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一个大矛盾:虽然他是犹太人,他的跟随者却非犹太人。——伏尔泰(Voltaire)
我是在乔治亚州亚特兰大市一个叫华斯普的社区中长大,在成长的过程中不认识一个犹太人,我心目中的犹太人是一群有外国口音、戴着小帽子、住在布鲁克林那种遥远地方的人。他们都努力念书,将来要做心理医生或是音乐家。我知道犹太人跟二次世界大战有关,可是我对德国人屠杀犹太人的事一无所知。当然这些人和我的耶稣是毫不相干的。
我二十几岁时,交上了一个摄影的犹太朋友,他告诉我许多关于犹太人的事。有一天晚上,我们聊天到很晚,他告诉我他家人中有二十七个亲戚在大屠杀中丧生。后来他介绍我读一些犹太作家的书。有了这样的经历以后,我才以一种新的眼光来读新约圣经。我怎么可能忽略耶稣是一位正统的犹太人?马太介绍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大卫的子孙,亚伯拉罕的后裔」。
当我们在教堂里宣读耶稣是「神独生的爱子,在万有之前就存在,是完全的神」这些信条,和福音书中所记载:「耶稣生在拿撒勒乡村里,长在一个犹太人的家庭」,两者之间有光年之遥。我后来才知道当初被请去起草迦勒敦会议的人,都不是信主的犹太人。如果是犹太人,就会强调耶稣和犹太的关系。我们这些外邦人时常面对一种危险,就是把耶稣是犹太人的事实淡化,甚至忽略了他的人性。
从历史的事实来看,我们是共同承受犹太人他们的耶稣。我认识耶稣以后才慢慢地明白,他第一世纪来到犹太人中间,并不是单单为了要救二十世纪的美国人。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他有权选择他要在何时、何地降生。他选了一个被人轻视的犹太家庭,住在外国皇帝的保护之下。我如果把甘地和他是印度人分开,就不可能真正地了解甘地;同样,如果我把耶稣和犹太人分割,也无法真正地认识耶稣。我需要回到第一世纪,想象耶稣正如当时的犹太人,腰带上系着圣经的经文,脚上的拖鞋粘满了巴勒斯坦的沙尘。
马丁·巴伯(MartinBuber)说过:「我们犹太人,对耶稣犹太人本质中的激动和情感有一份独特的认识,这份认识是那些依靠他的外邦人所难以体会的。」他说的真是不错。我如果要明白耶稣的故事,就必须像我要研究任何一个人一样:对于他的文化、家庭以及背景有一点了解。
就是根据这种原则,马太写福音书并不是像我们喜欢用一些「改变你一生的书」这类具有吸引人的开场白,相反地,他却从枯燥无味的耶稣家谱开始。马太从犹太的支派中选了四十二代具有代表性的样本,以确定耶稣王室的血统。正好像今日欧洲一些落魄的皇族后人,约瑟和玛丽亚的家族,都可以追溯到一些显赫一时的君王,包括以色列最伟大的大卫王,以及最早的先祖亚伯拉罕(马太所列出的家谱也包括了一些不光彩的历史,特别看一看他所提到的一些女人,这在犹太家谱中是很少见的,这四位女子中倒有三位是外国女子。也许马太是在暗示,耶稣是全宇宙的希望,犹太人的弥赛亚身上有着外邦人的血)。
他玛是一位无子女的寡妇,必须装作**引诱她的公公,才能在耶稣的血统中参与她的那一份。喇合不需要装假,她就是以**为生的。至于乌利亚的妻子拔示巴,她是大卫放纵情欲的对象,后来引起旧约中最著名的皇室丑闻。这些见不得人的祖先,赤裸裸地显明耶稣进入人类的历史,承受了一些羞耻的包袱。当时坐在宝座上的希律王却完全相反,他烧毁了自己的家谱,免得有人把他的出身与别人相比。
耶稣出生的时候,正赶上了犹太人骄傲意识抬头的时候,为了抗拒希腊文化的影响,许多家庭开始给小孩取一些和先祖以及出埃及那段辉煌历史有关的名字。像玛丽亚取名为「米利暗」,就是摩西姊姊的名字;约瑟其实是雅各儿子的名字,连耶稣的几个兄弟也用雅各其它儿子的名字来命名。
耶稣自己的名字就是希伯来的约书亚——祂拯救——这在当时是很流行的名字(就是在今日的南美洲,这还是一个很多人用的名字)。如今日「罗伯」或是「乔伊」,在犹太人的耳中耶稣是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名字。犹太人一般是不允许称呼神的尊名,只有大祭司可以一年一次宣称神的名字。就是今日,那些传统的犹太人在写上帝的时候,还都要避讳。在这样环境里长大的人,一个人有着像耶稣这样极其平凡名字的人,如果说会是神的儿子、世人的救主,他们实在是觉得不可思议(译注:就像中国人也不太相信王小二会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一样)。他们可能想:耶稣?别开玩笑了,他是一个平凡的人,是玛丽亚的儿子。
耶稣是犹太人的记号在整本福音书中到处可见。他小时候受割礼,他孩童时期,他的家人从家乡步行数日去耶路撒冷参加犹太人宗教的节庆。耶稣长大成人以后,他在会堂和圣殿中敬拜,遵守犹太人的风俗。像法利赛人一样,他们也都期望他与他们有相同的价值观。
德国神学家杰金·摩门(JurgenMoltmann)指出,如果耶稣是生活在第三帝国期间,很可能也会遭到和其它犹太人一样的命运,被送到瓦斯室中集体屠杀。在耶稣的时代,希律王对于两岁以下的婴儿的大屠杀,就是冲着耶稣来的。
一位犹太人的拉比告诉我,基督徒认为耶稣在十字架上喊着说:「我的神,我的神,为什么离弃我?」,是指父神和子神间一场挣扎的时刻。可是在犹太人的心中,这些话不过就是又一个犹太人受害者在临死前的呼喊。因为耶稣既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在受折磨时会引用这一节诗篇的犹太人。
很希奇的是不到几代,就几乎没有什么犹太人跟随耶稣,整个教会都变成了外邦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看得很清楚,这是因为耶稣无法满足犹太人对弥赛亚的期望。
很难描述弥赛亚这个字在犹太人信仰中的重要性。主后1947年,死海古卷证实了在昆兰(Qumram)社区里,人们热切地期盼一位弥赛亚,甚至在吃饭的时候都会留一张空椅子给他。也许幻想从一个小地方,有一天会出一位世界的统治者是大胆了一点,可是犹太人正是如此相信,他们正在等候一位君王,而这位君王能重建他们国家昔日在历史上的光荣。
耶稣在世的日子,是人人都在等候起义的时候。以往常有一些假弥赛亚起来带领人革命,都遭到无情地毁灭。曾经有一个被人称为「埃及客」的先知,带领了一批犹太人在旷野,他宣称他有能力使耶路撒冷的城墙倒塌。罗马政府就派军队前去**,杀死了四千多个反政府的人。
当人们听说在旷野又有一位先知,成群的人涌到旷野去看这位穿著骆驼皮的野人,施洗约翰坚持地说:「我不是弥赛亚」。约翰后来问耶稣的话「那将要来的是你么?还是我们等候别人呢?」其实,长久以来,这是一句在犹太人彼此间到处都听得到的问话。
每一位希伯来的先知都教导有一天,上帝会在地上建立祂的国度,这是为什么「大卫的子孙」这样的谣言对犹太人极度有吸引力。神将会亲自向犹太人证明,祂没有遗弃他们,祂会正如先知以赛亚所说「愿你裂天而降,愿山在你面前震动使列国在你面前发颤。」
让我们诚实地面对这种情形:约翰所指的这一位来到的时候,山却没有震动,列国也没有发颤。耶稣太令犹太人失望了。相反的事倒不断发生,耶稣出现不到几十年,罗马的兵丁居然把耶路撒冷夷为平地。年幼的基督教认为圣殿的被毁乃是神和以色列之约终止的句号。第一世纪以后,就很少有犹太人相信基督教。基督徒很珍惜犹太人的经典,就称他们为旧约,并且废止了大部分犹太人的风俗。
因为被教会拒绝,又被责怪要为耶稣的死负责,有一些犹太人就起来反对基督徒,他们传谣言说耶稣是玛丽亚和一个罗马兵丁的私生子,十字架是因为他是搞巫术,蛊惑民众,想要引诱以色列人误入歧途。一个人出生时有天使宣告是为了地上的和平的,却成了人类历史上最大的分离者。
几年前,我和十位基督徒、十位犹太人,以及十位回**在新奥尔良(NewOrleans)相聚。这个聚集是由心理学家史高特·派克(ScottPeck)出面邀请的,他是想看看我们是否有可能,越过彼此相异之处达成一些共识。每一类信仰的信徒都有机会举行一次敬拜聚会,回**在周五,犹太人在周六,而基督徒在主日,所有三十位均一同参加三种不同的敬拜聚会。这三次的礼拜是有多处相似之点,提醒了我们这三个信仰的共同点,或许这三种宗教之间那种强烈的紧张,正是因为它们有共同的传统。好象人们常说家庭里的争执总是最顽固的,内战常是最残酷的。
在新奥尔良我学到了一个新字:「更迭取代」。犹太人很反感基督教的信仰废止取代了犹太教。有一位犹太人说:「我觉得自己好象是古怪的历史,似乎我的宗教应该送到养老院。」另外一位在弗吉尼亚州长大的犹太拉比,他们是当地唯一的一家犹太人,他提到:「每次听旧约的神或是旧约这类的字眼,都觉得刺耳。基督徒居然抢去了弥赛亚这个字,或是希腊文的基督。」每年,基督徒还会请求他父亲,这位在社区中颇受人尊敬的犹太人,来评判圣诞节时哪一家的灯光装饰最出色。犹太的拉比带着这个小男孩在镇上每家人的房子经过,注视他不了解的、明亮展示的圣诞灯饰:圣诞灯饰的原文就是「弥赛亚的灯」。
我以前并不知道回**对两种宗教也是抱着更迭取代的心态。在他们的心中,正如基督教源出犹太教,吸取了犹太教的一部分而成了新教,同样地,回教是源于基督教和犹太教,吸取两者的一部分,另创新教。亚伯拉罕是位先知,耶稣也是位先知,但是莫罕默德是最大的先知。旧约有他的地位,新约也有他的地位,但是可兰经才是神终极的启示。当我听到自己的信仰被人讲成一种世袭过程的时候,我才开始体会犹太人在以往两千年中的感受。
在听完了三种信仰说明,清楚他们的差异之后,我也才明白耶稣所带下的隔离是何等深。回教的敬拜聚会中大部分都是向着敬畏全能的神祈祷,犹太教的聚会就包括了读诗篇、摩西五经以及热忱的歌唱,这些东西在基督教中也都能找到,只有擘饼纪念主的晚餐是基督教所独有的:「这是我的身体,为你们舍的。」当我们带领的弟兄在分饼之前作这样的宣告,这饼就是基督的身体,这是分歧点的开始。
当回**征服了小亚细亚的时候,他们把许多教堂改成了清真寺,并且到处刻着对基督徒告诫的话:「上帝不会降生,也不会是神怀中的独子。」这句话如果刻在犹太人的会堂里也很合宜。历史中最大的**就是从伯利恒和耶路撒冷开始,耶稣真的是弥赛亚、神的儿子吗?在新奥尔良的犹太人解释:一个弥赛亚,三十三岁就死了;一个民族,当他们的救主死后,就更加衰败;而世界不但没有合一,反而更加**。这些事实使耶稣的骨肉之亲(犹太人)难以接受。
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有两千年来的大**,有历代以来反犹太的暴力,在犹太人中间,对耶稣的兴趣还是重新燃起。主后1925年,当希伯来文的学者约瑟·克劳斯勒(JosephKlausner)决定要写一本有关耶稣的书时,他发现当代的犹太学者著作中只有三份文件与耶稣的生平有关,如今这样的研究著作为数众多,其中也有高水平的、有启发性的作品。现代的以色列学童在学校学习耶稣是一位伟大的教师,也许是最伟大的犹太教师,后来耶稣被外邦人接受了。
是否有可能没有偏见地来读福音书呢?犹太人是以怀疑的心态来读的,他们存心来找毛病。而基督徒又总是透过教会的历史来读。我相信这两种人如果能想一想马太的第一句话或许能有几分益处:「耶稣基督的家谱,大卫的子孙,亚伯拉罕的后裔。」大卫的子孙是讲到耶稣弥赛亚的这一条线,犹太人不应该忽略。陶德(C﹒H﹒Dodd)说过:「(弥赛亚)这个头衔他(耶稣)宁死也不愿意否认,想必对他有极重大的意义。」亚伯拉罕的子孙是讲到耶稣是犹太人的这一条线,我们基督徒也不敢忽略。贾柔沙·派利肯(JaroslavPelikan)说过:
如果每一个基督教会,每一个基督徒的家,集中他们的虔诚,不仅认为玛丽亚是神的母亲,以及天堂的皇后,而也是犹太的少女及新女性;耶稣不仅是创造之主,而且也是耶书亚拉比,(以及拿撒勒的耶稣拉比),这世上还会有这么多反犹太主义,还会有奥斯维兹吗?(Auschwitz译注:二次大战德国的瓦斯集体屠杀营)
在我成长的过程中,我一个犹太人也不认识,我只对他们的文化有少许了解,他们中间的一些家庭,虽然可能对于一些节日的意义根本已不相信了,可是这些节日却把他们紧紧地团结在一起。和他们在一起,那种很冲动的争议起初很令我逃避,可是后来这却对我个人而言有一种特别的吸引力。在一个高唱自治民主的社会中,他们对仪文律法却依然尊重,甚至是敬重;虽然有各种摧残的破坏,他们学术的传统仍然能维持自己的文化;虽然在一个没有什么值得庆祝的世界里,他们还是能够手牵着手,唱歌、跳舞,以及欢笑。
耶稣就是在这样的文化中长大。不错,他确实是改变了犹太的文化,但千万别忘了,犹太文化是他的起点。我有时会想象,耶稣在青少年的时候到底像什么样子?我会想起在芝加哥所认识的犹太青少年,有时这种联想令我震惊,使我记起耶稣多年所遭受的相反的联想:一位犹太人的青少年,这没问题,可是也是神的儿子?
耶稣不仅是拣选了一个民族,也拣选了他出生的地点和时间。按照潘霍华(Bonhoeffer)的说法,历史成了上帝出生的**。为什么会有这样一段的历史?有时我会想:耶稣为什么不在现代来到世上呢?他可以利用现代这些大众传播工具。或许他应该在以色列还没有亡国之前、人民渴望弥赛亚的日子来也好。为什么偏偏是第一个世纪呢?到底第一世纪有什么特别呢?
每一个世代都有它特别的精神,十九世纪人类充满了闪亮的自信;二十世纪充满了暴力和混乱。耶稣降生的时代,正是罗马帝国的高峰,人民充满了希望和乐观,好象苏联在垮台之前,或是大英帝国在维多利亚女皇的时代,罗马帝国当时以铁腕维持国家的和平,大部分被征服的人民也是很合作,当然巴勒斯坦是唯一的例外。
在耶稣降生的时候,人们都是期盼者,期盼一个新秩序的时代。罗马的诗人维吉(Virgil)写的诗句和旧约圣经先知的宣告倒有几分神似,他说:「从天堂的高处降下一个新人类的种族。」一个新时代的改变很快就要来到:「一个小孩的降生,将会把人类从铁器时代带进到黄金时代!」维吉这一番话并非指着耶稣,而是指着亚古斯都·凯撒皇帝(CaesarAugustus),这位皇帝是在裘莱斯·凯撒大帝(JullusCaesar)被暗杀之后起来维持帝国的统一安定,他好象就是当代的神明,世界的维护者。
对罗马效忠的人,亚古斯都提供了和平、安定、以及娱乐:这些均包括在面包和马戏团这两个字里。罗马政府保障人民免受外人的欺侮,并且享受罗马政府法律公正的治理。当时希腊的灵魂充满在罗马的政治体制里、整个帝国里,人们穿著像希腊人,建筑希腊风格的房子,进行希腊的运动,讲用希腊的语言,当然巴勒斯坦是唯一的例外。
对罗马这一个巨蟒而言,巴勒斯坦是唯一无法消化的一个难题,令人格外憎恨。不像罗马对着多神的包容,犹太人偏偏坚持只有一位真神,而且是他们的神。这位神启示给他们这些「选民」特别的文化。威廉·巴克莱(WilliamBarclay)形容当这两个社会冲突的情形:「历史简单的事实,就是在主前67年至37年这短短三十年间。直到大希律王出现之前,至少有十五万人在巴勒斯坦参加革命丧生,世界上找不到像巴勒斯坦这样充满爆炸易燃的国家。」
犹太人对希腊文化侵略的反抗程度不亚于抗拒罗马军队。拉比们不断地提醒犹太人:一个世纪以前有一位疯狂的希腊人名叫安提克斯(Antiochus),为了推动希腊文化侵略,安提克斯鼓励年轻的男孩去做反割礼的手术,这样他们就可以赤裸的参加希腊的运动竞技。他曾把一个年老的教士鞭打死,就是因为这个教士不肯吃猪肉。他也曾处死一个母亲和她七个儿女,因为他们不肯向偶像下拜。他做的最可憎的事是攻入圣殿的至圣所,在祭坛上把一只不洁净的猪献给希腊的神宙斯,并且把血洒在圣所里。
安提克斯这样的手段彻底失败,犹太人被迫公开**,他们的领袖是马开比(Maccabeans)。直至今日,犹太人还是过点灯节(Hanukkah)来庆祝这次的胜利。马开比一党维持了一个世纪的独立,未受外族的侵犯,后来才又被罗马人打败。罗马人花了三十年的时间才平息了一切的叛乱,然后他们设立强人希律为傀儡「犹太王」。当希律看着罗马的军队在家里、市场上甚至在圣殿中杀死妇女和小孩的时候,他问一个将军:「难道罗马要把这座城所有的遗产都毁光,就留给我一个旷野的王国?」后来希律登基的时候,不只是耶路撒冷,就是全国也是一片废墟。
耶稣出生的时候大希律依然为王。相对而言,因为长期的战争,犹太人精神和资源也都耗尽,所以在他铁腕治理下,一切都很安定。在主前31年,一场大地震死了三万多人,以及许多的牲畜,更是雪上加霜,犹太人称之为「弥赛亚的阵痛」。他们恳求神赐给他们一个拯救者。
自从苏联解体以后,在现代还不容易找到一个类似的例子,来形容犹太人在罗马治理之下的情景。在中国统治下的西藏?在南非黑人没有获得自由以前?也许最贴切的是一些去现在以色列的游客所提出的,在耶稣时代的犹太人和现在的巴勒斯坦人倒有许多相似之处。他们都是为了富裕邻国的经济而效力,他们都位于小部落或是难民营里,都是和一些较为先进的异国文化为邻,他们都在威严、**以及歧视下度日。
正如玛孔·玛格瑞基(MalcolmMuggeridge)在1970年的观察:「罗马军队的角色已经为以色列军队所取代。现在是阿拉伯人成了被统治者,正如耶稣时代的犹太人一样,除了有宗教自由以外,就是一个二等公民的待遇。」
现代的巴勒斯坦人和加利利的犹太人,还有一点相像之处,那就是他们这两种人,都是很容易被人煽动,热情冲动地去参加武装暴动。想一想现代的中东,每一派人都是使用暴力,阴谋而且好争吵的。耶稣就是降生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
春天来临之时,从犹太地走到加利利,一路上可看到从土黄色逐渐变为绿色,从干旱之地,渐渐走进地中海一带肥沃的地区,水草蔬菜产量丰富,渔夫在加利利海作业,在山顶的西边就是一片湛蓝的地中海。耶稣的故乡拿撒勒,因为太偏僻了,甚至在犹太法典里所提到加利利的六十三个村庄中都没有提到。这个小村在海平线上1300英尺的山坡地上,站在那里可看到从海边的迦密山到北方长年积雪的黑门山,这一片风景都尽收眼底。
加利利确实有吸引人之处,土地肥沃,风景美丽,加上气候宜人,耶稣童年一定很享受这块地方。野花和野草在农作物中生长,分别麦子和秕草是相当困难,山顶上点缀着无花果树和葡萄藤,田中发白的时候就好收成了,这一切都在他以后的比喻和讨论中出现。顺便一提的是加利利有一些很明显的事物反倒没有谈论,比如在加利利北方三里地正在重建的华丽的西弗利(Sepphoris)城,耶稣的邻居甚至他的父亲可能都受雇参与重建的工作。
耶稣一生期间,有许多的建筑工人在建造希腊罗马的大城市,宽阔的街道、宫殿、广场、浴室以及运动场、豪华的别墅,都是用白色的石灰石或是彩色的大理石所建造。有一座高大有四千座位的剧院里,希腊的艺术家就是表演家,提供给各国人士娱乐(耶稣后来就借用这个字来形容一个人在公开的场合表演虚假的信仰)。
虽然希律有办法在他治理之下使加利利成为全巴勒斯坦最繁荣的一省,但是这只让少数人沾上了好处,没有土地的佃农不过是替富有的地主卖命而已(这一点后来也在比喻中提出)。一场大病,或是连着的坏天气就会使许多家庭遭殃。我们知道耶稣是生长在穷人的家庭,他家里在圣殿里献祭的时候,他们负担不起一只羊,所以就用一对斑鸠或用两只雏鸽献祭。
加利利也以革命的温床闻名。就是在耶稣诞生那段时间,有一群叛徒在西弗利夺取了军火库,将武器装备同伙,罗马军队夺回了西弗利后便纵火烧城,这是为什么后来重建这座城。罗马政府并且把两千多名参加革命的人钉上十字架。十年后,有一位名叫犹太斯的人,带领另一次**,呼吁国人不纳税给异教的罗马皇帝。他协助成立奋锐党,在以后的六个世纪给罗马官方带来了许多的攻击。犹太斯有两个儿子被钉十字架而死,还有一个儿子终于占领了马赛大堡垒,他誓言战到最后一兵一卒。后来有960位犹太男女老幼宁死不屈,全部自尽。加利利人真是从骨头里就是热爱自由的斗士。
虽然加利利富庶又有许多政治上的活动,可是其它的人民却并不尊重加利人。这是离耶路撒冷最远的一个省份,也是文化最落后的地区。拉比的作品中常常形容加利利人是乡巴佬,是人取笑的材料。加利利人所学的希伯来话口音很重,所以到了外地的会堂,都不会让他们念圣经。他们平常讲亚兰文,所以时常会露出马脚,让别人知道他们是出身于加利利(西门彼得后来在一个园子里就是因为口音被人认出)。福音书中保留了一些耶稣所用的亚兰文的字眼,就证明耶稣是讲这种北方的方言。这也就难怪人们对他更加怀疑「基督岂是从加利利出来的么?拿撒勒还能有什么好的呢?」
另外犹太人也认为加利利人对属灵的事是漫不经心的,有一位法利赛人在那里经过十八年毫无结果的服事,哀哭道:「加利利!加利利!你竟然如此恨恶神的话?」当尼哥底母站出来为耶稣说话的时候,就有人责备他说:「你也是出生于加利利么?你且去查考就可知道加利利没有出过先知。」连耶稣的兄弟也鼓励他:「你离开这里上犹大去吧!」从宗教界的角度来看,权力中心是在耶路撒冷,加利利似乎是最不可能是弥赛亚兴起的地方。
在我读福音书的时候,我试着想象自己在那个时代里,我对于欺压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我是否会尽力做一个标准公民免得惹上麻烦,平安度日呢?还是我也会受到奋锐党的鼓动诱惑呢?我是否会采取逃税之类的消极抵抗态度呢?我会不会把一切的精力投入在一些宗教运动中来逃避政治矛盾呢?我如果在第一世纪,我会成为什么样的一个犹太人呢?
在罗马帝国的时期,在大约八百万犹太人中,只有四分之一是住在巴勒斯坦。这些犹太人有时做得太过分,把罗马政府的忍耐逼到了极点。罗马政府因为犹太人不拜希腊和罗马的神明,就给他们戴上无神论的帽子。因为犹太人的一些特殊的风俗而认为他们不符合社会要求。比如他们不吃邻居那些不洁净的食物,从礼拜五晚上到礼拜六都打烊不做生意,他们并且还蔑视政府官员。不过为了社会安定,罗马政府还是尊重并认可他们的宗教。
从许多方面来看,当时犹太的领袖的情况和在斯大林手下的苏联教会的领袖的处境很相似。他们可以和政府合作,接受政府的管理,他们也可以不理会政府的规定,那么就准备承受严厉的**。大希律王和斯大林都是使用同一套的手段,借着地下工作人员在宗教界制造恐怖和怀疑。有一个犹太人的作者抱怨说:「他更换大祭司就和他换一件衣服那么容易。」
犹太人也**成不同的党派,有一些偏向与政府合作,另外的则倾向独立自主。这些党派里的人都围绕在耶稣的身旁,听他的教训,也试探他,并且都想摸清他的底细。
禁欲派是其中最不同的一派。他们主张和平,并不积极地反抗希律或是罗马,他们退隐到旷野的山洞里过修道士的生活。他们确信是因为他们没有好好地遵行神的律法而导致罗马的入侵,所以他们全身投入过一种洁净的生活。禁欲派每天按照仪文洗澡洁净自己,严格地控制所吃的食物,谨守安息日,不佩戴任何珠宝,不起誓,并且一切的物资都是大伙公用。他们希望借着他们的忠心可以催促弥赛亚早日降临。
奋锐党代表另外一种分离政策,他们主张用武力暴动把那些不洁净的外国人赶走。奋锐党里有一派则扮演道德警察的角色来维持犹太人不逾矩。为了维持血统的纯正,奋锐党曾宣告:任何犹太人如果娶嫁非犹太人,一律以私刑了结。耶稣在地上的日子,人们一定会注意到他的门徒中居然有奋锐党的西门,可是耶稣自己的社会关系包括外邦人和外国人,更别提他还讲到好撒玛丽亚人的比喻,那真是要把主战派的奋锐党人气疯了。
另外一方面,合作主义者一直要在体制以内求改革。罗马政府给了犹太公会一些有限的权力,当然公会里这些人为了维持自己的利益就必须和政府合作,对付任何反政府的活动。他们认为一定要避免可能的冲突,免得遭受政府无情的打击。
犹太史学家约瑟夫(Josephus)提到一位患有精神病的乡下人,有一次在一个节日里呼喊「耶路撒冷有祸了!」这激起了许多人的反感。公会里的人试着教训他,没有什么效果,便把他交给罗马巡抚鞭打,他被打得皮开肉绽。这就维持了社会的安定。同样的理由,他们也派人去打听施洗约翰和耶稣,目的是要探清他们是否对社会安定有任何威胁?是否需要把这些反政府的人交给罗马?大祭司该亚法说得好:「独不想一个人替百姓死,免得通国灭亡,就是你们的益处。」
撒都该人是合作主义里的最积极的一派。他们最早接受希腊文化,所以他们分别和马卡比、罗马以及目前的希律王合作。他们的神学本质上是人文主义,他们不相信死后的存在,也不相信神对今世的事情会插手,一切都是听天由命。既然没有将来的奖赏或是惩罚,一个人倒不如及时行乐。考古学家发现他们有宏伟华丽的大房子,银和金的器皿,很明显撒都该人是很懂得享受人生的。在巴勒斯坦各党派中,如果现况发生任何变化,撒都该人的损失会是最大。
在中产阶级颇受欢迎的还是法利赛人,他们是走中间路线的人,他们徘徊在统独之间,他们注重洁净的生活,像守安息日,礼仪上的洁净以及各项节日。法利赛人把凡不谨守律法的犹太人当做外邦人,将他们赶出各地的公会,抵制他们的生意,排斥他们参加宴会和公共活动。不过法利赛人自己也因此遭受许多**。曾有一天他们中间几百人被钉死在十字架上。虽然法利赛人热情地相信弥赛亚,他们却对于任何自称为救主或是会行神迹异能的人非常地谨慎,以免给国家带来更大的伤害。
法利赛人很小心地选择争取的事项。只有在必要的时候,他们才将生命摆上奋斗。有一次彼拉多反悔取消了一项以前和犹太人讲好的约定,那就是不准罗马军队带任何有皇帝肖像的装备进入耶路撒冷,因为法利赛人认为那是一种偶像敬拜。为了抗议这一决定,他们有一群犹太人(大部分是法利赛人)聚集在彼拉多的宫外五天五夜,他们哭泣地恳求彼拉多能收回成命,彼拉多命令他们到广场去,他在那里埋伏了罗马的军队,他威胁法利赛人如果再抗议,他就把他们全部杀死。可是法利赛人同心协力哭天泣地,宣告他们宁死也不愿看到他们的律法被破坏,后来此剧是以彼拉多妥协收场。
当我考虑这些团体以后,我想我大概会加入法利赛人的行列,我很敬佩他们所采取的实用主义的态度来对付统治当局,而又不失去他们愿意为原则付出任何代价。他们注重秩序,所以法利赛人大多是好公民(关于为什么福音书中记载如此多耶稣和法利赛人的冲突,学者们多有争论。其实与撒都该人、禁欲派或奋锐党相比起来,耶稣与法利赛人的立场是最接近的。有一个解释是说因为写福音书的时候耶路撒冷已经毁了,其它的党派完全消失,所以福音书的作者就专注于对基督教颇有威胁的法利赛人)。像禁欲派或奋锐党这些极端分子很令我不安,而撒都该人在我眼中实在是投机分子,所以我大概会是一个同情法利赛人的人,我会站在群众的边缘,观察耶稣如何处理一些当时很棘手的事件。
耶稣是否会赢得我的跟随呢?虽然我很希望如此,可是我无法简单地回答这个问题。有不少次,耶稣激怒了法利赛人中各个不同派别。耶稣提出了第三条路,既不合作,也不独立。他彻底地把重心从希律或凯撒的国度转到神的国度。
如今回头来看,有时还真搞不清楚耶稣在哪些枝节使得各个党派分离,更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被耶稣教训的一些细节气愤填膺。虽然禁欲派、奋锐党、法利赛人甚至撒都该人有许多不同之处,他们却有一个共同的目标,这就是无论如何也要维持犹太人的特点。在这个共同目标之下,耶稣可是一个很大的威胁,我肯定我也会感受到这种威胁。
事实上,犹太人是在他们文化的四周设立一些围墙,希望能保护他们这个小不点的民族免于异教的同化。上帝是否会正如当年把他们从埃及解放出来一样地也救他们脱离罗马?有一个传说认为,如果以色列全家每一个人有一整天悔改,或是以色列人全体能守住两个毫无缺陷的安息日,那么弥赛亚的拯救很快就会来到。辉煌的新圣殿激起了一股属灵的复兴浪潮,圣殿在耶路撒冷显著的一大片高地上,成了全国尊严的焦点以及未来的希望。
就在这样的背景下,我正如其它犹太人一样,来衡量耶稣对守旧律法、守安息日以及圣殿的看法。我怎么能调和传统对家庭重视的文化和耶稣所说「人到我这里来,若不爱我胜过爱自己的父母,妻子,儿女,弟兄,姐妹,和自己的生命,就不能作我的门徒」?耶稣到底是什么意思?在是大祭司和管圣殿的撒都该人耳中,他们怎么接受「我能拆毁神的殿,三日内又建造起来」?这可不是一句普通吹牛的话,这根本是亵渎并背叛上帝,居然敢攻击把全犹太人联合在一起的中心!当耶稣宣告他可以给人罪得赦免,这对犹太人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就好象今天如果有人宣布他可以给人护照或是建筑执照。他以为他是谁呀?难道他可以取代整个现有的制度?
后来的历史证明,犹太人所担心的这种文化自杀并非没有理由。主后70年,不是耶稣,而是其它有能力的领袖所发动的反抗暴政,导致罗马人把整个耶路撒冷和圣殿都夷为平地。后来再重建耶路撒冷成为一个殖民地,并在犹太圣殿的旧址上盖了丘比特庙,禁止犹太人进入城内,违者一律处死。罗马人那时开始逼迫犹太人流亡海外,直到近期才能回国。这件事彻底地改变了犹太教的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