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风的必不撒种,望云的必不收割。”(传道书11:4)
“你们往普天下去,传福音给万民听。”
“凡为我和福音丧掉生命的,必救了生命。”(马可福音16:15;可8:35)
“若不传福音,我便有祸了。”(哥林多前书9:16)
2002年的金秋时节,我踏上了蒙古国这块神秘而又令我向往的土地。10月3日上午7时,汽车驶离首都乌兰巴托,在风雪中前往数百公里以外的某市,车窗外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荒凉的景象,光秃秃的山丘连绵起伏,古诗人笔下那“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草原美景也早已风光不再,远处稀疏散布的牛羊可怜巴巴地啃嚼着零星的枯草。倒是邻座张弟兄的谈话深深吸引了我—
“我们实在是非常软弱的一群人,大都没有多高的学历,也没有受过专门的神学培训,年纪小的才十几岁,来自各处各方。大家放下各自教会的宗派背景、立场,从来没有因为看法不同而争论,为着遵循主的大使命,来到这个完全陌生地方,四年来在一起凭着信心,同心合一传扬福音。还有些人在泰国、柬埔寨、印度、缅甸、菲律宾等国传福音,若不是神的保守,早已散伙了!”
“我们采用挂图的方式讲解福音,内容为:创世、人的堕落、基督的救恩、末世审判、永刑(地狱)与永生等等。以视觉和听觉,加深听者的印象。这样也有效地保证每一个传道人能严格按照圣经真理传讲信息,不偏不漏。”
“我们效法主耶稣的作法,边走边传,挨家挨户,已经在整个蒙古传了两遍,还会这样循环继续下去,因为游牧民族的特点,常常搬家,难免有遗漏,有的人几年重复听到几次也是好的。”
“我们不接受组织或团体的资助,差人来同工,欢迎;差钱来,则谢绝。我们这样做是为了给当地基督徒作出榜样,免得他们认为:‘这些人到这里传福音,是因为外国有人给钱帮助他们。’实际上,我们的做法是一部分弟兄在这里,有的从事生产劳动或科研,有的在搞经营,有的在做文字工作。大家同心合意如同一人,为了同一个目标,辛勤努力的工作,每天做十几个小时,所得的收入全部进入一个钱袋,用于传福音的各种花销。现在有些教会领袖们批评我们不搞培训,不搞牧养,不像个教会,甚至有人造谣,说我们笼络、拐骗青年人去传道。事实上我们天天有聚会,大家早晚聚在一起,各读一章圣经,有亮光的讲出来分享;白天一起出去传道。几年下来,明显地看到主在每一位弟兄姊妹身上的造就,知识和灵命一同成长,这本身就是门徒培训,只是不在课堂里,不在黑板上进行而已。有一位中国姊妹,刚信主就来了,开始时很怕羞,跟人说话都发抖,不久她就能流利地传福音。有一位十几岁的蒙古少年,听了她的传讲,悔改信主,并加入了传福音的行列。去年,这位姊妹的妈妈病危,她直到完成工作后,才匆匆回家,与妈妈见上了最后一面。当时家里只有她们俩是信主的,现在唯一理解支持她的亲人去世,该是多大的打击啊!当地教会的人也劝她不要去了,但她靠主站立,料理好后事,很快回到了传福音的队伍。”
“有一个年轻人,生活上受了很大的打击,他来到一处幽静的树林,想在那里自杀,忽然抬头发现有一牌子,上书‘按着定命,人人都有一死,死后且有审判’。那是有同工不久前钉在那里的,神的话在他心灵里猛击了一下,‘死后有审判,我该怎么办呢?怎么办呢?’他打消了自杀的念头。一路走,他找到了一处教会的牧师,开口就说:‘我要信对死去的人进行审判的那一位神,请指教我。’”
“传福音之路充满了艰险,路途的危险,恶劣气候的威胁,还有当地异教民族的敌视,遭受攻击、破坏的事时时发生。最近我们在一个农场的驻地,夜幕中有一当地人潜入放火,火借风势,很快吞噬了一排木屋,幸亏人员及时撤出;又有一次在柬埔寨的传道途中,突然,‘哒哒哒’从旁边射来一梭子弹,打穿了车子两边的玻璃。”
……
车外,雪越来越大,狂风呼啸,雪花从我们包的老爷车的破窗缝里不停地飘入,带进阵阵的寒气。汽车也在剧烈地颠簸,那名为国道的土路,已经变得泥泞不堪。
“在这样的情况下行路,会不会有麻烦?”我担心地问张弟兄。
“有时会有危险,比如寒冬里大雪把路厚厚盖住,司机会迷失方向,或是陷入泥坑无法动弹,周围又没有住家求救,那就可能会冻死在雪地里。初来之时,由于不了解气候变化,遇过几次险。有时去牧区传福音,刚离开,那里起了大暴风雪,主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保守了我们,脱离凶恶。”
正说时,突然汽车在一阵滑动后,陷入一个大泥坑里。驾驶员使劲踩油门,车身前后左右不停地摇摆、颤抖。车轮在打滑,就是出不来。驾驶员下车摆弄了一番,又上车加大油门,车往前开动,快要冲出泥坑时,谁料噗的一声,又陷下去了。
“这下完了,我们也只好在寒冷的荒野里过夜了,还好大家都带着睡袋,不致于冻死,但总是不好受。”我一边想,一边默默地祷告主。这时,发动机停止了,车内一片静寂。驾驶员在那里想了想,又下去处理了。过了几分钟,他上来关上车门,发动汽车。车的四个轮子同时驱动,在坑里轰轰地挣扎着,踉踉跄跄地爬出了泥坑。车上的人都长吁了一口气,欢呼起来。此刻,我想起临行前给家人留下的话:“这次出去,有可能碰到危险,但相信主会保守,即或不然,你不可有怨言,是我自己甘心乐意去的。”今天果然遇上了,想不到我竟成了“先知”,不禁暗喜,也不住地感恩。
汽车小心翼翼地徐行在雪原上。下午六时许,终于抵达目的地—某省会。它建在类似盆地的地方,说是省会城市,实际上和国内的集镇差不多,市内没有一条象样的马路,大都是坑坑洼洼的沙土路,山坡上散落着一排排民居,每一家都用木板四面围起来,里面或有几间平房,或有一两个蒙古包,远眺像一顶顶白色的帽子,别有一番风景。
汽车喘着粗气,好不容易开到山坡上的一间木屋旁—弟兄们的临时住处。先到的约瑟弟兄热情地迎接我们,他四十来岁,身材高大,目光深邃而慈祥。他为了传福音,刻苦学习,掌握了四国语言,本来在中国的“贵族学校”教外语,但他放下了高薪的收入,跑到这个穷乡僻壤传道。我们一进屋,他马上问寒问暖,张罗着点火取暖,一面详细介绍当地的情况。
每天的日程安排是:早上6点,起床;6点半,赶往山下姊妹们的住所,在一起祷告、早餐、读经分享;8点左右,两个一组地出去,按事先定好的路线,一家一家地上门传讲福音,下午6点,又汇合,在一起吃饭、读经分享、交流传道的心得,然后返回住所,各自灵修或休息。每周休息一天。
还有一批人同时在乡下牧区传道,那里的环境要艰苦得多,每天在一个地区传完福音后,要支搭帐篷,晚上睡在里面会很冷。都是血肉之躯的人,早上大家都希望在睡袋里多睡一会儿,但想到要行那么长的路,那么多的地方等着他们去,就起来收好帐篷、睡具、生活用品,装箱打包,又赶赴新的禾场去了。
以下是我在随行中的几则见闻:
蒙古人传统信奉喇嘛教,许多人家供着各种各样的偶像,有木雕的、石刻的,也有简单的以一张张的照片代替。不过,现代的中青年已不像老年人那么虔诚。以前在这个国家传福音是绝对禁止的,但几年前,神忽然打开了传道的门,预备好了人的心。现在还是传道的好时机,等再过几年,随着现代化程度的提高,情况就会发生变化。目前在偏僻的村庄,有90%以上的家庭会听福音;在中小城镇约80%;而首都乌兰巴托则仅为20-30%,其间的差别可见一斑。
“咚咚咚”,我和张弟兄、梅姊妹一行敲响了一户院门,有个小女孩来开门,探出一张红扑扑的脸蛋,怯生生地望着我们。“你好,大人在家吗?”梅姊妹上前微笑着用蒙语问道。小女孩点点头,转身进屋告诉大人了。
一会儿,小女孩又走出来,用手脚摁住吠叫着的狗,她的妈妈来到近前,当梅姊妹向她说明来意后,她爽快地将我们让进屋内,里面坐着她的婆婆,公公睡在一边的小床上,很苍老。宾主坐定,妇人给我们一一端上奶茶和点心。“到底是蒙古人,至今保持着热情好客的传统美德,要是也能这样把我们的主接到心中就好了!”我心里感叹着,忽然想起有位弟兄跟我讲过他喝奶茶后拉肚子的事,犹豫一下,还是接过奶茶喝下去了(味道有点怪,后来在别的人家又喝了好几回,并没有事)。点心是用羊奶做的奶酪,很硬,咬不动,我就学着张弟兄的样子,放到自己的口袋里,算是接受了。
这时,梅姊妹已经展开挂图,开讲了。她的蒙古语很流利,不是在背诵,而是用她的心灵在讲解。祖孙三代人仔细听着,不住地点头。大约过了十二分钟,讲解完毕,梅姊妹从背包里拿出一本印刷精美的小册子,封面的上下各印着天堂和地狱的情景,书名为“天堂?地狱?—你去哪里呢?”十分醒目。妇人郑重地双手接过书,道了谢。
我们告别后刚要离去,梅姊妹想起了什么,走到老祖父的床榻前,凑近他的耳边,稍大声的向他问安,并告诉他,我们人都要面对死,死后还要受到神的审判,信耶稣的人罪得赦免,可以进天国;不信的将因罪下地狱。你要信耶稣啊!老人轻轻地点着头。
回住地的路上,经过一间当地最大的喇嘛寺庙,在广场的石碑前,看到两个女学生在散步,梅姊妹上前向她们传福音,不一会儿,又有几个学生围过来听。“喀嚓”,出于从事过新闻工作的职业习惯,我把这一情景定格在了我的“古董”相机里。
有一家,五个孩子在做游戏,虽然大人不在家,那个最大的女孩(10来岁)还是让我们进去了,搬来凳子,一一让坐。当讲解福音时,一个个都认真地听,一双双眼睛睁大了盯着挂图上的画面。讲完后,当我们送上书时,那个大女孩说,两年多以前也有人送过这种书,她看了就信了,直到如今。张弟兄马上想起那时正好有同工在这个地方传福音。今天看到结出的果子,我们满心喜乐。那女孩提出想要看圣经,我们送她一本《领悟圣经》(内容全从圣经中摘录,为没有看过圣经的人特别汇编的,其中配有一些彩图),她翻了又翻,爱不释手。我们鼓励、劝勉她一番才走。愿主坚固她的信心,让这个幼苗在好土里茁壮成长。
有几天,我与约瑟弟兄搭挡,我不会蒙语,只能帮着背书包,传福音时,在旁边代祷。在他身上,我学到了许多功课。他很有耐心,有时敲院门,在屋里的人一时听不到,他还是再敲啊敲,直等到人家出来,不放过每一次机会。他几次对我说,也许我们再也没有机会来了,也许这些人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听到福音了,尽量不要遗漏。他说话轻声细气,但满了灵力。一次,我和他来到一家,厨房间里几个人围在一起杀羊,满屋的异味。他站到边上讲福音给他们听,那家主人听着听着站起来,面露羞愧,他觉得杀羊吃也是一种犯罪。约瑟对他说:“这并不是罪,但当知道,你杀一只羊,可以吃上几天,吃光了还会饿,而你心灵始终是饥饿的,只有把主耶稣接到你的心灵,你就有永远的喜乐和满足。”那人点头称是。
约瑟弟兄告诉我,有一次他在传福音时,突然,脖子感到一个冰冷的东西贴过来,原来有个强壮的蒙古汉子手拿匕首,从后面架在他的脖上。他镇静了一下,继续讲,一会儿,那把匕首挪去了。他讲完后才转身看他,那汉子满脸羞愧,连声道歉。
10月11日,是我们在那里时最冷的一天,滴水成冰,寒风劲吹,满地卷起沙土,有时迎面刮到脸上如同刀割,约瑟对我说:“你看,今天天气很坏是不是,但就传福音来说,是一个好天,因为这样一来,人家都会聚在家里不出去,就可以有更多的人听到福音。”果然,那一天,我们传得最多,听的人也很投入。傍晚,我们正要离开那里回去吃饭时,突然,一个三十来岁的人跑过来,抓住我的手,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蒙古语,我一句也不懂,呆立在那里。一旁的约瑟连忙和他交谈,他说:“听说你们在这里传道,我就赶紧来了,我要看你们发的书。对不起,今天我喝醉了,我是个罪人。”约瑟边给他书,边对他说:“我们都是罪人,是信靠耶稣,才得了赦免,你也要悔改信耶稣”他答应着离去了。一天这样过去了,虽然身体疲倦,但心里充满了喜乐。多美好的一天啊!
最热心的听众要数当地的孩子们了,我们到了的消息很快在他们中间传开了,有的等在家里盼我们去;有的见我们在街头时,就围过来;有的听了还要听,刚讲完,就一个个伸出小手要书看;有的拿了书,还跟着我们,央求再给一两本,说是要给乡下的亲戚看。
记得有天黄昏,我和约瑟走在回宿舍的坡路上,忽然,一个十来岁,胖乎乎的女孩,从远处喊叫着,一路向我们奔过来。到了跟前,她气呼呼地责问:“你们为什么不去我家?”约瑟向她解释,可能是去的时候她家里没人。“给我《领悟圣经》!”话中虽带些命令的口气,我们还是满足了她。
我们意外地发现在某街口有一间教堂,上面竖立着十字架,在走访中也遇到了当地的一些基督徒,询问他们有没有传福音,都摇摇头。如果这里的教会组织一下,估计只要一个多月就可以传遍了,自己家门口的事不去做,实在令人扼腕叹息,这是我们此行感到最遗憾的事。不过,再联想到我们所在的城市,我们所在的教会,又何尚不是如此呢?我们有那么多的属灵书、参考书看,又是培训班、培灵会,所有这些,若是仅使自己的头脑里增加些知识,而没有激发起全教会对失丧灵魂的负担,没有推动福音的广传,那我们所做的能合神心意吗?
孟达,一个可爱的蒙古青年,才十七岁,他常帮着干这干那,大家都喜欢他。有一次,他提出要到中国传福音,张弟兄对他说:
“中国有逼迫的,你不怕?”
“什么叫逼迫?”他问。
“就是会把你抓起来,关在笼子里。”
“那我不去了。”
大家哄堂大笑。张弟兄说:“要想传福音,就不要怕逼迫。”“对!不怕逼迫,不怕逼迫!”他用生硬的中国话重复着。他要我教他读几节中文圣经,我选了马可福音16:15、使徒行传19:9、约翰福音3:16等,逐字逐句地教他。他认真地标上蒙古语的拼音,反复练习,很快就学会了。一次,在吃饭时,不小心打翻水,把他的圣经湿透了。他烘干了,反而更糟,全粘在了一起,他很心疼。我试着把书浸在水里,然后很小心的一张一张揭开,再用纸每页隔开。花了我三个休息的时段,总算修好了,神也借此事培养了我的耐心。他接过圣经,非常高兴。
过了两天,又发现孟达用中文嘟哝着“不怕逼迫,不怕狗!”我们纳闷,怎么冒出狗来了?后来才知道,他很怕狗,想以此壮胆。他的可爱劲,令大家都笑起来。的确,除了当地的气候环境外,就要算来自狗的“逼迫”了。这里每家都养着一两条狗,有一次我和约瑟刚想进一家院子,一只大狼狗冲过来,我们慌忙一个操起木棍招架,一个举起背包做盾牌,面向它,一步一步地退到门外,出了一身冷汗,那根棍子被咬下了一截。我们从不打狗,怕得罪主人,影响传福音。听说,过去有一位姊妹在路上被狗咬伤过。
后来,孟达要随其它弟兄姊妹去很远的牧场传福音,我把一件中长大衣给了他,那也是临来蒙古时,一位老姊妹送我的。
来自西部的英姊妹,是最早来蒙古传福音的。几年来,那里的山河大地留下了她的足迹。这次,她要告别我们,前往柬埔寨。愿主带领她,在那饱经战火创伤的土地上撒下和平、仁爱的福音种子。
有一位北方的姊妹,年龄最小,今年才15岁。一次,她在帮着洗碗时,突然晕倒在地,大家吃惊不小。原来是她水土不服,加上那里地处海拔一千多米,轻微缺氧所致,但她稍事休息,又起来了。我问她想家吗,她笑了笑说:“想的,最想的就是我那刚出生两个月的小妹妹,她真可爱。”现在,她每天早起,祷告、读经、学语言,争取早日去传福音。
白以拉,一位中年蒙古弟兄,他除了平日里传福音外,回来后还要忙里忙外。见我不太爱吃水煮羊肉,他找来铁丝,串上肉片,让我放在火上烤着吃,味道好极了!这次,他那十几岁的女儿也来了,活泼可爱,开始时不习惯集体生活,哭哭啼啼的,但她很快适应了,帮着做事,也跟着其它姊妹出去传福音。
在住地,看到许多孩子,有大有小,在快乐地游戏。他们大都是来自各方传道人的子女,也有领养的孤儿。他们在一起要学习两三国的语言,还有主日学课程和其它知识。看到他们,我不禁想起远在家乡的我那三岁的孩子。快快成长吧,未来的福音使者们!
我签证的最后期限迫近了,告别的心情总有点沉重,姊妹们让我带上特意准备的点心和饮料。“巴以丝坦!”(再见),“一路平安!”大家口中重复着,挥手告别。
归途,我遥望窗外的大地,想着想着,潸然泪下。想到数百年前,这里曾出现一支骠悍雄师,金戈铁马,横扫欧亚大陆。如今他们的人间霸业,早已烟消云散。我又想起以西结书上那枯骨成军的大异象。主啊!你能在旷野里开道路,在沙漠中开江河。愿你兴起新时代的“非拉铁非”,愿你的精兵从这里走出,身披你的全副军装,胸怀大使命,跟随你的引领,走向四方,走进万民。
*本文摘自生命季刊杂志总第二十四期,特此鸣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