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服
“眾人方唱歌贊美的時候,耶和華就……”(代下20:22)
99年的年底,12月28日,因為大夫認為我丈夫需要做科研觀察對比,必須復檢心電圖。我把他帶到我工作的醫院去,有熟悉的護士用輪椅接他。我們順利地做完心電圖,因為我在這醫院工作了40年,職工之間的關系非常好,我也做了心電圖,結果正常。出診室的時候,那位護士說,“你為什麼不順便做B超,彭醫生正在值班。”我就接受做B超檢查。彭醫生忽然緊張地告訴我,說︰“壞了,你**內膜增厚到3.5公分,**癌恐怕一期不止了,你當爭取盡快手術,不宜遲延。”從檢查台上起來的時候,我旁若無事,心里平靜。穿好衣裳,我離開診室。忽然從心底涌出一首詩,“他不誤事,因他是神”。推著輪椅,出了醫院,我們乘車返回,我心里好像什麼事情也沒發生。他因腦血栓已癱瘓五年,天天離不開我的看顧。我心里想著,“主啊,我當怎麼辦呢?”當天晚上九點左右,我們醫院的婦科主任和保健大夫先後來電話,言語之間十分緊迫,催促我盡快盡早住院,千萬不要延誤。我答應明日去醫院當面商議住院事宜。
我將這事告訴了周圍的弟兄姊妹,他們答應來我家照顧,使我能脫身住院。29日,我急匆匆地辦完透視化驗等住院手續,已是傍晚,便急忙趕回家,心里很平靜。安置好家里的一切,告訴弟兄姊妹我可能住院三周。31日上午十一點,必須為手術方案做準備,醫生為診斷癌腫的程序給我做了刮宮術取病理切片,整個過程順利。1999年的最後一天中午,醫院就開始放假了,病房里的病人廖廖無幾。在跨世紀的晚上,整個北京沸騰了。到了十二點,我跪在靜悄悄的病房里向主禱告,“主啊,你是掌管天地的主,你是為我在十字架上舍命的主,你是愛我的主。我知道人本性是悖逆的。在我人生道路上,我也曾經悖逆你,是你叫我回歸,醫治我悖逆的病。如今我來求告你的名。在新世紀開始,求你保守我的心,順服在你的腳前。像我每天向你禱告的那樣,我揀選你的道路,我揀選你的旨意,我揀選你在我身上一切具體的安排,我揀選你是因為你先揀選我。主啊,我站在你的十字架下面,向你傾吐心意。我愛你因為你先愛我,為我舍命。主啊,求你保守我順服到底,直到見你面的那一天。我禱告是奉我主基督的聖名,阿們!”身上的軟弱疲勞使我安穩平靜地入睡了。
我的病友因為行動不便也孤單地在醫院里過新年,我向她傳了福音,講了耶穌救主和他的十字架。她接受了並跪下和我一起禱告,承認自己是個罪人。突然,她站起來走出房門,轉眼間又回來了,告訴我,剛才她去廁所將身上掛的佛像和護身符都扔到馬桶里。我心里歡喜快樂,起來贊美主,我知道聖靈在她心里成就大事,光已經照亮她心里。我們心里充滿喜樂,因為唯有聖靈能成就這樣的大事,何等奇妙的救主與我們同在。
2000年元月6日,病理報告出來,癌腫屬于第二期,性質是中分化,情況不好。10日上午我又前往協和醫院請婦瘤科專家會診,處理意見是盡快切除,術前要做放療。兩天後,協和放療室主任判斷這種性質的癌腫不宜放療,並把病理切片再進行一次會診核對,確定診斷。四天之後,一切就緒。所擬定約請的手術專家因參加國際會議,不得不推卻手術,只好另請婦瘤專家。經過這三周的會診討論磋商已到了必須手術的極限。護士給我做術前準備,我心里有一個仰望,說,“主啊,我相信這一切都在你掌握之中,因為我相信你是掌管天地的主,必增加我的心力體力,叫我勝過一切的軟弱。”
1月20日上午八點做手術,在全麻下,將**全切除,並清理盆腔。手術間由于踫破大血管,大量出血。在手術後沉重的日子,得到很多弟兄姊妹和本院的職工護士們,以及我的三姐及表妹日夜的看顧,精心的護理。術後三天,發現傷口滲出大量的液體,多達2000c.c。剛好是周末,供應室的敷料供不應求。身體的感覺很沉痛,雖值嚴冬,大汗淋灕,呼吸急促,昏昏沉沉說不出話來。
1月23日傍晚時分,換藥時發現臀部尾尻(脊椎尾端)處有大塊褥瘡,這是因床墊過硬,加上滲出液過多浸漚(潮濕白泡)所致。我精神相當疲憊,病房里的氣氛也很沉重,忽然迷迷糊糊地听到手術專家來了。他來到了床邊,打開敷料,檢查傷口後說,“腹脹是很嚴重,但現在要拔引流管,要封閉,強迫停止引流。”我听主任說,“那能行嗎?”他輕聲回答,“可以”,並親自給我拔引流管,用膠布封閉引流口。其後不久,又听見護士長緊急通知有關科室的負責人從家里返回崗位。又有一人走進我病房問,“你們誰是家屬,簽字。”身旁的護士告訴我,“已通知麻醉科主任、護士長與外科主任馬上返回醫院。邵大夫,可能又要馬上再做手術了。”這時已到晚上八點多了,只听見樓道里頓時緊張起來了。我問護士,“外面什麼事呀?”她回答,“醫生專家們在開會討論你的病情。”
這時候,天津的四姐趕來了,三姐和她商量,考慮我的病情這樣嚴重,離上次的手術不到四天,再做大手術,怕我承受不了。醫生說,“這也是冒險,真有什麼意外,我擔當不起。”四姐說,“再等等看”。三姐說︰“病危通知已下來了,我們是不是叫弟弟來幫我們分擔這個重擔,因為這時妹夫不知道,也承受不了,我害怕。”
他們就打長途到甦州叫弟弟來,不巧弟弟出差在外。病房主任將姐姐叫去,說是,“你妹妹的病情嚴重,不手術不行,再動手術又怕承受不了。因為三天前剛剛大量失血,這幾天滲出液又有2000c.c.,身體達到極度衰弱,進退兩難,我們征求家屬意見。病人是我們醫院的老醫生,你看若要轉院,若有什麼要求或要請什麼專家,我們當盡全力滿足。”這時三姐想起王弟兄,他是外科主任肝膽道消化道專家,必須請他來。婦科主任馬上同意,三姐打電話過去,王大夫的妻子尹大夫接電話,說是王弟兄出差下飛機剛進家門。我三姐在電話里把情況說明。王弟兄說,“我馬上就到。”尹大夫要他吃完飯再走,因為寒冬臘月,天氣寒冷。弟兄說,“不能,我心里十分緊迫。”十分鐘不到他就趕到了醫院,急匆匆到達七樓,徑自走進專家討論會場。他拿起桌上的引流液在燈光下凝思片刻,嚴肅地宣布,滲出液有膽汁,腸子漏了。有一位專家搶先說,“病人在這種情況下手術危險。存活率不到百分之五十。”王弟兄啪地一聲拍了桌子,“諸位洗手上台,趕快手術,討論病情以後再說,現在救人要緊,分秒必爭。”他的宣布如同帶著權柄,全體在場的專家主任主治醫師,護士長一下子全體起立。他們臉上都帶著沉重的樣子往手術室走,沒有一個提出異議,全體參加手術。
我的病房透出緊張的氣氛,一個外科主任說,“邵大夫,現在這種情況恐怕還得接受再一次手術,再說難免……”正說話之間,我感到身上忽然發起寒戰,我意識到這是腹膜炎——身體中毒的一種表現。床邊許多弟兄姊妹為我禱告,心情沉重而迫切,求主存留我的性命。忽然,我心里涌進平安,如同在暴風雨中大船進了避風港。心靈深處的平靜與安穩是不能用言語來表達的。我馬上對弟兄姊妹們說,“不要哭泣,你們不要再繼續禱告了,平安來臨了。主耶穌是平安王,他告訴我,‘因為我活著,你們也要活著。’(約十四︰19),所以我一定能平安下手術台,感謝主,現在我來禱告。”我躺在床上禱告說,“我們在天上的阿爸父啊,你是亞伯拉罕的神,你是以撒雅各的神,你是使無變有的神,你是叫死人復活的神,你是掌管天地萬物的主,你是活神,你能使我活著。感謝贊美主,願你在我身上顯出你的大能,我們在這里同聲贊美你,願榮耀歸于你。直到永遠,直到地極。奉主耶穌基督的聖名,阿們。”眾弟兄姊妹和我同聲說,“阿們阿們”。醫生護士驚訝地看著我們,手術車已經推到了門口。
手術室外,弟兄姊妹與姐姐們都在那里緊張地等候著。三姐特別緊張,全身顫抖不止,每當手術室里出來一個人,她都要拉住人家的胳膊不放,緊張地探問情況。手術的護士長說︰“搶救是好緊張的工作,你不要拉著我。”子夜十二點在全麻下開始手術,阻斷呼吸,機械通氣。打開腹腔後,滿腹糞便。據護士長事後告訴我,用了兩大箱的鹽水(20000c.c.)沖洗腹腔,寒冬從藥庫拿出的鹽水連加溫都來不及。王弟兄後來告訴我,是小腸穿孔,但是在小腸漏孔旁邊發現有一塊軟組織,正好蓋在漏孔上。奇哉妙哉,這樣復雜有菌緊急的手術,竟在短短的兩小時內完成。
午夜2點整結束了手術,我被送回到外科。醫院特別安置了單人病房,由護士長作特護,我姐姐及弟兄姊妹都在病房里陪我過夜。術後一個半月,不讓進食,完全靠靜脈點滴輸營養液,等待小腸修復。傷口愈合緩慢,同時還發現有黴菌感染,綠膿桿菌感染,合並肺炎肺氣腫,不吸氧就憋氣。每日仰臥,腹部引流長達三個半月之久。四月中旬,因引流不暢又進行手術,這已是我身上第十二次手術了(自93年腸癌大手術以來)。趙弟兄來看我,我說︰“弟兄,我實在是軟弱了。”弟兄說︰“姊妹呀,你剛知道你軟弱呀,人都是軟弱的。”我說︰“我怎麼看你們個個都那麼剛強呀?”弟兄說︰“姊妹啊,你所以能經得住這十二刀,是因為主的手托著你啊”。
王弟兄在我手術後,每天晚上七點都來探望,觀察我的傷口,計算我每天攝入量及營養是否足以維持生命及傷口愈合的需要。我心靈里實在覺得軟弱,整夜不能入睡,只有仰望藍天,看著繁星閃爍,人造衛星緩慢行走,我沒有話語,只有嘆息,仰望我的主。有一天,我問王弟兄,“自從手術以後都一個多月了,我不會禱告了。我只會說,‘主啊!’我不知道怎麼禱告,說不出話語來,是不是腦子壞了?”王弟兄勸勉我說,“姊妹呀,會說主啊就夠了,因為主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你呼喊主啊,主已經知道了,因為他是全能全知的神。”但是,我的心里沒有得到寬解。次日,王悅弟兄來看我,我又問了他同樣的問題。老弟兄回答我說,“姊妹呀,大衛王有一句禱告,‘主啊,這事若出于你,我就默然不語’(參詩39:9)。你要知道,當你默然不語的時候,主在你的旁邊也默然,他的眼目卻注視在你身上。”我心里領悟,原來我的主與我同在,我心里得到了安慰。
接下來,我全身開始脫皮,手指幾乎脫下兩個不完全的手套形狀。手腳指甲開始斷裂,新舊指甲有一個斷層,無一例外。4月份,再次手術,開通引流開闊竇道,清理膿腔,疼痛難忍。每日逢查房換藥,我就驚恐萬分,時時呼喊主,不斷地承認他代替我的軟弱,擔當我的疾病。
4月初,我開始學習起坐,兩腿在床沿下垂。兩周後漸漸學習站立三到五分鐘。過了一周開始學習走路,兩人攙扶著,邁步困難,滿頭大汗。又過了一周,我在病房樓道里行走,一位主任大夫向我翹起大拇指,說“老太太,真沒想到你還能站起來,還能走路呀。”有一天,另一位主任大夫查房,當別人都走出去以後,他走到我床邊,跟我悄聲說道︰“你所信的神不公義,你這樣的好人叫你受了那麼多的苦。他不公道,你棄絕了吧?”這話與約伯的妻子在災禍中對約伯說的話,幾乎完全一樣。(參約伯記2:9)我嚴肅地告訴他︰“你講得不對,除了耶穌,世上沒有一個義人,我是不義的,神卻是公義的。”他就走了。我心想,神是極大的奧秘,誰能測得透他呢?主啊,在基督里你永遠是是的。
我丈夫因我四個半月不回家,憂愁難當,以為我已不在人世間,因而神經錯亂。他絕食、半夜呼喊要尋短見,請了兩個保姆監督保護他。弟兄姊妹愛心服侍他,送他到醫院里來看我,但他神經已錯亂,時常有粗暴的行為。因此我在傷口還沒完全愈合的情況下,就提前出院回家,由醫院醫生到我家換藥,直到傷口愈合為止。到了5月底,我的傷口逐漸愈合。
我二姐帶著外甥女從美國來看我,這時我的體力仍然不好,感覺有點支持不了。雖然沒有感覺累著,但是發現**出血。二姐看我軟弱,不敢多住,提前返美。我又返回婦科病房找主任復查,發現**切口的殘端上又長了一個瘤子,形狀奇異,表面不光滑。主任說,“情況不好,務必在明天清早來醫院取活檢作病理診斷。”一周後,報告出來,是一個極惡的癌腫。這與上次取掉的癌性質截然不同,屬于低分化,極不好,性質極惡,發展極快。主任建議我趕快到協和醫院,拿上病理切片去會診,協和醫院的病理切片報告與我們醫院的報告相吻合。經協和醫院婦瘤科權威醫師黃教授再次會診,確認瘤子性質極惡,發展極快。他說,“像你這種情況已經沒有治療方法可取,手術已經沒有地方可下刀了,腹部已開了十二刀,連伽瑪刀也沒有地方下手了。由于上次**手術時血管都切斷了,化療的藥力達不到了。”我問黃教授,“以你的經驗,這種病的生命期限是多少呢?因為我是信耶穌的,我不怕死。只是我沒有兒女,我丈夫癱了,我還有很多事沒有完成。”他停頓片刻才說,“原來是這樣,因為我們是同行,坦率地告訴你,差不多有三個月吧。”我站起來跟大夫告別。剛轉身要走,他又叫住了我,對我說,“我介紹你一位婦瘤專家孫秉衡,他每周五上午門診,在中國醫學科學院腫瘤科學所應診。明天你可以去找他,問問他還有什麼辦法。”
從協和醫院出來,我心里不能平靜,要求陪我看病的三姐到附近的茶館稍坐片刻。我心里向主說,“我深信耶和華神不苦待人,我幾經手術,好像壓傷了的蘆葦,我相信他不會折斷。如果我的年日只有三個月,我應該怎麼來度過這三個月呢?主啊,我不知道。我回家應該怎樣告訴丈夫呢?主啊,我不知道,求你讓他能承受。”三姐愁苦傷感,但她不知道我心里在禱告。禱告完,我心里平靜,就回家了。一路上,姐姐跟我說什麼,我都沒听見,只是在等候主。
次日清晨,三姐陪我持推薦信來到腫瘤研究所,孫教授年已老邁,嚴肅慈祥。當我姐姐下樓交費時,我背著姐姐向孫教授說了同樣的話,請他估計我生命的期限,我也向他表明,我是基督徒,已經出死入生了,對死並不懼怕。我家庭的情況決定許多事情需要我去處理。孫教授說,“這個不好說,你是醫生,為人民醫藥事業做了一輩子的貢獻,咱們是同行,我要盡力為你治療。第一步是要把病理切片復合診斷。我只相信本院的病理科李教授,請你盡快復核。因為你癌腫取病理三周了,務必要趕快處理。請下周內再來找我。”一周之後,我們又來找他,他看了李教授的報告之後說,“這瘤子性質不好,我打算給你做超強量的放療,其弊端,第一,破壞造血器官,白血球下降,這個有法救治。第二,放療可能造成膀胱漏,要終身掛尿袋。第三,可能造成腸漏,需做腸造漏術。後兩者,生活要造成不便,但是要盡量避免。因為你的瘤子性質不好,所以放療要做超強量的。我希望你勇敢面對,做最大的爭取。”
洪慰弟兄的兒子洪真應邀來北京參加學術交流會,他受父親的再三托咐一定要來看我。他帶全家來看望我,說他就是搞病理的,現在已是病理專家,這次就是來講學的。他看了我的病理,又將病理切片拿到301醫院與同仁醫院做會診。他們認為形態近乎黑色素瘤,性質極惡,按其規律估計已有肝、腦轉移。美國有骨髓移植,洪真問我可否去美國治療。我說,“我們雖然求醫問藥,但更是要依靠主。”洪真回到洛杉磯,正好有培靈會,他告訴了所有在美國認識我的弟兄姊妹。他們為我禱告,並來信勸勉、安慰、鼓勵。
當各大醫院宣布這種低分化癌估計只能存活三個月時,我開始整理東西,為身後的事情做準備。我幾乎有一個月左右晚上無法入睡。7月初,有一個晚上,深夜一兩點鐘時,我在似睡非睡的狀況下,忽然有黑暗勢力壓制我。我驚恐之下就禱告主。我向主呈明,我沒有害怕,我只知道到你那里享受安息,喜樂無比。並且我想起聖經上說,要抵擋魔鬼。我們親近神,神就親近我們,撒但就逃跑了。在我再次想睡覺時,陰暗勢力又一次來臨,壓得我心里喘不過氣。我又一次起來禱告。“主啊,求你叫我里面的力量剛強起來,勝過這世界。”第二天晚上又發生同樣的事。第三天我與一位弟兄交通,告訴他,我並不怕病,也不怕死,為什麼有這樣的現象出現。俞弟兄告訴過我,再有這樣的情況,你起來宣告,“我是神所揀選,從世界上分別出來的人。我的里面比這世界還大(參約壹4:4),這世界在我里面毫無所有。撒但的結局是無底坑,我的主已勝過它。”從宣布以後,這種現象就消失了,我想它不敢再欺負我了,以後就再也沒有這樣的情況出現。
就這樣,于2000年6月我接受了第一次放療。對于放療,我有一種恐懼心理,就請交往親密的四位弟兄姊妹,清晨五六點鐘同心禱告,求告主名。我幾乎有一個月整夜不能入睡,徹夜不間斷地禱告。仰望主加我心力體力。深夜我常常問自己,“你怕死嗎”?“不怕”。“你在世界上還有什麼丟不下的嗎?”“沒有”。“你在世界上還有什麼沒有對付的嗎?”“求主光照,還能來及的。因為三個月後我要見主了”。“那我丈夫怎麼辦?”“他已經得救了,主已恩憐他,他也是神的兒女,神會看顧他。”按照我年初手術所遭遇的不順,我早已該離開人世間了,是主極大的恩典憐憫,讓我存留到現在。我對世界來講如同已死,世界對我也已經死了。(參加6:14)
有一個月的時間,我在床上整夜思想,呼求主的憐憫,仰望他保守我順服到底。于是,我預備好接受放療。別人進去五分鐘十分鐘就出來的,我要接受二十分鐘超強放療。放療室像蝸牛一樣旋轉,放療室的牆是二十公分厚的鉛牆,厚厚的大門一關,與世隔絕。我心里的主意已定,大聲地禱告︰“感謝贊美稱頌主的名,感謝主為我釘十字架,我歡喜快樂我蒙揀選。求主讓那放射線殺死那該死的癌細胞,保護我不受損傷。”我深信還沒有人在這放療室里高聲贊美主。我向主說,“我常常向你傾吐心意,反覆呈述,向你做這樣的禱告有八年之久。我揀選你的道路,我揀選你的旨意,我揀選你在我身上一切具體的安排,我揀選你是因為你先揀選了我。主啊,我愛你,因為你先愛我。你在十字架上為我舍命。主,求你保守我的心勝過保守一切。”我在放療室里唱贊美三一真神歌,又唱擘餅歌。唱了又唱,禱告了又禱告。忽然听到一聲怪叫,原來是放療的時間到了。我穿好衣裳,走出放療室。外面候診病人和陪同家屬驚奇地問我,“剛才是你進去嗎?”我說︰“是啊。”他們說,“怎麼這麼長時間呀?”我說,“是超強量的呀。”他們又問我肚子疼嗎?難受嗎?自己能走嗎?我說,“沒事啊,我自己能走。”說著,就提著自己的包走出醫院大門。
因為接受的是超強量的放療,據醫生的經驗,經不住一兩次,白血球是必定下降的。所以四次超強量的放療,每次放療前都要查白血球,醫生為我預備了1500元的升白血球的藥。全療程的放射治療,我都是用禱告贊美來抵擋心理的懼怕並贊美主在十字架上的救恩來夸勝。感謝主,放療期間,我的血像居然沒有變化,始終保持在正常9000。醫生們很希奇,不知道為什麼放療在我身上沒有副作用。我就跟他們說,“我是一個基督徒”。他們說,“我們也看見過基督徒。”我告訴他們,“那是基督的恩典在我身上的彰顯。”當病人們問到我時,我也這樣回答他們。因為我面無病容,也無愁容,獨來獨往,是他們從未見過的。
7月底我大姐從英國來,以為我這次癌腫不行了,快要回天家了,來跟我告別,弟弟妹妹從南方來,四姐從天津來。我知道他們是來與我告別,以為我要離開人世間。三姐不讓大姐住在我家。因為大姐生性脆弱,犯過憂郁癥,又怕我受累。他們都住在我家附近的旅館,人雖在北京,但不許跟我見面,由三姐安排他們的活動。三姐規定,讓他們返回臨上火車前一小時到我家告別。三姐再三打電話給我,叫我要理智,不要讓他們帶著悲傷離開。我就禱告主,求主賜我力量使我剛強起來,能處理好這個告別。我打電話給我相近的四位弟兄姊妹為我迫切禱告,我也在神面前尋求,禱告預備自己。最後決定,離別前一小時來我家聚會,由我來見證,數算神的恩典。
2000年7月20日,他們一下子都來到我家。我就跟大家說,“從93年到現在,近八年了,主在我身上所行的奇事,先後開了十二刀,兩次高病危,患三種不同的癌腫,並且一次比一次惡。詩篇27篇第13節說,‘我若不信在活人之地得見耶和華的恩惠,就早已喪膽了’。何況我們都是神的兒女。我們已經出死入生了,今天即使分別也只是暫時的。即或地上不能再見,將來天上還要相見。因此,我們分手不能哭泣。我們若哭泣著分手,豈不是有不信的惡心嗎?這樣我們就得罪神了,何況生命在神的手里。因此我們要笑著分手,我們是神的兒女。”這樣,我們互相擁抱笑著分手,沒有一個人掉眼淚,弟弟把見證帶到甦州教會,大姐把見證帶到美國、英國教會,講述給弟兄姊妹听,將榮耀歸給神。
8月初的一個晚上,天氣十分炎熱,我放療後因身體內的灼熱感,與服侍我的小姊妹躺在地上吹著電扇。我丈夫在屋里喊叫,“我要解手,憋不住了。”邊往衛生間走邊排便。在黑暗中,看他拿著毛巾被捂著,上面有一塊塊黑影。他進了衛生間,我听到就像腸炎一樣的水泄的聲音。開燈一看,地上滿是血塊與血液,毛巾被上、馬桶里也滿是血塊與血液,沒有糞便。我馬上打電話給趙弟兄,說明情況請求幫助。他回答我說,“馬上就到。”不到半個小時,趙弟兄帶著他的兒子和李弟兄來到我家,趕緊將我丈夫送到醫院急救。值班醫生認為,先給予搶救措施,等待天明。在觀察中,到了凌晨四點他又大量出血,失血量達1300c.c.以上。我站在床邊,他笑著對我說,“慧中啊,感謝主,我沒有痛苦。如果就這樣回天家挺好嘛,你可千萬別著急。”
經過四天的急診室搶救和觀察,由于我接受放療後的軟弱,許多弟兄姊妹幫我守候病人,日夜三班倒。他便血剛止兩天就轉到我原來工作的醫院去治療。經腸鏡檢查診斷是多發性腸息肉破裂引起的出血。他先後共住院兩個月,由于高齡還有心衰,經受不住麻醉,不能手術根治,只能保守治療,于是便出院。回到家里,他對我說︰“經過這次病患,我想到你住院時我十分軟弱,心態失去平衡,不願意活著。如今我明白,我是主用重價把我贖來的,我沒有權利自己決定自己。”我感到他的生命長進了,心里十分得安慰。
2001年3月,我去復查做CT,結果表明,瘤子增長了一公分,直徑達四公分。孫教授看完CT報告,心存疑惑問我,“我檢查覺得你的瘤子沒長,但CT報告說長了一公分,你是相信我,還是相信CT報告?”我心里禱告說,主啊,我已交托你,求你借著老教授的手醫治我。我就斷然回答孫教授說,“我信你的。”教授說,“你花一百元錢掛特需門診,請CT室主任會診確認。”我三姐馬上帶我去會診,結果確認報告是正確的,瘤子確實長了。下樓時,恰巧遇見孫教授迎面而來,他讓我第二天清早到他診室去一趟。羿日,我如約就診,孫教授對我說,“瘤子是長了。”我說,“去年協和醫院診斷,說我只能活三個月,如今事過半年,瘤子才長了一公分,治得很成功啊。按照這樣的發展趨勢,我且活呢!”孫教授說︰“我還從來沒有遇見過病人鼓勵大夫的。”我說︰“你要記得,我是信耶穌的呀。”于是他轉身去洗手,在屋角對著牆壁自言自語,“我得下決心給她治療。”又說,“我得下決心呀。”
孫教授決定給我做插針放療。當時我對插針治療根本就不了解。醫生讓我做治療的那天清早要提前到達,做好消毒準備。在插針前,醫生讓我不要緊張。放療由孫教授親自給我做,要在放療科主任和護士長配合下才能進行。沒想到,插的針那麼粗,要穿過皮肉到達瘤子中心,錐心的痛。針定位後要將我挪移到推車上送進放療室通電放療。在放療過程中,我一面哭泣,一面呼求主,要主代替我的軟弱,擔當我的疾病,(參太8:17)我向神傾吐,我相信他是大而奧秘的神,他的美意我測不透。在基督里,他永遠是“是的”。感謝贊美主,寬恕我的悖逆,赦免我的罪孽。我原是不配。放療完畢,等醫生做完止血處理就可以回家了,但我癱倒無力。孫教授走過來對我說,“對不起,讓你受苦了,別哭了。放療時我們都急得全身出汗,知道麻醉是不管用。因為針頭要穿過皮肉到達瘤子中心,醫生也要用很大的毅力。”
回來後,主的話給我安慰。(約書亞記1章3-9節),“凡你們腳掌所踏之地,我都照著我所應許摩西的話賜給你們了。你平生的日子,必無一人能在你面前站立得住。我怎樣與摩西同在,也必照樣與你同在。我必不撇下你,也不丟棄你。你當剛強壯膽,因為你必使這百姓承受那地為業,就是我向他們列祖起誓應許賜給他們的地。只要剛強,大大壯膽,謹守遵行我僕人摩西所吩咐你的一切律法。不可偏離左右,使你無論往哪里去,都可以順利。你當剛強壯膽,不要懼怕,也不要驚惶;因為你無論往哪里去,耶和華你的神必與你同在。”
過了一周,我又如期去醫院接受放療,老醫生笑著對我說︰“我以為你不敢來了。”我心里就禱告主說,“主啊,我已經交托你了,求你借著老醫生的手醫治我。”我就笑著對他說,“你叫我來,我就會來的。”又過了一周,再復診的時候,醫生告訴我接下來要做第三種放療(放射治療)。這是我沒想到的,因為我已經感覺自己承受不了了。我請弟兄姊妹來為我同心合意禱告,求告主的名。清晨五點,弟兄姊妹陸續來到。還沒開始禱告的時候,俞姊妹哭著對我說,“慧中,你哪能受得了,你都這樣了,我看你放棄了吧。再這樣下去,放療要把你放死了,我不想再讓你繼續接受放療了。”我也知道,體外放療要穿過正常結締組織到達瘤子,由于我大腸小腸都做過手術,右側還有腎積水,要連續十五天接受體外放療,對我來講,極容易發生腸漏和膀胱漏。醫生囑咐我,要密切觀察,我的精神也十分緊張。我跟弟兄姊妹講,“我也不知道該不該做,我要尋求聖靈的引領。離放療的時間只有四天,從今天起,我請求弟兄姊妹天天為我求告主,求主向我顯明他的旨意,我自己也切切禱告。”過了四天以後,我分別打電話給他們,他們都說,心里沒有什麼響應,我自己心里也沒有響應。放療的日期到了,那天清早,我禱告主,求主借著環境向我顯明,便徑直往醫院去了。我靜靜地坐在醫生的診室外,心里默默地禱告主,求主借著醫生告訴我,我該不該再接受放療。放療科主任來了,我迎上前去,“主任早,我想告訴你,我不想……”話沒說完,主任突然向我發怒,“你要知道,從你上周五看病走後,我們婦瘤科教授和放療科主任天天都開會制定你的治療方案,大家對你下多大的苦心,你不可以拒絕治療。”于是她重重地把門撞上,進了診室。上班時間還未到,我心里默默地問主,“主啊,我是否應該接受治療呢?”八點差五分,上班時間到了。主任出來,嚴肅地對我說,“今天下午一點四十五,請你準時到達這里。因為約定婦瘤科教授今天下午為你到班,模擬室主任今天為你加班。我今天也為你到這里,為你放療定位,你必須于一點三刻準時在這里等我們。”說完,她轉身就走。我就明白這是一個命令,于是就回家了。(注)當天下午,就開始接受模擬定點。次日開始,每天接受體外放療,因為沒有人能陪同我,我便開始了自己獨來獨往的日子。體外放療病人甚多,一般要等候一個多小時,等候的時候我自己默默不住地禱告。(注)別人問我,你是病人嗎。我點頭。“你怎麼一個人來,家屬不來。”我還是微笑著點頭,心里說,“主阿,有你與我同在。”放療到第十三天,清早到達醫院的時候,候診室還沒有人。忽然我有緊迫感有大便的意識,急著奔趕往廁所,已經失禁了,污染了衣裙、鞋襪。我沒有辦法,只好走進搶救室的廁所,在廁所里急匆匆洗刷。穿著濕漉漉的衣裳鞋襪,我跑到放射科主任那里求助。主任說,“我這里沒有可幫助你的,只有檢查台用的隔離墊,你自己隨便拿吧。”我抓了一把隔離墊,趕到放療室要求提前放療。把墊子墊在放射台上,我勉強做完放療。剛做完,放射腫瘤科主任急匆匆趕來說,“我想起了,這個患者邵慧中應該立即停止放療,她可能發生腸漏,趕緊停止。”可這時,我已做完了放療。主任遞給我兩張方子,叫我趕緊回自己醫院滴營養液,並采取緊急止瀉處理。回家以後,我就腹瀉不止,排出大量的腸粘膜。從那天起,我就臥床不起,渾身乏力無法翻身,每天只喝少量的米湯,就這樣半個多月。我常常仰臥在床上,向主說,“主啊,如今這放療我實在承受不了了,我不再接受任何人的治療。我把自己完全交托在你的手里。”從那天起,我就停止了一切治療。一直到10月底,體力慢慢恢復,消化也慢慢好轉了。我不再想自己的病了,因為我完全將自己交托給主了。
到了10月底,醫院開始追訪我,因為我這病人不知去向了。他們請求我去醫院一趟。10月24日那天,三姐陪我到醫院接受追訪。先到放射科,主任出來睜大眼楮,使勁地看我。第一句話就說,“哎喲,你怎麼那麼好呀,臉上這麼光潤,我們以為你放療放壞了。你上哪兒去治療了?你怎麼恢復得那麼好啊,我真想摸一摸你的病灶。”我姐說,“慢,我們先上婦瘤科孫教授那兒去,然後再到你這里檢查。”孫教授看見我,也是一樣地驚奇萬分地說,“快上檢查台,讓我給你檢查一下病灶。”于是他戴上手套,進行檢查。忽然,他用左手敲擊腦袋,自言自語,“該不是我糊涂了吧。”他又對我說,“奇怪,這瘤子消失了。你稍候,我再去找一個專家來給我校正一下。”他又去請了一位專家來給我做檢查。最後孫教授告訴我說,“起來吧,你的病灶消失了,出人意外。”我坐起來說,“感謝主,我也謝謝您,孫教授。我們聖經上也有一句,神賜給人出人意外的平安。(參腓4:7)”孫教授說,“以後你每兩個月來一次,否則我們會想念你的。”素來嚴肅的孫教授這時臉上露出了笑容。走出診療室,三姐高興地擁抱親吻我,她說︰“感謝主啊,真沒有想到你會好了。”此時,手機響了,是楊弟兄來的電話,問我檢查的結果。我說,“我得醫治了”。他當即就請我到一個家庭聚會去作見證。我心想,“主在我身上行這樣的奇跡,我理當去見證,將榮耀歸給主。當時我就去了。晚上外甥女俞唯打電話問我檢查的結果,我就將情況告訴她,沒想到她在互聯網上給我作見證了。當天晚上,大姐從英國,二姐從美國打電話來問我,“你得醫治是真的嗎?”三姐和俞姊妹說,總要做CT才能證明你是真地痊愈了。但是,當時主給我的一句話是,“不要疑惑,總要相信。”從那時起,每兩個月我到醫院復查一次,直到2003年1月,孫教授說,以後每三個月來檢查一次就可以放心了。
我常常想起自己背離主的漫長歲月。人的年日不能倒轉,我為那些被蝗蟲吃掉的年日(參珥2:25)常常傷痛。如今,神實在是听禱告的主,他恩待我,加給我歲月,再給我愛主的機會。我心滿有喜樂,滿心感恩。我仍然常常默念這樣的禱告,“主啊,我揀選你的道路,我揀選你的旨意,我揀選你在我身上一切的安排。因為你先揀選了我。主啊,我愛你,是因為你先愛我,為我舍命。”因著這個禱告我不住地向神表態,傾吐愛情,使心靈活潑向主。希伯來書5:8-9告訴我,“他雖然為兒子,還是因所受的苦難,學了順從。他既得以完全,就為了凡順從他的人成了永遠得救的根源。”因為我悖逆的傷痛,我只求神保守我在世上的年日或順或逆,或禍或福,保守我的心順服到底。
我是一名醫生,總以為基督徒以醫生這個職業為最好,因為這個職業是解除人痛苦的。就我個人來講,是十分投入,勤奮努力,精益求精,說起這大半生在世上的職業是成功的。(注)而就我的靈性來講,因追求事業而失落了主,因虧損而痛悔。其實世界上任何事業,任何職業都是如此。在人眼里看為高尚的,慈善的,崇高的,都是不能脫離這世界,而這世界是被定罪的,是在撒但的權勢底下。如今我看穿這世界是虛空的,看透這世界,原來這世界是臥在邪惡者—撒但手下的,(參約壹5:19)因此我們蒙神揀選的人是被分別出來的,不屬于這世界。(參約17:14-16)感謝主,賜給我們的生命是基督的生命,是復活的生命,是勝過這世界的生命。(參約壹5:4-5)
——全書完——
[elim于2006-05-1715:21:35修改此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