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母加诸于我的信仰**,在逃难到釜山后更加厉害。她原本就是个性激烈的人,打从心里憎恨我,现在一看到我更是火上加油,无法克制,并且不停地咒骂我:
「你这个耶稣(指基督徒),舍弃耶稣吧!」
但是不论她怎样咒骂,我都不肯点头。
「我这样地讲你,你还不听,一定是在你身体里头有邪魔附身,我要赶它出去!」
继母这么说着就拿起火著或皮鞭抽打我,因此我的手脚时常呈现蛇纹般的乌青。
尽管我受到如此虐待,心中却从来不曾怨恨过继母,反而对发疯似的继母寄予十分的同情,感到悲哀可怜。
(好可怜的妈妈,为何每天天一亮就时时刻刻地憎恨人呢?)上帝啊!请原谅母亲,洗净她的心……我只有如此不断地替她祈祷。
韩国人相信「嘴巴说坏话的人,心里不是坏人」,我相信继母绝对不是心地很坏的人,只是个性严厉,每天对自己的压力发泄到我身上而已。
但是对于宗教的憎恨,与一般的憎恨本质不同,因为似乎有更深沉的东西存在。继母常常请法师到家里来作法,法师口里念念有词,念着听不懂的咒语大叫着,手拿着脚盆状的鼓,发狂地边敲边叫边跳着,法师和继母命令我跪着,威胁我放弃基督教,法师还以坚强的语气宣告:「邪魔就附在你的衣服上。」
一听到法师这么说,继母就把我从博多带来的衣物全部烧毁。
但就算这样,我仍旧不发一语,只静默忍耐,不停落泪。看到我这样子,继母就骂我:「怎么不说话?你是哑巴吗?耳朵听不见吗?」
但我知道只要我开口,她一定更加责骂我犯上顶撞。
每次继母一开始咒骂我,附近的邻居们就会探头过来看说:「那个咒骂婆的家又开始闹了!」
从我家墙的缝隙可以看到他们走来走去的样子,对于十八、九岁花般年华的姑娘,每天都遭受这般情景实在是很难堪。
尽管如此,邻居们对我每天仍然笑脸迎人感到赞赏。我并不是刻意装笑脸的,有的人天生就笑容可掬,而我就是这样子。就象据说山羊绝对不会拉肚子,想起来,我也只看过干硬的羊粪,因此附近的邻居们很感动地说:「不曾看过春子的怒容,也不曾看过山羊拉肚子。」
也常常有人这么说我:「那个女孩子将来不管遇到任何难缠的婆婆都会相处得很好。」
或说:「她是个没有七情六欲的人。」
我只听说自己是被生母遭弃,但却完全不知道我是被继父硬生生诱拐被迫离开生母的。俗语说:「养育恩情大过生育的恩情」,我衷心感激继父,虽然他曾经使了手段将我带到同一屋檐下生活,可是在那个很少人能受教育的时代,他让我进一步上了专门学校的养育大恩,我是终生难忘的。
我在学校深深地被教导过「对君王要忠义,对父母要孝顺」,我认为视我如己出的继父逝世、和被继母虐待等都是上帝所给予我的命运,我只能顺服接受。
我若不是相信耶稣的人,一定会怨恨生母、憎恨继母,并会咒诅自己的成长过程。每当遭受到继母的**时,我就想起耶稣被人们咒骂,遭人唾弃,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画面,比起那种痛苦,我的痛苦根本就算不得什么。我要不断地这么想才能一直忍耐下去,而且我每次都这样祷告:「主啊!为着我能够体验你在十字架上所承受万分之一的痛苦而献上感恩。」我也知道信仰是与所受的痛苦成反比例的,越是痛苦越是火热。虽然我仍然无法去教会,但我却一天,不,一小时,一分钟,一秒钟也离不开耶稣。
耶稣说:「我绝不撇下你们为孤儿。」
「主啊!请帮助我,无论何时都请与我同在。」——我从不曾间断过这样迫切的祷告。
釜山的纬度与东京差不多,一到冬天,海上会吹来剌骨寒风,令人特别感到冰冷,在那般酷寒冬季里,我仍是每天顺从继母的命令,把结冻的河冰敲破,在冰水中用手洗衣服,洗着洗着手便冻僵,没有知觉。
有一个寒冬的早上,当我把堆积如山的衣服洗完回家时,我记得那天早晨天气格外的寒冷,并且衣服的量比平时还多所以我心里想,刻薄的继母大概会对我说声辛苦吧!谁知继母反而对我怒骂说:
「这是怎么洗的?衬衫的领子完全没有洗干净,拿去重洗!」
接着就把我辛苦才洗好的衣物丢进厨房流理台旁边的水沟,衣服马上就被污水弄髒了,当时自来水是限时供应的,一天中才供应几个小时,所以平时都把做饭用的水事先蓄在水桶里,没想到继母竟把水桶里的水,从我头顶上灌下去,我又冻又怕,全身发抖,上下牙齿不断打颤,无法咬合。这样的遭遇不只一二次,每次我都咬紧牙根,拼命忍耐,长久下来,我的牙齿就一辈子都无法咬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