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3月27日,星期二,中午12时23分。忙碌了一上午,正想拿出午餐,一面吃,一面看书。同事们都相约外出吃午饭去了,我因新近丧母,情愿留在办公室安静。这时桌上的电话响起,那通电话改变了我们以后四年的生活,也永远和改变了我们与神的关系。
电话的另一端传来文柄气急败坏的声音:「黄丽,快打电话给保险经纪,我在880号公路上出了大车祸。我正朝北开,在最靠中间分隔线的车道上。忽然我发现前面远处的车子都慢了下来,我也赶紧减速,但我的煞车好像突然失了灵,虽离前面车子有段距离,却是慢不下来。眼见快要撞上前面的车子,我赶紧把车头转左,朝路中间的水泥分隔矮墙斜撞上去。结果因冲力太大,车子在斜撞水泥墙之后又朝右边斜弹出去。先斜撞到前面车子的后右角,再继续往右斜冲到右边的车道上,然后被从后面开上来的一部车子撞上。我前面的车子之前的车子也声称被波及,所以除了我的车子之外,有三部车子牵连。我没受伤,其它三人也没受伤。但我前面的车子撞得很厉害,从右边车道撞上来的车子也撞扁了头。其实我车子前面之前的那部车子看起来毫无受损,但开车的女人一直对警察说她的车子也被撞到,看来她好象很希望这场车祸有她的份。警察说这车祸发生,错全在我,还开了罚单给我……。」
在极度震惊之下,我一面拨保险经纪的电话,一面心中闪过一连串的疑问及不满。「文柄这时候开车去圣荷西干什么?他每星期二都要在一点左右去学校接儿子,难道他今天忘了(文柄那时是下午三点上班)。」如果文柄待在家中准备接儿子,岂不就能免去这场车祸了?幸亏没有伤亡,也幸亏有保险。可是当时我作梦也想不到另一场更大的震惊正等着我们。在电话中,保险经纪竟说:「你先生出车祸的车子已没有保险,因为在两个星期前你们打电话来要求把这车子的保险换到另一部新买的车子上。」当时我飞快的回忆这两个多月来的事,我们买了一部车子,要取代原来两部中其中的一部。我们打电话给经纪告以实情,他按规则把原车的保险换到新买的车子上,但仍给原车一个月保险延伸,让我们有一个月时间把它卖掉。然后我们发现新买的车子不合用,又把它卖了,然后在保险延伸的一个月期间打电话,要求把保险换回原车子上。我们以为一切都早已办妥了,没想到那天中午在电话中,保险经纪却一口咬定我们没有再打电话去要求把保险转回来,所以文柄的车祸没有保险,我们用尽方法与他交涉都没有用。后来我花了很多时间去找保险公司的上层交涉,但他们说只信任自己的经纪。
在新近丧母、车祸及丧失保险的三重打击之下,我知道前面将是一段漫长的日子,也知道必定有败诉等着我们。不只是撞坏的车子要赔偿,还可能有人身受伤,甚至神经受损等类的赔偿。很明显地,我们需要一位律师来处理各种法律手续,也需要他来保护我们。但是我们去哪?塈鉹@位有道德操守,有处理车祸的经验,会保护我们的财产,打官司能胜诉,又收费不高的律师呢?我与文柄都分头去找,找人介绍,去政府机构打听,打「基督徒黄页」中律师栏的电话等。但找了两个月都找不到一个可放心交托的律师。这期间有些好心的朋友还特别告诉我们一些有关车祸的赔偿及律师敲诈的可怕消息,要安我们的心;甚至有朋友建议我们把房子卖掉等等。那时我觉得这世界正张大嘴巴,随时会把我们吞下去。在四面被困,无路可走的时候,我们不得不向天举目,因为只有通天的路还开着。
我的同事中有一位正直良善的美国年育人,平常对我特别好。知道我们出车祸后常表示关心。有一天我提到律师难找,他立刻介绍一位给我,说,这位律师是他父母多年来的家庭律师,与他也很相熟。人品高尚,曾经在保险公司作过九年的律师,专处理车祸,后来因为不齿保险公司的许多做法而离开,改作处理产权的律师。人虽年轻,但老练稳重,不轻易打官司,但每打必胜,收费不高。我一听完全符合我们的理想条件,立刻去见他,以后四年我愈发觉他就是神为我们安排最符合我们这案件需要的律师。头一年多,我们觉得他都没有行动,有点担心,他看出我们的疑虑,就说,因为这车祸错在我方,严格说来,我们只有挨打的份,所以只要对方不找他,他绝不会主动找他们。他是持取「兵来将挡」的策略,而且这样也替我们省钱,因为他是按钟点收费的。他还劝我们,把这件案子从心中挪出,所有的头痛让他来处理,我们只管回去过正常的生活。
车祸发生后不久,牵连的各方纷纷采取要求赔偿的行动,其中最温暖的就是从右车道开上来被撞的车主,他是一位年纪较大的美国人,车祸的第二天就主动打电话来安慰文柄,说他人没有受伤,车子已交给他的保险公司去估价,相信不至太贵。果然不久,我们律师收到AAA信要求赔偿一千四,我们律师还替我们交涉,省了几百元,但是被文柄从后面撞到的车子就没有那么容易对付了。驾驶者是一位伊朗年青人,他是替Ford汽车公司卖车的,当时正开着公司的车子外出办事。车子被撞坏了,所以他的雇主Ford汽车公司向法院起诉我们。伊朗人因公被撞,向Workman-sCompensation要求赔偿,所以Workman-sCompensation也起诉我们。头一年我们知道被这两家起诉,但起诉多少钱大家都还不知道。另外在车祸现场文柄前面车子之前的车子,车主是个美国女人,当时一直坚持她也被撞,但却迟迟未有任何起诉我们的消息,头一年我们就在不安的等待中过去了。
1997年的三月是车祸的周年日,当天下午五时半有人急敲我家大门,我开门一看是个男人,手上拿着一个牛皮纸袋,说是替法院送通知来的。我心中有预感,一定与那位女车主有关。我签了字,拿出文件一看,果然不错,是法院通知文柄在十月廿六日上午10点出庭。因为女车主在那天下午亲自上法院呈递告状,告文柄,要与他在庭上相见。她要求的赔偿额是廿万。文柄很气,他说那女人根本没有被撞到,完全是想敲诈。从车祸一开始,我所在的查经小组每周聚会之时,都会为车祸之事祷告,为牵连的每个人及律师祷告,同时文柄妹夫的教会以及我婆家所有的教会也在每周的教会祷告会中为我们祷告。另外我们教会的苏牧师、Amy及Rebecca也都关心,为我们代祷。四年来每个周五弟兄姐妹都为车子之事代祷,使我们得到最大的支持。这场车祸也把我们深深地系在一起,我们共同分担每一个痛苦,也分享每一次化险为夷的欢乐,我们的事就是大家的事,肢体相连的感觉真实无比。
转眼间半年过去,开庭日即将来临,而我们早已在祷告中预备好了。开庭当日早上Amy及Rebecca还特别聚在一起,在早上十点钟,为我们律师的出庭祷告,查经小组的每一位也都说好当天早上分别为早上的律师出庭代祷,文柄与我则当日照常上班。信主之后常听到别人见证说神如何如何用神迹奇事带领他们,我虽然相信他们的见证,但总认为其实与我无分!否则信主这些年了怎么还未经历过呢?这次的车祸,好象是神要藉它来回答我多年对祂的无声“抗议”,因为祂竟用一连串的奇事来带领我们度过每一个关卡。这些奇事连我们的律师也不得不点头称奇!
开庭当日我在办公室一面工作,一面心中默祷,十一点廿分,我的电话响起。线的那端传来律师略带兴奋的声音:「Allen我今天真奇怪Melody(女车主)竟然没出现,我等了一个镜头后离开了。我作律师廿几年从未碰过这样的事,纯粹从法律观点来说,这Melody今天放弃不来,其实很笨,她也许拿不到廿万,但是总可以敲到一点。但是她还有一次机会,今天法官会给她一封信,叫她一个月后再去出庭。」这时我非常兴奋,显然是神伸手阻挡她出庭。我心中相信她即使收到信也不会再出庭,因为神既已伸手阻挡,就必阻挡到底。但我仍然在电话中问律师,他认为她第二次出庭的可能性如何?他说:「太大了,如果她今天是忘了出庭,那么这封信就是一个提醒,她出庭对她的荷包只有好处,我相信她第二次一定出庭,否则她就是疯了(Crazy)。」一个月后果然如我所料,我的律师又白等一个小时,Melody始终未露面。半年之后,律师告诉我,他从另一律师口中听到Melody两次未出庭的“荒谬”理由:两次出庭日的早晨,她都觉得心中有股莫名的恐惧让她不敢出门。她事后还为这两次错失良机懊悔不已。
Melody的退缩让我们振奋不已,也使我想起一年多前,就在我们找到律师不久,有一次聚会散会后StevenEvans牧师走过来为我与文柄祷告。那时我们互不相识,他根本不知道我们任何的事,但在祷告中,他对我们说:「仇敌想尽办法要夺去你们的财产,但神必伸手阻挡,祂要在你们家四围筑一藩篱,使仇敌不能跨越。」我们继续为另外两件未解决的赔偿祷告,一件是Workman-sCompensation的赔偿,另一件是Ford汽车公司的赔偿。有一晚查经小组的黄弟兄说他有感觉大家应该为一个固定的赔偿数目祷告,然后他对我说:「黄丽,你选一个数目,然后我们一起求神用这个数目来结束剩下来的两件赔偿。」当然我大胆的选择一千元。
伊朗人的律师已帮他向Workman-sCompensation索取了一万五千元的医药及工资损失的赔偿,Workman-sCompensation就转向我们索款,我们的律师已为我们交涉到只赔偿一半,但他还想帮我们省更多。1993年7月就是车祸之后的两年多,文柄被公司莫名其妙地裁员。他当时很难过,我却很高兴,对他说:「你不是一直想转行,但苦于没有时间学东西吗?现在是大好机会。同时你的被裁可能有助于我们的车祸赔偿。」果然不错,当我们去告诉律师文柄被裁时,他大为高兴说:「太好了。」过了一星期,他打电话给我,说Worksman’sCompensation的律师很同情文柄被裁,他愿意从七千元再降。律师问我:「Allen你们想赔1000元呢?还是想赔500元?」我当然想赔500元啦,于是这桩赔偿就从原来的一万五千元降到七千五,再降到500元而结束。我当时知道剩下的Ford汽车公司赔偿必定以500元结束。因为1000元结束两件赔偿是我们向神求的数目。
Ford公司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他们的雇员伊朗人开他们的车子被撞,他们一共损失一万两千元。从头到尾他们都要求如数赔偿,分文不肯减,我的律师只好等。1994年秋有一天律师打电话给我,说不知为何缘故,Ford汽车公司的律师忽然打电话给他,愿意把赔偿降到500元来结束这个案件,惟一的条件是文柄与我必须经过法律上的听证,证明我们实在没钱赔偿。我们都为这奇妙的最后500元而雀跃不已,神应允了我们的祷告!
听证会定在一个月后举行,就是1994年11月底。在那最后一个月的冲刺?堙A我一面为即将结束的车祸时间而兴奋,但另一方面我的心却对听证会紧张起来。查经小组的弟兄姊妹都深信最后这一桩赔偿必定以500元结束,而且必定成功。但是如果我与文柄那天在听证会上弄砸了怎么办?那我们岂不把弟兄姐妹的信心也弄砸了吗?我当时竟然替神担心起来了。有一天早上在进办公室前心中又害怕起来,就在车上祷告,求主特别给我一句神亲自说的话,我一打开圣经,一眼就看到:「小子们哪,你为何害怕呢?」
听证会的早上天空有几许阴霾,文柄、我及律师一早就到了指定地点,在进去之前律师对我们作最后的叮咛,他说听证会中,他不会说什么,因为主要是对方的律师要问我们关于财产及积蓄的事,如果对方律师听不到什么疑点,则此案就能以500元结束。当时我问律师,对方该不会问及退休金的数目吧?因为按法律,退休金他们是不能碰的。我们的律师忽然紧张起来,说:「你们怎么从来没有告诉我你们有退休金,你们有多少?」。当我告诉他的时候,他倒抽一口冷气说:「今天的听证会,你们通过的机会是零,因为退休金对方是可以碰的,而且你们的退休金足够支付原来的赔偿。今天我如果是对方的律师,知道你们每人有笔退休金,必不让你们过关。」事到如此,我只好暗中向神求救说:「神啊!今天完全看你了。」我们三人在对方律师对面坐下。右边是从法院请来的书记,双方所有的谈话,书记都笔录下来。一切按规定程序进行,我暗自希望他不会问退休金的事,但他还是问了。当他问我:「你们每人存了多少退休金?」时,我们都紧张起来,但又不能不据实以告。这时,我注意到我们律师的眼睛紧盯着对方的脸看,看他对我们退休金有何反应。奇怪的是,对方律师对我们回答的退休金数目没有表示半点诧异,也没有追问,好象全然不放在心上似的,又继续问下面的问题。不久,听证结束,对方律师与我们三个人分别握手就离去了,看不出他对我们有任何疑问之处。从听证会出来,外面一片晴朗,律师走过来与我们道贺说:「看来我要恭喜你们这车祸案终于圆满结束了,按常理你们今天是不可能过关的,但是对方的律师非常奇怪,好象根本没有听到你们所说的退休金的数目,因为他没有半点反应。你们的案子是我所接过的案件中最奇特的,充满了神迹,看来你们所信的神的确一直照顾你们。」当我们谢谢他这四年来为我们所作的一切事。他说:「其实我并没有作什么,都是你们的神作的。」
在走向停车场的路上,我回想起四年前刚发生车祸时,心情沉重愁烦,不知如何才能走出前面一段漫长的黑夜。然而四年后,我们终于走了出来,而且是带着得胜的欢呼走了出来。神所解决的,还不仅是车祸,更是我们天性中一些难以拔除,却影响我们更深认识祂的障碍。这场苦难没有把我们击垮,反而成为我们的食物,帮助我们长得更茁壮。不只是我们,也包括与我们四年来每周一同祷告,一同经过每一阶段的弟兄姐妹。此刻,我们带着长久以来不曾有的轻松,怀着满心对神的感谢,向天举目。这时乌云早已散尽,天空一片蔚蓝。金色的阳光轻柔又温暖地撒满一身。我们知道,只要藏身在全能者的庇荫下,明天会比今天更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