主。我要为我的同胞辞掉工作,完全献出一切来证道。若没有吃的,我将跪在讲台前祷告;如果饿死了,就当作殉道”。
信徒们群情激昂,热泪盈眶地大呼:“阿们,阿们!”随着痛悔的祷告声,教会真正合而为一了。很多执事都站出来认罪悔改。圣经以赛亚书六十一章一节讲上帝要医好伤心的人,当人们以痛悔的心同心祷告时,圣灵浇灌下来医治了伤心的人。
四月二十七日,我去张德焕牧师服侍的俄勒冈州的美国人教会,讲了在这末世要成为禁食的基督徒。参加圣会的俄勒冈州上院议员哈德·斐德提议把四月三十日宣布为全美教会禁食祷告的日子。
二十八日礼拜天,到尤金的阿森博利教会主持了两场白天的大礼拜和晚祷。圣灵的工作使饥渴慕义的人们都到了圣灵的洗礼和方言的恩赐。
二十九日在伯大尼神学院,我给坐满上、下层礼堂的神学生们读了以赛亚书五十八章六节以“上帝所喜悦的禁食”为题证了道。校方要我讲半小时,可是我用了二个小时讲了我的见证。全体学生和校长、教授们都流着泪做了痛悔的祷告,祷告声震动了礼堂。
第二天我前往西雅图的诺士威特神学院。赫士特校长夫妇和在该校留学的李永奎、黄奎英弟兄到机场来迎接我。赫士特校长在我面前夸我们韩国的留学生废寝忘食地学习,都是A学分的获得者,各个名列前茅,大大地带动了美国的学生们。望着他们每天睡三四个小时而充血的眼睛我不由得流下了泪水,这一下大家都哭了起来。
赫士特校长的妻子得知我在这一个月里都没有休息后把我关在自己家里让我休息了四天。可是我在四天当中禁食了三天,我这一举动带动了校长和全体神学生的禁食。每天晚上到讲台下祷告的络绎不绝。侨胞们总想把我请到自己家里去,可是赫士特校长夫妇不想让学校的客人被别人“夺”去。
我到处讲了受圣灵洗礼后做方言祷告、认罪悔改的祷告、得圣灵充满的通宵祷告的重要性。所以在所到之处都开了禁食、方言、通宵祷告会。我到奥林匹亚教会也强调了这三拍子的祷告。当我讲到“三拍子祷告是使上帝喜悦的祷告,是炸弹一样大能的祷告,耶路撒冷的儿女们为我们的儿女们做祷告吧。”这时全体信徒都兴奋地高举双手走向前来,要得禁食的恩赐。
我为众信徒做了按手祷告。礼拜到午夜十二点才结束,十二点半我吃了晚餐再次回到赫士特校长家时已经过了凌晨二点了。
从五月三日礼拜五开始我在西雅图的韩人长老会主持了圣会。那天晚祷时,有五个人得了圣灵的洗礼,如今在纯福音中央教会和散那唱诗班里做指挥的郑明素先生是其中之一。第二天晚祷时唱诗班全体成员和教会的同工都在痛悔当中得到了圣灵的洗礼。主日礼拜后在该教会的崔牧师家祷告的时候,师母的胆结石得到了医治。
第二天我告别依依不舍的信徒们向洛杉矶出发了。一路上白雪皑皑的山川景色让人陶醉不已。二个小时后到达时,金南洙教师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礼拜二晚上我与金博士教会的同工们圆满地主持了祷告会。从第二天开始在洛杉矶祷告院主持了为期五天的大圣会。十五日晚上我在金明书牧师服侍的盼望教会主持的时候,唱诗班的歌声充满了恩典。在开口祷告时,我突然讲出了方言和翻方言,并且向正跪着祷告的唱诗班队长大声斥道:
“你要犹豫到几时?时候如此紧急,还不快点儿出征做十字架的军兵?”
他当场就痛悔地打起滚来,结果得到了圣灵的洗礼。他第二年从伯大尼神学院毕业后到了多伦多,在那儿开辟一年教会后,如今在华盛顿福音教会服侍,他就是金保罗牧师。
由于我到处传讲禁食祷告,所以我自己也不得不率先做禁食。通常是两三天,有时还连着禁食三个礼拜,在这期间还长途跋涉主持圣会。有时我在讲台上讲禁食的信息时,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也会禁食,所以常常被迫做禁食。这样的事情连续发生三四次就要禁食两三个礼拜了。既然我在讲台宣讲禁食也不能独自吃饭,只好跟着大伙儿禁食。每当这时圣灵都赐给我能力。
十九日上午我在韩圣旭牧师服侍的福音罗城教会主持主日礼拜后,下午到金世昌牧师服侍的罗城汉城教会正式主持了奋兴会。各处的韩人牧师也意外地出席了这次大会,信徒们挤满了教会。第二天上午十点三十分开始讲的圣灵论一直到下午二点半才结束,很多的传道人都蒙了恩典。
那天从韩国来电话说,我的丈夫金约翰教师和次子圣光要按立为牧师了。我百感交集,在异国他乡献上了感恩的祷告。上帝应允了我十年来的祷告,结出了丰硕的果实。那天晚上我引用约珥书一章一节到二章十四节的经文号召洛杉矶的韩人教会在礼拜五为侨胞和祖国禁食一天,并做通宵祷告。在通宵祷告会上,患慢性胃肠病的人和慢性头痛的人们得到了医治。大家都惊叹道这样的事情在洛杉矶韩人教会史上是史无前例的,并把荣耀归给了上帝。
圣会的最后一天是礼拜天,我在主日礼拜上引用出埃及记十五章二十二节至二十七节的经文号召大家要在心中高举起十字架。圣灵的感动使全场成了泪水的海洋。大家纷纷许愿要背负主的十字架跟随主。那天晚上我到宣教士史泰慈牧师出身的教会证道以后,到池长老家住了一宿。
第二天,五月二十七日,行程安排是到已分手四年没有见过一次面的长子圣水一家。我踏上美国国土已经五十二天了,这期间在圣灵的带领下在西部一带忙于坚固软弱的肢体,无暇去探望儿子一家。二十多天前虽然接到了二孙子出生的消息,但也没能去一趟,这叫我很过意不去。可是今天我可以到圣路易斯去见想念的孩子们了。一想到要和孩子们见面了,一大早开始我的心就感到异常激动。
我在金世昌博士和与他同工同劳的长老们及众信徒的欢送中匆匆地上了飞机。二个小时后到达圣路易斯时圣水牧师夫妇抱着孩子来接我了。一见到我,儿媳就抱住我失声痛哭起来。我从她情不自禁的哭声中能看出他们一定在异国他乡、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吃了不少苦。我用手抚摸儿媳妇的背,安慰她说:
“哈利路亚!耶稣全胜利!你们也终于熬过来了。历来主耶稣、摩西、保罗都在旷野中经历了试探,你们也在这人生的旷野中平安地度过了这四年的试探期,这太感谢上帝了。”
我欢欢喜喜地把两个孙子抱了起来。
五十多天连续坚持白天三个小时、晚上四个小时的证道和按手祷告,身体非常疲倦,加上到了儿子家一下子放松起来,晚上睡觉时连孙子的哭声也没有听到。见面之前有那么多想要说的话,可是见了面,千头万绪,竟找不到什么话题了。我们就用感恩的赞美和祷告献上了家庭礼拜。
第二天开始全家人做了禁食祷告。那时圣水牧师在美国神召会庇哩教会,特别为他服侍的教会做了代祷。五月二十八日礼拜二晚上,圣水牧师作翻译我在在格雷伊斯教会证了道。
礼拜三晚上到特利尼教会证道。该教会有一位没有结过婚的九十六岁的老奶奶。她感激地抱着我流着泪说她曾在六二五动乱时为韩国做过禁食祷告。
在儿子家小憩三天后,三十日礼拜四晚上到孟菲斯纯福音教会为韩人主持了奋兴会。圣水牧师请了五个礼拜的特假,专门做我的贴身翻译。孟菲斯韩人会会长领着很多人到机场接站。我住在金义焕执事家主持了三天的圣会。金执事的家境很好,家庭也很和睦。在美国的侨胞移民四五年后大都过上了好日子,但是那以前的艰辛是可想而知的。
六月二日礼拜天,我到神召会第一教会去证了道,金圣水牧师做翻译。第二天决定在孟菲斯建立纯福音教会。在韩人会宋会长的支持下,任命金义焕执事为教师。
五日到多乐顿市安德逊牧师服侍的教会主持了礼拜三的礼拜。第二天到比尔兄弟教会带领了晚祷,有一千多名超宗派的人参加了晚祷。七日礼拜五到罗詹博格牧师服侍的教会妇女会证了道。礼拜六到哈密尔顿市罗宾逊牧师服侍的独立五旬节教会证了道。
在该教会证道时,做翻译的圣水牧师突然讲出了方言,并且翻方言道:
“这一刻你要出来认罪,我奉主耶稣的名捆绑这自杀的邪灵。”
然后他改用英语说:
“今晚要自杀的人请到前边来,刚才圣灵说那个人不出来的话这场道就讲不下去了。”
话音刚落,就从后排有一个喝得烂醉的青年被朋友们扶了出来。他在酒里泡好毒药后告诉朋友们自己要自杀,朋友们吓得硬把他拉到教会来了。那天那位青年认罪悔改后在众信徒的祝福中洗心革面做了新人。
礼拜天我又回到罗詹博格牧师的教会主持三天的礼拜。十日早晨坐飞机到了神召会美国总部所在地斯普林菲尔德。我跟随来接站的赫士敦牧师夫妇出席了因安息年休假回国的宣教士们的大会。美国神召会的规模惊人地庞大,设施也很完备。
十一日礼拜二上午,我在斯普林菲尔德的神召会第一教会女宣教会上证了道。我在那里遇到了神召会各届有名的已故前任总会长的妻子们。她们都已是八、九十岁的老人了,但她们的服侍比起年轻人来毫不逊色。
十二日礼拜三,我在神学院主持完礼拜直接到罗宾逊牧师服侍的加略山教会证了道。从那天晚上开始做了禁食祷告。第二天上午到宣教学校讲了布道学,下午在神召会神学院研究科讲了课。紧接着到加略山教会女宣教会证了道。在那里得到了美国妇女宣教会的纪念别针。
那天晚上我再次离开斯普林菲尔德到了洛杉矶。我为了节省时间换乘了两趟飞机,晚上十一点才到达祷告院李博士的家。没想到信徒们一直等我等到十一点。礼拜一直持续到次日凌晨三点才结束。上帝为了这次圣灵充满的圣会早在几天前就让我禁食做了预备。
第二天早晨我们在祷告院做了晨祷。大家同心合意地为洛杉矶的祷告院成为象韩国纯福音祷告院一样蒙神祝福的地方祷告。不少传道人出席了晚上五点开始的礼拜,那天晚上我也主持了通常祷告会。我引用了耶利米十八章一至六节的经文。
“耶和华的话临到耶利米说:‘你起来,下到窑匠的家里去,我在那里要使你听我的话。’我就下到窑匠的家里去,正遇他转轮作器皿。窑匠用泥作的器皿,在他手中作坏了,他又用这泥另作别的器皿。窑匠看怎样好,就怎样作。耶和华的话就临到我说:‘耶和华说:以色列家啊!我待你们,岂不能照这窑匠弄泥吗?以色列家啊!泥在窑匠的手中怎样,你们在我的手中也怎样。’”
我宣讲了要依靠上帝、顺服上帝的信息。全体信徒们痛悔后愿意让操练亚伯拉罕十五年、操练雅各二十年、操练约瑟十三年的上帝,如同窑匠做器皿一样造就他们。
上次我来时宣讲禁食祷告后有一位姊妹通过禁食祷告使放荡的儿子改过自新了。
第二天礼拜六进晚餐时,洛杉矶的韩人牧师们讨论了有关一起参加超宗派灵恩运动的问题。由于我将在那天晚上到洛杉矶圣经大学主持奋兴会,所以提早离开了。在学校的奋兴会中特别让我感恩的是见到了曾经在釜山指导赵镛基牧师信仰的理查德宣教士夫妇。
十六日早晨,我到洛杉矶圣经大学主领了晨祷,下午到护士学校证了道。在圣经大学我参加有了名誉神学博士学位的授位仪式。上帝抬举了我这个毫无资格的人,和我一起获得博士学位的是在韩国主持七四年国际博览会的大学生宣教会的比利·勃莱特总裁。
那天晚上七点半开始主持圣会后,十一点坐飞机向坦帕市出发。我在飞机上疲倦地睡了过去。可是圣水牧师却因换乘飞机一宿没合上眼睛。我怜爱地看看他,满意的同时又感到不安,他为了顺服我,在美国抛弃了很好的工作,成了专职的传道人。如今又在劳累的旅途当中禁食、通宵祷告不说,还要做翻译,真是难为他了。他那甘心情愿的服侍使我禁不住向上帝献上了感恩。
早晨十点到了坦帕市。该市是世界上最标准的规划城市。韩永锡、李善珠执事夫妇领着孩子们前来接机。韩执事曾在韩国汉尚道洞监理宗教会做了十五年的劝事和八年唱诗班队长。
那天我到彼慈牧师的教会主持了奋兴会。第二天到一个美国人教会证了道。礼拜三李学模执事驾车两个小时从奥兰多赶来,开了一次再得圣灵充满的祷告会。
二十一日礼拜五,我给十七个人施了浸礼,并任命韩永锡执事为长老,建立了坦帕教会。
二十二日礼拜六我到圣彼得堡的磐石教会证了道。该教会的牧师是一位因热病失去一条腿的人,但他的牧会却十分成功。
到礼拜六在坦帕结束为期六天的圣会后,我乘下午四点的飞机到达了迈阿密。伊斯克林牧师到机场接我。他是一位曾在埃塞俄比亚和非洲建立数间教会后归国的宣教士。傍晚到迈阿密海滩散步,小憩了一阵。伊斯克林牧师预备好了晚餐要好好招待我,可是我已经在两天前开始了禁食祷告,所以只喝了一杯凉水后婉言谢绝了。在饭桌上我听到了他的许多亲身经历。晚上在他家的特别客房里做了一个好久没有做过的美梦。
六月二十三日礼拜天,我在宣教士的教会证了道,晚上到以便节教会证了道。该教会的大卫牧师恳请我为他们主持一个礼拜的圣会,但是我的日程安排很紧凑,实在抽不出时间,只好推到下一次了。
第二天下午一点,当我们到达奥兰多机场时,李学模执事和任哲宾执事来接我。李学模执事已经是四个孩子的爸爸了,但他成功地开辟了教会,并且和挚友任哲宾执事一道忠心地服侍着教会。信徒们都已经受了浸礼,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信徒也得到了圣灵的洗礼。奥兰多教会已经复兴到了五十多人。
二十五日礼拜二,正好下了一场大雪,做生意的信徒们打掉了去赚钱的念头,专心致志地得到了圣灵的充满。我引用了箴言书二十三章一至十四节的经文后说:
“我们到美国来喝牛奶吃黄油也是很重要的事,但是更重要的是要抵挡贪婪的邪灵把我们后裔的灵魂抢到阴间去。不可象以色列的百姓在埃及被人奴役一样成为肉体的奴仆。只有灵是叫人活的。不要过贪财的客旅生涯,把我们的盼望寄托在天家吧!”
信徒们都用“阿们”和痛悔回应了证道。
第二天二十六日,将要乘飞机向南飞了,到晚上十点时才结束了礼拜。
在巡回期间满满的日程安排使我连写一封信的功夫也没有。可是教会的信徒们把教会的复兴和各种风波详尽地写在信上,在我所到之处都有信件在等着我。这些信给我带来了莫大的安慰。在福特麦也有三封信等着我,一看日期是等待我十天的信,我顾不上喝一杯饮料就打开了信。
礼拜三晚上我到比勒赛儿牧师服侍的教会引用了以赛亚书五十八章六节到十四节的经文传讲了要做蒙上帝喜悦的禁食祷告。
二十八日礼拜四离开福特麦飞往杰克逊维尔。下午五点钟到达杰克逊维尔机场时,迦略山纯福音教会的牧师来接站了。那天晚上到他们教会证道以后,上帝又让我做了禁食。
礼拜五早晨,我在杰克逊宾馆做祷告时有了圣灵强有力的感动。也许圣灵为了从明天在纽约开始的圣会给我做了准备。早晨十点坐上了飞往纽约的飞机。要和大儿子圣水牧师分手的日子也不远了。七月一日以前他要回到自己的教会,我也从此在侨胞教会主持圣会不用带翻译了。
二十八日下午一点半,到达了纽约机场。纽约纯福音教会的博格牧师和信徒们正在机场等待我。
从那天晚上开始的为期三天的大圣会果然如预期的一样有圣灵的能力和火一般浇灌了下来。我讲的道比以往的任何一场都有能力,以至使在场的韩国人和美国人都痛哭流涕地做了悔改。
七月一日晚上,我给夏威夷和檀香山的同工写信说,这次为了顺服上帝要我去德国的旨意,不能去他们那里了,然后写信给德国的白万起执事告诉他这次改变日程的理由。
七月二日开始在郑永奎牧师服侍的侨胞教会主持了一个礼拜的奋兴会。八日在姜东元、姜东仁兄弟执事家住一宿后,九日飞回了旧金山。十日在旧金山教会证道后出来时,圣何塞的崔牧师领着众信徒到旧金山来告诉我,自从上次的圣会后信徒们开展了加倍运动,教会复兴到一百五十人了。我在旧金山和朴约书亚牧师商定差遣他的女婿金基弘牧师为德国的宣教士。
在这为期八十天的第一次美国宣教旅行中,我特别感恩上帝一直为我开道路,在孟裴斯、坦帕、奥兰多开辟了纯福音教会。并且特别地赐给我健康和能力见证了又真又活的上帝。
七月十五日礼拜天下午,我和金基弘牧师一同坐上飞往德国的泛美航空公司的飞机,在众传道人和信徒的欢送中离开了美国。
79、美国宣教旅行(二)
一九七五年四月三十日,我在众信徒的欢送和赵镛基牧师的祝福祷告中开始了日本、美国及西德的宣教旅行。虽然已经出了十几次的国,但是每一次出国都加浓了依依不舍的深情。也许是因年纪的关系,因为那年就是我的花甲之年。透过机窗望着远处的山头,不知不觉两行泪水无声地流下来。
我一生所愿只有此,
为主做圣工。
在离开世界的那一天,
侍立在主面前。
当我安稳心绪时,飞机离地了。长长的银翼给人一种信赖感。不久后我到达成田机场,在去美国的途中开始了第十三次的日本宣教旅行。我对日本的宣教有明确的目标。今天日本人由于其经济大国的背景可以到处自由进出。所以把福音火炬交在他们的手中,他们就能到别人进不去的国度传福音。
回到住处后为第二天开始的联合圣会预备了讲章和祷告。我以为在吉山牧师的教会可以好好休息一个晚上了,结果他托我在那天晚祷上证道。在礼拜当中信徒们非常地努力要打开自己的心门,但是无论如何也打不开。
我为了在他们心中点上圣灵之火尽心地证了道,最后做祝福祷告时,他们的心门终于被敲开了,各个角落里开始了痛悔。那天晚上浇灌的圣灵在第二天也行了大神迹。
第二天,我拗不过恳请到穗素伊牧师师母住院的医院做了探访。她本人拒绝了一次无望的大手术,她要用最后一次机会依靠上帝。大家都做了恳切的祷告,我为她做了按手祷告。而后患者立即出院了,到家后一个人进入了三天的禁食祷告。
后来我刚到达夏威夷时,就有一条喜讯在等待着我。就是穗素伊牧师的师母从自开始禁食祷告以后,心中得到了平安。禁食结束时浑身滚烫起来,但她视死如归,恳切祷告后疼痛解除了,还能吃东西了。没多久,被判死刑的病症痊愈了。十年前当我第一次做日本宣教旅行时,医治了穗素伊母亲的睁眼瞎症。这次却让他的妻子得到了医治,这里肯定有上帝的美意。
夏威夷有两间教会,一间是安希折牧师服侍的夏威夷纯福音教会;另一间是日本人安原牧师服侍的教会。这两间教会都是被圣灵充满的教会,常有神迹奇事伴随他们。我没有时间照顾两个教会,只好在安希哲牧师的教会主持了联合圣会。
圣会进行到第二天时圣灵的大能使我在所到之处,只要一按手就有聋子听见,关节炎患者欢喜地手舞足蹈,癫痫病和癌症得医治。不仅如此,堕落、软弱的人和不信的人马上认罪悔改归到主面前来了。这种让人把户口登在天上户籍的欢喜只有经历到的人才能理解。
在夏威夷滞留的几天,旧金山的朴约书亚牧师打了好几封电报来催促我起程。在旧金山的机场上长子圣水牧师和朴约书亚牧师、咸顺女教师、吴官进教师出来接站了。我在祷告的托住和旧金山各教会的积极协助下圆满地结束圣会,又到伯大尼神学院介绍了韩国的五旬节运动。当我为满满的日程竭尽全力以后,才发现这并不是我的能力而是圣灵的大能托住我,管理我去做了工,并且因此得到了安慰。
下一站是西雅图和尤金,从旧金山到西雅图的汽车旅行是非常疲倦的旅程。吃不一上顿象样的午餐,用一块面包对付了事的苦也许唯有上帝才能知道。我在西雅图纯福音神学院做了特讲,并在长老会神学院主持了奋兴会。
我和长子圣水一起在美国人教会和韩国人教会轮番主持圣会时,在圣灵的带领下催他下了一个决断。
“圣水,你有一百万美元做什么?上帝会让做圣工的人饿肚子穿不上衣裳吗?你别再做百货店的经理了,美国人教会的牧师也别做了,为韩国同胞开一间教会吧。”
“是。”他二话不说就顺从了。
“你要在哪里开教会?”
“我现在住的圣路易斯住着五百多名韩国人,就在那里开始吧,要不然就在斯普林菲尔德。”
就这样我的这次宣教旅行结束时,圣水决定要开辟一间教会了。
我向要善珠执事住的佛里达坦帕出发了。在坦帕的圣会结束后坐汽车去了迈阿密。每天坐汽车,三天坐一次飞机,又主持两场圣会身体有点吃不消了。可是我一想能传福音的日子所剩无几了,并且主的日子又越来越近了,一天也是非常紧迫的。圣灵使我在所到之处让人们得到了充满的恩典,我也从中以喜乐得到了休息。
迈阿密已经有两间教会,并且由于日程关系在各个教会只讲了一天,可是两个教会的信徒们非常饥渴慕义,他们不经我的同意就把我明年的日程给定了下来。我想到不供应饥渴的羊群是传道人的失职,就以感恩的心答应他们明年给一个教会主持一个礼拜的圣会。
那时赵镛基牧师的师母圣惠执事到了美国,我们在迈阿密相逢了。从那天开始,我们母、女、儿三口人一起主持了奋兴会。我证道,圣水牧师当翻译,女儿金圣惠执事用钢琴伴奏来荣耀了上帝。圣惠和我的属灵频率有所相通,她事先知道我所要唱的赞美诗并开始伴奏。
该教会有一位信徒,他在韩国时就出席过教会,但是自从他到美国后开始和主耶稣疏远了,并且和上帝毫无关系地过日子。没多久后他得了胃癌,到如今已经三年了。他经过与疾病和死亡的恐惧争战后,决定死也要到教会来死。这时他听到在纯福音教会里有一位牧师要来讲道的消息后参加了聚会。当晚他就认罪悔改,并且得到了圣灵的洗礼。那天晚上他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味觉神经恢复了正常,而且便出三块怪东西后癌症就消失了。
我们在迈阿密的时候,从洛杉矶来了电话。我去年主持礼拜时蒙恩的执事们组织了二十多人的聚会。由于他们向我要求传道人,就差派了郑虹植教师,后来我才知道郑教师因有一些难言之情去了别的地方。当时我接电话时还不知道她们的情况,就问道:
“出什么事了吗?”
电话里只有哭泣的声音,我再次问时对方回答说:
“崔牧师,我们成为孤儿了。”
然后又传来哭泣声。
“我们要服侍的那一位不到一个月就上神学院读书去了。如今我们自己过了四个礼拜,并且一且在找崔牧师您,今天才和您通话了。崔牧师赶紧回韩国给我们差来牧师吧。纯福音教会刚建立半年就成了这个样子,我们在洛杉矶成了别人的笑料了。这次可不要差教师了,我们要一位牧师。”
我在电话里大声的说道:
“我现在当场差一位吧,十天后我带我儿子金圣水牧师上你们那里去,他正在圣路易斯的美国人教会里当牧师。”
挂上电话后望一眼圣水牧师,他表示要顺服我的话。我当场和女儿祷告后向奥兰多出发了。在奥兰多结束圣会后,我到芝加哥纯福音教会去了。许均牧师一年的辛劳结出了七十名信徒的果子。在这里圣灵让一位四十岁左右的酒精中毒者归回了上帝的怀抱。只要他一喝酒,整个镇子就鸡犬不宁。可是在为他不懈的祷告和传道后他成了新造的人。刚开始邻居们谁也不相信他的重生,可是当他流着泪请我为他祷告时,住他后院的老奶奶也归向了主耶稣。
我再次到纽约时朴永起执事和姜东元、姜东仁兄弟执事正在筹备建立纯福音韩人教会。博格牧师也催我早日给他建立纯福音教会。
结束纽约的圣会后,由于签证关系没有去加拿大。我先打发圣水牧师回去搬家后便和女儿一道应邀到底特律市的一位信徒家休息了。
圣水牧师一到圣路易斯就和妻子一起辞掉了教会的圣工和工作,领着两个孩子向洛杉矶出发了。为了省钱四口人雇了一辆卡车风餐露宿地走了一个礼拜。五岁的女儿刚开始兴高采烈以为全家要去旅游了,后来又以为是父母因破产卖掉房产去流浪,因此还哭闹了一阵,使他们夫妻也手足无措地流了一阵泪。得知这一消息时我也禁不住哭了起来。可是我相信上帝会在那顺服的信心上建立大教会,并为此献上了感恩。
在底特律邀请我们的那家房子很宽敞,我正要静下心来好好休息时,有两位信徒从克利夫兰坐两个小时的车来请我上他们教会主持圣会。
我实在推辞不了他们的恳请,不得不跟着去了。克利夫兰教会是灵里沉睡的教会。李柄熙牧师坦诚地对我说信徒们喜欢看电视或观看比赛,有的晚礼拜连证道也没有进行。可是教会里的确有几位恳切祷告的信徒。开始证道后,在圣灵的工作下信徒们都痛哭流涕地认罪悔改了。从牧师的师母到全体信徒都得到了圣灵的洗礼。李牧师过去所得的圣灵的恩赐也重新恢复了。
礼拜五通宵祷告的时候,在上帝的感动下全体信徒纷纷要求结束租借美国人教堂的局面,建立自己的教堂。而且当场就开始做了建筑奉献,到凌晨时已有六万美元的巨款预备下来。其中有一份是李牧师师母一年的工资。李师母从美国药学院研究科毕业后,在一家制药公司上班。她这次许愿要把一年的工资做为建筑奉献款。
有一位因脊椎病受苦多年的医生夫人,在奋兴会期间做了四天的禁食祷告后得到了彻底的医治。她用独唱荣耀上帝后做了如下的见证。
“过去我,太骄傲了,也谈不上顺服。可是如今我要感谢上帝医治了我。从今以后我要顺服上帝做出奉献。”
被圣灵充满的李师母高兴地领我和圣惠去观赏了尼亚加拉瀑布。长时间宣教旅程中积累下来的疲劳好像一下子都被瀑布冲走了。
我在克利夫兰结束圣会后,到洛杉矶和旧金山以及召开神召会总会的斯普菲尔德参加了会议。
九月份正当我准备回韩国的时候,赵镛基牧师从加拿大的温哥华打来电话叫我马上到加拿大和他一起主持圣会,再经过德国回韩国。
我非常高兴,自从牧会十八年来这是头一次要和赵牧师一同做旅行了。当我到达温哥华时赵牧师已经在那里开辟了教会并任命申东洙弟兄为牧师。我和赵牧师到阿姆斯特朗的汉布鲁克主持奋兴会的时候,小儿子金圣光牧师结束日本圣会飞到了那里,这是几个月以来的第一次大相逢了。
当我们听到纽约纯福音教会的信徒们没有传道人为他们主持礼拜的消息后,当场决定把圣光牧师差派到那里了。我们一起在卡儿素卢海主持圣会后,英国、法国、瑞典、丹麦等国的教会纷纷邀请赵镛基牧师立即去给他们开奋兴会。可是赵牧师马上就要回韩国,只好让金圣光牧师代替赵牧师到伦敦、巴黎和瑞典、丹麦主持了圣会。我们在巴黎看到圣光牧师主持的圣会后,回到了汉城。后来圣光牧师直接回纽约开辟了纽约教会。如今他还在美国牧养教会,并随时应邀到美国人的教会去主持奋兴会。
就这样我和赵镛基牧师如同针和线一样,他去的地方有我的脚踪,我在的地方有他的足迹。有时我们的身体远在他方,可是灵里的交通却一直保持同样的频率。今天世界各地的纯福音教会不是我经过后赵牧师组织起来的,就是赵牧师播种后我去浇灌的果子。将来我愿在主赐给我的力量中扶持赵牧师,为求上帝的国和义尽我“线”的作用。
80、德国宣教旅行
一九七四年七月十五日下午,在美国洛杉矶坐的飞机在英国滞留两个小时后于十六日下午一点到达柏林。这次的旅行一直是在阳光明媚的白天进行的。
机场上护士协会的会长白万起执事和数十名护士前来接站了。他们是在五年前赵镛基牧师到德国开奋兴会时蒙恩的人。这五年来我一直和他们有过几十封的通信来往。今天终于领着被任命为宣教士的洛杉矶的朴约书亚牧师和女婿金基弘牧师到德国了。金牧师是一位在灵里很有追求的人,他为了做西德的宣教时常做禁食祷告。
十七日礼拜四,我下榻在韩人护士居住的柏林市立医院的女宿舍。中年护士安贞淑姊妹准备了丰盛的午餐招待了我和金基弘牧师。安姊妹曾到纯福音祷告院做过禁食祷告,她还从故乡把母亲接来一起做了禁食祷告,使母亲的病得到了医治。
德国人较之美国人更为朴素、亲切。下午四时的聚会参加了六十名护士。十八日白天礼拜中有十五个人得到了圣灵的洗礼。那天晚祷时又有十六个人得到了圣灵的洗礼。
在十九日白天的聚会中有八个人得到了圣灵的洗礼,而且经过二个小时的祷告和争战后,附在一位二十三岁护士身上的邪灵被驱赶了出去。
年纪轻轻的姊妹们来到异国他乡,由于语言障碍和生疏的环境,大部分人被精神压抑、强迫性神经质所折磨。经过这次聚会,她们感觉轻松了不少。为期两个礼拜的德国宣教旅行圆满结束后我平安地回国了。
一九七五年十一月,我再次飞向德国。在柏林金南洙牧师服侍的教会里光韩国人护士就有一百多人。圣会一开始神迹的大门就敞开了。特别是从汉城来的一位小姐流着泪做了见证。她在汉城时曾出席过西大门纯福音中央教会,可是准备高考之际和一位男生相好了,因而耽误了功课。后来考入了护士学校,并且出国到了西德。可是这两年来灵里非常荒凉,她在试探和彷徨中看到了圣会的广告。她认清了所犯下的一切过犯,在晚祷时得到了圣灵的洗礼,并且恢复了失去的方言恩赐。她身上的扁桃体炎和蓄脓症及头痛症也得到了痊愈。
我圆满地结束了为期几个礼拜的德国巡回圣会,重新飞往日本。
81、在日本开辟教会
一九**年十一月第一次的日本巡回布道会,以及十几次日本布道的结果终于在神户开辟了韩国侨胞教会。
神户教会的建筑是由李范植弟兄奉献的。他家的房子是二层洋楼,本来是一幢能够容纳一百多人的大酒家,召集改建为教堂了。李弟兄从小就是有信仰的人,到青年时期却成了浪子。几年前金圣光牧师上美国的途中在日本主持圣会时,李弟兄为圣光牧师做翻译。因这件事李弟兄重新回到了天父的怀抱。他多次到纯福音禁食祷告院参加聚会,第二年五月决志要做奉献,二十三日献了创立礼拜。
我从第一天晚上开始通宵祷告,恳求圣灵大能的彰显。果然每隔一个小时有四、五十名信徒聚集过来。
这次的日本巡回圣会中很多患眼疾、耳病的人,中风患者、附邪灵的女学生、得**癌的女人们,不仅都得到了圣灵的充满,也得到了医治。
一年后的一九七八年四月七日,在神户举行了纯福音极东圣经神学院的开院式。我顺服上帝的呼召担任了院长一职。该院的宗旨是从韩国侨胞中培养神学生,操练他们成为在侨胞社会和日本社会以及世界各地传播纯正福音的基督精兵。
李范植宣教士与很多人的流泪祷告和不断的祈求成为纯福音极东圣经神学院的底肥。我确信该院将成为向世界各地传播纯正福音的重要基地。
除以上的记载外,我在一九七六年三月以美国洛杉矶为中心主持了圣会。一九七七年一月,第四次出访美国,在洛杉矶、旧金山、圣何塞、华盛顿、密歇根州的代顿,韦恩堡、纽约、夏威夷做了巡回布道。一九七七年八月,和赵镛基牧师一起主持了日本东京奋兴会后去了美国和欧洲。那年九月一日,从圣何塞市长手中接到了幸运的钥匙和名誉公民权。可是前方的路还很遥远,要传的道还是无穷,被黑暗所捆绑的子民还有无数。
所以我的目的和使命就是为真道打那美好的仗,回到我的天家。这些日子深感培养后继人的必要性。果树也要种上五年后才结果实,而主的仆人需要几年的栽培才能结出果子呢?我想最低也需要十年、二十年的操练才能栽培出一个忠心的仆人。我越来越发现自己该做的事情那么多,每天早晨醒来常常为新的计划而奔波。活着是传道,死了上天家,这是给我动力的座右铭,也是衡量我人生价值的尺码,更是想传给后人的、伴随我一生的至宝至贵的座右铭。一切荣耀归于上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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