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有一座望天山，山高险峻，巍峨壮观。一年四季，景色如画。春夏之际，万树竞秀，奇花飘香，蜂蝶轻舞，百鸟婉转；寒冬时节，银装素裹，玉龙奔腾。在山顶有一个平台，十丈见方，古人称它为望天台。站在上面，可以望见天宫奇观，望天山也由此而得名。望天山下有一条望天河，望天河边有一个望天村。望天村里有一个小教堂，也顺理成章地叫做望天堂。山上的望天台未见有人看到过天宫奇观，山下的望天堂里有一百多位基督徒，倒是天天与天上的阿爸父倾心交谈呢。

    一天，教堂的汪老牧师对我讲：村里有一位张姐妹，虽然搬到城里去住了，可还在我们这儿做礼拜。听说受到丈夫的逼迫，挣扎在痛苦的深渊之中，一心想离婚解脱，可是神又不允许。你去了解了解，看我们能帮助做些什么？

    她的事早就听说。张姐妹名叫张梦岚，是县医院的护士。三年前待退，在望天堂侍奉，是一个爱主的好姐妹。从县城到教会，骑自行车要半个多小时，从来不缺席敬拜。自从去年开始负责城里的探访小组，对教会的事更加热心了。常常为了圣工顾不上吃饭；正洗着衣服，接到教会的电话，放下搓板就走，把教会的事看得比家事还重。丈夫叫沈明杰，是县机修厂的钳工，今年起也待退了。刚停下来那一阵，心里有失落感，加上妻子经常为教会的事情忙，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两人为此还吵了一架。后来找到了消遣的地方，到老年活动室去打麻将，在那里结识了一帮牌友，整天也就不着家了。中午回来吃个饭，放下饭碗就走。他们还有个女儿，叫倩雪，在市里开服装店，不常回家。听说，前一阵两人去海南旅游，玩得很开心。梦岚还要求教会的弟兄姐妹为他丈夫的信主代祷，她多次向他传福音他都不要听。如此顽梗，将来灵魂毁灭怎么办？既然能为他的灵魂着急，说明很在乎他，盼望将来能同进天国。怎么才过去几个月，又要离婚呢？

    梦岚平时很追求灵命的长进，圣经通读过两遍。对于读经、祷告，向来很重视，应该知道基督徒的婚姻观。为了与她交通，我在家作了准备，查找了与婚姻有关的经文。我自己首先要搞清楚，圣经不允许基督徒离婚的原因和具体规定，再就是要了解他们闹离婚的真正原因。我在家做了祷告，就骑上自行车到张姐妹家去。

    她家住在二楼，两室一厅。房间不大，收拾得很干净。正卧自己住，偏卧女儿住。女儿平时不回家，就空关着。客厅倒是不小，是小卧大客厅的格局。摆放着沙发、电视、书柜之类。她把我引进客厅，倒上茶水，就在沙发上坐定，开始随便聊天。我把话题渐渐往我来的目的方向引，我问：“明杰上那儿去了？”

    “他呀，整天就是打麻将，活动室是他的第二个家，这儿是他的旅馆和饭店。”语气中透露出极大的不满。

    “有个地方活动活动也是好的，整天憋在家里，还不憋出个病来。”我说。

    “能憋出个病来倒是好了，让他也体验体验，生病没有人管是个什么滋味？――唉，不去说他了，反正这次我是想好了，离婚！不能再跟他过了。”

    “可是，基督徒是不能离婚的。圣经上写得很清楚，上帝造人的时候，是从男人的身上取下一根肋骨，造成一个女人。因此，人要离开父母，与妻子连合，二人成为一体。就像亚当说的：“这是我骨中的骨，肉中的肉”，既是这样，怎么可以分开呢？所以耶和华说：休妻的事和以**待妻的人都是我所恨恶的！很明显，离婚是耶和华所反对的。”

    “他把我看作是骨中的骨，肉中的肉了吗？他是把我看作骨中的刺，肉中的疔，恨不得我死了才高兴。”

    “你怎么这样说呢？夫妻没有隔夜仇，吵吵闹闹的事家家都有。”我想劝她。

    她越发来气：“隔夜仇？他是隔年，隔十年的仇都有。不信你去问他。――行了，也不用问了，反正这个婚我是离定了。”

    “先不要把话说得那么死么，你是个爱主的姐妹，如若耶稣不让你离，你也是离不成的。”我说。

    “摩西都说可以休妻，耶稣为什么不让我离婚？”

    她说的摩西说可以休妻，是在《申命记》二十四章写的：“人若娶妻以后，见她有甚么不合理的，不喜悦她，就可以写休书交在她手中，打发她离开夫家。妇人离开夫家后，可以去嫁别人。”那是为了保护妇女的利益所作的规定。在那个年代，以色列民已经堕落，一夫多妻现象非常普遍。当时规定，男子可以多妻，而女子只能一夫。就像古代皇帝可以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许多被选入宫的女子也许一辈子也见不到皇帝的面。所以，摩西做出这个规定是将这些被婚姻捆锁的女子解脱出来，拿上休书另外嫁人。但摩西的这个规定也是不符合神的旨意的，也是神所不喜悦的。旧约最后一卷书，《玛拉基书》中记载，先知玛拉基谴责百姓说：“耶和华以色列的神说，休妻的事，和以**待妻的人都是我所恨恶的”。他代表上帝宣告，离婚乃是上帝所谴责的。现在张姐妹提到摩西当年的事，乃是不了解圣经的全部，有点断章取义了。

    我解释了摩西的观点，进一步阐明耶稣的话。耶稣在回答法利赛人时就说：起初神设立婚姻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耶稣重申神起初的规定，说：“既然如此，夫妻不再是两个人，乃是一体的了。所以神配合的，人不可分开。”

    张姐妹还想为自己的离婚辩护，说：“但是，耶稣也说了有一种情况是可以离婚的，就是配偶犯了**罪的，受害方可以提出离婚。”

    “姐妹啊，你是一心想要离婚，所以总想找个根据。是的，圣经唯一允许离婚的理由，是配偶犯了**罪。但是你知道吗，根据犹太人的律法，犯**罪的人是要用石头打死的。既然人都处死了，还有什么离婚休妻存在呢？换句话说，犹太信徒根本没有离婚的余地。

    “不过，不是犹太信徒，以及现代人，他们犯了**，却没有必须处死的律法规定，它就成为现今符合圣经允许离婚的唯一理由。”

    “那好呀，他是犯了**罪的，我要离婚就符合圣经的规定了。”

    这话把我吓了一跳。“这个话可不是随便说的。你有证据吗？”

    “我当然有！”

    “你亲眼看见了？”

    “那倒没有。”

    “那你有什么证据？”

    “一封情书。”

    我松了一口气。“一封情书，就成为你要离婚的理由？你觉得神会同意吗？”

    “我有一百条离婚的理由，这些理由换到任何人身上，也是非离不可的！你就慢慢地听我说吧。”

    张梦岚毕业于卫生学校，分到县医院当护士；丈夫沈明杰毕业于技工学校，分到县机修厂当钳工。明杰是望天村人，梦岚与他同县不同村，通过别人介绍认识。当初同意嫁给他，是看上他的聪明，有一手好技术，工资高。他家用的锅铲、汤勺都是他用不锈钢材料手工敲出来的，与买来的一样明亮、光滑。有人说他自私，骄傲，目中无人，可梦岚的家人愿意。说自私的人往往精明，胳膊肘往里拐，嫁给他不会吃亏；自私的人疼老婆，把老婆孩子看作宝贝疙瘩，目中无人是对外不对内的。对于明杰来说，梦岚长得漂亮，是村里的一枝花；农村姑娘在城里当护士，吃皇粮，就是有出息的表现。风不吹，雨不淋，长的白白嫩嫩，成为好多年轻人追求的偶像。他在众多竞争者面前不甘落败，极尽讨好之能事，甜言蜜语地哄着梦岚，终于成功地将她娶进家门。然而，他妈妈却并不喜欢。她喜欢本村一个叫小萍的姑娘，是儿子小时候同学。自小父母双亡，由爷爷奶奶带着长大，缺少母爱，认她做干娘。她早就念叨，小萍将来做自己的儿媳，一定会孝顺自己。虽然自己也有女儿，但已经出嫁，不经常回来。女儿和媳妇不一样，女儿是泼出去的水，儿媳是收进来的米。今后要朝夕相处，所以一定要找一个与自己贴心的。在她思想里，尤其说给儿子娶媳妇，还不如说给自己找依靠。目前靠她分担家务，消除寂寞；将来靠她养老送终。儿子是男孩，有许多的不便。但是，现在这个媳妇，住在城里，自己还是靠不着，还是一个人出出进进。自从儿子结婚，那个小萍来得也少了，来了也没有那么多话了。她心里明白，小萍来是因为看上了自己的儿子，儿子既然已经结婚，就没有吸引她的地方了。当初儿子违背她的意愿，硬是不肯娶小萍，八成是被这个小妖精迷住，破坏了她的计划，她就把怨恨都记到媳妇的身上。

    记得这个老太是个瘦小的女人，她的怪癖、凶悍和自私，与她的外形一点也不相称。她要是骂起人来，粗嗓门半个村都能听见。所有脏话、恶毒话，都能从她的嘴里出来，谁也不敢若她，极少有人愿意和她来往。据说，造成她性格的变态与她两次婚姻被骗有关。她与第一个丈夫生了个女儿，不出三年被抛弃；与第二个丈夫生了个儿子，不出三个月自己逃走。因为她是受骗去做了人家的填房，成为人家传宗接代的工具。她一怒之下带儿逃走，还把人家做生意的本钱也拐带走了。於是她把世界看得处处阴谋，把人心看得个个诡诈。认为唯有自己以更诡诈来对付诡诈，以更凶恶来对抗凶恶，才能保护自己。结果自己倒成了恶人，弄得孤家寡人，村里人唯恐避之不及。三年前死于糖尿病，据说死的时候，脚趾腐烂，全身浮肿，肚子涨得像面鼓，躺不下也坐不住，村里人说这是报应。

    梦岚说，早知道有这样的婆婆，一辈子不嫁人也不做她的儿媳妇。使她终生难忘的是她生孩子的那一个月。那是过年以前，正是三九寒天，她们从医院回来，丈夫推开自己的屋子，一股凉气扑面而来。因为一个星期没有生火，地面冻裂且鼓了起来，根本无法住人。没有办法，只好搬到婆婆的屋里与她同住。她会抽烟，屋里经常烟雾缭绕，熏得我们娘俩喘不过气。这还不算，有一天，居然叫了一帮子人来家里打麻将。四个人个个抽烟，孩子首先憋得哭了。我就求她，别抽了好不好？实在受不了了。孩子一哭，那些牌友也不好意思，站起来准备走。她就大发脾气，掀翻了桌子，骂爹骂娘。刚好丈夫下班回来，一进门就被浓烈的烟味呛着，再一看，麻将牌散落一地。他也生了气，说她娘：“娘，你怎么能这样？孩子可也是你的孙女呀！你看看，这满屋子乌烟瘴气。”她娘却说：“生不出儿子用个女娃来顶数啊？我不稀罕！我这是在自己屋里，你嫌乌烟瘴气搬回自己屋里去，没请你们过来！”这儿子也是个窝囊废，再没有吭气，悄悄地将牌捡起，开门散了一回烟，又怕冻着孩子就把门关了，到厨房做饭去。我这才知道，原因在于没有给她生一个孙子，恨不能把这个孙女掐死。

    “从此我就落下一个病，闻不得一点烟味，闻到就喘不上气。偏偏明杰也是抽烟，一点也不顾我的难受，没有少为抽烟的事吵架。”梦岚气愤地说。

    话题又回到她的婆婆。那时，她整天不在家里待，出去找人打牌。每天早上，烧一锅二米粥，一种大米与小米混在一起熬的稀饭，也没有菜，我一天三顿就喝这种粥。由于吃不饱，缺乏营养，小孩早早就没有奶吃，只好用米糊糊喂养。我经常半夜饿得醒过来，落下又一个病根：只要一饿，心就发慌。

    有一天，明杰有事，下午两点多钟就从厂里回来，问我吃饭了没有？我说没有，他也生气。出去从邻居家把他妈找回来，也不知是从哪里拿出两个鸡蛋，来到我面前，恶狠狠的说：“还学会告状了呵，你自己不会起来弄来吃？告诉你，我不伺候你！”说完转身就走。明杰就给我弄饭，责怪我自己不弄来吃。天哪，我知道她把鸡蛋藏在哪里？我还能到处去翻吗？我姐姐来看我，见我过这样的日子，心疼得直掉眼泪，从家里拿来了四百个鸡蛋。这下可好，大家开始吃鸡蛋。炒着吃，煮着吃，在家吃，带出去吃。星期天到牌友家去打牌，还带上十几个生鸡蛋，在那里炒着大家一起吃。没用多久，就吃完了，又回到了从前，弄得我姐也没有办法，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家。

    “我连听也没有听说，有这样没有人性的婆母。”我气愤地说。梦岚说：“还没有完呢。她的恶，你根本想像不出。”

    进她的屋，必须经过厨房。厨房的窗户坏了，她也不修。哪怕用张纸糊一糊呢，她也不糊，还不让明杰糊，说是没有用的，风一吹就破了。外面下雪，从窗户飘进来，加上人走出走进脚下带的雪，在地上结了厚厚一层冰。直到自己也打滑了，就用铁锨去铲。还不是正着铲，而是反过来铲，呱唧呱唧的声音大得邻居都可以听到。我怕孩子的耳朵被振坏，就把孩子藏在被窝里。但是，被窝里氧气不足，孩子憋得乱蹬腿，只好又把她放出来喘口气。“你说，世界上有这样的奶奶吗？一个小小的生命也不放过！”我已无言以对，除了摇头，我还能说什么呢？

    说实话，我心里也是十分的气愤，为我们的姐妹抱不平。可是，作为一个基督徒，我不能骂她，不能咒诅她，甚至不能恨她。圣经说，上帝“叫日头照好人，也照歹人；降雨给义人，也给不义的人。”好于坏，善与恶，都由上帝来裁定，我有什么资格来判断呢？耶稣要我们“爱你们的仇敌，为那逼迫你们的祷告。”并且他自己就作出了光辉的榜样，当他在十字架上承受最大的苦难时，求神赦免那些钉他十字架的人：“父啊！赦免他们，因为他们所作的，他们不晓得。”何况，她还不是仇敌，不过是丧心病狂地残害与逼迫自己的媳妇。与耶稣基督在世上受的苦难简直无法相比。

    创世纪中的约瑟承受过同胞兄弟的抛弃，忍受了波提乏妻子的陷害，经历了酒政的遗忘，一生坎坷多难，后来当了埃及的宰相。当他的兄弟战战兢兢地来到他面前的时候，他说：“不要害怕，我岂能代替神呢？”“从前你们的意思是要害我，但神的意思原是好的，要保全多人的性命，成就今日的光景。”说完这些话，就安慰他们，答应养活他们全家。“我岂能代替神呢，”意思就是善恶判断由神来裁定，我岂能给你们定罪？神的意思原是好的，在这饥荒之年，答应养活他们。罗马书记载，“不要以恶报恶”，“不要自己伸冤”。当我们受了太多的委屈，心里气愤不愿意饶恕人的时候，常常回想圣经的这些教导，学会遗忘，学会赦免，不仅能使我们内心得到平静，同时也学会了顺服神的旨意。但是，真正实行起来，真的是很难很难啊！

    “我有这样一个婆婆，已经使我伤痕累累。没有想到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还真的没有说错。我的丈夫竟是与婆婆一样的个性，一样的德行，真使我雪上加霜。如果说婆婆对我的伤害还在肌肤，丈夫对我的伤害就在心灵。心在滴血，灵在哭泣，哭泣啊！”梦岚又开始伤心地诉说。

    也许是听说了我在婆婆家受的委屈，当医院建造职工宿舍时，给我分了一套两室一厅的住房。我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心想总算跳出火坑，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应该说，单位分房子，做父母的都会为子女高兴。可是，当我们从婆婆那儿搬家的时候，她却在院子里烧纸，嘴里还说：“我买了几刀纸送送你们，你们一路走好。”帮我们搬家的人听了，摇头撇嘴地说，没有见过这样的婆婆。

    我们搬到新家，我就想把父亲接来同住。就对明杰说：当初结婚的时候，我们有过约定。我母亲早逝，父亲一人拖着我们姐弟两人，吃了不少苦。将来我们要孝顺他，有条件的话接来同住，你当初是同意的。他说，我是答应过，现在也不赖帐，你去接吧。可是父亲怕拖累我们，还不愿意来。过了一年，老家房子塌了，没有办法了，就搬到姐姐家去。可是她家住五楼，父亲腿脚不好，上下困难。我姐就决定将五楼的房子与别人一楼的对换，然后利用院子专门为父亲盖一间，作长期打算。姐就与我商量，让父亲在我那里先住两个月，让她把这些事情都办完，再把父亲接回去，我当然满口答应。不要说两个月，就是长住，我也是愿意的。我把姐姐的想法对明杰说了，他倒也同意，问我住哪儿呀？我说反正女儿还小，让她跟我们住吧。把女儿的房间腾出来，暂时克服一下。他说那好吧，到时我去接他。等到我父亲真要来的那天，明杰早早就走了，说先回去一趟，然后再去车站，反正老人要下午才到。我在家里等着，等等不来，等等不来，看看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难道晚点了？路上出什么事了？正在盘算要不要去车站看看，只见老人一个人蹒跚着上楼了。我问他：怎么一个人来了，明杰呢？他说没有看见，他是一路问讯才摸到这里的。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他回来了。板着个脸，一句话也不说，父亲上前招呼他也不理，径自走到卧室去，把门关上。搞得父亲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我进去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饭好了，叫他吃饭，他也不吃。我当着父亲的面，又不能和他吵。一吵架，父亲肯定不住了。等我们吃完，他才出来吃。说：“以后你们吃你们的，不要管我。我要吃我自己弄。”我问他：“你是怎么了？刚才出去还是好好的，回来发什么神经？”他回答说：“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明白。”再问他，什么也不说了。我安排父亲在女儿房间住下，父亲不安地问我：女婿是怎么啦，不愿意我来吗？我只好说：不是的，是为单位里的事，我俩呛呛了，正对我生气呢，与你无关的。父亲叹了一口气说：“要不是老家房子塌了，你姐房子换了，院子里的新屋还没有盖起来，我也不会给你添麻烦的。现在没有地方去了，只好暂时委屈你了。”我听了真想哭，像小时候那样，在外面受了欺负，回来趴在父亲怀里哭一场。可是，现在我连哭的权利都没有。我哭了，父亲心里不是更要难受吗？我只能强装笑颜，安慰他一番。出得屋来，憋着一肚子气，还不能去和他吵架。女儿从学校回来，见大人生气，也是悄悄的，吃完饭自己去做作业，做完作业乖乖地去睡了。

    第二天，他下班回来，居然买了一口锅，自己做饭吃。或者自己在厂里吃好了再回来。总之，从此不和我们在一起吃饭。我父亲整日闷闷不乐，一天不说三句话，干熬着。有一天，我下班回来，看见父亲躺在床上，在暗暗地掉泪。你说我心里是什么滋味？我除了撒谎，编理由来安慰父亲，还能做什么？就这样，在我这里住了一个月，姐姐来看望父亲，见状把父亲带走了，我扑在姐姐怀里痛哭了一场。

    父亲到了姐姐家，发现姐姐的儿子不见了。再三盘问下，才知道前不久在上学的路上，出车祸死了。姐姐怕老人受刺激，没敢告诉我，所以连我也不知道。父亲郁郁寡欢，在新屋里住了不到半年就去世了。你说我这个悔呀，肠子都悔青了。如果父亲快快活活地住在我这里，如果父亲不去姐姐家，不知道外孙的死讯，他会那么早去世吗？他是郁闷而死，受气而死。我对明杰那个恨，说什么也不跟他过了。事情闹到双方领导出面调解，他才说出原委。原来他去接我父亲那天，回了一次家，我那个恶婆婆挑拨说：老头家的房子塌了，女儿家住五楼，老头腿脚不便，不肯去住。他们就商量着到你们家来，让你们养老送终，来了就不走了。明杰说：不是吧，梦岚说是临时住一下，她姐姐把房子盖好就来接回去的。老太说：你也太老实了，竟然相信他们的鬼话。老太就教他的儿子，怎样把老头气走。於是就有了那一个月的表现。他认为我欺骗了他而生气，也为了达到老娘教他的目的而故意发难。他承认自己错了，求我原谅。女儿见我们真要离婚，抱住我的腿哭，要求我原谅爸爸，不要使她失去一个完整的家。领导也做工作，说要加强教育，并撤销他当年评先进的资格。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事情虽然过去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却再也恢复不到从前了。他对我父亲所做的伤天害理的阴影始终伴随着我。那一年，他也真的没有评上先进，同事对他的所作所为，背后议论纷纷。他对此也是耿耿于怀，对我从此非常冷淡。既然对我冷淡，就经常跑回他娘那里，星期天也很少在家过。

    就这样凑合过了一年。有一天，我整理书橱，不小心将一摞书掉在地上，从书中飘出一张纸。我捡起来一看，竟是村里那个小萍给他写的情书。开头称呼他为亲爱的明杰哥，里面内容尽是些怎样想他，心里怎样爱他，看得我心里发颤，手脚冰凉，半天才缓过神来。仔细想了一下：这时候跟他闹离婚，女儿还会受到伤害。还是暂时忍耐一下，待女儿长大些，能理解我了再说。我就把这封信就藏了起来，是将来离婚的一个证据。

    “那，他知道吗？”我问。

    “知道什么？”

    “知道这封信落在你手里。”

    “不知道。好像他忘了有这回事，从未提起过。我也不会去问他，好让他有所准备，再编一个故事。”梦岚说。

    “上个月，我腰间盘突出患病，去医院看病他不陪我去，还是教会的一个姐妹送我去的。回来后躺在床上不能动，他还是照常出去打牌。医生要求每天三次擦药，他不给我擦；中午吃饭，他要是不回来，我连饭都吃不上。有天中午都过了一点钟，还不见他回来，饿得我心里发慌。前面说过，在月子里落下这个病，一饿就心慌。没办法，我给住在城里的一个姐妹打电话，她接到电话就来了。按门铃，没有人给她开门，她进不来。我没有办法，慢慢地下了床，在地上趴，爬到门口给她开了门。姐妹进门后，气得直跺脚，说没有见过这样的男人，妻子病成这样还出去打牌，心里还有没有你这个人？要是真有大病怎么办？要这样的男人有什么用？她的话一下提醒我，跟这样的男人过，我图个什么呀？气也能把你气死！还不如一个人过清净。反正现在女儿也大了，教会的弟兄姐妹比亲人还可靠，我还顾虑什么呢？病好后，我就正式向他提出了离婚。

    “他作什么反应？”我问。

    “什么反应也没有，不说话。白天还是出去打牌，晚上回来睡沙发。”

    “不问你为什么要离婚？也不和你吵？”

    “不问，也不闹，就当没有我这个人。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一肚子的坏水，也不知道他想些什么。”

    “我可以跟他谈谈吗？”我得先征求她同意，否则，容易产生误会。

    “跟他有什么好谈的？他也未必理你。”

    “你不是要离婚吗？我帮你。”我说。

    她没想到我会这样说，因为一开始她就认为，我是来劝导的，基督徒不允许离婚。所以她才说了这么多要离婚的理由，好让我支持她。我痛快地说愿意帮她，使她觉得这支持也来得太快，有点难以置信。她喜出望外，连说两遍谢谢。我说，先不要说谢，我跟他谈谈，看他到底心里想些什么？为什么你提离婚他无动于衷，不说同意也不说反对？如果他坚持不离，你也是很难离掉的。

    “那你就跟他谈吧，告诉他，他不同意也不要紧，我可以向法院起诉！”

    我为什么对梦岚说“我帮你”？我是为了先稳住她不要闹，因为基督徒闹离婚的影响实在不好。她也相信我的办事能力，就会在这件事上依靠我，自己就不会瞎折腾。我说的帮，是个中性词，并非帮助她离婚才算帮，帮助她在真理面前顺服也是帮，而且是更好的帮。我不能光听主内信徒的一面之词，也应该听听不信主的那一方有些什么说法，免得被外帮人说我们不公不义，使神的荣耀受损。出于这样的想法，我约了沈明杰，还带了一位姐妹同去。没想到他还很爽快，一口答应，在街上一个小茶楼见面。在约定时间，我们先去茶楼等他，不一会，他也来了。我们要了一壶茶，就在一个开放式的小包厢里坐定。

    寒暄几句，就直入正题，因为他知道我们的来意，无需兜圈子。

    “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梦岚的离婚而来，我也知道她跟你们说了些什么，你们想要说什么就说吧。”没想到他倒抢了个先。

    “请不要误会，我们不是为了帮助她离婚而来，”我的解释是想打消他的敌意，能够交谈得顺利些：“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下，你对梦岚有些什么意见？或者说，作为妻子，她有那些做得不到位的地方？”

    也许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他瞪着迷茫的眼神，不知道怎样回答。在他想法，我们肯定问那些令梦岚要离婚的理由是否属实，或许来个兴师问罪。现在这些事只字不提，倒是客气地征求意见，他弄不清是怎么回事？

    “现在问这些有意义吗？”他小心回答，以攻为守。

    “有啊。夫妻是爱的组合，相爱才能结为夫妻；离婚是恨的结果，因恨才要分手。但是，爱是可以培养的，恨也可以消除，没有绝对的一成不变。恨是因为对方伤害了自己，但不会去想，自己是否也伤害过对方？当你恨对方的时候，他也不会去想，对方也在恨你。如果能够去想，仇恨就不会发展；如果狭隘地只想自己，离婚就是必然。所以我们也想知道，梦岚有那些地方做得欠妥，以致激发了你的逆反心理。比如我们所了解的，你刚待退在家时，她整天为教会的事情忙，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你觉得无聊，就出去找地方消磨时间，最后迷上了打牌，反过来她还对你打牌有意见。你的打牌起源于逆反心理，逆反心理又产生于她对你的不关心。把问题理清楚了，我们找她一谈，她反而觉得内疚。原本相互之间的意见消除了，她也不再埋怨你去打牌，只是嘱咐你要有节制，坐的时间太久会影响身体。而你，除了星期天出去玩玩，平时也不出去打了，这不是很好么。”

    “你要这么说，还算公平。”明杰开始接我的话，看来，坚冰开始融化，今天的谈话可能会有好的结果。他继续说：“其实，我们之间，也没有太大的矛盾。有些是出于误会，有些是她对我的不理解。只有一件，是我错了，造成了不可弥补的损失，也许我要亏欠她一辈子，那就是对她父亲的态度。我听信了我娘的话，冷酷冷淡地对待他老人家，使他心灵上受到极大的伤害，以致气闷忧郁而死，我是无论如何不能原谅自己。虽然在生气时也自我安慰，她为此状告我单位，使我在厂里受到名誉上的损失，我也不欠她了。但是，良心仍然使我不安，名誉损失岂能与生命对等？况且，本来就是我做事缺德，哪能不让别人议论？除了这件事，其它的事情都可以解释。”

    “你跟她谈过吗，关于你的自责？”

    “谈过，她不要听，认为我是假的。”他显得很无奈，“既然认错都不爱听，其它事情上为自己解释更不要听了，因此我也不说了，爱怎么想怎么想。”

    “你说对其它事情的解释，能说给我们听听吗？如果你信得过我们的话，”与我同来的姐妹说。

    “如果信不过，连这件事都不会说了。你们基督教办事，我还是相信的，尽管我不信教。”

    “我们不代表基督教，任何个人都不能代表基督教。我们只能代表自己，说错了，是我们错了；说对了，荣耀归于神。”我赶紧解释，以免产生谬误。

    “我娘是一个自私又怪癖的人，并不是她死了做儿子的还来论断她，她活着的时候我也这样说。这与她独特的苦难经历有直接关系，她的两次婚姻失败把她的性格扭曲了。我对她只有同情，没有埋怨。尽管她独断专行，许多事做得不近情理。我心中不满，但我不敢刺激她，只能顺着她。因为我知道，与她对着干，结果将更坏。但是，梦岚不理解。不但不能原谅她，还认为我是与她合伙来欺负她。你想想，女儿也是我的女儿，被烟雾熏得藏在被窝里，我不心疼吗？但是如果与她吵，她就偏要这样做，你又能把她怎样？没有吵，后来她自己想想也不对，就出去打牌，再也没有把人叫来家里了。可是，这件事她就一直记仇到今天，老人死去几年了也不忘记，你让我怎么想？她是基督徒吗？

    “再说她腰疼我不管她，那是我故意的。我知道腰疼能折磨人，却没有生命危险。她天天唠叨，责怪我不信耶稣。说信耶稣的人活着有依靠，死后上天堂；不信的人是罪人，死后下地狱。说信与不信不能同负一轭，夫妻将来会分开。我就说：我是罪人，你是好人；你上你的天堂，我下我的地狱；既然你活着靠耶稣，与我不能同负一轭，那就各顾各吧。不必等死了再分开，现在就可以分开，免得处处看我不顺眼。就这样，我才没有管她。但是，有一次她半夜突然胃痛，我还不是半夜起来，用自行车推她上医院。因为这不是开玩笑，如果真是胃出血，送晚了是要丧命的。你能说我不管她死活吗？再说信耶稣，这是一个人的信仰，不是买件衣服，不合适了最多不穿，那是需要慎重考虑的。”说完，他直摇头：“说不清，跟她说不清。”

    “那你对她这次提出的离婚，同不同意呢？”

    “不同意！离婚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以后的日子过得更舒坦些。都到退休年龄了，还有什么奔头，动不动就离婚，岂不叫人看笑话。除非她有外遇，那样的话我不拦阻她。”

    “那你有没有外遇呢？”

    “我要是有，她提出离婚我还不快快同意？就我这个态度，你说我有没有？”

    这个话题只能到此为止。我不能把梦岚手里有他情书的事情捅出去。我想，这里面可能有误会，我得把那份所谓的“情书”好好看一看，到底是写给谁的，那个年代写的，这是大有区别的。

    “那你对她还有哪些意见呢？”我接着问。我觉得前面说的多数是解释，并没有说到他对她的意见。

    “我对她也没有什么大的意见，”他想了想才说，“要说有，就是太唠叨。如果她的话能减少一半也就好了。”

    我笑了，这叫什么意见呀？“能不能说具体点？”

    他说：“那就是婆婆妈**事了。比如我在扫地，她的两只眼睛就盯着扫把，这里没扫干净啦，那里还有灰啦，说着还走过来把扫把夺过去，做样子给我看，好像我是她儿子。那好吧，既然嫌我扫不干净，你就自己扫吧，我走了，两人为扫地也会吵一架。

    “她炒好菜，问我怎么样？我照实说：太咸了，她也会不高兴。说我什么时候学会挑剔了，人家辛辛苦苦把饭做好了，还咸了淡了，嫌我做得不好吃自己做去。

    “几个女人在一起，也是议论这个姐妹说什么，那个弟兄不像话；或者谁的头发烫得好，哪儿的衣服在促销，说完了结伴出去，两三个小时后提一大包东西回来了。还夸耀自己怎样杀价，谁谁谁杀得更狠，让老板娘哭笑不得，最后还是卖给了我们。

    “我心想，就你们这样还信耶稣呢，口口声声荣耀神，神就喜欢你们那样？什么叫仁爱，什么叫宽容，什么叫饶恕，什么叫忍耐？也许，她们在教会里都做得很好，但是在家里，与普通人没有啥两样。――这是随便说说的，你们千万不要去说给她听了。算了，我也不说了。”

    “你放心吧，我们不是搬弄是非的人。”我安慰他。

    虽然安慰他，却安慰不了我自己。“也许，她们在教会里都做得很好，但是在家里，与普通人没有啥两样，”这话像一根针一样刺在我心上。他说的“与普通人没有啥两样，”也包括我自己在内。在教会里，时时提醒自己是一个基督徒；等回了家，精神放松了，原来怎样还是怎样：发脾气，骂孩子，还不知道我的家人在背后怎样看我呢？许多基督徒可以把福音传给别人，却传不进自己家里，这也是一个原因。我感到羞愧，感到亏欠了神

    有一句经常说的话，叫做“冬天到了，春天还远吗？”当我们初步把握了明杰的思想脉搏，再去做梦岚的工作就不会无的放矢了。回到教会跟汪老牧师商量后，决定由他亲自出面，让我陪同一起找张姐妹交通。交通地点就在汪牧师的办公室。

    汪牧师首先带领做了个祷告，然后说：“张姐妹啊，你是一个非常爱主的姐妹，你为主所做的一切，神会纪念你。听说你的婚姻生活不幸福，受了许多委屈，神也都知道。他是全知、全能的神，他更是慈爱的父，他会安慰你。请你把一切都交给神吧，他会医治你的伤痛，给你一个幸福美好的结局。”

    几句话说得梦岚掉下泪来，我在一旁赶紧把餐巾纸递给她。牧师继续说：“听说你要离婚，我很难过。我是你父亲一辈的人，不用有什么顾虑。心里有什么苦，就倒出来吧，倒空了，心里会轻松些。”

    梦岚直摇头，泪水却更多了，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纷纷往下滚落。

    老牧师等了一会，见她不开口，就继续说：“人这一辈子，婚姻是件大事。两个人结合在一起，生儿育女，共同度过一生，不容易啊！我们现在信主了，更是知道，夫妻乃是上帝配合，倾注着上帝的爱。耶和华说：那人独居不好，我要为他造一个配偶帮助他。独居为什么不好？独居寂寞，独居没有人帮助。你看上帝是多么地爱我们啊！上帝给亚当造配偶的时候，没有重新用泥土造，而是从亚当身上取一根肋骨造，你知道为什么吗？就是亚当对夏娃说的那句话：这是我骨中的骨，肉中的肉。试想，这骨肉相连，能拆得开吗？二人成为一体，是不能拆开的。耶稣在马太福音十九章六节中也说：神配合的，人不可分开。我们可不敢违背神的话呀！”

    梦岚含泪说：“汪牧师，我不离了。”说罢，呜呜地哭出声音来。

    “哭吧，哭吧，哭完了，心里就舒畅了。”老牧师说。

    感谢主！真是奇妙！不久前还坚持要离婚，做完祷告，牧师还没有说两句，就说不离了。同样的话，上次我也对她说过，说到底还是要离，甚至还想向法院起诉。今日突然的改变，除了圣灵的奇妙作工，谁有这么大能力啊！

    我说：“姐妹啊，能够顺服，主心得满足，我们都高兴。夫妻之间的矛盾，有时候是出于撒旦的攻击，有时候是缺乏相互的理解和宽容。人的肉体往往是软弱的，难免有私心，难免有狭隘，会说错话，做错事，要有一颗饶恕的心。比如说吧，明杰对你父亲的态度，他承认自己错了，很是痛悔。将亏欠你一辈子，无法弥补。既然这样，你应该饶恕他。他母亲对你的伤害，他当时也很难过。但他没有办法站在你这一边去责备她，因为如果那样，她会闹得更凶，结果更坏。他了解他母亲，两次失败的婚姻，使她的性格完全扭曲，变得自私，怪癖，不近情理。在她发作的时候，只能顺从，才能使她平息怒气，换取暂时的平静，这是要请你理解的。至于说你病了不管你，他说，那是你冤枉他了。曾有过半夜送你去医院，曾有过将你背出背进。唯有那次腰疼，他没有管你，那是他故意的。”

    “为什么？”

    “他说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你平时老说他是罪人，要下地狱，你依靠耶稣，不依靠他，他听了不舒服。另一个是腰疼折磨人，但出不了大问题。所以他就走走开，让你一心一意地去依靠耶稣。”

    “你说这个人坏不坏？”梦岚生气。

    “我说这是小孩子办家家，憋气。不过，换个位置想，要是他老说不靠你，不靠你，你生不生气？”

    “……”

    “张姐妹啊，”牧师在一边插言说，“我们是上帝的儿女，上帝对我们和对外帮人的要求是不一样的。对我们他要管，对外帮人他任凭。许多人不理解，就说上帝不公平。好人反而受苦，恶人倒是得意。可是到了时候，基督徒能上天堂，恶人要下地狱，这时候就显出公平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们要学会忍耐。忍耐到底的有福了。你要不要这个福呀？”

    “当然要了！”梦岚说。

    “那你就要学会忍耐。不仅学会忍耐，还要将所有听到的道在生活中行出来，使你的新生命得以成长。听道、行道、传道，这三件事是连在一起的。不听道（包括读），你就不是一个真基督徒；听道而不行道，你就是法利赛人，将道装在手电筒里，照人不照己；听道、行道而不传道，你就不是神的忠心仆人。将一千两银子埋在地里，不去为主作工，结果被称为无用的仆人，丢在外面的黑暗里，在那里哀哭切齿。你们愿意做无用的仆人吗？”

    我们都说不愿意。

    “那就要去传道。耶稣说：你们要到普天下去，传福音给万民听。传福音有一个基本要求，就是传的人自己要有好行为，活出耶稣基督的样式来。许多人把福音传给别人，自己家里人却不信。不是他们不信福音，而是不信你这个人。你在外面有伪装的好行为，显得很有爱心，人家信了你；回到家里，把伪装脱去，你还是从前的你。坏脾气，不谦让，自私，没有爱心，不肯饶恕，贪恋世界，甚至还不如你不信主的丈夫或妻子。他会说：嗨，还信耶稣呢，做的还不如我呢，他怎么会接受你传的福音呢？你们有没有呀？”

    我们都不说话。

    牧师继续说：“如果你们的丈夫或父母、子女还没有信耶稣，传福音不接受，首先要检查自己有没有做好，不要一味责怪对方。人都有自尊心，你一责怪，伤了他的自尊心，立即产生抵触情绪，还怎么听你说下去呢？不要以为信主的一定比不信主的做得好，许多时候还不如他们呢。承认不如，表现出谦卑，人家也许能谅解，听你说道；如果自以为是，你一开口人家就反感。其实，基督徒不如别人的地方多的是。比如：汶川地震时一个不信主的老太太拿出一辈子的积蓄10万元去救援灾区，有几个基督徒能比得上？见义勇为与歹徒搏斗牺牲，为救落水儿童而献出自己宝贵生命的，又有多少是基督徒？我们不承认这个事实吗？大家都是上帝创造的人，今天他没有信，不等于明天还不信。信与不信，何时信，都是上帝的主权，我们凭什么去轻看别人？所以啊，福音传不出去，许多时候问题在我们自己呀！我说我们，也包括我自己。”牧师说完，十分感叹。

    我听到这里，十分汗颜，说：“我犯的也是这个错误。我的丈夫还没有信，我向他传福音时，自己站在教育者的位置上给他讲道理，他首先就不爱听。他是一个工程师，以前就比我强。我信了几天耶稣，反过来去教育他，他肯定不服，当然就不爱听。可是在生活打理上，我比他强。什么季节穿什么衣服，他都要问我。有时已经穿好了，我觉得搭配得不合理，叫他脱下来，他也乖乖地听我。这说明，只要你得到他认可了，他是愿意听的。如果我们信主后，不好的生活习惯，坏的脾气都改变了，他会觉得信耶稣是好，耶稣了不起，能够改变一个人，或许他就信了。可是，以前从来没有检查过自己。”

    也许我的话启发了梦岚，这时她也说：“李姐妹说的，与我家的一模一样。现在我想想，我们夫妻之间的矛盾，有些确是我的事情，是我缺乏宽容，缺乏理解，不肯饶恕。有些是我猜疑，比如，我说的那封情书吧，我再去仔细核对，才发现下面写的日期是在我们结婚以前。他把它夹在书里，也许自己也忘了，这是我冤枉他了。”

    “还好他不知道你曾经怀疑他。我也问过他，为什么对你提出的离婚不理不睬？”

    “他怎么说？”

    “他说，第一，我知道基督徒不能离婚，所以我不急；第二，我自己不想离婚，所以我不听。他还说，你想这个道理。现在的人看重的是钱，一谈到离婚就要分家产。我把所有的钱都交给她，工资也交给她，我是想要离婚的样子吗？一辈子都过来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女儿都要结婚了，父母倒要离婚了，岂不叫人笑话？就这几句话，我知道了他的想法，他根本没有往心里去。”

    “张姐妹啊，现在你该彻底想通了吧。”牧师接着说，“基督徒要遇到事，不要凭自己血气办事，首先求神的旨意。把它交给神，圣灵会在你里面作工，把你带出困境。其实，我们找你、找他交通，也是圣灵的工作，并不是我们有什么能力。是圣灵保全了你的家庭，应该感谢主。我们来做一个感恩的祷告吧！”

    梦岚回家以后，又过了一段日子。一天，吃过晚饭，明杰正看电视，梦岚在厨房收拾完毕，来到客厅。在明杰身边坐下，还将手搭在他的肩上。对明杰说：想跟你谈谈。

    明杰往旁边让了让，露出不解的眼神，说：“你想跟我谈谈？――好吧，你说，我听。”显然，他不明白今天她是怎么了？过于亲热的表示，使他产生一肚子狐疑，心里已作好了应战的准备。

    “你曾经说我：你这个人，无论信什么，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因为你的心坏了。”

    “是啊，我说过，不赖。”

    “我现在向你承认，我是不好。”

    “不不，是我听错了？你说什么？”明杰更加惊讶，眼睛瞪得老大。这是从未听过的话，从她嘴里出来。

    “老娘死了已有多年，我还记着她对我的伤害，不肯饶恕，这是我的第一个错。”

    明杰把眼睛瞪得更大，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显得有点手足无措。

    “你处于老娘与妻子的中间当三夹板，我却不理解你的难处。我总觉得自己委屈，却不懂得你更委屈，还一味地责怪你，这是我的第二个错。”梦岚诚恳地说，声音已有些哽咽，一颗豆大的泪珠滚了下来。

    明杰这下相信她是动了真格了，也许是为她的真诚所打动，一把将她搂过来，说“好了好了，我也是说说气话。真要是认为你的心坏了，我还能跟你过吗？许多事是我的不对，责任在我。女人嫁老公，是要找个依靠。我偏向娘，没有照顾好你，使你受委屈，我心里明白。但要男子汉在老婆面前低头认错，这个架子放不下。在你父亲这件事上，我将亏欠你一辈子，以前我也说过。至于你腰疼没有照顾你，那是我存心跟你闹别扭。让你吃苦了，说声对不起。我当初的意思是，不能要了耶稣不要老公，口口声声说我依靠耶稣。耶稣要依靠，老公也要依靠；一个是死后的依靠，一个是活着的依靠。你们说话太绝对了，我就不爱听。好了，一切都过去了。”

    梦岚想要解释，耶稣是永远的依靠。但想想他一个从未听过道的人，能知道“耶稣要依靠”就不错了，何必还去纠正。心里的话说了出来，第一次看到丈夫脸上有灿烂的笑容，心里舒畅极了。

    静场了片刻，各自还在回味刚发生的事。突然，明杰又开口说话：

    “我知道，你是教会给你谈了话，你才有如此变化。这教会还真有难耐呀。”

    “不是教会有能耐，是耶稣改变了我，耶稣是教会的头。”

    “耶稣？教会的头？”他有点搞糊涂了，“耶稣不是神吗，看不见摸不着的，不过是个信仰，怎么又成了你们教会的头了？”

    梦岚见他对耶稣有兴趣，开始上劲了。接着说：“耶稣是神，神的话都记载在圣经里。信耶稣的人集合在一起，就组成了教会。教会带领信徒学习神的话语，执行神的命令，所以耶稣是教会的头。神将他的灵放在我们心里，要我执行神的旨意，要改变自己，要有爱心。我就顺服圣灵的带领，努力改变自己。”

    “这样看来，信耶稣还真有道理。说不定以后我也会信耶稣，让神来带领我。”

    “这才是一家人说的话，太好啦！”

    严冬终于过去，望天河的坚冰融化，一江春水滚滚东流。望天山上景色如画，望天山下奇花飘香。蜂蝶轻舞，百鸟婉转，望天教堂迎来了又一个姹紫嫣红的春天……（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