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徒行传二十二20
神引介其忠仆为世人所知的方式,往往因人而异。在有些情况下,他们是如旭日缓缓上升,到了正午大放异彩。另有些人却如黑夜的电光一闪,稍纵即逝。就像某些发聋振陨的先知人物,神托付他一道信息,化成一股猛劲、不可抗拒的威力,刺扎人心,像以利亚、施洗约翰、司提反都是属于后者。
关于司提反的出身,我们所知甚少。我们可以确定他是个希腊化的犹太人,曾与主耶稣有个人的交往。至于他的父母是谁、其出生地及教育、背景,我们就无从得知。圣经只记载他在短短一日中的一段见证一一一那是他在世的最后一日,而那段话即是他为自己的生命信仰所作的辩护。
他令我们想起一片云彩,在阴郁午后的灰色天空中,并不显得突出,事实上,根本难以辨识它的存在。可是就在夕阳坠落西山的一霎时,其馀晖映照在这朵不出色的云彩之上,霎时间,它变得金碧辉煌,多么灿烂、美丽!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般夺目!可是这片光华只停驻少时,就消失黯淡了!司提反抓到离世之主的一束荣光,反映出来,变成与主一样的荣形:「在公会里坐著的人,都定睛看他,见他的面貌,好像天使的面貌。」
司提反的生和死,我们当然有兴趣,不过更重要的是,他对使徒保罗之个性、思想及行为的影响。这位改变历史的大使徒,将把教会第一位执事及殉道者身上最短暂、最高贵的片段,化为永恒、常存的属灵产业。
一、孕育司提反这样代表人物的背后运动,值得我们注意一一它在年轻的扫罗身上有一些投影。
在当时的耶路撒冷翻腾的风潮中,融汇了三条思想的主流。
第一就是迦玛列、大数的扫罗,及其他文士所代表的法利赛派。他们的共同特性是:极端的虔诚、保守,重视祖先的遗传、礼仪、律法和圣殿。他们深以亚伯拉罕的子孙自豪,以有分于神的约感到荣幸,而割礼即是看得见的印记。他们所谨守遵行的律法,正是神在西乃山向摩西昭示的。在此之上,还有博学的拉比附加了无数琐碎、详细的规矩,他们也毫不置疑地服从。至于圣殿,则是整个民族生命的重心。他们只认定一个祭坛、大祭司、圣所。虽然圣殿成了藏污纳垢的贼窝,他们却认为无伤大雅。就像耶利米时代的犹太人一样,他们极端偏狭、自义、善于诡辩、武断、狂热、骄傲。视选民的特权为安全的保障,却抗拒先知的劝戒呼吁;笃信犹大教传统的功效,却对个人的行为修养满不在乎——这就是当时正统、保守的犹太人的写照。
第二主流则是犹太的基督教会,以主的使徒为代表。他们没有口才,学问涵养也不深,更不懂如何建立新宗教的组织体系。他们从来不敢奢想有一天他们所传扬的真理会取代犹太教,且独立于他们所熟悉的传统体系之外。主耶稣为他们立了榜样,谨守遵行犹大的仪节规矩,他们不仅效法,也以此教导跟随者。他们仍在会堂聚会,遵守祷告的时辰,按时到圣殿敬拜,给儿孙行割礼。若非司提反的辩解及枰击,他们可能只是犹太的另一新宗派。只是因相信拿撒勒人耶稣是弥赛亚,有别于其他宗派罢了。
最后,就是希腊化犹太人的改信者。使徒行传第六章第一节特别提到说希腊话的犹太人。第九节又提及他们所参加聚会的各处会堂——此派以司提反作代表。
希腊化犹太人的起源可追溯到犹太人亡国被掳的时期,从此他们分散各地,同时也把犹太人的思想散布世界各方。后来与尼希米及以斯拉重返圣城的,只是一小部分的犹太人,大多数仍选择留在外邦。他们慢慢迁徙扩散,足迹遍布小亚西亚,或在海岸城市经商,或在高地放牧,所到之处必建立犹太会堂。后来在埃及各大城,特别是亚历山太,希腊繁荣的商港,罗马帝国的大都会,处处著得见这些容貌及风俗特殊的外地人。他们每到一地,就卖力工作,在极短时间内,即积聚大笔财富。久而久之,他们也受外邦文化浸染。
耶路撒冷及犹大地的犹大人对异教抱著敌视远避的态度,划地自限,故步自封,变得越来越傲慢、自大、偏狭、苛刻。反观那些痕迹天涯的犹太人,则变得越来越自由、开放、世俗主义化。他们逐渐淡忘希伯来母语,改习希腊文。读的圣经也是七十译本希腊文版;他们的子孙逐渐吸收希腊文化及哲学观,学会从整个人类历史去寻索神的旨意。虽然他们的祖先得天独厚,但神并不因此就不在各地留置一些见证人。虽然被迫远离圣城,在某些特别重大的节日,他们也千里迢迢跋涉返乡,参加圣殿的敬拜仪式。他们藉著光大当地的会堂来弥补这样的缺憾。虽身处异乡,他们仍坚持犹太的传统,照样谨守安息日,定期敬拜,研读律法书。他们也接纳渴慕的外邦人,并不加以排斥。这些豁达、包容力强的犹太人,在外地闯出一番事业,到了老年勾起落叶归根的乡愁。许多人就返回家园,定居耶路撒冷。他们所聚集的会堂件并就以原先的旅居之地命名,如:古利奈、亚力山太、基利家、亚西亚等。有趣的是,基利家的主要大城就是大数。
保罗在外飘泊数年之后,定居在耶路撒冷。也许当地的犹太领袖很快就注意到这位年轻人的禀赋出众,又热心事奉,就选召他加入反基督教的行列。为了加重他的权柄,公会还给他一份圣职,受祭司差派去捉拿耶稣的跟随者(徒二十六10)。
保罗对这批「道」的随从——使徒最初的称呼一一第一印象就十分恶劣,认为他们是一群颠狂无知之徒,才会相信被钉的拿撒勒人是犹太人引颈期待的弥赛亚,而且死后还复活了。所以他就毫不迟疑地大肆逼迫基督徒。当时司提反刚被选任初期教会的执事,他对使徒五年来的保守、胆怯态度感到不满,而在教会开始扮演激进的角色。
二、司提反的见证。他在耶路撒冷各会堂,特别是基利家的见证,充满智慧和能力,虽然表面上他的这番自我辩护,只不过把犹太人过去的历史复述一遍,却句句叩动听者的心弦。这是一篇绝佳的证道,是人第一次透过基督的亮光去看神带领以色列人的故事;是新约对旧约的最早一篇评论;是希伯来书的片段初稿;也提示其听众如何研读摩西律法的深奥含意。历代以来向世人甚至向使徒们隐藏的奥秘,这位希腊化犹太基督徒却窥见其堂奥。他是第一个眼睛被开启的人,看见旧约已渐渐老化,几近褪逝,须由一个更美的盼望所取代,以引领人们更亲近神。
我们可以想像在基利家犹太会堂中,保罗和司提反这两个旗鼓相当的真理劂士,如何激烈地辩论。两人的立场看似对立,但将来却显示他俩的看法是多么一致。两人都通晓圣经、擅于辩才、性格刚直、笃信神圣的传统;不同的只是:一个被帕子蒙住了眼睛,一个却看见天开了,坐在神右边的人子亲自向他显现。
就像大部分初次传讲真理的人之经历,司提反传讲真理也受到强烈的误解。从公会刻意去找假证人诬告他,就可看出他在犹太人当中招惹了多大的反感。他们指控他谤诽摩西,蹭践圣所和律法,声称拿撒勒人要拆毁圣殿,改变摩西所定的规条。当我们遂段讨论其论点时,就可明白何以他会给人这样的印象。
扫罗必歌颂圣殿的荣耀,坚持这才是敬拜耶和华的地方。但司提反却强调任何圣洁的心灵都可在心灵的殿中敬拜神;古时神对亚伯拉罕及列祖说话,当时并无圣殿存在;大卫王也不敢擅自建殿;所罗门王在圣殿落成的献礼上亦声明:神不住在人手所造的殿。
扫罗坚持割礼的必要性;可是司提反却辩驳它不是绝对重要的,因为早在割礼成为律令之前,神就已赐应许给亚伯拉罕了。
扫罗否认耶稣是神差遣的救主,因为以色列的牧人及领袖都不认识他。司提反则答辩这现象并没什么希奇,以前约瑟遭兄长嫉妒被卖到埃及,摩西也三次被同胞排斥,「那一个先知不是你们祖宗逼迫呢?」
扫罗认为所有的先知均豫言弥赛亚要在荣耀中降临。司提反研究摩西、先知及诗篇的豫言,证明基督须先受苦。
扫罗认定没有任何人可取代摩西;司提反却引用摩西自己的话说:神将兴起一位比他更伟大的先知。
司提反至虔至敬地笃信这些事情。他提到荣耀的神、伟大的先祖、在西乃山晓谕摩西的天使、及圣经的豫言。但不可否认的,他也清楚看见拿撒勒人耶稣要改变摩西所传下来的律法,将带领教会更深入真理灵意的异象。
他万万没想到他这番话就如一粒小种子,落入他对手的心田,有一天将开花结果,在普世的禾场上产生千百倍、甚至千万倍的子粒。一棵植物也许只绽放一朵白花,其吹落的种子却将继续延续它的生命,在年年的春天均绽放蓓蕾,装饰大地。
但是当时在基利家犹太会堂内的这场唇枪舌剑的辩论,却高潮迭起,难分高下。一边高举古传统权威,另一边则强调个人的责任。一边谈律法的约束力;另一边则提倡心灵的自由。一边推崇祭司及教会的形式仪文;另一边则重视灵的教诲和神的引导。一边显露顽固傲慢的优越感;另一边则流露谦卑和自知之明。一边为灵魂捆上枷锁;另一边却敞开天门。这场激辩其实是历代教会论战的缩影一一形式与灵、假虔诚与心灵诚信之间永无休止的对峙。
三、司提反的殉道。我们对司提反的生平所知甚少。就如前面提及的,他可能原先就认识耶稣,所以在看见天上的异象时,一眼就认出那是荣耀复活的主。可能在主出来传道的后期,司提反曾跟随过它,至少他毫不迟疑地形容主是「那义者」,足以证明他曾有充分的机会观察、断定他的纯全无伪。他必然也亲眼目睹主的死;因主死的荣形即塑造他自己临终前最后几个小时从容不迫、慷慨赴义的形像:他是何等温顺地背负他的十字架;以真诚的慈悲为谋害他的人祷告;在残暴的行刑示众中仍镇静沉著,满有平安;在死的一霎时,找到生命之门一—这几道荣光都是他在主的十字架所瞥见的反影。
这一幕也深深影响保罗:殉道者脸上的荣光;仰望天上异象的神情;他所讲的那番话;他的忍耐及饶恕的慈心;众人用石头把他打得遍体鳞伤、血肉模糊,他却安详地睡了一一这一切叫他永远难忘。许多年之后,当地自己也面临类似的仇恨场合时,他追忆为主殉道的司提反,而能坦然视跟随他的脚踪为莫大的光荣。后来他的许多动人的见证,也都仿效那段永志不忘之见证的模式。不仅司提反所提示的申申基督国度属灵的一面一一一深深影响他日后的教导和服事内涵,司提反那刚正、慈柔、高贵的操守人格所焕发的荣光也深深嵌人他的灵性里,以后在他遭遇困苦、患难、匮乏、逼迫、混乱时,也同样绽放无限忍耐、圣洁、恩慈、谦和、仁爱,及对圣灵的顺从。
因为圣徒不爱惜自己的生命,肯为主舍了,教会的见证才突破一线生机。殉道者的血是教会扩展的种子。花被摧残,却促使它的花粉得以广传远播。逼迫者被他所逼迫之人的忍耐所征服。作见证害死司提反的人把衣服脱下,丢在扫罗的跟前,这少年日后却要披上为主殉道之先知的圣袍,步其后尘,走完他未完成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