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以理、郭秀娟聯合采訪報導
「我力不從心了!」「我走不動了!」「我不行了!」
一年多來,繆叔叔在代禱信上,不斷發出這樣的哀鳴。明白自己在身體上、心理上、情感上都已經油耗盡了,他的靈里卻仍然活潑有力;「雖然疲乏,還是追趕」是這些年日的寫照,只是——
今年三月,獲悉繆學理(WesleyMilne)叔叔決定「再度退休」回加拿大,我們當即計劃南下屏東恆春,采訪這位五十年來,將一生奉獻給青少年的傳奇宣教士。然而,電話那一端,傳來的是極度的蒼涼與疲憊,他說,最後剩下和他同住的三位男孩,很不乖,他氣得把他們通通趕走了。繆叔叔說他很depressed(沮喪),叫我們緩一緩再去看他。我們听了,心里很難過。
五月六日在台北有一場為繆牧師餞別的餐會,負責接待繆叔叔的陳忠全弟兄,帶著繆叔和四位內地會宣教士,一起抵達會場。七十七歲的繆叔叔,身子還是那麼挺拔、英氣煥發,我們過去向他致意,並約好隔天早上的專訪。繆叔神情愉快地小聲為我介紹幾位已經在場的「繆家孩子」,他指著一位中年弟兄問我︰「你看他是不是一副牧師臉?他初二的時候我就這樣覺得了。」接著說道︰「這孩子中學時寄給我一張明信片,至今我還妥善保存。」原來這張卡片這樣寫著︰
我站在校園仰望神,求主給我們一個團契……。
這是民國五十二年到五十六年期間,在高雄就讀中學的林壽陽,向主發出的禱告、對繆叔提出的請求。在台塑公司工作二十五年之後,林弟兄目前是台灣神學院學生,他在餐會上分享自己願意效法繆叔叔的腳蹤,畢業後到鄉下地方服事。
繆叔叔的喜樂之情,溢于言表。听著歡送會上這些年過半百的孩子,一個個站起來分享,繆叔叔說他努力在心里捕捉他們年幼時的模樣。
時光至少得倒退個三、四十年吧!
【闖進瓷器鋪的一頭牛】
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在美術學校讀了一年書,再工作兩年之後,繆學理被征召入伍。空軍部隊受訓期間,繆叔叔在一次宣教大會接受呼召,願意獻身海外宣道的大使命。只是,那時候他並不知道上帝要差他去哪里。退伍返鄉途中,在火車上一口氣讀完《戴德生傳》,興起了到中國的心志。回故鄉後進入聖經學校就讀,預備自己成為宣教士。
繆叔叔稱自己是「闖進瓷器鋪的一頭牛」(Abullinthechinashop,「瓷器」和「中國」英文同音),既不了解中國風俗民情,也沒上過什麼跨文化宣教課程,于一九四八年加入內地會來到上海,就這樣和中國人結下半世紀之久的情誼。當時上海已被共產黨包圍,繆叔叔搭乘的貨船起初不準進港,後來才放行準許卸貨,他成了被卸在上海的貨物,短短六個月上海就淪陷了。內地會當時決定,只要工作能持續一天,就留守不輕言撤退。雖然繆叔叔在中國的時間只有兩年半,但他結交了很多青年朋友,內地會決定撤離大陸的時候,他難過得大哭。
一九五一年離開大陸來到香港深井,與一名瑞典籍的宣教士在難民營幫忙。停留香港期間,繆叔叔听說台灣有幾萬軍人歸主,有些心動,因為小小的難民營願意信主的人有限。一天靈修的時候,他仿佛听見主對他說︰「你為自己圖謀大事麼?不要圖謀。」(耶四十五5a︰Andseekestthougreatthingsforthyself?seekthemnot.)這節經文,在他一生服事當中,不斷提醒他、警誡他。事實上,當時台灣軍人大量歸主,有其背後政治因素。主要是為了獲取更多美援,軍隊的長官都會暗示部屬在布道會舉手決志,後來政策改變,這種榮景就不再了。
後來繆叔叔去了吊頸嶺(現改名調景嶺),在那兒工作一年,生活非常艱苦,健康因此受到影響,導致差會不讓他去泰北,要他考慮台灣。
【校園團契弱小的創辦人之一】
一九五四年一月,繆叔叔搭船由香港到了基隆,姚如雲牧師(Rev.GordonAldis)接他到台北。一出車站,看見滿街都是軍人,他很詫異︰「這兒的軍人怎麼這樣年輕?」原來當時的中學生、大學生都穿著卡其制服,像是軍人,讓他留下深刻的印象。但開始的一段日子,繆叔叔努力向軍人傳福音,因為他發現當時軍人不太受教會歡迎和關心。只是每次看見青年學生,他就會想起剛抵台北的那一幕,也記得第一次在加拿大听說艾得理牧師(Rev.DavidAdeney),就是為他在中國所從事的學生工作代禱。
六○年代,有許多和繆叔叔一樣被迫離開中國大陸的宣教士,先後來到台灣。其中有一些人對青年學生特別關心,紛紛在北、中、南不同城市,展開個人學生工作。
一九五二年,在台南工學院(即後來的「成功大學」)教英文的宣教士鄧師母(Mrs.GordonDunn),開辦了英文查經班,隔年由魏德凱牧師(Rev.RichardWebster)接續鄧師母的工作,魏師母並于年底開始高中生的學友團契。在台北則有安篤思牧師(Rev.EgbertAndrews),在學生當中從事個人工作。
在台中,任教于台中農學院(即後來的「中興大學」)的杭陳越梅女士,與宣教士韓寶璉博士(人稱「韓婆婆」的Dr.PaulineHamilton)成立了農學院團契。繆叔叔也在一九五五年,開始南部地區的學生工作,在高雄同時還有姚如雲師母與魏世德牧師(Rev.FrankWuest)。[注一]
開始幾年繆叔叔在高雄中學擔任英文會話老師,後來家里也有英語福音班,吸引許多學生前來。一九五七年,在艾得理牧師鼓勵之下,這些北、中、南各內地會宣教士,和校園團契第一位傳道同工查大衛,開始正式的學生團契。在「校園團契」的歷史年表中,繆學理列在一九五七開創之年的義務同工名單上。說他是校園團契早期拓荒先鋒,一點不為過,但繆叔叔一再強調,千萬不要說他是創辦人,他只是「大運動中弱小的創辦人之一」(aminorco-founderinamajormovement),但他感到與有榮焉。
【受學生愛戴的屬靈父親】
歡送會上,繆家的孩子黃斌,述說自己怎樣在繆家白吃白喝三年之久,當時他是道明中學的學生,他請繆叔叔擔任輔導,好讓停了多年的學校團契再建立起來。三年之間他們換了四次地方,有一回繆叔叔竟然帶大家在公墓聚會。校園同工饒孝楫有幾年和繆叔在高雄同工,他回憶自己在一九六五年加入「校園團契」,第二年調到高雄,和所有曾派駐高雄的校園同工一樣,包括道生神學院院長陳鐳、周神助牧師、飛揚負責人林芳治等,都有一段在繆家搭伙吃飯的日子。記得有一次繆叔叔請饒哥去道明團契講道,只有黃斌和繆叔兩人出席,他問︰「道還要講嗎?」繆叔叔說︰「當然要!」
繆叔叔回憶這些往事,直說他所作的其實微乎其微。像道明團契,常常只有一個人、兩個人,若不是黃斌同學堅持,團契怎能成長到四十幾位?繆叔叔說他帶團契,很少自己講道,其實他一直在摸索和學習怎樣帶領團契。因為學美術的關系,他擅長制作各式表格,用來記錄學生出席情形以及負責人員,作為同工會檢討回顧之用。他要求同學參加聚會要準時,鼓勵他們把這樣的好習慣帶回自己教會;他也建議團契學生,在學校里兩三個一起禱告,彼此勉勵扶持,不要一次聚集太多人。
因為,在那個年代,學校教官禁止學生參加任何**,此外還有來自教會的攻擊。有些教會怪罪學生團契成立,害青年學生不參加大禮拜。這些難處,常常令繆叔十分灰心。他舉華神老師白嘉靈為例,為學校團契辯護。當年白老師家信仰回教,受到家里逼迫,無法參加主日聚會,因此循理會帶領他的熱心傳道人,鼓勵白嘉靈加入雄中團契。
循理會的會長蔡忠梅牧師,也感謝繆叔陪他們走過青澀的歲月,他和林森南路禮拜堂的栗子初長老和白嘉靈,當時是雄中、鳳山高中的學生,有一次繆叔帶他們一共六個人到台南參加大學聯考,借住宣教士家,當時他生病發高燒,所以只有他有床鋪可睡。他經常出入繆家,和繆叔特別親密。記得第一次大學聯考志願填太少,沒考上,一拿到成績單,蔡忠梅直奔繆叔家,在他的胸前大哭,埋怨︰「上帝對不起我!」,繆叔當時一直撫摸他的頭說︰「話不要說太快,免得以後面見上帝不好意思。」後來他考上世界新聞專科學校,因家境清寒,繆叔常供應他學費,回國述職的繆叔叔在他畢業時,還從美國寄了九十塊美金,給他買第一架照相機。這樣的恩情,繆叔都不冀望他們還,只要他們服事主、幫助別人,就是對繆叔最好的回報。蔡忠梅說繆叔叔的身教與言教,是他終生奉行的標竿。
繆叔叔回憶每次歡送會,很多人講贊美他的話,真使他臉紅,他常常反省︰「為什麼他們這麼愛我?」每次他都拼命想著自己的軟弱與失敗。他說自己的工作能一路持續,實在得歸功于許多背後為他禱告的教會肢體,早期多是外國的弟兄姐妹,後來海內外各地都有中國教會為他代禱。深信這是每次他得以從軟弱中重新得力的主因,還有就是他數十年如一日,每天堅持讀經和默想。這一點可從繆叔叔的代禱信得到印證,他常常在信上分享自己的靈修心得。從瑞士來的內地會宣教士秦瑞雪(MargretZingg),在台灣服事青少年已有二十多年,這幾年繆叔叔上台北來,常借住她家,秦姐說︰「早上靈修,繆叔都有新鮮的東西分享。」
【上帝使寂寞的人有家】
團契這些同學,一個個自稱是「繆家的孩子」。對于這一點,繆叔叔說他必須有所澄清,否則就篡奪了太多不該得的榮耀。繆叔叔說團契學生,大部分來自各個不同教會,孩子從他得到的造就只是一點點。像白嘉靈,來自大寮循理會,受到自己教會很多栽培,而且並沒有住在他家,偶爾開同工會才會住一晚,雖然和繆叔感情深厚,嚴格說來不算「繆家的孩子」。
繆家第一個孩子,來自眷村,常常因為沒有便當,就到繆叔家亂吃東西,他首先住進繆家。後來有些從恆春、美濃等外地來的中學生,也住進來。像陳忠全和吳勝輝,當時都因家境緣故,住過繆叔家。高二那年,吳勝輝考慮輟學找工作,繆叔叫他住到繆家。吳勝輝說繆叔不只幫助他,還幫助他父親,成為他們一家的好朋友。繆叔叔很欣慰地說︰「應該幫忙的就要盡力幫忙,幫一個孩子等于幫助全家站起來。」
七○年代,台灣開始成立加工出口區之後,內地會開始注重工人的工作,不過繆叔叔執著他既有的使命,還是每天跑校園團契。後來在內地會同工催逼之下,他順服地加入工人福音的工作,搬到中船小港重工業區。中船團契有兩位年輕人住繆叔家,白天在中船上班,晚上進夜校讀書,感覺上繆叔叔仿佛又像是帶領熟悉的學生團契。後來有一些外地來的初中生、高中生,也相繼加入繆家住宿,繆叔叔非常高興,一批一批的孩子,使他單身的生活豐富許多,他常常作見證說︰「上帝使寂寞的人有家」。
和繆叔同住的孩子,本來也大多不是基督徒,只是後來半信了主,不過究竟什麼時候開始,繆叔叔工作的重心轉向邊緣青少年呢?繆叔叔說就是在小港服事這段期間,有位姐妹帶著她的外甥前來,請求繆叔叔收容。這孩子來自破碎家庭,脾氣很不好,有許多叛逆的不良習性。有一次繆叔叔為了搜尋他的**書籍,無意中讀到孩子在學校寫的一篇作文︰〈我的家〉。這篇稿子寫著︰
媽媽,你為什麼這樣狠心,離開我們?你在的時候,就好象圈著大酒桶的那根鐵筐,你走了,這個家也散了……。
敘述到這里,繆叔眼眶都紅了。原來孩子的父親是花花公子型的船員,母親不堪痛苦,吃安眠藥自殺身亡,留下五、六個孩子,分散各處,難怪這孩子常常想念媽媽。當時,繆叔叔很懊悔自己平常管教他,是不是太嚴了。從此,繆叔叔對這樣的孩子,有了很深的負擔,慢慢就有很多這類邊緣少年住進「妙家」。
其實,繆叔叔自己同樣來自破碎家庭,父母婚姻也很不幸福。他說父親長得很瀟灑,有對青藍色的美麗眼楮,喜歡跳舞和看女生,父母時常吵架。有一次,繆叔叔在街上,看見父親摟著一個女人,雖然早就知道父親有外遇,及至親眼目睹還是受不了,他當即躲了起來。
餐會上,許多繆家孩子都喜歡揣測繆叔持守單身的原因。繆叔叔也的確告訴過他們,如果他結婚了,他們就不可能亂開他的冰箱吃東西,也不能在他床上亂跳。但他告訴我們,確實有好些女宣教士喜歡他,他卻很怕女生追他,他對婚姻的恐懼,多少受到不美滿的家庭影響吧。不過,他說這和他從小個性比較敏感有關,他的哥哥和妹妹,婚姻都很美滿。事實上,他很關心母親,也關心父親,每次回國述職,母親還叮囑他去探望父親,父親也深以他作宣教士為榮。
【常常上當受騙的宣教士】
高雄國語禮拜堂的吳光雄弟兄,回憶在一九六九年,他跟繆牧師到少年感化院探望一個孩子,這孩子曾偷了繆叔僅有的一套西裝。黃斌長老也提到有一次繆叔帶同學到山地旅行,在火車上看見一個小男孩,名牌上寫著︰家住台北,錢被偷了回不了家。繆叔當下掏出一百塊給他,這金額等于當時學生團契一個月收到的奉獻。後來這孩子竟然換了件衣服,牌子上改稱去基隆,又來盯著繆叔,巴望再得些錢,繆叔拿出十塊錢給他。第三次換成去台中,沒想到繆叔叔連上三次當,再掏出十元。黃斌大惑不解,問繆叔是不是沒認出是同一人?繆叔叔回答說︰「不是,是因為我看著他,就愛他。」
繆家的乖孩子,說起繆叔上當受騙,被壞孩子騙得團團轉,這樣的故事真有一籮筐,他們很為繆叔打抱不平。尤其是一九八五年之後,繆叔叔搬到台北那段期間,收容了兩個令他十分頭痛的孩子。他們擁有一個幫派,不久帶了幾個不良少年回來住,經常惹事生非,繆叔叔得去派出所保他們出來,他們甚至趁他不在的時候,帶女孩子到家里胡來。
繆叔叔一個人實在無力承擔,決定搬到五股,請別的弟兄幫忙。這些幫派少年嫌五股偏僻,就不來住了,當時只有兩個孩子跟他到五股。查時政長老回憶曾去五股探望繆叔,看他收容的孩子比以前在高雄的還要野,直搖頭。他說繆叔睡著很單薄的褥子,好東西都給別人,看了讓他于心不忍,趕緊買床墊和被子給繆叔送去。繆叔叔在樹林芥菜種會的「少年之家」工作了幾年,後來因為脊椎骨開刀,就在68歲時,不得已被迫退休回加拿大。
繆叔叔說如果要為他一生的宣教生涯,想個標題,不妨就取作Gullible'sTravels。這一來,《格列佛游記》(Gulliver’sTravels)變成《凱子游記》,因為gullible是容易上當受騙的意思。正如女宣教士海復生(MissKathleenHeath)對繆叔叔的評語︰「你的優點正是你的弱點。」(Yourstrongpointisyourweakpoint.)
一九九一年繆叔叔回加拿大退休,住在風景舉世聞名的維多利亞。後來為了照顧一名從台灣去的十三歲男孩,搬到艾伯大(Alberta)。他發現那里有許多台灣去的小留學生,雖然有華人教會成立的學生團契,但是以廣東話為主,因為學生多數來自香港。于是繆叔叔成立講國語的學生團契,其中有些孩子住進繆家,就這樣在加拿大也有了「繆家的孩子」。這些孩子跟他住,讓繆家好不熱鬧,但因他們老是講國語,學不好英文,後來有人反對,家里又安靜下來。
回加拿大三年之後,繆叔叔于一九九四年又回到台灣,投入更生團契的「信望愛學院」工作。在道生神學院從事青少年事工的女傳道黃素治,這幾年常去墾丁與繆牧師配搭。她曾問繆叔叔︰「你住在加拿大那麼漂亮的地方,為什麼還要回台灣來?」繆叔叔回答︰「台灣是最美麗的地方,因為這里有最多的友情和親情。」
【新世紀誰來接棒?】
去年年初的代禱信上,繆叔叔描述他的身體開始有老化現象,家里的男孩們常常得一再重復對他說的話,因為他的听力大不如前。繆叔叔到醫院作了一次全身檢查,查看到底是什麼病使得他身體虛弱、頭暈目眩。醫生總結體檢結果,這樣說︰「以這樣的年紀來說,你的身體算是好的了,超出一般水準,但是,你必須減輕工作、放輕松、多休息,重新退休!」
但是,要把棒子交給誰呢?
繆叔當時照顧九名青少年,只有一個幫忙的中國同工(DaleLee),但他有自己的家庭,無法住在「妙家」。去年一年,繆叔叔對自己愈來愈容易生氣,感到困擾,他說生氣雖然總是有正當理由,卻實在不是什麼好榜樣。那些男孩子唯妙唯肖地、模仿他脾氣爆發的滑稽樣子,繆叔叔說他恐怕哪天會心髒病發作,爆掉幾條血管!
今年年初,繆叔叔一度想將「妙家」搬到台北,和丁牧師合作。丁政華(TommyMuhlemann)是內地會宣教士,來自瑞士,現年卅八歲,和妻子和兩名年幼的女兒住在天母。他的負擔對象就是這些輟了學、在外面惹事生非的孩子。目前他定期到桃園輔育院輔導一些青少年,和他們作朋友。最近內地會在北投成立了一所「巧匠工坊」(ArtikusWorkshop),就是由丁牧師負責主持,提供給青少年學習手工技藝。繆叔叔前後上來台北多次,在北投、石牌等地區,積極尋找住處。好不容易在「巧匠工坊」附近,覓得一合適地點,誰知簽約之前房東變卦,讓一切的奔走都歸徒然。這讓繆叔叔不得不思想是否上帝在「暗示」他︰又該退休了!
校園團契的同工林芳治弟兄,在餐會中一站起來就說︰「繆叔叔對我很失望!」他說五年來,繆叔一直希望他能成為接班人。繆叔叔在接受我們專訪的時候,補充說︰「妙家」的孩子,非常喜歡林芳治,有一個孩子喊他干爹,孩子們都喜歡他,因為他很了解青少年的心理和興趣所在。然而,這幾年是校園「飛揚」工作正興旺的時候,繆叔叔盼了多年,還是沒有等到林芳治。
繆叔叔說︰「照顧邊緣青少年,需要比校園團契同工更強的人!」他的話里難掩一絲失望之情。道生神學院院長陳鐳提起自己女兒,效法繆叔叔憐憫窮人,目前正在美國費城從事照顧游民的工作。繆叔叔听了獲得不少安慰。
不過最近幾年,在台灣的確有更多基督教團體和個人,從事類似「妙家」的工作,照顧寄養男孩,例如,長老會目前正在興建的加利利山,是一處可容納一百多名孩子的寄宿中心,此外芥菜種會、主愛之家、更生團契、沐恩之家,也都各收有數十名青少年,因此繆叔叔說他可以比較沒有遺憾地退休。
繆叔叔說照顧這些青少年,實在沒有「速成」的果效。這和他以前所作的學生工作,有很大不同,需要更大的耐心和鍥而不舍的精神。必須要有這樣的心理準備,體認這是漫長而艱苦的工作。不少人滿懷熱情開始,然後熱情漸減,因著困難度和缺乏成就感而受挫。為了拯救這些孩子,需要更多願意擺上自己生命的工人。「妙家」的孩子們,都和繆叔叔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大多數都會和他保持聯絡,或打電話、或來信、或來探望繆叔叔。
【結語︰西出陽關】
歡送會上,臨別依依,許多繆家孩子都說會去溫哥華探望他。繆叔叔站起來,一再謙稱大家給了他太多不該得的榮耀。接著他說當天早上在陳忠全弟兄家,有個孩子打電話來找他,說自己想自殺,希望能和繆叔見面。繆叔叔和他約好第二天一起回恆春家。上星期也有一個剛從感化院出來的孩子,偷了自己母親東西,逃家了,他母親打電話向繆叔叔告狀。
帶著這些牽絆,繆叔叔已經訂好六月11日從高雄搭機,正式退休回加拿大。當然,他還是能求神紀念這些有需要的孩子,求上帝影響他們的生命──那樣的改變才是真正能持久的。然而,這些孩子,更需要有人長期的扶持和陪伴,需要一個愛的家。想到要離開台灣,不能再見到這些孩子──不論在地上或天上──繆叔叔說這是最難忍受的痛苦!
臨行前,繆叔叔再度站了起來,向歡送會上的弟兄姊妹道別,他說︰「剛才,我忘記謝謝各位!」我們听了,心里有些辛酸,或許,他最想要給我們的臨別贈言是︰希望我們更重視這些需要關愛的孩子,希望有更多中國弟兄姊妹起來接他的棒子吧。
注一︰「校園團契」早年孕育與初創歷史參考吳鯤生撰,〈歷史回廊——校園團契前三十年簡史(一九五七~一九八七)〉,引自《薪火續傳》(台北︰校園,1997),頁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