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勇士
我与两组鹰的组长召开紧急会议。它们也已看到我们的情形:我们现在遭到前后夹攻,但也预备好要勇往直前。我请它们尽可能地高飞向前,看到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就赶紧回来报告。
我们往前行,愈来愈接近战争所在的喧闹声。不久,有一只鹰回来报告它们所见到的。
有一个大约两百人的团体,他们带着小剑和小灯。有些剑只不过是小刀,但他们表现英勇,善用武器。他们所抵挡的不像是军队,而像是数千暴民。
正在对抗暴民的这一小批人马,自己的光源已快要不够了,而他们所呼吸的空气又充斥着死亡和沮丧的气息。他们构筑了防御工事,勇敢地守住地盘。暴民把腐烂的毒果子扔向他们;果子甚毒,凡被打到的都会丧命或重伤。
这一小班人灵巧地闪躲,但显然他们已经疲累,不能再撑太久了。我不晓得我们这个小团体要如何帮助他们对抗敌军,但我知道我们必须有所作为。
老鹰和我走向战场。在暴民尚未看到我们之前,我们可以很靠近他们,因为他们的视力太差了。当暴民看到我们时,就开始向我们丢果子。
他们距离太远,打不到我们,所以有些人开始跑过来。小鹰俯冲到他们面前,显然把他们吓坏了,以致他们裹足不前。
这时我向着他们走了几步,希望从宝剑和火把而来的新鲜空气和亮光,能使他们从黑暗中醒悟过来。他们一接触到亮光和新鲜空气,便慌忙地跑回黑暗之中。
有一只鹰下来告诉我们,暴民刚好离开视线范围,正在重新组队。他们很愤怒,显然定意要摧毁这一小班人。
我走向防御阵线。有一男一女走上前来,显然是当中的领袖。他们好像很高兴见到我们,但同时又小心谨慎。我报上自己的名字,也诉说他们的勇气多么令我们印象深刻。
女士回答说:“我们知道你是谁,你的书帮助了我们。”
“我的书如果帮助了你们,你们为什么还如此提防着我呢?”我问道。
“我们不是提防你,而是提防与你在一起的这些鸽子。我们不晓得它们为何会和你在一起。”男士解释道。他显然努力隐藏自己的气愤,但不太成功。
“这些不是鸽子——它们是鹰啊!”我设法控制自己的怒气。
他们俩以怀疑的眼神看着我。我看得出他们一方面不想侮辱我,一方面又很想表达对鹰的不屑。我还未能说什么,老鹰便把我拉到一旁。
“他们称呼我们为鸽子还算客气。他们其实想要叫我们兀鹰。老实说,我也不怪他们。小鹰可能比鸽子更会惹麻烦;即使像我这样的老鹰,都很难相处。我想我们的一些青年朋友在这里给他们造成了一些麻烦。请耐心、温和地对待他们。”
“我懂了。当他们发现可以把这棵树的情形归咎于我的愚昧和不成熟,又会怎么想呢?”
“我们的一生中,通常都不会晓得自己惹过多大的麻烦。”老鹰回答。“即使使是圣经中伟大的圣徒,如亚伯拉罕、大卫、甚至使徒保罗,都因着他们的愚昧或不成熟而为世界带来一些极大的困扰。我们不会比他们好吧?”
“当然不会。”我回答。想到这番话的真实性,我得到了一些鼓舞。
“使徒保罗对教会示范了一种态度,是他自己必须终其一生与之抗衡的。靠着主的恩典,它给我们机会对抗、摧毁我们自己释放出来的邪恶。这是你对抗这棵树的机会。我们的小鹰朋友也再次有机会和这些人相处,因为无论喜欢与否,他们没有我们的帮助就活不下去。”
“这是真的,但若等到我们能够一起同工,所要花费的时间恐怕太长了,尤其是当外面的暴力还在增加,而树也还在成长。”我感叹道。
“他们不用称呼我们为鹰。我甚至不在乎他们称我为鸽子,但我们必须找到能够彼此合作的方法。”老鹰回答。
当我转向这对夫妇时,他们好像感到比较自在了。我看得出挥舞的宝剑使空气净化了一些,而火把则使整个地方亮了起来。我观看其他的人,他们都在注视附近翱翔的鹰。
这对夫妇说:“我们不晓得它们是真的鹰。很抱歉,我们做了很多伤害它们的事,还把它们赶走,因为我们以为它们是……嗯……很惭愧,但事实上我们以为他们其实是兀鹰。”
老鹰正要开始讲话时,一只小鹰降落下来,插嘴说:
“我们确实是鹰,但我们知道跟你们在一起时,我们所闯的祸。我们不怪你们如此看待我们,或是把我们赶走。事实上,你们所做是对的;是我们应该要道歉。为了我们给你们惹的麻烦,还有对你们会众所做的事,我们都深感抱歉。”
我只是继续挥舞宝剑,高举火把。我心想:“这是净化空气的真义。”场面十分感人,但当我转向老鹰,看到它竟流下眼泪时,还是蛮惊讶的。它看到我的时候有点不好意思,但显然已经快乐到不太在乎了。
“我已经等候多年,为的就是要看这一幕。很少有比这更美的事。”它说。
“我了解。”我试着让我们俩都感到好过一点。“我想,我如果知道这里的整个故事,也会和你一样地感动。”
“你如果知道这整个故事,就会了解我们正在目睹一个大神迹。事实上,这个神迹如此之大,使我有信心面对这场我们让自己卷入的战争。”
“你说‘我们’是什么意思?我想,我才是把我们卷入战争的人。”
“我们若要得胜,就必须同心合一,遮掩彼此的过错。”老鹰说。“当你犯错时,有一只鹰与你在一起,所以我们都与此有份。我也知道这事可能会发生,却没有去警告你。所以,我们都需要负责任。”
这一小班人和他们的防御阵线周围的气氛,明显地改变了。我很惊讶,只是几声道歉和一点点谦卑,就使原先我所感受到的防卫感转为信任感。
假如我们彼此相争,就绝对无法面对即将来临的事,因此和好乃是必要的。我作梦也没有想到,事情可以发生得这么快。如果鹰被这一班人当初对它们的称呼给冒犯了,我们绝对无法在将来的战役中幸存。事实上,我们很可能面临内忧外患,必然马上溃败。
终于,我们所有的人一起转而面向黑暗。现在果子落下来的频率之高,好像远方的雷声轰轰作响。除了我们所在之处的这一小块地方以外,其他的地方好像更加黑暗了。我看着老鹰,我们俩都知道必须赶快上路了。
我转向这对夫妇,说:“能够认识你们,并且见到你们和我这里的朋友和好,是极美好的事。然而,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设法摧毁这棵树的根,否则整座城都会失丧。”
“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们!”女士喊道,随后有许多人相呼应。“你为我们带来了如此的盼望和异象,我们需要你和这些鹰。”
我看着老鹰,知道我们的想法一致。我们如果离开这些人,外围的敌军将再次袭击他们。他们在我们来到之前几乎要全军覆没了,我们走了之后一定也撑不久的。
“我们能为他们做什么呢?”我问老鹰。
“我们如果不赶快去树根那里将它砍除,这些人和其他在城中争战的人都会一起灭亡。我们必须继续前行,但仍可以帮助他们。快点召集你们所有的领袖!”老鹰要求这对夫妇。
当领袖们聚集时,这对夫妇把我拉到一旁,告诫我说:
“我们无法到达树的根。仅仅几年以前,我们在这座城中通行无阻,连恨我们的人都对我们还算恭敬。但是,现在他们不是要强迫我们吃树的果子,就是要杀害我们。”
“在这座城中,曾经有许多其他像我们一样的教会,有些人数达上千人。有些运动以此为基地,在世界各地也有分部。然而,现今我们是仅有的余民。”
“如果你们留下来,我们可以守住这块地,甚至夺回一些土地,然后继续在这座城中作光,直到主再来。如果你们离开,你我都会一同灭亡,这座城中就完全没有见证人了。”
“你确定你们是城中仅有的教会吗?”我问道。
“确定。事实上,我们原是城中最大、最强壮的教会之一。我们都已经沦落到这样的地步,所以我想不可能有其他的教会。如果还有剩下其他的教会,我们至少应该听过他们的战争。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任何消息了,也有很长时间没有人从别的团体加入我们了。”
“我们一定是这座城仅存的余民。”女士说。”以前别的教会令我们厌烦,但相信我,现在我们是多么希望知道还有其他人存在。只是我们想,现在应该已经没有别人了。”
“我们来看看老鹰的意见如何。”我回答。“我现在够了解鹰了,知道它们并不适合停留在像这样的一个地方,在防御阵线后面作战。它们如果被迫如此做,就会变成鸽子,甚且更糟。如果它们不能飞翔,对你们就毫无益处,可能只会造成另一个麻烦,那是你们现在绝对不需要的。”
“那么,就让它们去攻击树根,你和我们一起留下来。”女士说。
我考虑了一下。我看着外面黑暗的情形,不太想再出去了。我也知道,这些鹰如果没有我身上的亮光和宝剑,就飞得不远。情况好像是无解的。
我解释道:“我不能让这些鹰单独而行;它们不会成功的。我早就学会,离了它们,我就走不远。即使它们有时会造成困扰,我也不希望再远离它们;恐怕我和鹰是分不开的。”
“没错,你应该和它们在一起。”男士说。
“很抱歉,我居然想要使你和它们分开。”女士也诚恳地说。
我转向老鹰,不晓得它对我们的困境有没有答案。当夫妇俩转向它,显然想知道它的意见时,它开始说话:
“只有一条路。我们大家必须一起争战,直到我们抵达树根,将它毁掉。”
我马上看到其中所蕴涵的智慧,但我并没有期望这个小团体能够接受。果然,有些人马上开始抗议。
“我们为这块地争战了多年。”有一人脱口而出。“你不会期待我们撇下这一切来跟随你和鹰吧?”
大家安静了一会儿,好像都在考虑。然后,一只小鹰打破沈默说:
“当我们初见你们所陷入的争战时,可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勇气;我可以理解你们的感受。你们长期为这块地奋战,在防卫过程中失去了许多人。你们不想离开,我绝对不会怪你们。”
“然而,依我们所见,包围你们的邪恶军队如果再攻击一次,你们势必无法存活,更别提这棵树如何继续成长了。你们的防御阵线也快瓦解了。我想,我们除了向前走以外,别无选择。我们惟一的希望,就是砍掉那棵树的根。”
老鹰继续说:“是的,若不是我们来到这里,你们早巳撑不住了;若不是有你们的协助,我们也再走不了多远。主好像在这个时刻把我们摆在一起。我们彼此需要;至于我们该怎么做,似乎已经别无选择了。”
最后,领袖说:“你说的当然对。离开这个地方,将是我们所做过最困难的一件事。我们为这块地付上了何等的代价,但显然我们现在必须为比我们这块小地方更大的区域而战。我们必须为整座城而战,攻击树根,否则我们就不可能存活。我们会离开自己的小地方,来跟随你和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