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在周间 第九章 成长是个抉择吗?
    饥渴慕义的人有福了

    没有羽毛的不信者会落下,

    穿过层层叠叠的温热。

    像块石头被提上来:这只红尾鹰漂流滑行,不匆不忙

    尽管饥饿,却懒懈地不屑于从腐尸获取垃圾简餐,

    以专家姿姿等候可逃逸的猎物掳获:

    可见的虚空

    在不可见的丰饶之上。

    太阳为日本扇形鸟涂上黄铜色,

    蚀刻出映在广人天际的羽翼,

    使我看了觉得欢喜,阳光也祝福

    这有较佳视力的鸟,

    以一束光瞄准一双乡尾蛇

    于创世以来便命定的死亡。

    和我一起长大的人说到许多「破除意志力」的事,凡是认真作父母的都有一件工作,就是要「破除」孩子的「意志力」。我不记得曾经听过成人与成人之间使用这个词,但那多少可能是我的记忆有意造成的缺点。

    在我们教会的基督徒成长课程里,隐含在这个关键词之下的假设最,意志——尤其是小孩子的意志,是违反神的意志的。假设把一个孩子的意志力破除后,就可让神的意志自由运作。

    五十年后这些朋友都已成年了,回想当初我们一起在这个儿童灵命学校上课,大家的意志都被规律的循环给破除了。据我的观察,这麽几十年来,似乎大家每一小段日子都是在愚昧与硬著颈项之下度过的,和那些从未上教会,未受割礼的非利士人同伴没什么两样。他们也许不一定从未上过教会,至少所上的教会并没有那麽特别要去破除小孩子的意志力。很显然,被破除的意志力复合的方式,就像断臂或断腿一样,在断裂的线条上更为强韧。

    于此同时,我也想起在我们教会里常常强调「为主作决定」,还强调要运用意志力去向学校和住家附近环绕在周围的试探说「不」。我有很多机会为主作决定,因为传道人和牧师会轮番上阵,使我怀疑究竟上一次的抉择真不真确,然后在他们的催促下,我得再来一遍。

    我的同学则让我每天都有机会练习运用说「不」的意志力,因为他们会提供这世界的、肉体的、魔鬼的诱惑。

    在我房间的墙上挂了一幅画,是一艘张满了帆的三桅帆船,背景是一片蓝天。画的下方有一首诗:

    当有和船同向的风吹起,

    船就航向东,也能航向西。

    决定船行进路线的,

    不是强风,而是帆的方向。

    当我躺在床上就可以看到这幅画和这首诗,藉由思想这幅长方形的蓝色图画,我学会掌舵并如何顺风向改变航道,打油诗深印在我脑海中。这幅画成了一种默想用的几何图形,使意志的能力集中——孩提时代向讲台呼召说「是」,向学校操场说「不」的意志力——变成可见的形式。

    那首诗则带出一种咒语般的能力,图加上诗,还有圣经有力的确认,使我肯定意志能够决定我的人生方向,而这个人生方向就是跟随基督,这是我至今不曾怀疑过的。

    处理意志的这两种方法——破除与运用,在我的孩提时代和青年时代并行不悖。我从未想过两者是互相冲突,互相抵消的,现在亦然。不过在成年时期,反倒真的因二者外表上的不协调而开始困惑起来。

    我开始寻求比简化的标语(破除意志)与打油诗(那是帆的方向)更有智慧的看法,因为随著年龄增长,就觉得标语和打油诗似乎不太够用了。

    人的意志与神的意志

    在寻求的初期,我发现自己并不是第一个有此困扰的人,有一大群人也在这些事上不知所措。事实上,我现在正处于绵延数百年之久仍进行中的讨论,哈姆雷特的问题:「存在或不存在?」并非我们的问题,存在不是问题,意志才是问题所在,「用意志还是不要用意志?」

    福音是天赐恩典,人能扮演什麽角色呢?这世界的一切都是神的旨意所创始的,是否我们的意志只会造成阻碍呢?受造万物是因神的意志而使之存在的,救恩是由基督的意志所执行出来的,还有什么余地留给人的意志?

    从积极面来看,意志是我存在的核心,如果意志被破除了,我还是我自己吗?我还完整吗?可不就变成一个瘸子,拄著拐杖蹒跚前行了吗?倘若我要为基督作决定,那麽作决定、指引生活方向、运用自由的能力正是我需要培养的——这是我长大后相信是现有最重要的意志行动,今天我仍然如此相信。

    意志若未经操练,我就不过是块抹布,一动不动地躺在肮脏的水槽里。倘若我在意志上贫血,贯穿整个福音信息的断奏式祈使句(来、跟从、起来、爱),就会下沉变成软绵绵的敬虔,一滴鲜血也无。

    但当我开始操练意志的那一刻起,才发现我已经放了一只狐狸来管鸡园,这是负面的部分。那些可怜的罗得岛红鸡本来是卧得好好的——谦卑、信赖、怜恤、耐心、仁慈、盼望——如今却大难临头。有种令人飘飘然的经验就是,发现我的生活掌握在我手中,虽然我不会想赶走神,却不再需要软弱无能地倚赖他了。

    我的意志就是我的荣耀;也是带给我最多麻烦的。在我内心深处有一种错谬的东西,使我和那位意欲拯救我的神隔绝;这个「东西」似乎存在我的意志之内,也围绕在我意志四周。我仔细思量保罗的话:「因为我所做的,我自己不明白;我所愿意的,我并不做;我所恨恶的,我倒去做。」(罗七15)然后我向主祷告说:「不要照我的意思,只要照你的意思。」(太廿六39)

    愿不愿意,才是问题所在。

    寻找交会点

    我祷告并仔细思量,发问、读书,也环顾四周。不久我就明白我早已在交通流量很大的十字路口开了一间店铺。

    眼前的问题不单是神和我的灵命,更几乎是每件特特关乎自己人性的事——我工作、说话,以及爱人的方式——我发现有洞见正在发展,有经验正在发生,都和最伟大的奥秘交会:神和我跟他的关系都在祷告、信仰与顺服之中。

    在神的旨意和人的意志交会点的核心问题,显然也就是一切事物的核心。神的旨意和我的意志之间的关系,不是一个宗教的专门问题:它本身就是问题。而我们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会从各个层面塑造我们的人性。

    每当我留意生活中正在发生的超越生物学的事——也就是说,超越吃和穿时—就会涉及到这个奇怪的意志问题,而且是以一种毫不明显也不简单的方式。总是有其他意志牵涉进来,公然反对我那选择坚持意志、或选择默默顺从另一意志的这种简单的方式。

    我特别注意到的经验领域有三,都是大家共通的:我们都工作;我们都使用语言;我们都爱人也被爱(即或只是间断性的)。

    工作:负面的能力

    我小小年纪就进入工作世界,在父亲开的肉铺帮忙。对我来说,进入这个成人的工作世界是项荣幸,不管别人怎么想,当我在其中工作时,就认定自己也是个大人。五岁那年,母亲为我作了件白色围裙,每年我长大了一点,她就再为我作一件更合身的。直到今天,我仍想像哈拿用亚麻布为小撒母耳做以弗得时,所依据的尺寸原型和布料,都类似我那屠夫围裙。

    一开始我所作的是像扫地、清洁橱窗这类简单的工作,渐渐我开始做绞汉堡肉的工作,有个人会把我抱起来,让我站在一个倒置的橘红色条板箱上,面对著红色的大维肉机,穿著亚麻以弗得的我就把成块成块的牛肉推进机器口内。有一天,大人认为我可以使用刀子,便教导我要敬重刀子并常保刀锋锐利,从那一刻起我知道成人世界已近在咫尺。

    父亲所雇用的屠夫老艾迪总习惯对我说:「那把刀有它自己的意志,你要去认识你的刀。」倘若我割伤自己,他不是责备我的粗心大意,而是责备我无知——不认识我的刀。

    我还学到已屠宰好的牛体也有自己的意志,不是一堆没有生命、动也不动的肉、软骨和骨头,而是有个性、有关节、组织和纤维的。要把四分之一的牛肉体切成里肌肉和牛排,可不是要把我用刀子强化的意志强加在愚蠢的物质上,而是应心存敬畏,恭敬地进入物质的真相。

    对于那些无知地把个人意志强加在牛肉上头的屠夫,父亲总是称他们为「乱砍的家伙」。因为没有考虑到猪肉和牛肉之间细腻的差异,不当地使用刀子和屠刀,而且没有保持刀锋锐利,使屠夫们像是以大欺小,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培根切片和后腿肉的四分之一切块上,切出来的结果不但不怎么样,而且一点也不经济。通常那样会弄得一团糟,而使得其他人必须收拾善后。

    真正的工作总是饱含对手边物质的尊重,这物质可以是一块猪腰肉,或一块桃心木板,或一块黏土,或神的旨意。而当工作圆满完成时,就会产生一种意志上的顺服,顺从于手边的状况,也会养成一种谦卑。这是凡拥有一技之长的人身上明显的特色——木匠、陶匠、诗人、和祷告的人。这是我在肉铺学到的。

    「负面的能力」(negativecapability)是诗人约翰·济慈(JohnKeats)用来指称这种工作经验的语词。对于莎士比亚在剧本中创造出那麽多不同的角色,而里面似乎没有一个角色是他的自我投射,令济慈印象深刻。每个角色都有他或她自己独立的生命,济慈写著:「诗人是没有身分的,……他乃继续不断地……填满别的肢体。」要使真正具有创造力的意志成熟的惟一方法,在于一个人不是一意孤行地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另一个人或另一事物之上,而是「能够在不确定、奥秘与怀疑中,没有任何愤怒地寻找事实与理由」。我们从莎士比亚身上得知最多关于人的事,但有趣的是,对这位诗人我们却几乎是一无所知。

    青少年是一心要表达自我的工人,其结果是为赋新词强说愁。字迹潦草的诗,陈腔滥调的信,唱高调的改革,把汽油用尽的爆发能量(自我的油箱没有储存那麽多油),未完成的模型丢满屋子和附近四周,友谊,和作业。青少年因发现美妙的自我而兴奋,以为人生所包含的就是把自我表达出来以启发其他所有人。对此我们多半已觉得乏味。

    真正的工作,无论是生小孩或创作诗,做汉堡或成圣,都不是自我表达,而是它的相反。真正的工作,技巧熟练的工人,所实践的乃是负面的能力——压抑自我,好叫工作可以自行成就。施洗约翰说的「我必衰微,它必兴旺」,就深藏在善工中。当我们作得好,我们的品味、经验与价值都停止了,好让物质、人、过程或神的本质,可以尽量不因自我而被混杂或妥协。工作的人在工作中是一个除掉自我的仆人,倘若在工作上过于炫耀,工作就会受到破坏而成为恶行,即一种自我的投射与放任。

    保罗对耶稣的描述—「反倒虚己」(腓二7),经常被引用作为道成肉身之工的中心点,成就了我们的救恩。耶稣舍弃神的形象,成为人的样式,并忍受死亡。「倒空」是「充满」的前奏,神的儿子倒空自己,放弃特权,天上的权利、地位和名声,为要成为神以救恩的荣光充满宇宙万物的那一位。一个桶子,不管里面装了什麽美好之物,对手边的下一件工作而言都是无用的,除非它被倒空,这就是负面的能力。我现在知道所有我曾被赋予的工作,其实一直都是在神的工作里见习。我在厨房、卧室、工厂、体育场、工作室、和圣所经验到的一切,都操练我看到负面能力的微妙之处。我定意不图谋作已擅长的事,好使那大过我、在我之上的神的旨意,可以成就在我愿意去作的工作上。

    语言:中性语态

    十年后在往西边五百哩处,另一项经历进入我的生活,这经历与屠夫的刀并行了好几年,然后二者交会,使我洞察到祷告意志的本质。

    有四年之久,扣除假期,我每天会下到一个地下室的房问里,它位于西雅图安妮皇后山脚下的麦米兰大厦。光线不太确定地从高墙上的百叶窗进入,当时我正在学希腊文,那几年我在说话轻柔的教授维特博士(Dr.WinifredWeter)耐心的指导下,努力思索许多奇怪的事。

    花我最多时间的是思索中性语态的用法,这个希腊文课是一个小小的班,大概有五个人吧!我是最后加入的。在这么小的班上,反应慢是很容易被看出的,我对自己渐渐被冠上「班海龟」的绰号,相当不开心。然后有一天,是个下著「西雅图之雨」的冬日午后,房间充满了光,或至少我坐的角落满了光。当我们大约上到色诺芬[远征记」一书的三分之二时,我终于意会到中性语态的奥妙之处。

    那时我想到的,只是我终于搞走一段难以理解的希腊文法了。多年后我才明白自己所理解的是存在的一大面向,及一种祷告的方式。虽然我是班上进步最慢的一位,却绝不是惟一在中性语态上有困难的人。主动语态和被动语态我都可以理解,但是中性语态却是刚出现在附近的陌生孩子。当我用主动语态说话,就是在发动一项行动到另一个地方去:「我辅导我的朋友。」(ucoun-selmyfriend.)当我用被动语态说话,就是在接受另一个人所发动的行动:「我被我的朋友辅导。」(Iamcounseledbymyfriend·)当我用中性语态说话,就是主动参与在由另一个人所发动之动作的结果中:[我获得辅导。」(Itakecounsel)。

    我们所说的话多半分为主动和被动两种;不是我主动就是我被动。但有些时候,就是我们很有人性的时候,这种区分无法满足我们:两个意志都在运作,既非互相排斥,也非互相抵消,而最互相尊重。

    我的文法书上写著:「中性语态就是,使用一个动词来描述主词参与行动时的结果。」现在我读到这句话,觉得好像是在读对于基督徒祷告的描述——一「主词是参与行动时的结果」。掌控该行动的并不是我,透过咒语或仪式来促使神明工作是异**祷告的概念;我也没有被该行动掌控,因被动地跌入男女神只那不带情感的命走旨意,是印度**的概念。我乃是进入由另一位,亦即创造并拯救我的主所启始的行动之中,进而发现自己参与在该行动的结果之中。这并非我去作的,也不是已经作在我身上;而是我愿意参与在已被定意的事之中。

    祷告与属灵的特色就是参与,神与人,神的意志和祷告与属灵的特色就是参与,神与人,神的意志和我们的意志互相交错地参与其中。我们并未撇弃自己就恩典之泉,深入爱的汪洋中,以致失去了自我,也并未拉住那条由神操作、牵动我们生命的线,使神服在我们坚持的自我之下。我们既未操纵神(主动语态),也未被神操纵(被动语态),乃是投身于该行动之中,参与该行动之结果,却末加以掌控或定义(中性语态)祷告即发生于中性语态之下。

    如今我的文法书里出现了一句极其吸引人的话:「有件事是再确切不过的了,那就是来自我们家庭的父系语言并无被动语态,而只有主动与中性语态,后者本来是与前者同样具有显著地位,不过如今在任何语言中都看不到其代表了,只留下形式,而且,已失去其独特的意义。」没有被动语态!想想看:回溯到我们语言的起源,竟没有办法可以表达一种行动,这行动在某种程度上,就某方面而言,是我并未以参与者的身分涉及。

    我们离开伊甸园愈远,就愈少用到中性语态,到最后更因久未使用而萎缩。我们若非掌控自己的命运(主动语态),就是让他人掌倥,并在力量对我们太大之前悄悄潜入动物性的被动(被动语态)。

    福音恢复了中间语态。我们学习在一个不是由自己发动的行动中,过一个以祷告与意志参与其中的生活。我们在一个亲自投入的行动之中变成主词,中间语态的受词地位仅次于主词——每个人和每件事都变成了主词。

    伊甸园的骄傲与不顺服把中性语态删去了,使我们只能用两种语态,即主动和被动,到头来非得选择一边不可。对于这第三种语态,我们没有足够的口语经验(或是根本没有),这个语态以细腻完美而独特的方式表达人类进入神与回应神的冒险行动。

    没有哪个友谊、恋情、婚姻可以单靠主动与被动语态而存在的,还需要别的东西,需要一种意志形态,可以散发出许许多多细腻的参与和亲密,信赖、饶恕与恩曲。

    在作为人和基督徒的最佳情况下,我们并非法西斯主义者,对著神和他的受造万物狂吠发令:在作为人和基督徒的最佳情况下,我们不是静默者,默默地屈服在命运之前;在作为人和基督徒的最佳情况下,我们是主动和被动之闲的中心点,用中闲语态祷告,在有需要的时候,也会把主动和被动语态拿出来用。但我们一直都是独特的、艺术的,是爱慕神的受造之物,蒙他恩宠,「参与行动时的结果之中」。

    想到我竟在那个漫长的冬天,下著西雅图小雨的日子,读著色诺芬的作品时,开始学习到这一切!

    爱:意志下的被动

    又经过了十年,同时也进入婚姻数年之后,我惊讶地发现,我正处于自己的意志与神旨意的中心,迄今为止这经验仍是我觉得最丰富的。刚结婚时我以为婚姻可以说就是性、家庭、伴侣和小孩;令我惊讶的是,其实我进到了属灵的研究所——祷告与神——每天都有意志方面的家庭作业,并经常有意志方面的测验。

    (我在婚姻上所学到的,可说和在友谊上所学的一样好,或者更好。未婚者和已婚者的经验一样多,不过既然我的经验主要来自婚姻,接下来我将就这部分来写。)

    不用说,在婚姻中有两个意志同时运作。有时候,特别在婚后头几个月里,两个意志会自发性地产生一致并经历合一,但随著时间消逝,最初的狂喜被例行工作和要求取代后,原先经历到的恩典就必须被发展成艺术。

    这艺术就是「意志下的被动」,这个词听起来自相矛盾,但其实不然。它和我在父亲的肉铺所学到的,以及在维特教授的希腊文课堂上不断学到的,并无二致。

    学习「意志下的被动」这门艺术,始于欣赏被动在我们生活中所扮演又大又有创意的部分。我们生活的最大一部分,显然是在被动的模式中经验的:生活是被经历的,我们是接受的一方。我们进入已经存在的世界,在运用意志以先,基因遗传系统、大气层、食物链、父母、小狗——都已经存在了。

    伍迪·艾伦(WoodyAlien)说过:「人的生活有百分之八十仅是露个面。」我们运用意志去作的事,没有一件会和其他意志运用在自己身上的事相近,我们的生活进入已作成的事之中;生命的绝大部分不是在我们作了什么,而是有什麽作在我们身上。倘若去否定或避开这些被动的情况,就会活在一个很小的世界里。

    主动的世界是个小企业,被动的世界则是一个大宇宙。我们经验到发生在我们周遭的一些事务如,天气、我们的身体、父母、政府、风景、教育等。

    但是处于被动也有不同的方式:有一种和蛞蝓类似的那种懒惰而漫不经心的被动;有一种很像敬拜的,是有意志而专心一致的被动。

    保罗的名言是:「你们作妻子的,当顺服自己的丈夫…你们作丈夫的,要爱你们的妻子,正如基督爱教会,为教会舍己。」(弗五22一25)引所描述的便是意志下被动的平行运作。

    在上述经文之前有一个句子奠定了必要的前后关系,少了这一句,则此双重的指示就有可能被误解。这句是:「又当存敬畏基督的心,彼此顺服。」(弗五21)

    「敬畏」是个重要的字眼:敬畏基督。心存敬畏,全心敬拜,预备好以爱和尊崇来回应。要学习我们与神的关系,可不是从独断、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真正了解神的所思所想(于是我们便以他的代表自居,活力充沛地发动洁净世界的运动,且在过程中对他大呼小叫,发号施令,以便他可以帮助我们完成他的旨意),也不是畏畏缩缩地站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又紧张兮兮地惟恐触怒了他,而当他清楚地下达命令时,只敢冒险说一个字或作一个动作,其他时候则不断担心我们可能已经作出什么令他不悦的事。

    不是这样的;对福音的敬畏,对基督的敬畏,对配偶的敬畏,是一种活跃(但绝不傲慢)而大胆的自由,是满有自发的活力。这是一种围绕在我们前后周围的气氛,使我们发现自己在神面前蒙他所爱,而我们也爱他。

    由于基督已经为我们舍弃他的生命,被钉在十字架上,倾倒至死,毫无退缩,所以我们已经完全准备好要在基督面前下拜,一点不害怕会受到独裁暴君的对待,这就是意志下的被动。

    保罗教导丈夫和妻子如何使他们的意志变成爱的资产,而不是战争的武器。他辅导夫妻双方以类似基督愿意牺牲自己的心,来学习意志下的被动。爱的定义就是愿意放下自己的意志(「不要照我的意思,只要照你的意思。」),自愿被钉死在十字架上。

    婚姻使我们从各方面经历意志下的被动之种种可能情形,发现自己每天和我们并未造成的一个复杂现实发生关联——这个心脏和肾脏都正常运作的人,有非常快乐的(和不那么快乐的)情绪,能够在这一分钟大大吸引我们,然后下一分钟令我们难以忍受,觉得厌烦。而最奥妙的是,他能运用意志去自由选择、引导、计划一个分享生命的亲密关系。

    而我也一直在作这些事,并且是运用意志去作。当我们作得对而未必知道是怎麽作对时,这两个意志便相加相乘地互相荣耀。我们很快就学到,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别人身上时,爱无法进展,只有当我们敏锐地回应别人的意志,亦即我所说的意志下的被动时,爱才得以进展。倘若运作是相互的,有时的确是,结果就产生极大的爱。但在这当中牵涉的难度很高,高离婚率即是见证此一困难的、令人悲哀的统计数字。我们宁可在爱中做个主动者,命令所爱的人去作讨我们欢心的事,如此一来,便可减少伴侣作出懒惰地被动或背叛的选择机会。

    在这两者之间没有模糊地带,爱和信心都是这样。

    耶稣说:「以后我不再称你们为仆人,……我乃称你们为朋友。(约十五15)不正表明这才是我们藉以了解和神愈加亲密的模式吗?这并非卑屈一如小狗的屈服,当然也不是操纵别人的祭司技俩,而是意志下的被动,效法并与基督意志下的被动相称,他「不以自己与神同等为强夺的;反倒虚已。…成为人的样式」(腓二6一7)。

    刻意或愿意?

    杰洛·梅(GeraldMay)在所著的「意志与灵」(WillandSpirit)一书中区分了刻意与愿意的差别,每个亲密的举动,无论是在工作、语言、婚姻或祷告中,都压抑刻意而培养愿意。

    我们所有人在创造的行动中,都压抑刻意而培养愿意。有一种比自我更深刻、比自己更好的存在感在基督徒中间,「更多」和「更好」有一个个人的名字,就是神。

    从意志的自由方面看,其中一个条件就是:认识意志在运作时有其必要的本质与范围。倘若不把必要条件放在心上,则意志会变成傲慢自大(希腊人用hubris一字来表示无可避免地受到悲剧的惩罚),或者落魄到整天无所事事地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和植物人没有两样的情况。

    谦卑的无惧(或无惧的谦卑)则进到一种理智而精力充沛的愿意当中——自由的意愿,并在向著那位意欲拯救我们的耶稣基督的祷告中,找到最能表达和最令人满意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