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台灣後我到日本東京主持了二十天的聖會。有一次在東京某個教會的奮興會上我把上帝使萬事互相效力,自己事業失敗、被丈夫拋棄、上漢城自殺未遂,反而從神學院畢業服侍上帝的事情作了見證。散會後在教會的門口有一個姊妹攔住我問道︰
“崔先生,您正在牧養七千名信徒,講道、禱告都有能力,但是您的丈夫為什麼還不回頭呢?”
這一句話擊中了我的要害。
(是啊,這位姊妹說的對。我做六、七千人教會的教師算什麼,用屬靈的話主持奮興會有什麼了不起呢?夫妻是一體,我連自己的丈夫也不能勸回,怎能引領別的靈魂歸向主呢?)
我又沮喪又慚愧找不到應答的話。這時人們都停住腳步等待我的回答,有的人用白眼責備了那位姊妹。可是那位姊妹卻用挑釁的眼神盯著我。在尷尬中我向上帝做了禱告。
“天父,這是我的過犯引起的質問,我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求主賜給了我智慧,不要使我虧欠上帝的榮耀。”
一瞬間,主賜給了智慧。我微笑著說︰
“這位姊妹說得很好,是應該先讓自己的丈夫認罪悔改,所以我做了很長時間的禱告。可是我的丈夫離我太遠了。超初的一百里遠如今還剩二十里路了。這二十里路是早晚的事情。當我下次來這里時,會帶來好消息的。多為我代禱吧。”
“是嗎?”
那位姊妹訕笑著走開了。我一個人站在那里望著藍藍的天空和青青的山野。
(我們相識在青春年華,約定白頭偕老。為此我冒著生命的危險領著幼小的孩子們穿越了有二百多只軍犬叫的三八線,那時候我滿懷著蔚藍的希望。可是生活一安定就被魔鬼插了足,所以女兒舉行了沒有爸爸參加的婚禮。對,我應該為他做禱告才是。救我脫離死亡的上帝連這件小事都不會給我成全嗎?路加福音十八章里連不義的審判官也因寡婦的纏磨求為她伸了冤,何況天父怎會不理自己選民的禱告呢?過去我只顧自己的自尊心和怨屈,如今才發現象我這樣的‘寡婦’身份也會虧欠上帝的榮耀。與上帝的榮耀相比我的自尊和不能饒恕的心算得了什麼,從今開始多禱告,象路加福音十八章的寡婦一樣懇求主,得到主的應允吧。)
從那天開始我立志做了讓丈夫歸來的禱告。我在傳聞中听到丈夫已經換了三個女人,然而主卻饒恕了換五個丈夫的撒瑪利亞女人。我禱告上帝讓丈夫的靈魂認罪悔改,若不順從就用中風病來責打他。有一天在一旁听到我禱告的孩子們對我說︰
“媽,您這是算什麼禱告呢?還不如讓他掙上很多的錢回來呢。”
“不,錢掙多了反而不會回來的。”
“別做那種禱告了,癱瘓的人回來有什麼好處?”
趙鏞基牧師好像忘掉自己說的預言,也斥責了我。我只好改了禱告的方向。
“天父上帝,我母親曾經禱告要我嫁給牧師,如今就讓他成為牧師吧。雖然母親歸天十年了,但是就讓主應允這個禱告吧。”
可是孩子們听完後又議論紛紛。
“媽,你一會讓爸成為中風患者,一會又讓他當牧師,相差太遠了吧。”
“那怎麼辦啊?”
“就讓他掙點錢回來吧。”
“不,我也要當牧師師母。主啊,讓他回來成為服侍你的僕人吧。”
我定了為期百天的禱告計劃,每天一到晚上十點就為此目標做二小時懇切的禱告。可是第一個百天過了卻毫無音訊,所以我開始了第二個百天禱告。當我禱告到第八十幾天的時候,那天正是十二月二十四日聖誕節的前一天。從早晨就開始下的鵝毛大雪鋪天蓋地地下個不停。主日學的孩子們為了準備聖誕節目跑上跑下地喧嚷著。這天長子聖水和次子聖光滿面笑容地走進了我的辦公室。
“媽,借用一下吉普車。”
他們理直氣壯的說。我不知兒子們的葫蘆里裝了什麼藥,只是淡淡地問︰
“下這麼大雪要吉普車干什麼?”
“媽,要去請一位需要特別傳福音的對象。”
我沒有理由拒絕他們的要求。那時教會壯大了,信徒的人數超過了七千名,所以教會為我配備了一輛吉普車,給趙牧師配備了一輛轎車。平時孩子們從來沒有借用過吉普車,所以我也沒在意,轉過身就忘掉了這件事,又埋頭在自己的工作當中。幾個小時後兩個兒子回來了,他們把我拽起來說︰“媽,今天請來一位特殊貴賓,您為他做個禱告吧!”
“就讓他也進來罷?”
“不是在這里,是在家里。”
“怎麼要到家里?”
“他想在我家做禱告。”
我還蒙在鼓里,只是心中很納悶,到底是什麼特殊人物?想听福音,不到教會來,卻讓我到家里去做禱告呢?我看天色也不早了,就和孩子們一起回家去。胡同口里的積雪已經沒過了腳踝骨。一進門首先是映入眼簾的是一雙大號的男用皮鞋,出嫁在外的女兒聖惠也在家。廚房里飄出誘人的香味,我愣在門口想︰
(今天家里也沒有人過生日啊。)
這時長子聖水拽著我的手,調皮地對我說︰
“媽,快進屋吧,您晝夜流著淚禱告的那位貴客今天來我家了。”
(糟糕,是老爺子回來了。)
我的心咯 了一下,十多年流著淚禱告丈夫回心轉意,又在過去的一年當中,為他定期呼求上帝,可是當我听到他真的回到家里時,我卻不敢置信,也不甘心。
(這老頭來干什麼?又安了什麼心?怎樣跟他打招呼呢?)
能夠面向數千人證道、為無數破碎的家庭做協議調解,我面對自己的事時卻不知所措了。雖然每天晚上嘴里說要饒恕,並且祈求使丈夫成為上帝的僕人,但是意外地打照面時,過去那些刻骨的悲憤和怨恨卻一骨腦地涌了上來。
(唉,這個老頭子,怎樣才好呢……)
我的心跳得很厲害,腦子里亂糟糟的,理不出頭緒來。這時我的耳邊響起了細微的聲音︰
“你不是主的僕人嗎?並且這可是你禱告求來的事,浪子回頭時我宰殺了肥牛犢,你要給什麼呢?”
我馬上醒悟過來。
“是的,天父,托住我的軟弱吧。”
我輕輕地閉上眼楮,一把拉開房門大聲地叫道︰
“哈利路亞,好久不見啊。”
我悄悄地睜開眼一看,老爺子默默地做在炕上。
(已經是潑出去的水了。主啊,只有仰望你了。)
我一把抱起兩周歲的外孫子喜祭(趙牧師的長子)送他到外公的懷里說︰
“小喜祭,外公什麼時候回來的?”
可是對方還是緘口無言。小喜祭正在摸外公的臉,我再次通過喜祭搭了話︰
“小喜祭,外公是為了讓外婆開闢教會當奮興師,暫時避開一陣的吧。現在該做的都做好了,就回來了,是嗎?”
如果連這句話都不搭理的話該怎麼辦呢?我手里正捏著一把汗時,丈夫瞟了我一眼後,說︰
“我也每天夜里一直為你禱告。”
這一句話扣響了我的心弦。
(是啊,因為他是禱告的人,所以上帝讓他回來了。)
一時間屋里洋溢著感激的淚花。全家人都心潮起伏感慨萬分。每個人都吐露衷腸讓聖靈自由地運行起來,熱淚當中的禱告持續了很長時間。
不久開晚飯了,窗外下一整天的大雪依然飄飄灑灑。就這樣我們過了一個很有意義的聖誕節。
從那天以後,丈夫每天堅持晨更禱告,不久就得到聖靈的充滿。可是那年冬天他意外地中了風。
(糟糕,我曾經禱告上帝寧可讓他中風也使他得救,這個禱告真的應驗了。)
我心里多少有些擔心,開始悔改信口禱告的罪。和全家人一起做了三天的禁食禱告以後開始奉主耶穌的名趕使人中風的邪靈。丈夫的身體奇跡般地得到了恢復。丈夫在某個公司當了副經理,並且和在外語學校讀書的小兒子聖光夫婦倆一起到純福音神學院讀神學。結婚前就用小提琴服侍唱詩班的丈夫,時常拉著小提琴贊美主。
從那以後我不管是到日本,還是到台灣都能挺起胸膛見證主的福音了。因為最後一道難題得到了圓滿的解決。在東京再次遇到那位姊妹時,我大膽地對她說︰
“我丈夫認罪悔改後回來了,如今和我兒子一起讀神學呢。那時候剩下的二十里路終于走完了。”
過去讓我悲傷的事,如今變成了感人肺腑的見證。神學院畢業後丈夫和兒子一起到光灘鄉去搭帳篷開闢了教會,這使我感慨萬千。一年以後他們奇跡般地建立了教堂,他倆的成功比我還快。
幾年後,丈夫終于被按立為牧師了。十多年前我的母親為女婿做的禱告和我通宵達旦地流著淚獻上的禱告終于被上帝應允了。
可是這歡喜也太短暫了,一九七六年十月,上帝在他回心轉意十年的時候召他歸了天家。
那天是一個秋高氣爽的晴朗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