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河的见证
作者:易得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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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老祖宗的寿宴 第二章 聚会点的纠纷 第三章 假账风波 第四章 特大风灾
第五章 小子民生病 第六章 太阳风暴 第七章 诀别 第八章 耶利哥城墙塌了
第九章 最后一天 第十章 尾声    
正文阅读 第一章 老祖宗的寿宴
    孔雀河由北向南,穿过库尔勒市。她给库尔勒带来了滋润,带来了生命,是库尔勒的母亲河。她穿过市中心,将城市分为河东、河西两部分。河的中心地段,建设得像上海的浦江两岸一样美丽。两旁高楼林立,河滨绿树成荫。绿荫丛中摆放了许多供游人休憩的靠椅,三座硕大无比的乳白色灯光帐篷,每到夜间能变换出红、绿、兰、紫各色光影。音乐喷泉随着强劲的节奏喷射出上百条10米多高的彩色水柱,年轻人就在水柱中间穿梭蹦迪。淋得一身湿,换来一身爽。河道两岸的景观灯连成长长的一条线,像天空中的银河来到人间。每隔一段距离还有大功率的灯泡在闪动,就像天上眨眼的星星。河道北段人工筑起一道堤坝,将水位提高,并由此往下修成几级梯田。抬高了的河水翻过堤坝往下冲,激起朵朵浪花,是冲浪的绝妙设计。再往下水流逐渐平稳,水面上又有许多漂亮的小船,供人们划船游览。有巨大的彩色透明充气球飘浮在水面,可供一人钻在里面踏水,气球就在水面上滚动。每隔一小时,还有灯火辉煌的游船从河面上经过。总之,每到夏天的夜晚,这里纳凉观景的市民络绎不绝,相约、相聚在这美丽的孔雀河边,尽情享受上帝恩赐的美好生活。

    李雁一家就住在孔雀河西岸,一栋六层公寓的二楼。散步到孔雀河边只需要15分钟,真正的黄金地段。这要归功于她的丈夫张建新,退休前是南疆物资公司的总经理。他是一个中等个子、其貌不扬的人,却有着呼山唤水的能量。你想,在计划经济年代,物资公司掌握着物资分配大权,那是怎样一个重要的部门。人称它为肥得流油的单位,一点也不过分。别人掏钱也买不到的东西,他们分给职工。每到过年,鸡鸭鱼肉,大米清油,没有一样需要自己买。香梨苹果桔子,每家分个七八箱,吃到明年也吃不完。这样单位的一个总经理,给自己分配一套舒适的起居,又有什么稀奇呢。在这个小区居住的,都是有一些身价的人。小区建造得像公园一样,楼宇之间的花园里,树木参天,绿树丛中修建的涂着紫红色油漆的凉亭、廊檐,远远就能看见。葡萄架上挂满了一串串绿珍珠般的葡萄,花圃里盛开着姹紫嫣红的各色鲜花,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走进了公园呢。他家住在二楼的三室一厅里,在本单位已是最高标准了。一个大厅足有25平米,厅外的景观阳台2米宽6米长,里面放一张单人床可以隔出个房间来。她的三室作这样分配:他们与孙子住在主卧,建新老母亲住侧卧,还有一间是建新的书房。过去老张回来晚了就住在书房,不去打扰她们了。

    这一天是老太太的九十大寿。中国人习俗,逢十为大生日,其余都是小生日。九十岁恐怕是人生途中最后一个大生日,需要好好庆祝一番是理所当然的。如果在过去坐在总经理室那阵子,这一庆典还不惊天动地?现在不同了,尤其是她妻子信了耶稣,更不愿意享受特权惊动四邻,仅仅通知家人到齐,在西部饭店包一桌也就尽了人意了。

    事情就这样定了。到日子儿子、媳妇、外孙,特别是远在乌鲁木齐的大姐都来了。大姐叫张建萍,在新疆师范大学教汉语,副教授级别。她丈夫范季康是新疆大学的教授,虽也退休,仍迷在实验室,去年年底去美国当访问学者还没有回来。儿女们各有工作,当然也不参加姥姥的寿典了。

    西部饭店真是大呀!一进门,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竟是个室内花园。服务台就设在树荫下。一楼大厅装修得俨然是在蟠桃园里摆宴,二楼包厢也都有雅名。他们包的叫罗马厅,饭店代办寿宴布置。一个巨大的寿字顶天立地,红光四射;彩色气球呈十字拉向四角。在这西部城市,有这么大气派的饭店,倒是所料未及。时下已是三月初,可是新疆还属于冬季末尾,饭店还送着暖气。老太太今日打扮一新,进门脱去滑雪衫,上身穿一件暗红色粗条绒两用衫,下套一条紫色暗格薄棉裤。齐耳的短发银光闪烁。略显肥胖的身躯配着圆圆的脸,不是很深的皱纹显得慈眉善目,倒与她所信的菩萨有点相似。两边有儿女搀扶着,使人想起红楼梦中的老祖宗出场,显得特别有福气。他们一踏进包间,早在那里守候的小姐蓬的一声打开彩喷,五彩缤纷的纸片顿时从空中飘下,纷纷扬扬洒落一地。众人头上、身上沾得金银点点,在灯光下熠熠闪光。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在众人簇拥下坐上正南的主位,大家也按次序坐下。

    老太太本不愿意到饭店来,因为她信佛,常年吃素。为此缘故,专门为她订了全素宴,价格倒比荤宴贵出一倍。菜谱上样样都有,与荤菜名称一样,外观一样,就是选用的材料,全是豆制品。这也是大饭店才会有这种素餐厅,中小饭店吃素餐的人少,开不出来。老太太今天特别高兴,大家轮番敬酒。祝她寿比南山,福如东海。她连连拱手,嘴里念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她儿子、媳妇都信耶稣,听着哭笑不得。李雁见老太太高兴,把话题转到家庭聚会上来,想趁老太太高兴的劲儿让同意在家设立聚会点。没想到一提起这事,老太的脸色马上晴转多云,暗了下来。大女儿建萍见状,立即站起来,给老太太夹菜,连声哄着说:今天大喜的日子,可别生气了。雁子也是随便说说,别往心里去。李雁立即认错,大家也都哄她,小子民乖巧地走到她的身边,小鸟依人般靠在太奶奶身上。老太太这才恢复笑脸,使一个寿宴在高高兴兴中圆满结束。
正文阅读 第二章 聚会点的纠纷
    新疆是少数民族地区,伊斯兰教是当地的主要宗教。到处都有清真寺,到处都有朝拜阿拉的信徒。基督教不仅人数少,在有些地方还不准建立教堂。库尔勒是南疆的大城市之一,特别在塔里木油田开发以后,这里发展特别快,公路、铁路、航空,四通八达。也就在这时,两个新的基督教堂相继建立起来。只是一个在东郊,一个在西郊,两地相距十几里,市区的人要去教会极不方便。这样,市区信徒大多采取家庭聚会的方式来过信仰生活,李雁就是家庭教会的成员之一。聚会点设在一个信徒家里,可是,人数越来越多,已经坐不下了,大家商量着分出去,开辟一个新点。考虑李雁家客厅大,她丈夫张建新去年年底也信了主,将聚会点放在他家是最合适不过了。虽然李雁婆婆信佛,只要她将房门关上,也就互不影响。这件事李雁爽快地答应了,建新却吞吞吐吐,不敢说不同意,只怕母亲的工作不好做。

    两种不同的信仰在同一个屋檐下,难免发生摩擦。比如:老太太烧香,每天三柱香不熄。只要一开房门,刺鼻的香味就传到客厅里,李雁当然不愿意了。但作为基督徒,她总是用耶稣的教导“要孝敬父母”来管束自己,不向老人发火,但免不了要在丈夫面前唠叨。建新听着妻子的唠叨,又不敢面对老娘,真把他为难死了。后来,还是硬着头皮去做老娘工作,用了很长时间,才算说服老娘,给她买了个电香炉,用跳动的灯光代替烛台。只在初一、十五才点上真香,其余日子就用电蜡烛代替,这才使矛盾缓和下来。后来自己也信了主,对妻子当初与老娘在信仰上的矛盾有了理解。可是,现在要在家里设聚会点,想说服老娘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我说,梁姐妹家也有大厅,放在她家不行吗?”建新说。

    “梁姐妹她老公不信主,你不知道吗?”李雁反驳。

    “她老公不信主,所以不能放;我老娘信佛,就可以放啦?”

    李雁一时语塞,但想想不服气,就说“你娘信佛,家里一直供着菩萨,我们忍让了多长时间?她就一点也不肯让吗?”

    “你们忍让了,可我的菩萨呢?我的菩萨哪儿去了?”老太太听见外面争吵,开开门走出来,气哄哄地责问。

    建新看到老娘出来,赶紧过去劝她回屋。李雁有点害怕,因为她知道,真与老太太吵起来,不荣耀神。而且,那尊一尺来高的彩色瓷器菩萨,真是她与老公合伙,背着老太太砸碎的。她发现后骗她说,是扫地不小心掉在地上碎了,为此很闹了一段时间。老太再要买,建新就劝她说:我看算了,既然砸了,就不必再买了。你不是看过济公的电视吗?济公可是活佛,他怎么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头坐。”只要你心里有佛祖就行了。其实,老太心里比谁都明白。她们信耶稣的称菩萨叫魔鬼,早就看不惯它了。明明商量好了故意砸掉,却说什么扫地碰了。不过,现在儿子也信耶稣了,她说话没有人帮了。这也是她们的家,自己的老家在东北,还说什么呢?这件事就这样忍了下来。现在又要把教会搬进家来,这明摆着要把她挤兑出去,这可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

    “我知道我的菩萨哪里去了,我忍者不说也就算了。你们倒好,现在又要把教会搬回来,天天骂佛祖是魔鬼。你们是不想让我活了,我的菩萨啊!”说着哭起来。这下建新和李雁都慌了,赶紧上来相劝。

    老太越哭越伤心。东北人有个特长,能够边哭边说。“你个不孝的儿啊,你忘记了你小时候生的病了啊,我要是不为了治你的病,我怎么会去拜菩萨呀!那个时候,十里八里的郎中都看遍了,就是治不了你的病呀,后来全靠了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吃了他配的三道符水才好的呀。你这个没良心的人哪!……”原来,建新小时候得过癫痫病,发作时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人事不知。据说是妈妈在菩萨面前许了愿,一辈子吃斋念佛才好的。现在信了耶稣,才明白那全是魔鬼的作为,是魔鬼捆绑人的一种手段。使人生病的是它,装好人来医病的还是它。它医好你的病,迷住你的魂,占了你的心,捆绑你的人,让你一辈子侍奉它。可是,这些道理跟她说得明白吗?

    “妈,妈,这不事情还没有定吗?还正在商量吗?你别……”建新按摩着老娘的背,安慰着。

    “我们信佛的从来没有看不起你们信耶稣的,你们为什么就把信佛的看作眼中钉,一点也容不得它呢?”东北人还有个特长,说不哭马上止住。老太开始诉说心中憋着的怨气。

    “妈,我们没有……”李雁想解释,可老太没让她说下去。

    “没有什么?我冤枉你们了?你们说信佛的人不得救,将来要下地狱,这可是你们说的?你们说,佛祖自己都没有救了自己,现在还在坟墓里躺着,这可是你们说的?”

    “这是――”

    “好了,别说了。大家都少说两句好不好啊?”建新见妻子还想解释,立即出来把话挡住。大家都在气头上,能解释清楚吗?其实建新心里明白,妻子的话没有错。人的一切罪孽,一切灾难,都来自魔鬼。他现在也明白了这个道理。可是老娘不明白。她要是明白,不就也信耶稣了吗?既然不明白,现在这种状况下就更说不明白,不如不说,好话相劝就是了。

    幸亏妻子马上明白了丈夫的意思,不再解释。回头对老太说:“妈,你就别生气了,我们以后不再这样说了行吗?”

    “那,家庭聚会的事呢?”老太太还不肯放过。

    “这事也不提了,以后再说,”儿子表态。

    “以后也不许再提,再提我也不会同意。等我死了,你们爱乍整乍整,我就管不了了。”

    “好好好,你就歇着去吧。”儿子把老太连说带推地送进了屋里。

    建新从老太太屋里出来,见妻子正坐在沙发上生气,就想过去劝她几句。还没有开口,李雁就冲着他来了:“好人都让你一个人做了。我是恶媳妇,你是孝子。你去陪你妈去呀,出来干什么?”

    建新用食指放在嘴上,表示禁声。老太太肯定在注意听这边的反应呢。我们也回屋去吧,隔得远了,大家都听不见。平平安安过了这一晚,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正文阅读 第三章 假账风波
    程琳是李雁的儿媳,也是基督徒,眼下在通达通讯股份有限公司当会计。他的丈夫张雪峰,花180万元买了一个果园,当上了庄园主,还请了一批工人,整天就在果园忙碌。他们有一个可爱的儿子,叫张子民,今年5岁,上幼儿园学前班。小子民也信耶稣,那是跟着奶奶到教会做礼拜,耳濡目染,对耶稣有了深刻的印象。他知道,耶稣爱小孩,耶稣爱子民。每一个小孩,知道谁爱他,他就会与他特别亲近。他特别爱听奶奶给她讲耶稣的故事,觉得耶稣爱他们全家,爱教会所有的人。耶稣特别有本领,教会的人都崇拜他,他也崇拜他。所以,他用心学唱耶稣的歌,耶稣的歌特别好听;他也会背主祷文,虽然不懂得什么意思。值得他骄傲的是,他信耶稣,比他妈妈还早一年。他爸爸因为果园忙,没有时间信,不过爸爸说了,等他不忙了,他也信。

    说到信耶稣,自然都是子民他奶奶传的福音。他奶奶叫李雁,是市财政局的退休干部。她信耶稣,却是她丈夫的姐姐,新疆师范大学的副教授张建萍来他们家传的福音,而建萍则是在美国当访问学者的丈夫第一次从美国回来时传的福音。范教授从美国接受了基督作自己的救主,跟随了耶稣。回国后第一件事就是向妻子传福音,也向他大舅子建新一家传福音。结果,男的都没有信,女的倒都信了。教授自己家里的人都信,因为他们佩服爸爸的学问,又从美国回来,跟爸爸走肯定不会错。当然,信了以后,在圣灵的带领下,教会的帮助下,渐渐明白了真理真道,知道自己当初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

    程琳是李雁的儿媳,在通达通讯公司当会计。说是公司,其实只是一家手机连锁店。老板是个女的,泼辣能干,生意越做越大,当了摩托罗拉、诺基亚、夏新、还有什么普,好几个品牌的区级代理,还在各个县开了分店。由于生意好,给职工的待遇也高。特别那些经销商,维修技师,工资、奖励、提成,加在一起比其它手机店高出一半还多,她付得起。因此,该行业的尖端人才几乎都被她吸引过来。人才越多,竞争就激烈,员工也越敬业。销售量越大,成本越低,总利润也就越高。同一品牌的手机,别人卖两千,她卖一千八;别人卖一千八,她卖一千六;总比人家便宜个一二百,甚至更多。她的进价低,别人比不过她,她就立于不败之地。

    程琳当总会计,各个分店的帐都要报到她这里汇总,然后出报表,向工商、税务上报。她掌握公司的财务机密,因此,老板对她也特别重视,工资比普通员工高出一倍,每月都在三四千元以上。但是,随着在公司越来越久,对里面的事情也了解得越来越多。渐渐发觉,老板经营上不那么地道。仗着技术力量雄厚,做起偷鸡摸狗的事情来。比如,把低价收进的病机修修好、换个新的外壳,搞来假的商标,充新手机卖出去。不识货的人真还识别不出。而且质量还真不错,确保保修期内不会出问题。这就是技术。一出保修期,正品机还是没有问题,可这种返修机,毛病就都显露出来了。出了保修期,修理费昂贵,人家修两次也就不修了,再买新的。由于店面大,技术高,服务还特别周到,谁也不怀疑她做过手脚。而且这种手机,放在后台,老顾客绝对不卖,外地客卖了人家也不找,找了在技术方面也不懂。真是绝了。但作为基督徒的她,看在眼里,难过在心里,思想常常矛盾。

    但是,这还不是主要的。从一开始,老板就要求做两本帐。一本内部帐,一本外部帐。据说私人企业都这样。两本帐的差别也不是很大,逃税额度大约百分之二、三十。这个女人很精,不敢相差太大,害怕露出马脚。特别生意不太好的那个月,几乎实报。销售越好,瞒产越多。因为数字大了,不容易看得出来。李雁越做心越虚。尽管她也知道,私人企业多数如此,靠她一个人也扭转不了乾坤。但她是基督徒啊,基督徒怎能弄虚作假,危害社会,危害国家呢?

    她曾经婉言相劝过老板,老板不以为然。还对她说,上面她都可以搞定,你没有看到每次请他们这些人吃饭时,他们客气的态度吗?每逢过年过节,老板把他们当祖宗供奉,只要不太过分,是不会有问题的。即使有了问题,那些人也会帮她解决问题。李雁相信她说的话不虚。那些人倒把老板看为上级,这世代确实败坏到家了。

    越是这样,她心越不安。她把想离开公司,辞职不干的想法和老公商量,不料却遭到老公的坚决反对。

    雪峰真的生气了,说出的话特别难听:“你信耶稣我不反对,爸爸妈妈也都信。我现在忙,不忙了我也信。但是,信了耶稣也不能成为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我的果园刚刚起步,收入还没有保障,日常生活全靠你的工资,你不做了,吃什么?喝西北风吗?”

    “这不是与你商量吗?”

    “没有什么好商量的。你要是有脑子,根本就不会提这个问题”。雪峰理直气壮。

    “你有脑子,你有脑子也不替我想想。弄虚作假是什么?是说谎!欺骗顾客是什么?是害人!我这是在犯罪!犯罪你知道吗?”程琳见丈夫不理解她,也生气了。

    “哟呵,这顶帽子可真不小。犯罪?如果这是犯罪,监狱早就住满了。”雪峰带着讽刺挖苦的语气反驳,“你去问问,私营企业有几家不做两本帐?人家怎么都没有犯罪,就你做了要犯罪?再说了,就算犯罪,也有人家老板顶着。你是打工的,听话挣钱,养家糊口,犯得着你来操这个心!“

    “雪峰,这可是个原则问题。你不当会计,不知道现在有会计法。一旦出现违法事件,第一个追究的就是会计的法律责任。”程琳十分严肃的口气,把雪峰镇住了。其实他也有些知道,只是不太相信。老板犯法,与打工的有什么关系?会计为老板做帐,不听老板的吩咐,不等于自炒鱿鱼吗?哪个老板允许请个会计来,是做税务的内线,把公司的机密都通报出去,那不等于花钱雇人来掘自己的坟墓?

    “有句俗话,叫做法不执众。把每个私有企业的老板和会计都抓起来,国家的经济也就崩溃了,再盖十倍的监狱也不够关。你这是庸人自扰。”雪峰的口气软了下来。但是,辞职不干还是不能同意的。每月三四千元的工作,到哪儿去找?没有这一笔收入,一家人吃啥?这是个实际问题,漂亮话不能填饱肚子。

    “雪峰,你不反对我信耶稣,可耶稣反对人说谎、欺骗。耶稣要求做人诚实,维护正义。我这样做,就算国家查不出,法不执众,可是耶稣在天上,任何事都瞒不了他的。我在良心上犯罪,他也是要审判的。”程琳说得很认真,很诚恳。

    “审判?耶稣在哪里,怎么个审判?我要能看到耶稣审判你,我立马信耶稣!”他用调侃的口气说,似乎对于一种无稽之谈不肖得一顾。

    “你不要嘴硬,你说的话耶稣都可以听见,会有一天跟你算帐的!”程琳了解丈夫,用软话说服不了他。他自小有点信神,总是说,神啊、鬼啊的,全是迷信,谁也没有见过。不过全国、全世界有这么多人相信,也许有他的道理。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所以,说到报应,他还是有所顾忌的。在神面前,他心虚。用他的话说,“吃不准。”

    争论没有结果,程琳心里明白,如果真的失了业,没有了收入,日常生活还真有问题。儿子马上念小学,花钱的日子还在后面。果园收入不稳定,前期投入远没有结束,她肩上的担子确实很重。她不能没有工作。但是……想到自己所行的不义,犯罪、亏欠神,心里一分钟也不得安宁。拒绝做假账,老板肯定不答应。她要你,重用你,就是为了这一个目的。要不然,外面的会计可以捞一把拣拣,何必在乎她呢。自己该怎么办?怎么办?还是祷告交给神吧。在人没有办法,在神一定有办法!星期天回去,也问问婆婆,现在也是主内姐妹,她是老信徒,或许有好的建议?她是雪峰的母亲,她还可以做儿子的思想工作。
正文阅读 第四章 特大风灾
    库尔勒是个风口,每年春天都是刮风季节。07年2月28日,一列从乌鲁木齐开往阿克苏的列车,途径吐鲁番时被13级狂风吹翻,11节车厢翻倒在路基下面,车厢迎风面玻璃全部被砂石砸碎,造成3人死亡34人受伤。在这百里风区,狂风打死牛羊,吹翻汽车的事情年年都有。这风口的风啊,实在太可怕了。

    现在又到了刮风的季节。农户,尤其果农,早就在担心。五六月,正是果树开花挂果的时候,要是遇到狂风,花掉、果落,这果农的损失就惨了。雪峰已有一星期不回家,吃在果园,睡在果园,在果园四周绑扎防风的篱笆。

    但是,最担心的事还是来了。昨天半夜,只听窗户外面呼呼的风声越来越紧。到后来就不是呼呼声了,而是尖锐的啸叫,像忽高忽低的警报。楼上的铁窗也在嘎吱嘎吱地呻吟,窗户外面的雨篷卡拉一声被风吹飞,掉到楼下。程琳起身打开电灯,只见窗外绿化带的树前弓后弯成了60度,眼看就要断了。在昏暗的路灯下,天空被黄沙充满,苍茫一片。5岁的儿子也被惊醒了,爬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问:爸爸呢,爸爸回来了没有?程琳赶快拿起手机,给还在果园的丈夫打电话。电话中也是呼呼的风声,丈夫的声音很小,几乎听不清。他带着几名工人正在检查果树,刮弯的给扶正,刮断的将断枝砍下,以免撕裂全树。花落一地不说,早结的果子才有葡萄大小,也被吹落下来。实在令人心疼。

    今天一早,风力减小。一夜未睡的丈夫回来,推开门让人吓一跳。哪里还有人的形象?满头满脸满身全被黄土覆盖,头发是黄的,眉毛是黄的,嘴巴也是黄的,除了两粒黑眼珠还在动,整个一个泥捏的土人。出得门去,外面所有的物件,汽车上,石凳上,都盖上厚厚的一层黄土。昨晚弓背弯腰的树木,全都蓬头散发,有的趴在地上,有的断了胳膊腿,大地好像死过去了一样。

    雪峰洗完澡,披一件睡袍,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在沙发上。两眼无神,脑袋搭拉着,嘴里喃喃自语:完了,这下全完了。

    “损失大不大?”程琳担心地问

    “许多树枝折断,三分之一果子掉落。”

    程琳知道,树枝折断不去说它,三分之一的果子掉落,如果预计产量100吨,损失约在10万元左右,今年一年算是白忙了。不知道别的果园怎样?

    “我家东边是老石家的果园,位于我们的上风口,损失更惨了。一半果树折枝,果子几乎全部掉落,剩下不到一成。我路过拐进去看了一下,树枝树叶铺了一地,真是惨不忍睹。两口子正在屋里伤心落泪呢。”

    “感谢主”程琳听罢,心里有谱。知道耶稣还是看顾了自己。昨晚刮风时,她曾切切祷告。丈夫初讲损失时,心里一沉,似乎祷告未蒙应允。现在与邻居家一比,才明白这已是最好的了。人不能不知恩、不谢恩、不报恩。不能贪心,最好一点损失都没有,好像你不生活在这个地球上。

    雪峰听妻子这么一说,心里顿时宽松许多。在同一个城市,同一块地里,上帝的不同看顾,产生完全不同的效果。他心里有所触动。

    程琳觉得心里还有话要说,就接着刚才的话题:“从刮风下雨、打雷闪电,可以看到上帝大而可畏的能力。中国人相信天,自古以来人人求苍天保佑,其实这个苍天,就是上帝。他掌管天地,冷热有度,四季分明。冷到一定程度,就不再冷了,再冷要冻死人了;热到40度也不能再热,再热要烤熟了。没有春天,百物不生;没有夏天,万物不长;没有秋天,庄稼不熟,没有冬天,害虫不死。”雪峰这一回好像听进去一些什么,好像这些道理他本来就懂,两眼盯着妻子,心里又在沉思。

    “人哪,活一百岁也要死,没有不死的人对不对?人死了到哪儿去呢?”程琳好像在跟自己说,声音放轻了,声调拉长了。

    “烧了,成一堆灰,骨灰盒里放一点,其余都做肥料了。”

    “人哪,就活一口气,这口气断了,人就死了。”程琳根本没有听到丈夫说什么,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人就那么脆弱,那么无用,差一口气就没了。你知道,这一口气是从哪里来的吗?”这一次她似乎想通了,满有信心的样子,提高声音问丈夫。

    “上帝吹的”丈夫似乎醒悟,突然也提高声音。

    “你都懂么。”妻子笑了,“其实你心里明白。上帝造我们的时候,照着他自己的样子,用泥土捏成一个人,又在这个人的鼻孔里吹一口气,这个人就成了有灵的活人。所以,一个人由两样东西组成:一个是泥土捏成的身体,死了,还回到泥土去;另一个是上帝的那口气,也就是使人活着的那个灵。人死了,灵还回到上帝哪里去。”妻子兴奋起来,接着讲,“上帝看见这个人的灵回来了,是信他的,认他为儿女,送进天国去享福;不信他的,他也不认他,就发放到地狱去,让他受到应得的报应。”说完,两眼充满期待地看着丈夫。

    雪峰半天没有吭声,他也在想。这些道理,早也听过。程琳说,他妈也说。他知道,程琳也是听他妈说的。可是,上帝在哪儿呢?耶稣在哪儿呢?要是能现身让他看到,哪怕只有一次,他也立马相信。看不见摸不着的,叫人怎么信呢?可是,大伯和婶婶,都是大学教授,他们怎么也会相信呢?莫非真的有上帝?人也是他创造,将来我们死了,信他的他认,送回天堂去享福;不信他的,他也不认,发配到地狱去,那就惨了。这个问题,是该重视了;再不当回事,到时候悔之莫及。

    果园受损,总还可以补救;不信上帝受损,永远无法补救。倒是这次刮风把我刮醒了?如此说来,倒要感谢这场风了。

    “你在想什么?”妻子见他沉思不语,问他。

    “没有,没有想什么。”妻子的问话,让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不要急于表态,还要仔细想想。
正文阅读 第五章 小子民生病
    子民是程琳的儿子,李雁的外孙。程琳23岁与雪峰结婚,5年不生,把所有人都急坏了。正怀疑有什么病影响了生育时,却意外地有了。28岁时生下一个男孩,他爷爷张建新给他取名子民,取上帝的子民之意,要他一生走属天的路。小子民出生时额头全是皱纹,皮肤黝黑,大家笑他是不是在发愁世上的艰难,不想到世界上来。不过,满月以后,皮肤就泛白了。白里透红,一家人十分珍爱。

    今年小子民五岁了,他妈妈要到各县的分公司去查帐,就放在奶奶家里。奶奶带她上教会,在那里,他第一次听到那么多人唱赞美诗,那么多人跪着祷告,那么多人跟他打招呼,亲切的叫他:小子民,你来啦?他听着,别提有多高兴了。因为这里与幼儿园不同,这里都是大人,都是爷爷奶奶,都喜欢他。有的还专门带了巧克力,糖果,点心,等着给他。他心里可想要了,抬头看看奶奶。直到奶奶说话,才伸出小手接过去,说一声谢谢奶奶,或谢谢阿姨。在他幼小的心灵中,教会是个非常可爱的地方。

    奶奶在教会教唱圣歌。每当奶奶教歌,她唱一句大家跟着唱一句,他就感到特别骄傲,心想长大也要教唱歌。礼拜过程中大家背诵主祷文,他也跟着念。奇怪,奶奶并没有专门教他,他也不懂背的是些什么意思,几次以后,居然也会背了。奶奶要考考他,除了一个地方略有停顿外,居然一字不差。奶奶夸奖,他更得意。奶奶说不可骄傲,他点点头。他还学会许多首赞美诗,在教会跟着大家唱,回到家里祖孙俩合唱。以后爷爷也信了主,爷爷也加入合唱,真是其乐融融。

    一天,爷爷奶奶带着他出去玩。吃了爱吃的肯德基,玩了爱玩的气囊城堡,正要往回走时,突然冒出一句话:“爷爷奶奶,我吃饱了,喝足了,玩美了,耍够了,现在该滚蛋了。”奶奶没有听懂,“你说啥?”他又说了一遍,把爷爷奶奶逗得笑了半天,回来还学给他爸爸妈妈听。“这孩子这么聪明,将来一定有出息,要化点本钱好好培养啊。”

    小子民特别爱跳舞。四岁那年,在幼儿园跳洗澡舞,穿了一条西装短裤,光着背,手拿一条毛巾,跟着音乐节奏,模仿出各种洗澡动作,跳得不但认真,动作也十分到位。剧照被贴在幼儿园的宣传栏里,拿回家后,被爷爷奶奶视为珍宝收藏着。

    说到认真,他做任何事都十分认真,认真到不像一个小孩。比如写字画画,两眼定定的盯着书本,目不旁视,你悄悄走到他背后,半天他都不会发觉。可就是身体太瘦弱。细长的个子,像一根竹竿,没有肉。常常生病。他的病也单一,就是个扁桃腺发炎,咽喉化脓,发高烧,不输液不退。

    今天是“六一”儿童节,幼儿园要带领孩子们到市科技馆参观,需要家长陪同。子民醒得比奶奶还早,天才蒙蒙亮,他就醒了。在床上翻来翻去,把奶奶翻醒了。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还不到8点(新疆与内地时差2小时,8点相当于内地的6点)奶奶说,还早呢,10点钟才集合。子民马上纠正:“是十点钟出发,9点半集合。”奶奶一算,还有一个半小时,也该起来了,孩子动作慢。

    今天子民打扮得特别漂亮,这是半个月以前与爷爷一起去买的。上身白衬衫,下面背带牛仔裤,脚上一双黑皮鞋,活脱一个小帅哥。奶奶还带了水,巧克力,苹果,还有他最爱吃的克莉丝丁年轮(一种松软的蛋糕)

    跟幼儿园的孩子们一起出游,能让你也回到孩童年代。一车孩子,就像装了一车小鸟,叽叽喳喳,没有一分钟安静。相互说话的,喊老师告状的,招呼同伴的,互相打闹的。老师前面一个,后面一个,中间两个,还是照应不过来。如果没有家长陪同,根本带不出来。

    到了科技馆,先参观蝴蝶馆,这是孩子们所喜欢的。每年暑假,不少孩子跟父母到巩乃斯草原游玩。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绿草如茵。绿草坪上散布着星星点点、各种颜色的小野花,野花上空飞舞着各种颜色的蝴蝶。所以孩子都喜欢看蝴蝶。

    正在这时,子民拉着我的手,身体靠在我身上。我发觉他神色不对,伸手摸摸他的额头,烫得像出笼的馒头。脸色烧得通红。我赶快叫来老师,老师也吓坏了。叫来保安,带到科技馆医务室。医生一测体温,40度,还伴有抽搐。奶奶急得手忙脚乱,两行清泪沿着面颊缓缓流下。医生安慰了奶奶,给子民服了一片防抽搐的药片,嘱咐她马上送医院。奶奶抱着子民,只见他满脸通红,无力地闭着眼睛。奶奶说要多喝开水,他就张开嘴,乖乖地把一杯水喝了下去。他不哭也不闹,蜷缩着身体,显得特别无助、特别可怜。奶奶泪水不断,不住祷告。老师决定陪同,急忙叫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往医院赶。到了医院,老师去挂急诊,奶奶把孩子直接抱到医生跟前。一检查,扁桃腺两边已全部化脓,白白的两个脓包占满喉咙。医生叫奶奶过去看,并吩咐马上输液。医生告诉奶奶,有个思想准备:脓包不消,体温不退,至少三天。为了防止烧得过高,还配了冰袋。这时,爷爷来了,孩子他爸爸也赶来了。老师见家人都来了,安慰了几句就告辞了。子民妈妈还在外地查账,就暂时不告诉她了。小子民十分懂事,输液打针时,奶奶说:“子民听话,打针才能病好,子民勇敢,不哭。”他刚要哭,才哼了一声就忍住了,无力地说,阿姨轻点。打针的护士一边按摩打针部位,一边安慰说:“阿姨知道了,一定轻轻的……疼吗?(其实还没有打呢)不疼对吗?阿姨说不疼就不疼。”听子民刚嗯了一声,护士说,好了好了,一点不疼对吗?这次真的好了,只见红红的血液从针头回出来,护士利索地做完一切。子民睁开眼睛,见爷爷奶奶爸爸都在身边,安心地又把眼睛闭上了。

    “医生说,至少发烧三天,他妈妈又不在,你一个男人家也弄不了他,还是我们把他带回去吧?”奶奶既对儿子说,也征求老伴意见。

    “对,对,我们把他带回去。不过,刚才教会打来电话,今天晚上洪恩堂有浙江来的唱诗班献唱,约我一起去听。”

    “回去再说。”

    输完液,回到家里。太奶奶已在阳台窗口翘首盼望。看见一辆出租车进院子,马上转身准备下楼迎接。“妈!你别下来,我们这就上去了。”李雁冲着老太太喊。小子民已经退烧,精神也好了许多。但仍有爷爷抱着。太奶奶已把房门打开,一家人进了客厅。太奶奶急着过来看这个重孙,子民说:“太奶奶,我好了。”老太太高兴得裂开了嘴“哎,好了,好了,菩萨保佑,菩萨显灵了。”奶奶皱了下眉头,不理她。拿起电话,给教会打电话,把子民的病情告诉了教会负责人。负责人姓叶,她说,别着急,把一切交给神。我现在就给一些弟兄姐妹打电话,再过半小时,大家同心合一祷告,小子民会没事的。奶奶放下话筒说,再过半小时,将有许多弟兄姐妹同时为子民祷告,我们也一同祷告。子民在床上说,我也祷告。“对,你也祷告。耶稣最爱听小孩子祷告了。”

    “怎么祷告?”

    “你就说,耶稣啊,我病了。求你医治我的病,让我不再发烧。谢谢你。”奶奶教他。

    “有用?”雪峰表示疑问。

    “耶稣是听祷告的神。有没有用,把我们困难和要求告诉他,这是我们的本分。”

    “我也去求菩萨,让两个神都来保佑小子民”老太太边说边走,回房间祈求去了。大家哭笑不得,只得任她去。

    吃过晚饭,雪峰见子民没事了,就提出准备回去。这时,教会叶姐妹来电话,问建新音乐会还去不去听?“

    “如果子民不发烧了,我就去。”

    “现在还烧不烧?”建新看看子民,告诉她现在不烧,晚饭还吃了一小碗稀饭。

    “那就不会烧了。我祷告的时候,有一个感动,神已经答应我们的祈求。所以,小子民不会再烧了。”话筒理传来坚定的声音。

    “那,我就去吧。”建新没有理由再推辞,勉强答应前去。

    “这倒是神了。”雪峰半信半疑,再看看子民,子民很安详。

    “你是不信。这回你再看一次。医生说过,至少还要烧三天,脓包不下去,还会发烧,你也是听见的。

    “对,脓包不可能马上吸收,所以还要发烧。”雪峰说着往外走,“有事给我打电话。”

    “不会发烧了,爸爸不相信耶稣的话。”子民在床上嘀咕。

    “那你信不信啊?”奶奶问。

    “我信。”子民回答。

    当晚平平安安,子民睡得特别香甜。

    第二天,按照医嘱,仍需要输液。爷爷奶奶一同送子民去医院。医生复查,撬起嘴巴一看,发出惊奇的声音:“咦?”

    “怎么了?”老两口同时紧张地问。

    “脓包完全下去了,你们看,”医生叫奶奶过去看。真的,昨天白白的脓包,现在连一点白的影子都没有了。“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医生连连说不可思议。“再去化验一下,看看白血球下去没有?”

    化验结果,白血球也完全恢复正常。最高兴的还是子民,跳着绷着喊:“噢,好了,好了。”不过,为了巩固疗效,医生还是让输液,明天可以不输了。

    这一场病,给子民幼小的心灵打上一个永远的烙印:耶稣爱子民。子民也更爱耶稣。从此他天天祷告,天天要把自己一天做得事告诉耶稣。他祷告时关上卧室的门,不让人进去。嘟嘟囔囔的,声音很轻。祷告完,特别高兴地走出来,好像做完了一件伟大的事情。而那个雪峰,虽然经历了耶稣的医治,当时也十分激动,可还是强调忙,说忙过这一阵再说。尽管做父母的很不满意,建新真想骂他一顿,给李雁阻止了。信不信要从心里发出,凭当爹的威严强迫他,嘴上告诉你信了,心里仍旧不信,又有什么用?骗了神,也骗了自己。如是神拣选他,他一定跑不掉;到时间圣灵会动工,想不信都不行,会日夜不安。教会已有人作过这样的见证。不到时间,谁说也听不进去,瓜熟才能蒂落。
正文阅读 第六章 太阳风暴
    建新在位的时候,经常是宾客盈门。请示的,汇报的,求你的,送礼的,没有一个礼拜天安安静静度过。李雁都烦死了,经常叨叨,你还是到办公室去吧,让家里也能清静清静。可老太太不是这样看,老太说,有人来是瞧得起你,是家道兴旺;只怕将来没有人来了,请也请不来。这不,还给老太太说中了。自打退休以来,家里客人日渐稀少。请示的,汇报的当然不来了;求你的,送礼的,也换了人家,这些都可以理解。可是平日关系不错,自称为朋友的,怎么也不来了呢?倒是有几个也是退了休的,在位时不来串门,现在倒是常来常往了。按他们的话说,以前来,你们会认为要求你什么,别人也会认为我溜须拍马。我一不求,二不拍,犯不着自贱人格。如今来,求也求不到了,拍也用不着了,纯粹是老哥们的情谊。这叫友谊,懂吗?

    建新在位时,几乎天天有酒。不是上面来人了,就是谁家有喜事,总是请总经理出场。陪上面是尊重,陪下面是给面子。吃了他还要表彰,说这个领导没有架子,平易近人,体察民情,与群众打成一片。不吃他就认为看不起他啦,领导待人有亲有疏啦,官架子大啦,独断专行啦等等。这吃来吃去,倒吃出一个爱喝酒的毛病。现在没有人请了,要喝自己掏钱买去。买就买吧,两瓶酒还是买得起的。就是陪酒的人,可就难找了。喝酒不比吃饭,要图个热闹,否则就成了喝闷酒。还算好,有这几个老哥们,每个星期天,总来陪他解解闷。有时自己带酒,边喝边聊,天南地北,古往今来,张三李四,国内国外,反正火车开到哪儿算哪儿。有时争得个面红耳赤,散场时又老张老李了。不过,自从建新信主,这酒就喝得少了。不是刻意去戒,而是自己不太想了。这帮哥们一共五个,有一个信林的,与建新同时信主。这样,他们的谈话自然就有了信仰方面的内容。3比2,不信的一方暂时多数。说暂时,因为有个姓王的,人叫他白头翁,已经有点相信,现在再要争论时,不说话了,光听。

    又是一个星期天,下午睡完午觉,陆陆续续的都来了。

    “今天我们喝茶,以茶代酒。我从浙江弄了点龙井新茶,大家品品。”老林从包里拿出一罐茶叶,蓬的一声放在茶几上。建新拿起仔细查看,新茶,没错。颜色碧绿,还有光泽。李雁拿了杯子出来,笑着说:往常喝酒,我躲得远远;今日喝茶,我也参加,行吗?“

    “欢迎欢迎。嫂子参加,谈兴更佳,谈得不想回家。”有一个矮胖的小老头,向来爱开玩笑。

    泡好茶,大高个率先开口:“最近听说,英国科学家测出,2012年地球将遭受超级太阳风暴的袭击,到时候要死掉一大批人。”

    “我怎么没有听说?”

    “好啊,最好连锅端,把整个地球风暴掉,省得有人发财有人穷,几家欢喜几家愁。”胖子说。

    “我也听说了”,白头翁说,他的头发全部发白,可是脸上却红光满面,一点皱纹都看不出。今年也六十七八了,人当面叫他白头翁,他也不生气。久而久之,真正的名字倒给忘了。“不过不是死掉一大批人,而是太阳粒子高速射向地球,顷刻之间,把地球的所有电网全部破坏,地球人重新回到黑暗年代。”

    “这是真的,”建新说话了。因为曾经当过领导,说话的权威性比较高。“电网被破坏,电就没有了。没有了电,黑暗是小事,凡与电有关的行业,全部动不了了,对吗?”大家点头赞同。

    “首当其冲的是自来水厂,水泵不转了,你还有水喝吗?没有了水,还能做饭吗?还有,没有了电,冰箱还能制冷吗?”

    “那,吃的东西全坏了。”矮胖抢着说。

    “你就知道吃,”建新不让他打岔,“那些冰冻的防病疫苗,许多需要冷藏的药品,是不是都要坏了?没有了救命的药,会有多少人丧命?计算得出来吗?

    “现在的企业,不像过去,用煤,用柴油作动力。现在都用电,连炼钢都用电。电炉一开,钢水滚滚。那时候没有电了,还有几家工厂能够开工?又有多少人会失业?”

    “照你说,问题严重了?”

    “严重的还在后面呢。”建新接着说,“我把报道看了三遍,越看越害怕。英国科学家说,经济结构被破坏,产生更为严重的经济危机,金融危机。太阳风暴过后,世界银行将宣布美国降为第三世界。”

    “这么严重啊?”几个人异口同声。

    “地震、海啸、水旱灾害,农业大幅度减产,带来的粮食危机,又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呢。还有瘟疫……即使地球不毁灭,人要生存也艰难啊。”建新结束谈话,屋里一片寂静。

    “不过,科学家也说,这是最坏的结果,也可能不会那么严重。”李雁等丈夫说完,看着大家惊慌的情绪,安慰着说。众人似乎松了口气。“但是,科学家也说,这一次是百年不遇的最厉害的一次,这一点全球科学家没有异议,包括我们中国的科学家在内。早想应对之策,是减少损失的唯一办法,而不是抱侥幸态度。”

    有人叹了一口气,“这种事,我们老百姓又能做什么呢?听天由命吧。”

    “不对吧?”李雁抓住话机,紧接着说:“天是什么?天就是上帝。孔夫子就说天是上帝。现在上帝让你相信他,而且只要相信,不要你付任何代价,你相信了吗?听天了吗?你不听,你认为没有天……”

    “我没有说过没有天,我只说过没有上帝。”原来说这话的是大高个。

    “那还不一样。天就是上帝,上帝就是天,”

    “不一样。天在你头顶上,看得见它蓝蓝的,那就是天。有一首歌还唱天呢: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他真还唱起来了,“可是上帝呢,上帝在哪里?你也说给我看?”

    “上帝在这里”李雁用手指着大家划了一条弧线。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不明白李雁要说什么。“大家都是爹妈生的,对吗?你看我们的爹妈多聪明。生我们时,生的就与别人不一样。全世界60亿人,没有两个完全一样的人。我们爹妈给我们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多好看。如果只有一只眼睛,独眼龙,好看吗?如果两只眼睛一前一后,后面的眼睛睡觉时不就压在头下了?如果鼻子长在头顶上,冬天带上帽子还能透气吗?如果是塌鼻子,你伤不伤心?鼻子不塌,因为里面有软骨。如果是硬骨,那么薄,一碰就碎了。但是如果全身骨头都是软的,你还能站立起来吗?脑子不能碰,头骨像一只密封的箱子;肺要呼吸,胸骨像条子,可以扩张、收缩。脊椎骨像链条,可以弯曲,如果是一根长条,还能弯腰吗?全身的骨头,都被肉包在里面;牙齿却在肉的外面。如果也在肉里面,还能咬东西吗?还有,身上的头发可以长到四五尺,眉毛却只有四五分。如果眉毛也在不断长,把眼睛都遮住了,怎么看东西?鼻孔的毛长在里面,过滤灰尘,阻挡小虫;眼睫毛却长在外面。如果也长在里面,眼睛早就被睫毛扎瞎了。所以你看,人身上长的一切,都是通过精心研究,设计得恰到好处,差一点都不行。你们说,我们的父母容易吗?他们为了生我们,设计了多长时间?”

    李雁一口气说出了人身上神的奇妙设计。可是她不说是神的设计,因为这些人不信神。说是父母的设计,因为人确是父母所生。但是,

    “你开什么玩笑,你父母生你之前,先设计了吗?那是……”

    “那是什么?那是万能的神设计的。你不好意思说,因为你认为没有神。”李雁继续说下去。

    “如果没有神,我跟你们说,地球早跟别的星球撞了;如果没有神,夏天高温100度,冬天零下100度,还有活人吗?如果没有神,一切都不敢想像。现在生活中的一切都是那么和谐,那么美好,全靠有神在那里掌控、管理,这是不得不承认的。你信不信神没有关系,神的存在是一个事实。你信他,他存在;你不信,他也存在。不过,你认他,他也认你为他的儿女,处处保护你;你不认他,他也不认你,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精彩,绝妙的言谈。”老林啧啧称赞。他与建新同时受洗,也是一名基督徒,“我怎么就不会说呢?知道有神,就说不出来。人家一要我拿出来给他看,我就傻眼了。”

    “大家活跃点,不要那么严肃。不是在听课,是说太阳风暴的,说法说法说到这里了。今天不是劝大家信上帝,这个是不能勉强的,必须自己想通了才能信。”建新见场面有些过于严肃,就接着话头插言。“还是说太阳风暴吧,刚才大家都是说得很起劲的”

    “没得说啰。”矮胖吐了长长一口气“太阳风暴说,地球要遭灾,人要遭难。上帝掌控一切,只有靠他,没有第二条出路。看来,我也得信上帝啰。”他的玩笑多,说的话有几分真实,几分玩笑,没人知道,“你们不信?不信就慢慢看吧。”

    “没有人不信你。你要是信主,我高兴又多了一位弟兄;你要是不信,我们也是朋友。你们说对吗?”李雁用目光扫了大家一遍。

    “朋友与弟兄有什么区别?”矮胖又问。

    “你说呢?同一个父母的叫弟兄,不同父母、而关系又亲如兄弟的,叫朋友。”建新回答。

    “对。弟兄有血缘关系,朋友没有。神家里的人有一个共同的父亲,就是天父上帝,所以称弟兄姐妹。其实是比同胞还要亲的一种关系。”李雁补充。

    “行了行了,说点别的吧。今天的话题一开始就沉重,换换空气吧。”

    “对对对,换换空气。李雁,有没有酒,来二两,大家轻松轻松。”建新的提议立即得到大家响应,空气重又活跃起来。
正文阅读 第七章 诀别
    程琳从出差回来就感到胸疼,连续咳嗽更是从沙尘暴就开始。家人都要她去医院检查,谁知竟查出个肺癌来,而且已属晚期。因为全肺均有病灶而无法手术,只能靠化疗控制。这个消息真像晴天霹雳,把全家人都击蒙了。情况紧急,马上办了手续住进州医院的肿瘤科。两个月过去了,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发严重。前天医生说已经转移到全身淋巴,治愈的可能几乎是零。有一种进口药600元一粒,已经服用一个月,作用甚微。仅能减轻化疗带来的痛苦反应,并不能使肿瘤缩小点滴。医生问雪峰,是否继续用药?虽然明知无用,但总盼望奇迹能够出现,不肯放弃丝毫希望。

    阴影笼罩着这个家庭,全家人每天轮流在医院值守。程琳父母都是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心中的忧虑使他们失去了往日的欢欣。程琳实在太年轻了,信主几年来灵里大有长进,正是侍奉主的大好时机;孩子也太小,她有尚未完成的抚养责任;孩子也离不开母亲的爱,他还在要母亲抱抱的年龄,今年才5岁。虽然他们已将程琳交托给耶稣,求告耶稣行驶医治的神迹。但凭他们多年信主的经历,神不完全按着人的要求办事,他只按照自己的旨意行。年轻的基督徒被召归天的事实不在少数,谁能知道神的计划呢?谁又能改变神的旨意呢?惟有顺服,此外别法全无。但人有软弱,老信徒也挣脱不了一个情字。亲人病危没有不着急的,亲人离去更没有不伤心的。程度不同而已。程琳住院的事没有告诉奶奶,毕竟九十岁的老人了,惊吓不起。

    子民从妈妈住院,就一直跟着爷爷奶奶。他不懂什么叫癌症,妈妈病了,就像他自己病了一样,吃吃药、打打针也就好了。他每天祷告,也和爷爷奶奶一起祷告,希望耶稣能医好妈**病,让妈妈早日回家。他每天跟着奶奶去看望妈妈,要妈妈有信心,耶稣一定会救她。

    最辛苦的还是雪峰。果园的事不能不做,沙尘暴留下的果子,现在已趋成熟阶段。一个个绿油油、水灵灵的香梨悬挂在绿叶中,结得多的还把枝条压弯了,真是可爱之极。但这时的雪峰没有心情去享受丰收的喜悦,只是机械地去做那些必须要做的工作。他每天还要去医院看望妻子,尽管送饭的事有父母承担了,自己也在父母家吃饭,但还有许多事需要他去操办。他更要安慰妻子,没有人可以代替丈夫陪在身边所带来的心灵安慰。他忘不了与妻子风雨同舟的日日夜夜,从结婚到现在,经过了10个春夏秋冬,妻子的身影已融进他的血液之中,无法分割开来。如果说化钱能救回妻子的命,他立即卖掉果园,房子,和所有家产,义无反顾地送妻子上最好的医院。如果需要他输血,他愿意将自己的血抽干。他没有第二选择,妻子的生命是唯一。但是,无情的医生告诉他的是不再需要作任何努力,没有痛苦的离去就是她的最大福气。

    一家人都在程琳身边。她躺在床上,床的前半截呈30度摇起,使她能看到病房的全部。儿子趴在她的左边,双手抓着妈**手,丈夫坐在床沿;婆婆坐在右边的凳子上,上身俯伏在她身上,右手拉着她的右手,所有的眼睛都看她。唯独公公在病房里不安地来回走动。她对眼前的一切很满意。

    她是一个孤儿。老家河南驻马店,75年8月8日半夜,全家人都在熟睡之中,一场特大洪水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说它席卷,一点也不夸张。水面宽十几里,水头高两三米,像怪兽一样直扑过来,无人能挡,也无人幸免。凡熟睡中的都被洪水卷走,或埋在倒塌的房屋底下,10多万人一夜丧生。当时她在平顶山上中专,才得以幸免。后来从亲戚那儿得知有个表哥在兵团当连长,就一个人跑到新疆农二师的建工团投奔了表哥。表哥同情他的遭遇,把她送到阿克苏技校,继续老家未读完的学业。也在这所学校,她认识了同学张雪峰,毕业后两人恋爱结婚。没想到,自己唯一的老家亲人,在她患难时搭救了她的表哥,在建筑工地上因墙塌身亡。她现在等于一名孤儿,娘家再没有一个人,公公婆婆就是她的家,丈夫是她唯一的依靠。全家知道她的不幸遭遇,过门后特别疼她,把她当作自己的闺女一样。

    程琳回顾自己一生的遭遇,看着眼前头发已悄然花白的公婆,回头又看看尚还年幼的儿子,思量着今后丈夫一个人来回于家和果园之间,出门孤身只影,回来空锅冷灶,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商量,凄然景象浮现在眼前,一颗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滚下。

    李雁发现媳妇情绪的变化,急着问:“哪儿疼吗?”程琳摇摇头。丈夫也看见了,凑近问:“难受是吗?”子民放开妈**手,也凑过来:“妈妈哭了……妈妈,别哭。”说着,哇的一声放声大哭。程琳再也忍不住,眼泪像断线的珍珠成串地往下滚。李雁的眼眶也渗出泪花,颤抖着说:“哭吧,痛痛快快哭一场,心里会轻松些”。除了建新,全家都在流泪。建新面对窗口,凝视着,老脸一副沧茫。

    程萍第一个忍住眼泪,抬起头说:“爸爸妈妈,雪峰,我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我并不害怕。感谢主,虽然没有医治我,可是免去了我的痛苦。我知道,病到这个份上,应该是很疼很疼的。以前我见过,我很害怕遭那份罪。我祷告,求耶稣保守我。感谢主,他听我的祷告,没有让我痛,也没有让我太难受。我很高兴能到天父那里去,只是舍不得你们。老的老,小的小。我走了,倒是进天国享受去了。可是你们老了,身边需要人服侍;孩子还小,正需要妈**疼爱;建新的果园也需要帮手,我实在放不下。

    “我知道我的日子不多了,我恐怕到那时说不出话来。今天趁我脑子还清醒,把要说的话说完。我是一名孤儿,一个人来到新疆,无依无靠,你们待我就像亲生女儿一样,我不忘记你们对我的恩情。我有一个遗憾,就怪当初早早的分户出去,没有更多的照顾你们二老,来报答你们的恩情,如今想弥补也不能了……”说着,眼泪又涌了出来,她也不去擦了,任凭它流。婆婆赶紧安慰:“快别这么说,我只有儿子,没有女儿,你就是我们的女儿。”程琳接着说,“我是你们的女儿,我应当尽女儿的责任,把你们养老送终。可是,我却要先走了。我心里哪能放得下呀?

    “还有雪峰,相濡以沫正十年,凡有艰难,我都与你在一起。记得当初你下岗,茶饭不思;后来你承包果园,**夜陪你;有一年也是夏天,你病了,整整一个月我守护在你身边。可是今后,谁还来陪你,谁还来帮你?孩子小,父母老,地里忙,你一个人独来独往,没人说话,没人商量,叫我走得如何安心?

    “小子民,聪明乖巧,还不懂世事艰难。人家孩子正在妈妈怀里撒娇,他早早就没了妈妈。虽然大家都很疼他,但和在妈妈怀里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我又如何放得下?”

    “妈妈!――”子民听懂了,好像妈妈就要离开他,一把抱住妈妈头颈,撕心裂肺地一声哭喊,把所有人都弄哭了。

    母子抱头哭了一会,程琳推开子民,“妈妈不走,妈妈不是还在吗?子民不哭。耶稣不喜欢爱哭的孩子。

    “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我明知做假账是犯罪,可是为了生活,一直也下不了决心辞职,直到生病住院。公司总经理来看过我两回,告诉我会计位置还给我留着,现在叫人暂时代替。这件事一直是我心病,虽然我已认罪,却没有机会悔改了。我请你们为我祷告,求神赦免我的罪。

    “最后一件事,就是雪峰。我前面说了那么多不放心的话,如果你能相信耶稣,归向耶稣,我也就放心了。更重要的是,将来我们还能在天国相见。如果你真心爱我,离不开我,还想见到我,你就信耶稣吧。”

    雪峰泪流满面,连连说:“我信,我信。这回我一定信。其实,我早就信了,从子民生病时神显示的神迹开始,我已经信了。只是想着地里忙,没有时间做礼拜,才说了以后再信的话。”

    建新这时回过头来,对着儿子说。“人活着,没有不忙的时候。退休的人,也还在忙着抱孙子,做家务,逛公园,练身体。关键在于你心里重视不重视。”

    “爸爸说得对。我应当心里重视,时间总是挤得出来的。”雪峰再一次表态,让妻子放心。

    当时已值九月中旬,昨夜刮了一夜秋风,树叶开始一片片往下掉,摇摇晃晃地落到地上,躺在冰凉的草丛中。人都说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在不幸的人看来,倒像是死亡的开始。树叶黄了,青草枯了,生命在悄然消失中。现在的程琳一家,就是这样的感觉,愿上帝保佑!
正文阅读 第八章 耶利哥城墙塌了
    程萍被耶稣接走了,在那天诀别后的第三天,她安详地走了。全家人忙了三天,亲朋好友们帮着料理完一切后事,现在雪峰回到了家里。子民被爷爷奶奶留下,父母也不让他回来。可是他坚持要回家,理由是果园需要照看。其实,他是想安静独处,回忆与程琳的一切。

    现在,程琳的遗像挂在墙上陪伴他。他想到了他们第一次相见,那是在财会班二年级的教室里,班主任带着一个女生走进教室。他见到一个扎着两个粗粗小辫的女孩,老师介绍说她叫程琳。因为家乡闹水灾,父母都在一场罕见的洪水中丧生,一个人来到农二师投亲。她很不幸,也很坚强。在家乡读过财会一年,到这里继续完成学业。希望大家同情她的遭遇,在生活上、功课上帮助她。老师安排她与自己同桌。

    从此他们朝夕相处。女孩很安静,从不参于嬉闹,经常一个人坐在教室做功课、看书。她很快跟上进度,她的与众不同的性格引起男同学的好奇。我是她的同桌,自然有更多的接触,对她的功课也帮助得更多。当时粮食紧张,学生也定量供应。男生不够吃就与女生结对子。女生把吃不完的饭拨给男生,男生就成为该女生的保护人,一切力气活都由他承担。女的心安理得,男的理所应当。不过,女生宿舍男生不能进去,有管理员挡驾。有一次,他买了几个猪蹄,放在饭盒里给她送去,还是从栏杆的缝隙里递过去的,被同学看到了,传为佳话。

    他抬头看着程琳的肖像,程琳正对着他微笑。他又想起他们结婚时候,朋友们闹洞房。有人用线吊一个苹果,让新人同时咬一口。苹果一滑,两人的嘴就碰到一起,由此带来一阵哄笑。这算失败,就有人拿了杨柳枝条,打新郎一鞭。一直打到新人完成,再换另一个节目。那天他至少挨了十几鞭。本来程琳害羞,看着新郎挨打,也就积极配合,将嘴向新郎凑,以求尽快完成节目。等到闹房的散去,程琳心疼地摸着他的屁股问:疼不疼?

    “不疼,琳琳。你从墙上下来,我们再演习一次,这里也有苹果,这回可以叫小子民拿枝条打我了。”雪峰对着肖像说。话没有说完,眼泪唰唰地往下流,“你下来呀,下来呀,别不理我呀。你看我,有多孤单!我知道,你也孤单。我把你留在那里,自己回来了。没有人陪你,冷冷清清。我也只有一个人,没有人陪我,连说个话的人都没有。琳琳,琳琳……

    他想起果园第一次结香梨,树枝上挂满了成熟的果子。这是用血汗换来的,多少个日日夜夜,风里来,雨里去,才换来了今天。琳琳摘下一个来,用袖子擦了擦,放在嘴里咬一口。呵,一包水,一包蜜汁啊。她高兴得满园子奔啊,跑啊,不知道怎样宣泄心中的快乐。那时看她的脸,真像一朵盛开的玫瑰,满脸的色彩,满脸的光辉。“琳琳,今年虽然遭了风灾,可是留下的香梨,个儿特别的大,长得也特别均匀,都是特级香梨,可以卖个好价钱呢。

    突然想起就在遭遇风灾后的一个星期天,她跟自己谈起不愿意做假账,想辞职的事情。那时他只考虑到一家人的生活开支,舍不得她每月三四千元的工资,坚决不同意。现在看来,她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忍受着信仰上的自责,矛盾、痛苦、挣扎、和忏悔。听人说,癌症这种病与心情有着密切关系,心情长期压抑、忧郁,就容易生癌。这是我害了她呀,这个病,是我带给她的。如果当初我同意了她辞职,她就没有心里负担,没有负罪感。即使生活艰难些,夫妻同甘共苦,喝凉水也是甜的。她又怎么会得这种病呢?琳琳啊,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呀!我是个混求!我今天是遭报应,活该!琳琳呀,我悔啊……

    一千次自怨,一万次自责,可有什么用呢。死去的人,不能再复活;离开了世界,不会再回来。他记起那一次妻子诀别的话。她说:“如果你能相信耶稣,归向耶稣,我也就放心了。更重要的是,将来我们还能在天国相会。如果你真心爱我,离不开我,还想见到我,你就信耶稣吧。”记得自己当场表态,这回自己一定信,让妻子放心。是的,是时候了。果园别人遭到毁灭性风灾,自己仅有微小损失,而且后面因为个儿大、长得均匀,定的级别高、价格也高,还补回来了一些。妻子说,这是她和父母同心合一的祷告,神听了我们祷告,恩赐给我们的。是耶稣的看顾,神的恩典。还记得子民发烧这件事,连医生都说至少要三天才能退烧。可是当天就退了烧,脓包也莫名其妙地消失了,白血球恢复了正常,连医生都称奇迹。这也是耶稣行神迹,专门让他看的呀。我没有信耶稣,也是她的一块心病。唉!我这个人哪,亏欠了妻子,也亏欠了神。耶稣啊,你能原谅我吗?你赦免我的罪,不要惩罚我的妻子。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罪,我现在来到你面前,向你认罪,愿意受罚,只求让我妻子平平安安进入天堂。耶稣啊……说着咕咚一声跪了下来,眼泪像大雨哗哗直淌。他干脆放声大哭,哭得像一个迷失了路,找不到家,忽然见到父母面的小孩子一样。

    坚固的耶利哥城墙终于倒塌了,倒在耶稣基督的权能下,倒在认罪悔改的灵魂下。雪峰这一次不再拖延,第二天就回到父母家里,请父母为他做了决志祷告。他走了太多的弯路,请求耶稣饶恕。流不尽的泪水再一次为他悔改的心作了一次洗涤,终于回到了神的家里。

    感谢主!又拯救了一个失丧的灵魂。

    程琳姐妹,你可以安息了!
正文阅读 第九章 最后一天
    新疆的十月底已经进入冬季,院子里到处铺满了树上掉下来的枯叶。那些落叶树已呈现脱顶,光溜溜的树枝好像失去了生命,显出一种苍凉与凄清。昨夜下了一点小雨,路上结起一层薄冰。行人踩在上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

    李雁家里很冷,这是南疆最冷的时节。北疆早就送暖气了,南疆要到11月15日才送暖。一旦送暖,尽管窗外冰天雪地,屋里仍然春意盎然。室内温度达到25-28度,只需穿薄薄的内衣,盖薄薄的棉被。可现在不行,穿的是棉衣,盖的是厚被。

    在老祖宗屋里,媳妇李雁正在收拾屋子,保姆在给老太太洗脸。老太太躺在床上,脸上很安详。不时说些什么,声音轻得要靠近她的脸才能听见。

    老祖宗患病已有一个半月。说是病,其实也不是病。孙媳程琳归天那日,再也瞒不住了,便给她说了此事。老太太着急,要去医院看望,下楼梯时摔了一跤,马上送医院。拍片检查结果,髋关节粉碎性骨折,当场就办了住院手续。所以程琳归天时唯她不在场。医生们研究了半天,告诉建新说,髋关节粉碎性骨折,一般的治疗方法是打钢钉固定。手术创面大,老太太九十高龄,无法承受手术,弄不好下不了手术台,医生也不敢开。所以,只能保守治疗,活血、消炎、止疼。在医院住了一个月,请了护工专门护理,家人轮流前往看顾。由于完全不能动弹,大小便全用扁马桶。医生嘱咐,要经常帮助她翻身,否则容易形成褥疮。老太因疼痛,昼夜喊叫,影响到别人,只好换到单间。住了半个月,因肺部感染发起高烧,完全不能进食,仅靠输液来维持生命,可是一输液就拉稀,拉的满床都是。最多的一天可以拉十几次。

    老太因为疼痛难熬,脾气变得特别暴躁。她的绍兴话护工听不懂,好像是在骂人,骂他为什么不来帮助她,是个骗子。谁也不知道她在骂谁?她把被子蹬掉,衣服脱掉,扔得满屋子都是。拉稀弄得满屋子臭气熏天。她还口口声声要回家,说菩萨在家里,住在医院菩萨来不了,不能保佑她。医生找家属商量,认为带回去或许可以让病人安静些,在医院也没有新的治疗方案。他们可以安排家庭病床到家里输液。

    老太太回到家里,照样的闹,菩萨也没有保佑她。老两口实在没有力量伺候她,到处托人找保姆。可是,就是工资开到了一千八也没有人来。正在为此发愁,有一个从崇明乡下来的中年妇女主动前来应聘,工资只要一千三,便宜了五百。第二天就搬了来,住在老太房内。

    过了两天才知道,原来她还是一名基督徒,为了奉献爱心才来的。她护理细心,说话轻柔,老太很快就喜欢了她。他给老太唱赞美诗,老太说她唱得真好听。她还给老太讲耶稣的故事,这可是她从来不要听的,现在居然也要听了,听的时候还很安静。前天,老太突然对保姆说,她要信耶稣。保姆高兴地说:信耶稣好啊,信耶稣的人,将来可以进天堂,不信的人就只有下地狱。老太问:我一辈子信菩萨,耶稣还要我吗?保姆给她讲了圣经上写的浪子回头的故事,说:世界上没有一个父母会拒绝知错悔改的儿女的,对吗?神爱世人,更不会拒绝认罪悔改的罪人了。一人悔改,天上的天使全都为他高兴,大家唱歌庆贺,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老太让保姆把她儿子叫来。建新和李雁听保姆一说都来了。老太对儿子说:

    “这几天小王(保姆)给我讲耶稣,知道了不少事情。昨晚我想了整整一夜,自己一生所拜的菩萨,在我病痛难熬的时候,求他总是求不应。我骂他为什么不帮我?现在知道,他不是不帮,是帮不了。泥菩萨过河,他自身难保,是个假的。它骗了我,我一生的指望全部落空,一生所烧的香全部白费,从现在起不相信它了,决定信你们的耶稣。小王说,信耶稣得永生。我也不敢指望永生,只要不下地狱就满足了。不知道像我这样的人,耶稣还要不要我?”

    李雁和建新听了高兴极了。多少年来,不就是盼望这一天吗?家里多少矛盾,都为信仰不同而引起。圣经说的信与不信不能同负一轭,他们可有切身的体会。感谢主,因着一场病,因着保姆的到来,一切都变了。小王给老太太讲的道理,他们也都讲过。为什么以前一听就吵架,现在听了能进到心里,改变几十年的信仰呢?是保姆有能力,是疾病创造了机会?看来都不是。是神的大能,只有神才有能力改变一切。过去神没有动工,在神的计划表上,还不到时间。现在到时候了,凡他所拣选的人,一个也不疏漏,一个也不丢失。就是死前一分钟,也会让他归向耶稣。这就是神的意志高过人的意志,神的道路高过人的道路。人又怎能测透神的旨意呢?哈利路亚,感谢主!

    “是耶稣爱你,耶稣要救你,不让你下地狱。所以,你不用有任何顾虑。妈,你是有福气的。借着你的病,使你看透了菩萨是假的,他不能保佑你。耶稣才是真神,他能保佑你。”李雁诚恳地说。

    “那我的病也能好啦?”老太满怀希望地问。

    “病能不能好我不知道。信耶稣的人也会生病,长生不老的人是没有的。但是,信耶稣的人有一个好归宿,就是将来回天家。我们真正的家在天上。这个世界是我们暂时居住的,将来都要回天家。信耶稣的人,将来都在天上相聚。你信了耶稣,你和儿子、我、孙子、重孙,将来都能见面,因为我们都信耶稣,都要回天家。”

    老太似乎听懂了,安详的笑着,也不再提问,好像很满足。过了一忽儿,突然说:“我要受洗。”

    真是奇迹。一个九十岁的佛**,要改信耶稣了。她同意把她房里的香炉撤掉,把那些念的经文烧掉,进行一次彻底的大扫除。她要求给她擦身、洗脚,穿上新衣服,新袜子,换上新床单,等候牧师前来。她要认认真真、干干净净地接受洗礼,做一个名副其实的基督徒。特别稀奇的是,当天,她让保姆给她做了一碗鱼汤。已经三天滴水不进的她,在保姆喂她鱼汤时居然喝了两口,并且说:“真鲜,就是太腥了。”虽然只喝了两口,可是开荤了。建新给她算了算,从六十岁那年开始吃素,整整吃了三十年。今天开荤了,这是多么惊人的奇迹。神啊,你真伟大!有一首赞美诗的歌名就叫《你真伟大》。第三段歌词这样唱:

    当主再来,欢呼声响彻天空,

    何等喜乐,主接我回家;

    我要跪下,谦恭地崇拜敬奉,

    并要颂扬,神啊,你真伟大!

    我灵歌唱,赞美救主我神,

    你真伟大,何等伟大!

    我灵歌唱,赞美救主我神,

    你真伟大,何等伟大!

    第二天,教会的张牧师特地前来为她受洗,承她所愿,这一天她像一个新嫁娘一样,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是新的。她像一个乖孩子那样听话。也怪了,全身没有一点难受,躺在床上,始终微笑着。牧师说一句,她跟着说一句,耳朵也不聋了,口齿也清楚了。牧师做完祷告,为她祝福,两滴清澈的泪水从眼角流下来。也不知是悔恨的泪,还是幸福的泪?

    第二天中午,老太太安然回归天家。

    老太太的最后一天,得着了耶稣的拯救;老太太的最后一天,荣耀了神的名。主啊,你的慈爱,你的权能,是值得称颂的,阿门!
正文阅读 第十章 尾声
    张建新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先看看窗外天气。只见天色灰蒙蒙一片,纷纷扬扬下起雪来。“下雪了!”嘴里自言自语。妻子还在睡,听到说下雪了,翻个身,继续睡觉。建新悄悄地离开卧室,先去漱洗,然后到书房祷告、读经。现时已到12月初,下雪也属正常。家里早已送暖,室内温度达到25度,丝毫没有寒意。阳台上的花草也是春意盎然,去年买的那盆素心腊梅正含苞待放,淡黄色的花苞显示出他的高雅,当他盛开时会使满屋充满清香。一品红的花瓣鲜红鲜红,给冬天的家增添了不少生气。最近两个月,家里连死两个人,确实也需要些喜气。不过,程琳的死换来了雪峰的觉醒,决志信了耶稣,而且因着内心的愧疚,信得特别虔诚。老太太死前归向耶稣,为主作了美好的见证。她的故事已传遍这座城市的许多教会,普遍认为这是神的奇妙作为。一个信了一辈子菩萨的九十岁老太,平时为了佛祖不惜与家人争吵,临终前会突然改变信仰,公开谴责菩萨为假神,拔除香烛,烧毁经文,开荤离素,受洗归向耶稣,这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不是神亲自做工,任凭谁也没有这个能力来改变她。现在从上到下,从他自己到年幼的小子民,个个信主,实现了基督化家庭的宿愿。聚会点也在上个月底正式搬进家里,李雁还当选了这个新聚会点的负责人。

    患难与悲伤,一切都已过去;新生活与祝福,已悄然降临。小子民虽然失去母亲,但得着爷爷奶奶更多的关爱,他爸爸也比以往加倍珍惜。尤其聚会点搬进家里,每到聚会热闹非凡,弟兄姐妹共同的爱护使子民像小鸟沐浴在阳光下和休憩在树林中,耶稣的爱充满了他稚嫩的心灵。他在幼儿园的学前班,期末考试中写字、图画、唱歌拿了三个一百分。记得有一天,他奶奶有点感冒,早早睡了。他做完功课,走到奶奶床前,轻轻推醒她说:“奶奶,起来祷告。”奶奶说:“我头疼,别烦我。”子民说:“头疼才要起来祷告,求耶稣叫你不疼。”奶奶没有理他。过了一会儿,他又去摇奶奶,说:“你远离神,神也远离你。你的头疼就不会好。”把个奶奶逗得哭笑不得,只得马上爬起来,又叫来爷爷,三个人一起做了晚祷。

    雪峰隔天回来一次,看看子民,也看看父母。建新叫他般回来住,一则他家离果园近,有事好照应;二则他想陪伴妻子,虽然信主了,也明白暂时的分离,今后在天国还能见面;但属世的感情还是不能使他忘怀妻子昔日的温情,能与妻子的肖像厮守在一起,心里多少感觉到一点安慰。他现在信耶稣很虔诚,每晚要与妻子一同读经,祷告。相信神一定能将他从悲伤中救拔出来,开始完全新的生活。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三三两两的雪片已变成鹅毛倾盆。洁白的积雪使窗外变成一片银色世界。花园里的长绿树像盛开的梨花朵朵,停在路边的轿车盖上一件厚厚的雪衣。有一个浑身穿着红衣服的女孩,打着雨伞猫着腰踏雪出行,在一片银色世界中显得特别鲜艳靓丽。小子民已经起床,看到外面下雪高兴得像见到主人归来的小狗又跳又蹦,嚷嚷着要去堆雪人,打雪仗。

    感谢主,给大地铺上了洁白的地毯,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