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坟场边搭起的帐篷教会 50、田野里的小屋
    几天前还是金黄色的田野,经人们的一阵扫荡之后就露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深黄色的土地便呈现在人们的眼前了。

    我和往常一样到住宅区探访回来时,在收割完的白菜地里拾了一些白菜叶子。一路拾下去也不知走过了多少块白菜地,走到了一个摇摇欲坠的小屋附近。神圣的使命感催促我走近那个小屋。走过去一看,小屋的门早已不知去向,椽木也蹋下来,门洞也只能容纳一个人勉强地进去。不断地有孩子从那窄门里出出进进。

    (看样子是穷得叮铛响,可怎么有这么多孩子呢?)

    我大声朝里喊:

    “屋里有人吗?”

    “哎——”随着一声微弱的回答,一个女人探出了头。额头上扎一条脏兮兮的裙带,两眼凹陷,一脸的憔悴。她朝我微微蹙眉,算是询问。

    我赶忙回答:

    “我是那间帐篷教会的哈利路亚大婶,请您信耶稣吧。”

    “信耶稣?那些我都信过了。”

    她讲完就要扭头进屋。这时我发现她的门牙都脱落了。

    “大妹子,天气这么凉,进去坐一会行不行?”

    “随便吧。”

    我走进了半蹋的门洞。炕席破烂不堪,到处是灰尘,墙壁和天棚也被岁月拖累得好象挡不住风雨了。在这样的屋子里,光腚、赤脚、满脸污垢的孩子们坐成一排瞪着骨碌碌的大眼睛正好奇地望着我。

    “妈,我饿了。”

    三岁左右的小男孩儿哭闹起来了。

    (她们家到处充斥着叫人贫穷和得病的邪灵。)

    环视完毕,我开始挑起了话题。

    “大妹子,你曾信过主耶稣吗?”

    “是啊,我在咸镜道时,信过上帝道,不是有个叫天道教的吗?就因为信了那个道,大富翁家的儿媳妇沦落到了这般境地。那个时候,我们别提多有钱了,在我们那个地方能到东京度蜜月的只有我们夫妻俩呢。可是,现在,唉——”

    “大妹子,天道教和耶稣教可是两码事儿呀!信主耶稣不仅病得医治,还能致富哩!”

    “别提什么病得医治了。光跳大绳也跳了十多年了,也不见有什么好转。差不多有十多年没吃上一口米饭了,现在糊口也成了问题。吃了上顿没下顿,结果得了胃肠病,成天头也痛,连眼睛也不开了。死了该有多好哇!对了,大婶,您就发发善心给我买付毒药怎么样?”

    “为什么要死呢?应该活下去,而且要健康、富裕地活下去。你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

    “别提他了,十二岁的儿子擦皮鞋赚来的几分钱,他就抢过去买酒喝。他是个酒精中毒者,一天不喝酒就手脚抽风,死去活来呢。”

    “大妹子,信耶稣的话那个酒魔也能赶出去。”

    “对啊,是酒魔。”

    趁话很投机的当儿,我抓住那位女人的手做了祷告。

    “天父上帝,这个家里充斥着贫穷鬼、酒鬼和病魔的作为,求主用圣灵之火焚烧一切。奉主耶稣的名吩咐叫人贫穷、得病的恶鬼马上从这里出去!奉主耶稣的名吩咐污鬼放开捆绑马上出去!”

    孩子们在我祷告的时候仍然进进出出,争吵不休。我把他们一个一个地抱到膝盖上为他们做了祷告,然后我就回来了。

    从那天晚上开始我在通宵祷告中加添了为她们家的祷告。第二天我又去了她家。我用心地唱了三四遍“我今来依傍十架,我贫困、软弱、盲目。”然后给她读了约翰福音三章十六节。

    “‘上帝爱世人,甚至将他的独生子赐给他们,叫一切信他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大妹子,不管是谁,只要信主耶稣就得医治、得丰盛,并且将来在天国里得到永生。我也是为了自杀进到深山过了二十天后,遇到了主耶稣,现在日子过得欢欢喜喜。我母亲也和你一样有慢性头痛病,天天用裙带扎额头,可是信耶稣后就痊愈了。”

    那个女人好象对我自杀未遂后信耶稣、读神学、当上教师的见证很感兴趣。

    “我小时候也去过主日学校,也参加过圣诞节。”

    她的心门比昨天开得多一点,我就把手按在她的胸前做了祷告。我直面她惨淡的人生,触景生情,想起了自己的过去,不由得流泪做了祷告。此时,圣灵也感动了那位女人,和我一起流了泪。同病相怜的我们抱头痛哭起来。屋里的一切好象都被这种热浪融化了。我和先前一样为孩子们做了祷告。孩子们都变得很乖,安安静静地顺从我。从那天晚上我为那个家庭开始了一百天的定期祷告。

    第二天我买了三角钱的米糖又去了他家。就这样一连去了十几天,在这期间她有了惊人的变化。一天,探访礼拜刚结束,她对我说:

    “大婶您天天为我祷告后,我的头不疼了,真奇怪呢。”

    我心想恶鬼已经离开她了。我对她说:

    “那有什么奇怪的,我不是说过上帝能让病得医治,让人过富裕的日子、也能医治酒精中毒吗?走着瞧吧,胃肠病也会痊愈的。”

    我还劝她说:

    “大妹子,山那边有一间帐篷教会,明天是礼拜天,你一定要到教会来,你只有这条出路了。”

    她出乎意料答应了我。礼拜天她领着八个孩子浩浩浩荡荡地奔教会来了。那天赵教师以“浪子回头”为题证了道。那篇信息仿佛是专门为她准备了似的,对她触动很大。礼拜一结束,她一边用裙摆擦拭泪水,一边说:

    “年纪轻轻的人真是能说会道啊!每一句话好象都是针对我讲的,让我止不住泪水啊!”

    看到她这副模样,我十分欣慰。我用玉米粥招待了他们。那个时候,每个礼拜天都熬一锅粥招待信徒。

    我们帐篷教会每天都有通宵祷告会。几天后,一个皓月当空的秋夜,在我白天告诉她来参加祷告会后,到了夜晚她果真抱着吃奶的孩子上教会来了。那天夜里赵镛基教师读了路加福音十八章一节到八节的经文后以“不论是谁只要以确信的祷告祈求时,一切的疾病都能得医治”为主题证了道。然后劝勉坐在草袋子上认真听道的那个女人说:

    “您的胃肠病和丈夫的酒精中毒也会痊愈的,相信吗?从今天起每天晨更时我要和崔教师一起为您家的柳先生祷告,您也每天凌晨来教会一同祈祷吧。”

    礼拜结束后我给她念了约翰三书二节的经文:“亲爱的兄弟啊,我愿你兴盛,身体健壮,正如你的灵魂兴盛一样。”然后让她背了下来。

    从那以后那女人开始每天早晨上教会为丈夫守了晨更祷告。

    我们定的一百天祷告快要期满的一天下午,那个女人在帮别人锄地回来的路上,到帐篷教会来了。她一进门就喜形于色地说:

    “崔教师,我的胃肠病好了。”

    十年如一日,用大麦糊糊口而得胃肠病的女人,靠上帝的大能痊愈了。哈利路亚!

    她放下手中的锄头,坐到我的身边说:“崔教师,昨天我做了个异梦。我梦见我家周围有数千个光着腚、手拿空罐头盒的瘸腿乞丐,我一开门出去,他们都伸出手可怜巴巴地望着我,我急了,大声叫嚷地说:‘我是信主耶稣的,我奉耶稣的名吩咐你们乞丐帮马上滚开。’他们就一边唠叨说:‘她一信耶稣就把我们撵走了。’一边撒腿就跑。这一下,从我家的各个角落、板炕下面和门后边也出来了无数的乞丐往田野跑了。这是不是很奇怪呀?”

    听她这么一讲,我就高兴地说:

    “这么一来你可有活路了,叫人贫穷的鬼撵走了,大妹子你可有盼头了。来,我们做感恩的祷告吧。”

    “天父上帝,感谢你让我的大妹子凡事兴盛,身体康健,如同灵魂兴盛一样。如今用圣灵的大能捆绑了魔鬼的作为,求主加倍地赐下所预备好的福份吧。”

    我恳切地祷告让她回去了,然后又开始了另一个一百天的定期祷告,一个礼拜结束后我正准备回家的时候,一个中年男子醉熏熏地走进了帐篷。

    “我是住在山那边的柳华文,我想见一见叫崔教师的夫人。”

    他就是那个女人的丈夫柳先生。因为喝得烂醉无法沟通就让他在帐篷一角盖着草袋子睡了一觉,一直睡到凌晨一点多,醒来后一声不吭地回家去了。

    从那以后他的酗酒有所收敛了,可是他喝酒的习惯要想彻底改掉可真是不容易。有一次,当他把买来的黄豆芽和大麦放在大衣口袋里醉熏熏地回来的时候,不小心一闪从桥上掉进了小溪里,是路过的乡亲们把他捞了上来。十年前还有些朋友送点儿米帮助他们,可是自从人们发现犹如向无底缸倒水时,就再也没有人肯帮助了。

    柳夫人出席教会快满七个月的一个夏日,从半夜开始下的雨到凌晨转为倾盆大雨。我们正在油灯下做晨更祷告,突然闪电一闪而过,眼前一下子变得一片漆黑,只有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这时赵教师中断晨更祷告,叫住我说:

    “妈妈,现在开始不用为柳先生祷告了,有圣灵的应允了。”

    我高兴地说:

    “是吗?我还以为应该再祷告一年呢。仅仅七个月就有应允了,太感谢上帝了。”

    我进到屋里又开始了祷告。这时,门外有人在叫我:

    “崔教师——”

    开门一看,是柳华文先生的大儿子在大雨中站着哇哇大哭。

    “我爸快要死了,我妈让你快来一趟。”

    我的心一下子悬起来了。

    (天父啊,难道这就是祷告的应允吗?我还以为他的酒精中毒得医治后,会成为新造的人呢。如今我也束手无策了,若上帝的旨意是接他走的话,我们也只有成全的份儿了。)

    我和赵教师冒着倾盆大雨一路小跑地穿过了田野,我们也没有雨伞可带。我把裙子披在头上,而赵教师则淋成了落汤鸡。我们摇摇晃晃地在狭小的田埂上走过。电闪雷鸣之中我们走进了屋子,柳先生正躺在炕上打滚,他的脸和身子都变黑了,模样煞是可怕。昨夜说头晕、肚子疼后,凌晨突然倒下来了。我和赵教师一起把手按在他的头和肚子上大声地做了祷告。

    “奉主耶稣的名吩咐你这个恶鬼从他身上出来!”

    柳先生呻吟了一声后挣扎起来,突然从他的鼻孔里流出黑乎乎的血,他大叫了一声后,“呼——”地长叹了一口气就往后倒,昏死过去了。赵教师有气无力的说:

    “凌晨我虽然得了圣灵的应允,但我也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不管怎么样他信了耶稣,即使归天了也是个感恩的事情。”

    “唉呀,赵教师,这已经是很过份的恩典,当然是感恩的事情了。这怎么能和醉生梦死的下地狱相比呢?”他夫人说。

    我们继续唱诗,做了祷告,柳先生的脉搏虽然没有停止,但在昏迷中他一动不动,我们只好起身回来了,早晨去的时候是六点半,回来的路上,雨过天晴,艳阳高照,早晨湿透的衣服在唱诗祷告中已经干了。

    那天晚上七点左右,从他家传来了令人振奋的消息,柳先生起身喝了凉水后,精神焕发了。阿们,哈利路亚!上帝的旨意就在于此,上帝的应允就这么彰显了。上帝的祝福开始临到了他们一贫如洗的家。

    关于柳先生说来话长,他的侄子在汉城是个有名的外科医生。柳先生后颈上长了一个瘤子,那个瘤子让他疼痛不已。为了止痛,柳先生侄子往那里打了鸦片,不料,这一打上了瘾。后来侄子为了让他戒掉鸦片,可结果适得其反,他又成了酒精中毒患者。从此,终日以酒为伴,在贫困当中苦苦挣扎到今日。就是这样的人,在我们做定期祷告不到二百天的时间里,上帝的大能医治了他的酒精中毒。柳先生病得医治的消息一传开,更多的人出席了教会,荣耀了上帝。

    第二年春天的一个晴朗日子,我正在帐篷里打扫卫生,柳夫人头顶一个小口袋走了上来,见到我和赵教师也不打一声招呼,一声不吭地往屋里走,我和赵教师面面相觑,很是纳闷也跟了进去。只见她把口袋放在门坎边,把脸埋在上边哭起来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您这是怎么了?”

    我们忐忑不安地问。

    “没什么,只是太感激了,崔教师,你听我说,我丈夫戒酒变成新人的消息一传开,他过去的朋友们筹了一袋大米送了过来。这可是十年来第一次摸到的大米啊。用小袋子装上十分之一后,心里很是舍不得,有个声音在心里说:‘这一小袋米也可以让一家人吃上三天呢,给孩子们做米糕吃也好呀!’于是我把米倒了回去。不料,另一个声音又说:‘这袋米是谁给你的?你忘了做十分之一奉献了吗?这可是上帝赐给的,难道你要窃取上帝的东西吗?’我心里一个激灵,急忙把米装进了小口袋里,我在心里下命令道:你这恶魔,再怎么试探也阻挡不了我做十分之一奉献。不可试探人!然后我就顶着这口袋上教会来了,一路上我喜不自禁地唱起了赞美诗。可是快到教会时,头上的一小袋米一下子变得象一大袋米一样沉重了。身后也好象有人拽着我,顶的米也好象要掉下去似的,急得我浑身都出了虚汗。我就在心里赶鬼:恶魔走开,靠主耶稣的宝血吩咐。终于,我得胜了。崔教师,快把这米倒了吧,我怕我又变卦了。现在我心里是很舒畅的。”

    说完,面庞上充满了喜乐。

    面对她送来的这袋米,我和赵教师都哭了。因为我们太了解她的处境了。十年如一日地用白面糊口,用十二岁的儿子擦皮鞋挣来的钱买来的一丁点黄豆芽就成了她们家的山珍海味。对她家来讲这一草袋米无疑象是一笔横财。从这样的一草袋米中拿出十分之一奉献给上帝,她心中的争战是何等惨烈呢!她的信心足以与打碎玉瓶的马利亚相媲美了。按人情真想让她拿回家给孩子们吃,可是她既然凭着信心把属于上帝的拿到上帝面前,相信上帝一定会负她责任的。我没有说什么话,因为这袋米不是给我和赵教师送来的,而是把属上帝的物拿到了上帝面前,是顺服和信心之物,我又有什么资格讲别的话呢?这时赵教师说:

    “妈妈,圣经里讲的以利亚吃撒拉法寡妇的最后一点饼和油时的心情我现在有所体会了。既然上帝撵走了她家的魔鬼,又愿意祝福她们家,我们就收下这袋米,为她家做祝福祷告吧。”

    就这样从好些天起我们也吃上了好几年没有吃过的大米饭。每次吃饭前都不忘为她们家做祝福祷告。过了一个月,在一次通宵祷告会上,柳夫人做了惊人的见证。她说:

    “我经历到上帝的同在了,他天天与我们同在。”

    她讲了自己做一草袋大米的十分之一奉献的经过,然后又充满喜乐地说:

    “上帝的祝福以惊人的方式临到了我家。一草袋大米顶多能让我们吃上二十来天就不错了,可是到了今天还有,我就觉得很奇怪,想弄个究竟,就数了数日期,结果发现那袋米已经让我们吃了一个多月了。就用那十分之九的米吃的。到现在家里还有好几天的口粮呢。我家孩子很长时间没吃过白米了,一吃就吃个没完。按理到今天十分之十二的米都该吃完了。圣经上教训说要做全然的十分之一奉献,以此试试上帝是不是倾福与我们,甚至无处可容。这一教训确实叫我经历了。我只以感恩的心做这个见证。”

    那天晚上听了这见证的信徒们,都受到了鼓舞纷纷下决心要过十分之一奉献的生活。

    如今柳华文的大儿子成了牧师正在传扬天国的福音。上帝的恩实在是太丰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