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弟兄,不要自己伸冤,宁哥让步,听凭主怒。”(罗十二19)
从恨天之不公平到接纳主耶为我个人的救主,其中的过程不但让我个人的冤曲得以洗清,更强烈地经历到神的同在。
桑大机械系
一九八0年我自台大机械研究所毕业,到中坜中央大学机械系当讲师。由于感到洋硕士与土硕士之间不同的待遇,便觉得有出国留洋的必要。加上我是从澎湖来的军人子弟,到台湾念大学在当时非常神气的事,因此更让我以拿到最高学位“博士”为光耀门楣的奋斗目标。因家境清寒,虽然申请了不少名校,直等到桑州州立大学(ArizonaState)航空与机械系给我奖学金。
出国时,妻子只差一个月就到了桑大,因对系上教学设准不甚满意,一年后转到东部的维州理工学院(VirginiaPolytechnicInstitute)力学系。三个月后妻儿来美相聚。当时的想法是趁孩子未上学前,赶快拿到学位回国做事,因此研究十分卖力。我的实验相当昂贵,为了省钱,常在半夜十一点至隔晨八点最便宜的时段进行,少有时间与幼儿相处,妻子时有抱怨。然而为了尽早毕业,只好咬紧牙根半夜赶实验,白天修课,如此过了两年。在这两年中,由于指导教授有种族歧视的倾向,言语中常拿中国人开玩笑,且每次都拿我作目标,感受极大的压力。曾有换指导教授的念头,但因奖学金之虑而忍气吞声,同时亦不敢让妻子知道,免得她担心害怕。
不料,某个午夜,接到指导教授的电话,说他即将转到桑州大学机械任教,因我从该校转来,必不曾随他可回去,所以命我将实验结果交给他的美国学生当硕士毕业论文,末了还祝我“学业顺利”。听了这些话,真是百感交集。一方面庆幸终于脱离苦海,另方面则为前途担忧,又气愤为什么自己辛苦研究的成果要交给别人,自己却毕不了业?
这位指导教授之所以要转校,乃因与一位女学生要好,而那位女学生是我波兰好友的未婚妻。他横刀夺爱,想尽辩法让我的好友倍受侮辱,迫使他们解除婚约。他自己也因东窗事发,被太太发觉而离了婚。在未离婚之前,他为了维护那女生,居然骗太太说是和第上一位刚离婚的女秘书来往,造成两个女人动口动手的衡突。大家都非常同无辜的女秘书,因此系上一片混乱。
之后,我换了个指导教授,他是日本与黑人混血的少数民族,从小受种族歧视之苦,对白种男人很不客气,却十分体谅我的处境。在他底下做事很愉快,发表学术论文都有我的名字。然而好景不常,一年多后,当我刚从由州纳市(Nashville)的一个学术会议回来时,系上一位资深教授找我谈话,说我的第二个指导教授因平日得罪了不少白人教授,此时被人以过度同情系上女秘书为借口,即将解职。我唯一能选择的第三个指导教授就是他,然而此时他没有研究经费,建议我考虑自费念半年,等他拿到新的计划或是转校,他愿意为我写好的介绍信。听了之后,我心中难过至极,眼看着被我接机来的新生都顺利地拿了学位离开,而我的博士连影子都没!
忧伤之余,我接受了这位好心教授的建议,重新申请学校。信才寄出不到一个星期,伊利诺大学香槟校区航空系的一位助理教授打电话给我。他问我转校之因,并说在纳市会议上看到我发表的论文,和他的研究非常接近,十分愿意收我做学生。我真是感激涕零,这对我说无异雪中送炭,因此立志非为他卖命工作不可。从纳市回来不到一个月,我便又携家带眷,抱着甫出生的女儿,去到充满希望的香槟城。
到了香槟城,我守着当初的诺言,日复一日,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十点,每天辛苦工作十四小时以上。当时一心要效法大哥在香槟两年内完成博士学位的壮举。结果我不但在一年内完成所有的课程,听说还是多年来首位全A学生,更替指导教授发展出一套在航空流体力学方面非常进步的计算机模拟程序,被学校超级计算机中心选用为测验速度的量尺(benchmark)。学校还给我超过一般教授十倍以上的使用计算机的模拟时间,这是多么光荣的事啊!也许当初我非常骄傲而不自知,认为唯有不断地努力,才能高人一等,以致妻子的抱怨也听不进去。
如此不眠不休的第甘二个月的一个晚上,两位同组的美国同学告诉我,组内另一位美国学生毕业了,却不见他有任何论文或研究发表!我也觉得奇怪,但认为老板让他毕业必有他的理由(当时,我是老板唯一的博士学生)。第二天那两位同学神秘兮兮的把我叫到工程图书馆,拿出那位毕业同学的论文,我一看之下差点晕倒!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篇论文竟是前阵子我向空军申请计划经费时的工作报告(我的奖学金是从空军而来)。这是我花了数不尽的时间,做了数不尽的研究,请同组的美国同学再三修改英文文辞得来的结晶。指导教授曾再三保证会是**后论文的一部分,怎么一字不改地成了他人的毕业论文?当下我非常生气,拿着它去找指导教授理论,没想到他竟轻描写地推说因相信这位同学的工作,没有检查便签了字让他毕业了,事至如今已无法挽回,他建议我不妨换个更高深的题目重新开始吧!我听后气愤难当,原来他是在骗取我的知识和能力,好帮助他发表论文及升德迁。不久前他才升了副教授,现在他希望我再努力工作,帮助他升到教授。
伊大香槟机械系
我伤心灰心之余,决定转到机械系就读。就在转到机械系的第一个周末,接到工学院院长的信,附着以前老板的控告书;信中指出我非法转系,若非念我“初犯”,按着我的“坏”行为应被开除才是,并命我即刻回到航空系去。我心中十分纳闷,逐翻开所谓的控告书,见书中控告我偷窃、说谎、不道德等等。我被指控偷取旧老板的计算机模拟程序,要到机械系当作自己的论文。又控诉“经调查”家兄系三年毕业而非两年,可见我有说谎倾向。还有一些连我都不知道的事竟无中生有的成了我的“犯罪事项”。末了他结论十分“后悔”收了我这个“骗子”学生,若我是“诚实”的,怎可能一再地更改学校呢?看到这种指控,我真像到了地狱,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阴狠工作,除了希望尽早毕业外,更是为了报答他当年助我离开维州理工学院。为了尊师重道,即使知道他不该把我的报告当成别人的论文,就自认倒霉地离开。没想到恶人先告状,如今我百口莫辩,心中真是充满了冤屈侮辱,一直自信是坚强的我,也掩不住内心的悲愤,痛哭失声。
一个星期后,我被“押”回航空系。回去后,我到处申冤,系上有权力的教授不理会我的陈请,也不准我更换指导教授。我如果继续跟着这位卑鄙的教授,这辈子就别想得博士学位恕N野l现他们因听信指导教授的话而对我不齿,在我敲他们办公室的门时,无情地把我轰出去。只有一位韩籍副教授对我深表同情,劝我离开此地。我真是欲哭无泪,除了怨无尤人外,更痛恨自己的冤屈投诉无门。最后听从朋友的劝告去找专门办理“歧视”的部门,却以理由不足且不是美国公民或永久居民而拒绝受理。这时我感到人生乏味,不禁哭喊“天理何在?”“公义何在?”诚实守分的好人,为何常被狡诈的坏人欺侮?学术界为何充满了黑暗?世界上真有正义吗?我开始对所有的道德准则怀疑,我认为唯一能够主持公义的就是自己,唯有“我自己”才能替自己申冤。于是我计划一连串的“复仇”行动,即使要付上自己生命的代价亦在所不惜。我曾想过用枪,但枪太明显,又不可能杀死所有侮辱过我的人(包括那些自命公正的教授们,和号称主持公义的政府人员)。乃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想了一些“阴”的办法(像松掉汽车的螺丝帽、油箱灌沙,用麻袋罩头毒打……)。多少个夜晚,趁太太孩子熟睡之后,我偷偷离开学生宿舍,在黑暗中等候时机。但一次又一次当机会来临时,这力量大到叫从小打架长大的我无法抗拒,它总让我想到家中无辜的妻儿,因而一次又一次地看着机会失去。
伊大香槟计算机系
学校受不了我到处求情,进行调查并约谈同组的同学,最后决定息事宁人,把我从航空系凋出摆在计算机系,并警告我到此为止。我像只待宰的羔羊,从一个屠宰场换到另一个屠宰场,任人宰割,毫无能力反抗!每次经过航空系馆时,我的心就隐隐作痛,我恨自己的无助,也恨天之不公平!来美七年,什么学位都没拿到,叫我如何回家见江东父老?有谁了解我受到的痛苦?我迷上了钓鱼,不管多大的风雨,也不管期中期末考,人变得暴躁易怒,惟有在狂风大浪中,向天怒吼才能纾解满心的怨气。此时,成绩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了,一心只想锻炼身体、准备复仇。
有一天,我认识一位新来的学生谢长安,他也是个钓鱼迷,我们很快成为好朋友。问谈中,他逐渐知道了我的历史。他是基督徒,便常在钓鱼时跟我谈耶稣的事。为了不使他难堪,我总是表面敷衍,内心却非常排斥,认为这不过是西方国家期负中国人(尤其是像我这样的中国人)的工具。有一天,他告诉我神就像牧羊人,若走丢了一只羊,祂会放下九十九只去寻找这失去的一只……这触怒了我,我内心的怨气像决了堤的河水,我问他:为何每次倒霉迷失的羊永远是我?为什么我每次都是那迷失且无助的羊?他安静地让我发泄。那晚,我一夜未眠。难道这世界上除了自己,真有主持正义的第三者?他在那里?他若存在,为何世上有这么多不公平的事发生?为何坏人在那里耀武扬威?
几天之后,同组一位黑人同学突然拿了本中文圣经给我。他从来不上教堂,上星期被偶尔上教堂的太太逼着去,牧师拿了这本中文圣经叫他送给认识的中国同学,于是他就拿来送给我。接过圣经,心中半信半疑,难道真有神要跟我说话?我随便一翻,便翻到乔布记,发现遭遇苦难的并不止我一个。看完乔布记,接着读诗篇,读到第十篇,真觉得那就是我的心声!我主动去找谢同学,请他告诉我更多关于神的事。他邀请我们夫妻参加学生围契,原来契友们都在替我及家人祈告,愿我能接受不幸与痉的救主。他们教我将不幸与痛苦告诉神,他是公义的,必不会撇下我。我参加查经的最大目的是探讨所谓的“神的公义”,因为这时神是我仅有的一线希望。
由于我实在无法承受每日经过航空系时心中的伤痛,一天晚上,我求神带我离开这苦楚之地,帮我找工作。不久就在密州得到工作的机会。圣诞节前夕,开着U-Haul,带着妻小离开香槟城的那晚,我的内心如同车外零下二十七度的气温一般冷。这个我曾充满希望,也曾竭力奋斗过的地方,却接二连三地打击我、屈辱我。如今不但我的博士萝幻灭,还背负一身莫顺有的罪名,但害我的人却依旧逍遥法外……
到了密西根,参加新的团契。我继续抓住乔布记和诗篇的应许,向神要求公义的彰显。原准备进伊大香槟精算研究所的妻子,顺利地进到底特律大学的计算机系。她一边持家,一边读书,十分辛苦,我也学着把重重困难交托给神。到密州四个月后,我受浸成为基督徒。
除了耶稣基督的救赎使我感动外,就是我认为主跟我之间有个小秘密:祂要替我申冤。我不时的电话回伊州,询问情况。说也奇怪,许多不幸的事,在我离开香槟后陆续发生在那位指导教授身上。先是他太太得了肺癌,再是他儿子吸毒被捕。那两位美国同学,一再受他刁难,在换了指导教授后,一状告到系主任那里,把他从前怎样在幕后运作,陷害我的事一并公布出来,现在他已身败名裂了,好些教授后悔当年对我的误解。最后一次听说他太太死了,“或许是他做了太伤德的事,神在处罚他吧!”同学这么告诉我。我听后心中开始难受起来,不知神是怎么做的,认为他犯的罪应由他一个承担,不应罪及妻小。没多久,在查经班听到一位年长的伯母分享,说主耶稣在受魔鬼试探时曾说,不可试探你的神。听到这话,我惊了一身冷汗来。我看圣经,总在乔布记和诗篇,很少涉及其它,不知道圣经上有这一句话。原来我一直在试探主,到底有没有显现公义给我看。现在神已借着所发生的事情让我知道:申冤在神,也借着他仆人的口告诉我不可再试探他。当晚我就向主认罪悔改,请主原谅我。
密大安那堡机械系
一年后,妻子完成学业,找了一份工作帮补家用。我感恩之余,又悲从中来,想到自己坎坷的求学生涯,便求问神,我念了九年书,工作了两年,孩子们已经入学,我的博士还有希望吗?为了这个理想我至今有家归不得。祈告后有重新再出发的勇气,先得到家人的支持,后得到上司的谅解,成为密大安那堡校区一名全工半读的学生。
去年三月要考博士资格试,我满心惶恐。自己年近四十,丢下要考的科目多年了,现在上班缺乏时间准备,我只有求神赐下聪明、才智、力量。每天紧紧抓住神读到半夜两三点,早上七点半在办公室再念一个半小时,如此经过了充满压力的三个月,我通过了考试。
一周之后,指导教授认为我的实力及研究已可以参加博士候选人考试。我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三星期后,我通过候选人考试。指导教授勉励我好好加油,相信我在年底可以毕业。两个半月后,他对我研究进度非常满意,说我可以开始写论文了,并准备将它投到著名的期刊上发表。感谢神,我终于在去年感恩节前一天,完成了我的论文答辩、顺利地拿到博士学位。对这一切的发展,我只有低头敬拜,知道当神施展大能时,“在人不能,在神凡事都能!”
回首前尘,当我自以为够聪明,有能力,再困难的研究项目都能解决时,学位却一直遥不可及;而今我的体力、吸收能力已大不如前,只花了一年半半读时间却达到多年奋斗的目标,怎不令我称谢神的大能,流下感恩的眼泪?
今天,博士学位对我的工作已没多大帮助,因为目前的新水超出新进的博士甚多,它只代表我终于可以回家探望十三年未见的父母。
神借着我苦难的求学过程,让我经历了祂的存在、祂的公义和祂的信实。祂保守了我的家庭、我的工作,更保守我,一再阻止我“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冲动,没有走上像虚刚那样杀人自杀的不归路。经历了真神如此的丰恩厚爱,去年夏天“使者”中西部家庭夏令会中,妻子也决志信主,我再度流下泪来,心中满了感激和谢恩。
神亲自带领我跨越这苦难的鸿沟,以祂不止息的耐心和慈爱化解我多年的怨恨。借着苦难,祂彰显了自己,使我深深地体会,苦难之后,竟是数说不尽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