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4月18日
奇妙的吻合
2005年3月16日我买了单程机票,登上了从广州返回柏林的飞机。主的工作真是奇妙,当飞机腾空离开跑道开始平稳飞翔在空中时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离开了柏林整整3年,正是2002年3月20号我拿到了在广州创办的公司营业执照,而受洗之日又恰恰是定在3月20日。这不是巧合,不是偶然,这是主耶稣又一次在我身上做的奇妙工作。想到这里我热泪盈眶。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我从第一次听说主耶稣到真正信靠主耶稣经历了16年的时间。
1991年圣诞节我在德国汉挪威市第一次听到牧师的中文布道,听说了耶稣这个名字。当时牧师在台上说:“有人认为耶稣是聋子的耳朵,瞎子的眼睛,跛子的腿,是一个摆设,充其量是一贴心理安慰剂,老弱病残者才需要他。”我听了这话非常有同感,我就是这么认为的。不是吗?因为父母被打成**长期在劳动改造,我从小就在学校寄宿,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自己保护自己。1980年从广西一个乡村中学考上武汉大学,1988年公派留学来到德国。每一件事都是我自己努力得来的,与耶稣有什么关系?我从小就熟悉的国际歌又在耳边回响:“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我四肢健全,眼睛明亮,头脑聪明,我不需要耶稣!我要的是不断地自我奋斗。我对自己充满自信,对未来充满信心!
接下来是一帆风顺。1991年底我顺利在汉挪威大学毕业拿到了学位,又立刻在德国最大的建筑集团公司找到了一份理想的工作,再过两年结婚,再过两年有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有一句唐诗最能形容我当时的心情:“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长安花”。在三十而立之年,立业成家,学位帽子有了,工作位子有了,妻子有了,儿子有了,房子有了,车子有了。我的生命之船像“泰坦尼克”号巨轮开足马力,乘风破浪向前。
金融风暴
但是,当我一个又一个目标实现以后,我发现自己并没有满足,并没有快乐,而是陷入空虚和无聊。工作已经不再具有挑战性,上班成了每天例行的公事。职务是当一个不大不小的项目经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想再上升在德国这个国家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那么我的下一个追求的目标是什么呢?我心里好像有一个欲望的黑洞,不断需要目标去填充,我茫然四顾。
我终于找到了:玩股票,在短时间内成为百万马克大户。于是我开始了行动计划:我把家里全部的储蓄都买了股票。刚开始股票一买就涨,我暗自得意自己眼光独到。在过一段时间我发现了比股票更刺激更赚钱的玩法:玩期票。于是我把所有的股票都换成了期票,其中大部分是短期有效的香港恒生指数期票。果然,才过了几天期票的价值就快翻了一翻。我心想,只要价值翻三翻就全部卖掉,这就大功告成。没想到第二天往下掉了。我期望后天涨上来,结果后天还是掉,大后天还是掉。我不死心,不断期盼奇迹的出现。但奇迹没有发生,却发生了亚洲金融风暴。短短半个月,几十万马克买的期票只剩下几十马克的价值。金融风暴把我的所有储蓄冲得干干净净,也把我的百万马克美梦扫荡得粉碎。
家庭风波
这仅仅是我的灾难的开始。从此以后家庭也不平静了,我和妻子在德国认识,还来不及享受恋爱的甜蜜就很快结婚了。当小孩一个两个生下来,先体验了当父母的喜悦又从喂奶换尿片的辛苦中解脱出来后,才发现我们的性格格格不入,双方当家作主的意识都很强。她开始不断抱怨我不在乎她不爱她,我越来越向往结婚前的无拘无束,越来越感到不自由不自在。正在这时候玩股票又一败涂地,矛盾开始彻底爆发。开始是小吵,之后是大吵;起先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后来是先动口再动手。
记得有一次在家里爆发了激烈的争战,花瓶被打破,泥土撒了一地,两个孩子哭成一团。小女儿颤颤兢兢地说:“你们别打了。我来收拾好吗?”一场争战之后,所有人的心都伤痕累累。
后来,冷漠的光景一直持续几年。我们想了各种各样的办法去解决家庭矛盾,找了许多朋友来调和,也找心理医生来帮助。她的哥哥还在中国花了几千块钱买了一个镀金佛像给她,想保佑我们家庭和睦起来,但是一切都无济于事。
逃避到广州
到了2001年底,我和她心力绞瘁,家庭到了彻底崩溃的边缘。我还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要逃到远远的地方,避开婚姻的矛盾和家庭的责任。所以在2002年初,我独自一个人回到了中国。
2002年3月20日我以海归派的身份在广州创办注册了一个环保技术工程公司,自己租了一套房子,添置了齐全的家具家电。我横下一条心:奋斗3年发展5年,决心在广州开辟一片崭新的个人事业新天地!国内的朋友教导我要勤烧香多拜佛。求财就拜财神,求平安要拜关公,求生意兴隆财源滚滚那就到什么地方就拜什么地方的神仙。一时间我被黄大仙、观音和众多偶像搞得昏头转向。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的内心偶尔涌出丝丝内疚。我甩下家庭,让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小孩,带着一颗破碎的心独自在柏林的家中苦苦支撑。但现在我管不了那么多,先把自己救了再说吧。甚至我想离婚的念头不断地强烈起来,我希望她支撑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同意和我离婚。
初尝主恩
不久后,听说我的妻子信靠耶稣基督,成了基督徒,而且发生了很大改变。我不相信她会改变,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除非太阳还会从西边出来。但我心里还是有些好奇,于是就回到柏林探个究竟。回来当天就马上跟她谈离婚,她竟然没有跟我吵也没有跟我闹,而是把我带去查经小组。在小组里有我们的朋友也有不认识的人,但所有的人都来问候我,完全没有陌生、没有距离。在那里我感到很亲切,更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温暖在冲击我的心。在柏林这段时间,我确实看到她的变化,也真真切切感受到在我的家庭冉冉产生了祥和平安的气氛。我看到她默默地承受,而不是像以往一样伶牙利齿横挑鼻子竖挑眼。更让我惊奇的是,她可以坦然面对婚姻的困境,以平静的心态但又是不屈不挠地坚持着。我心里受到很大的震动,到底是一种什么力量使她一个弱女子可以承受家庭的重担?为什么信靠了耶稣就可以使她破碎的心得医治、心灵得以重建?小组的弟兄姊妹告诉我:“耶稣基督是救主,只要你祈求,就得着;寻找,就寻见;叩门,就给你们开门。”我第一次感受到信耶稣基督是那么地亲切。
带着这种感受我回到了广州。我心想,我在中国开公司接工程,很需要神的保守。那我就不拜佛了,就改拜耶稣吧。我天天在主面前求告,特别是在参加工程招标的时候,我就在主面前祷告:“主啊主啊,请保守我,给我这个工程吧。只要你给我这个工程我就一定信你!”在每次工程开标之前,我充满希望:我们是留学人员高新技术企业,又有主的帮助,肯定无往不胜!可是每次我们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去争取,可往往还是被其他公司用其他手段挤走了,我们没有拿到工程,主耶稣并没有赐给我滚滚的财源。
车祸──被主拯救
到了第三个工程时,终于有了希望。投标谈判后,业主请我们吃饭。我们一行三人晚上兴高采烈地喝了三瓶白酒后,又高高兴兴开车返回广州。没想到乐极生悲,刚上路不久就发生了车祸。我们的小车高速撞上了停在路中间的大卡车尾部。只听见一声巨响,接下来是死一样的寂静。几秒种后我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还活着,而同伴却倒在血泊中昏迷不醒,再过一会,我发现自己还能动。等警察和行人七手八脚把我们从车里拉出来,我发现身上竟然没有任何伤。我帮助医生把同伴送到医院急救,守候在医院的几天几夜里,同伴妻子下意识的一句问话使我至今还记忆犹新。她问我:“为什么他们两人都身受重伤,而你却一点事都没有?”我无言以对,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不明白,白白捡回了一条命,但却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一个星期后我回到柏林。在查经小组我跟大家说起这件惊心动魄的车祸和自己的侥幸。这时我的妻子告诉我说:“这里没有什么运气,你在中国的每日每夜,我们的弟兄姊妹一直都为你在中国的平安祷告,是神垂听了我们的祷告。”这时候我才恍然大悟,是耶稣救了我!
经历了这一次车祸才知道生命是多么的不堪一击。我开始深刻地反思。记得在我回国创业不久,有记者采访我,问我为什么要回国创业。我把自己比喻成一个水手,习惯在大海中航行,勇于跟风浪搏斗。我终于发现,我的船没有舵、没有船长、没有航向、没有灯塔,总有一天,就在我洋洋得意,所谓乘风破浪的时候就如泰坦尼克号撞上了冰山!
怀着感恩的心我参加礼拜天的主日崇拜,我一直仰望着十字架默默祷告。冥冥当中,我仿佛看到主耶稣在十架上用慈爱和怜悯的目光看着我。我流下了感激的泪水。
2003年圣诞节,我接受了美国若歌教会余慕洁长老为我做的决志祷告。
挣扎──我愿意背自己的十字架吗?
当时在我面前还摆着很多现实问题。我们已经长期两地分居,结婚十几年的老夫老妻,中间还有那么多的争争吵吵、磕磕碰碰,我们能够重新和好吗?我是否能够再爱她一次吗?如果为了团聚要从中国回来,中国的公司怎么办?我回柏林做什么?这些事情是我想了很久,但又做不到的事实。我把自己的忧虑告诉余长老,甚至想自己先把问题解决了,再信主,否则一身问题、一身毛病进来,不是**基督徒的名声吗?余长老和我一同分享圣经里一段熟悉的话语:“若有人在基督里,他就是新造的人,旧事已过,都变成新的了。”(《哥林多后书》五-17)。他说:“我们惟有把一切交托给主,求主为我们担当,为我们开路。一切的问题都会得到解决,因为在神面前没有难成的事。”
实际上我清楚,我不是做不到,而是不愿意做。我把个人的奋斗看得很重,现在公司正进入正轨,我不愿意放弃国内的事业;在广州还有亲戚朋友,在感情上我无法割舍。我虽然信了主,但还是我自己当家作主,而没有真正“在基督里”让耶稣基督做我生命的主。我的内心依然留恋外面的世界,我愿意享受基督给我的恩典,却没有勇气背起自己的十字架跟随他。我的心在挣扎。
我继续奔波在柏林和广州两地。通常是在柏林呆上两个星期最多一个月,便匆匆飞去广州。2004年圣诞节前夕我匆匆返回柏林。
再受恩典
我女儿是柏林Friedrich大剧院签约小芭蕾舞蹈演员。可是作为爸爸,我一直没有机会看她的演出。12月23日晚上是她所演出的剧目最后一场演出,她多么希望爸爸能来看,和她分享这一幸福快乐的时光。早在半年前,女儿就准备帮我订票,可惜票已经销售一空。她说:“你又看不到我的表演了,但是你可以接送我吗?”我的内心非常难受,我欠儿女的情太多,就连女儿小小的愿望都不能满足。
我把她送到剧院门口时正是雨雪交加,告别时她递给我她的演员证,跟我说“你拿着这个证试试,说不定让你进去。”我心想,即便让我进去也没有位子,我不如找一个网吧打发时间等到演出结束。但我找了大半个小时也没有找到。我不甘心在这寒风夜雨中孤零零呆着,又回到剧院门口。这时候快要开演了,看着鱼贯而入的人群,我实在没有勇气上前找检票员。我突然想到了祷告,但又担心这样的祈求主会答应吗?当我听到预备铃响时,我管不了那么多,眼睛一闭祷告:“亲爱的耶稣,我很想看我女儿演出,求主帮助我。我把一切交到主的手中,阿门!”祷告完,心里一片坦然,手拿着演员证径直走到检票员面前说:“我有一个问题,我想进去看我的女儿演出但是我没有票。”他楞了一下,但很快微笑着说:“没有问题,你可以进去!”我三步并两步来到演出厅的进口,看到门口的工作人员,便如法炮制晃动手中的证。这位小姐既不看证也不等我把话说完就要领我进去。这时候演出铃响了,有几个迟到的观众想进去,被她制止,要他们等到中间休息时才可以进去。那些人急着要和她理论,她竟然撇下他们拉着我到另外一个入口,还专门拿来一把椅子放在走道中间。中间休息时,她都抢先把椅子拿走然后再拿来,把我这一个连票都没有的人当作贵宾。一切看似不可思议!我看了一生中最难忘的一场演出。
恩典中的觉醒
刚过了圣诞节,我们全家有机会参加柏林华人教会年终退休会。从美国来的陈昆华老师和师母与我们一起分享了十节课程,全都是围绕着主的恩典这一主题,其中第一课就是《恩典中的觉醒》!
主的话语句句冲击着我的心。我好惭愧,我不断享受主的恩典,却在恩典中熟视无睹、麻木不仁。
我是真正的聋子、瞎子和跛子,感受不到主给予我的那么多的恩典,看不到主那没有任何条件没有任何前提而且是永远不变的爱。
是的,主没有给我金钱和财富,但他却卸下我身上和心上的重担,在我疲惫不堪的时候,使我的心灵摆脱欲望的捆绑,在主爱之下获得真正的自由、平安和喜乐;在我一次次跌倒的时候把我又搀扶起来;当我在自我奋斗的路上被碰得头破血流、家庭破碎的时候,是主拯救了我,拯救了我的家庭。
我原来从来不会为自己做什么事情后悔过,但现在我知道我的一生中有一件最后悔的事情,那就是我多么希望在16年前就信靠主,把我的生命之船交给主耶稣掌管,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在退休会结束祷告的时候,我的心灵在向主倾诉:“主耶稣,在你爱的怀抱中我愿意降伏,我愿意把自己全然摆上,我愿意背上自己的十字架跟随你”。
元旦后,我飞往广州,主的话语在耳边回响,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信心在顺服中成长
三月初在我返回柏林之前,我召集公司的全体员工开会,说了三件事。第一:以后凡是工程项目都不接了,因为我不在,无法保证工程质量;第二:公司经营方向要转向,为了不受地域的限制,力争今年能够开拓贸易新业务;第三:我们的公司什么业务都没有还可以维持到今年七月,如果到那时没有新的进展,公司就撤消,请大家各奔前程吧。
有趣的是,这时候业主接二连三自己找上门来,有一个大工程原来我们想尽一切办法想拿到又被业主拒绝,现在业主又主动找到我们并且愿意出双倍的价格。我很高兴,终于有资格拒绝他们一回了。
同时,我把广州租住的房子也退掉了,并请我姐姐打理搬家的事,我对她说:电视机、冰箱、空调还有花花草草我都不要了,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告别了,广州!
说实在的,广州的公司凝聚了我不少心血。中国的事业很重要,广州的生活也很舒适,要我放弃,心里有很多次矛盾和挣扎。我在神面前不断地祷告,求主坚固我的信心;我一次次读圣经,求神的话语给我力量。当我读到“大山可以挪开,小山可以迁移,惟有主的爱永远不变”的时候,我获得了巨大的力量。在我做出放弃广州回到柏林的选择时,没有了大义凛然壮士断臂的痛苦,而是一种全然的释放,内心充满了平安。在3月20日受洗见证时,我在众人面前表达了心声:我愿意用一生爱我的妻子爱我的家。
爱是一种决定,是一种意志。当我顺服神的话语时,才知道句句千真万确。神使一切都成为可能,使我这个浪子回头,使我的家庭破镜重圆,使一个从不会说爱的人终于会说爱。他给予我的远远超出我的所想所求。我对主的信心在顺服中不断成长。
新生活的每一天
我的家庭开始了新的里程。早上6点半全家起床,做了同心祷告后儿子先走,他所在的学校较远,路上要花大半个小时。接下来是妻子,她在我回来前一个星期找到工作。告别时我一定要亲吻拥抱她,因为这是爱的直接表现。最后是女儿。我一个人留在家里,利用上午的安静时间,我赶紧处理电子邮件和公司业务。下午一点半门铃响了两声,我拿起对讲机便听到女儿熟悉的声音:“爸爸,快点下来接我!”我赶紧放下手中的事情,乐颠颠地跑下五楼……
————————
摘自[柏林华人基督教会],特此鸣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