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四点半,马琪静候在无线电话旁边,等着拿地报告她好消息。他们有没有被邀请到奥卡人的村子里去呢?拿地将会告诉她,事情进展得怎么样。
她看看手上的表,时间已经到了,沙滩那边仍然没有消息。她和奥丽芙两个人一直守在无线电话机前面,寸步不离。气候不致于会阻扰无线电的通讯,也许是拿地的表慢了一点。在阿拉久努,玛丽璐和芭芭拉也有她们的无线电通讯设备,她们等了几分钟,就和雪尔米拉这边联络。
"我们这里是阿拉久努。马琪,有没有从沙滩那边来的消息?"
"这里是雪尔米拉,还是没有联络得上……"
是不是那些人忙着招待客人,忘记和她们联络呢?
五分钟……十分钟……不,他们不致于会那么糊涂的。
这是自一九四八以来,拿地在森林中飞行,第一次和马琪失去联络。但是,也许是无线电出了什么毛病。这难免会发生的。她们仍然抱着一线的希望,不去往坏处着想。
在阿拉久努,芭芭拉和她的小女孩白赛,都在等着罗杰今天晚上回来。他和比提换班,让比提今天晚上睡在沙滩那边。那架小飞机在太阳下山之前,一定会返回的。
太阳刚刚西沉,夫桑底斯医院的一名医生,他也是基多宣道电台上的工作人员,名叫亚脱詹士登,来到雪尔米拉马琪那边。
"出了什么问题吗,马琪?"他问她。
她把实情都告诉亚脱,请他暂时不要说出去。那天晚上,五个宣教士的妻子们,没有一个能睡得着觉。
一九五六年,一月九日,星期一,早晨七点钟。詹尼便驾飞机去沙滩那边。马琪告诉桑底亚那边说:"从昨天中午起,我们就一直没有那边的消息,你还是等到十点钟,等詹尼回来,看他怎么说吧。"
白蒂在桑底亚,这是她生平第一次,遭遇到这样的波折。当她初次来到厄瓜多尔的时候,上帝使用一节圣经来勉励她:"你从水中经过,我必与你同在。你趟过江河,水必不漫过你……"
现在这两节的圣经,又在她心里面出现了。于是她就走上楼去,继续教那些印第安女孩子写字,一面心中暗暗地祷告:"主啊,不要让水漫过我吧。"
到了差不多夜里九点半钟,詹尼回来了。马琪在无线电话上说:"詹尼只找到那架飞机,在沙滩上。飞机的外层帆布都被剥去了,但是却看不见一个人。"
在雪尔米拉,有一个美国空军驾驶员,拉瑞·蒙高马利,马上就和巴拿马那边的美国空军援救队取得联络。HCJB电台也很快地将这个消息,向全世界广播:"五个美国人在奥卡领域里面失踪。"
到了第二天中午,全世界成千成万的基督徒,都在为这五个人祷告。芭芭拉和玛丽璐,也由阿拉久努飞到雪尔米拉。她们相信一定会有生还的人,临走之前就在门口贴上一张条子,说明药品和食物藏在什么地方,让一些逃回来的人可以看见。玛丽璐决定还要再赶回来,守在这里。到了星期一的下午,她便飞回家,在家里待了三天多。
星期一傍晚,他们开始成立地面搜索小组,希望至少能找一个活着的人。罗杰过去的同工法兰克,在贾法洛人中间已经工作了十二年,有足够的森林旅行经验,他被任为搜索队的领导。亚脱医生也随着他们一起出发。还有十三名厄瓜多尔的士兵,都是自愿参加的。
星期二早晨,白蒂又和拿地的姐姐拉结,一起由桑底亚到雪尔米拉。自从那五个人去沙滩那边之后,拉结就来陪伴着白蒂。这时候法兰克已经从马古麻赶来雪尔米拉,还有不少的宣教士都由基多来到这里。其中有人也要参加那个地面搜索小组。有一架直升飞机正由巴拿马那边过来。那天晚上一个厄瓜多尔航空公司的飞机驾驶员,来到"航空布道协会"的房子里,对那些宣教士的妻子们说,黄昏六点钟左右,他发现河的上游有大堆的火,但是并没有烟,可能是汽油在燃烧,也可能是个信号。拿地一向是带着信号枪的,这个消息给了这五个宣教士的妻子们一线的希望,使她们可以睡得稍微安心一点。
星期三,詹尼又再度驾着"航空布道协会"的第二架飞机起飞,他第四次到达沙滩的上空,看看也许会有人生存。
马琪自从星期天下午,就没有离开过无线电话一步。白蒂、奥丽芙和芭芭拉都在楼上。突然,马琪在下面大声呼叫"白蒂!芭芭拉!奥丽芙!"
白蒂就赶紧从楼上下去,马琪站在那里,身子靠在无线电设备上,闭着眼睛说:"他们找到了一具尸体!"
在河的下游,詹尼发现了一具尸体,脸朝下,穿的是卡其裤、白汗衫。芭芭拉想这一定是罗杰,因为他穿的是蓝卡其裤子。
有一些地面小组到达阿拉久努,把飞机场扩大,准备给由巴拿马那边来的大飞机降落。到了星期三的下午,天上飞机机声大作。空中出现了一架,红、蓝、白三种颜色的美国空军飞机。
来到阿拉久努的地面搜索小组里,有印第安人、士兵和一些宣教士。玛丽璐为他们准备了一顿丰富的饭食,让他们出发之前享用。其中那些奎查斯印第安人,因为距离奥卡人太近,本来是不敢前去的,但是因为那些宣教士过去对他们的爱护,所以他们也甘愿冒着生命的危险,和其他的人一起出发。到了大约十点半,他们便背着枪,提高警觉,向着前面奥卡人的领域迈进。
詹尼又回来报告说,在沙滩下游二百尺的地方,又发现另外一具尸体,但是却不知道是谁。
到了下午四点钟左右,地面小组到达一个地方叫奥格伦,就在那里安营过夜。奥格伦河是通到古拉利河的,法兰克就把小组的人组织起来,派一个人去雇几条独木艇,一个人管行李,一个人安排人坐在各个独木艇上,两个人负责安全保卫。那天晚上,他们便睡在香蕉叶子的床上,守卫则通宵站岗。
星期四的早晨,小组在出发之前,宣教士们先一起祷告,将他们交在上帝的手里。那些厄瓜多尔士兵信的是天主教,也跟着他们一起祷告。于是小组人员就小心地航行在古拉利河上,因为是在河的上游,河水较浅,河面又窄,航行困难,而且奥卡人可能会埋伏在岸的两边。
十点钟左右,詹尼驾飞机从他们的上空掠过,法兰克便用无线电话和他联络。詹尼告诉他,有两条奎查斯人的独木艇,由河的上游,朝着他们这边过来,法兰克怕这边的人会过度紧张,而向那两条独木艇开枪射击。没有多久那两船的人都出现了,原来是一小群从艾迪的阿拉久努布道所来的奎查斯人,他们自动勇敢地穿过了奥卡人的领域,要去沙滩那边。他们中间有一个人,是艾迪到了阿拉久努之后,带领他信主的,他告诉小组的人说,他已经找到了艾迪的尸体,在河边上。他身上还带着艾迪的手表,和一双鞋子。
宣教士们仍然抱有一线希望,至少还有三个人,可能是活着的。
在雪尔米拉的那幢大房子里面,小孩子在玩着,有许多人进进出出。马琪仍然在与外界联络。
下午两点钟,詹尼驾着飞机,和直升机一起去阿拉久努。美国海军R一4D,上尉马基和少校纽伦堡,也在那架直升机里面。纽伦堡少校便与河上的地面小组联络,于是艾迪·麦古利的名字便出现在无线电话上,证明艾迪已经死了。那么那三个人呢?逃亡在森林里?还是被奥卡人俘掳了?过了一会儿,直升机便在沙滩上降落。纽伦堡手上拿着卡宾枪,从机上一跃而下,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就回到机上用无线电话说:"一个人也没有!"
直升机又升上天空,慢慢地移向河的下游,贴近水面巡视了一周就返回阿拉久努。他报告说,奎查斯人所发现的艾迪尸体已经不在沙滩上了,可能河水上涨,已将尸体冲走。
但是他接下去说:"我们在河那边又发现了四具尸体,可能艾迪也在其中。"
现在只剩下一个没有下落,说不定那个人受了伤躲藏在森林里。如何去告诉那些宣教士的妻子呢?是个很头痛的问题。玛丽璐,应该让她知道吗?她正在阿拉久努自己的房子里。
"我们还是等一等吧。"纽伦堡说。
到后来,那五个宣教士的妻子就要求纽伦堡不要隐瞒,把实际情形告诉她们。她们都集中在雪尔米拉,马琪的寝室里,听纽伦堡报告他们所发现的。其中有一具尸体被挂在一条倒在河水里面的树干上,只看得见一双脚穿着灰色袜子,出现在浑浊的水面上。另外一个,身上有一条红色带子。那四个女人都不约而同地望着奥丽芙。
"这是比提。"她简单地说。
纽伦堡报告完了,他们仍然不敢确定艾迪的尸体究竟是否在这四个人的中间。
当芭芭拉听到有一具尸体,身上穿着汗衫和蓝色裤子时,她知道只有罗杰是穿着这样的衣服。两天前,上帝就赐给她诗篇第四十八篇第十四节:"因为上帝永永远远为我们的上帝。他必作我们引路的,直到死时。"
现在她知道了她丈夫的实况,心里却充满着赞美,他已经光荣地回到天家去了。她默默地祷告,求主照顾他的孤儿寡妇,赐给她智慧和引导。那天晚上白赛为她在天上的爸爸祷告,她问芭芭拉,她爸爸是否可以从天上下来一下,因为她想要写封信给他,让他带上去。
"他不能下来,他现在正和耶稣在一起。"芭芭拉说。
"但是耶稣会帮助他下来的,上帝挽着他的手,使他不会滑倒。"
芭芭拉就写一封信给罗杰的家人,并告诉他们,她现在心里面很平安。她绝不自怜,因为这乃是撒旦的阴谋。她相信上帝的安排都是美好的。
星期四的晚上,地面小组在一个农场那边安营过夜,这个农场过去也曾被奥卡人攻击过,死了不少的人。
有两个宣教士,两个士兵和两个印第安人负责守夜。
另外那几个宣教士就和直升机联络,知道有四个人已经确定是死了。那个晚上似乎是很长,法兰克感觉到自己一生中,最难受的,就是去寻找他那如同兄弟手足同工的尸体。一月十三日,星期五,早晨六点钟,他们继续出发,十点钟要与直升机在沙滩那边相会。经过几处危险的地方,都可能会有奥卡人埋伏在那边的。最后,他们终于到达沙滩上,奎查斯人首先上去,四周巡逻一下,看看有没有奥卡人的踪迹,其他人也就随着一个个地上去。法兰克看见有一锅豆子被打翻了,到处都是,一股腐烂臭味,但是还没有见到直升机过来。地面小组便展开工作,每人负责一部份。厄瓜多尔士兵在四处布防,两个印第安人挖了一个很大的坑,预备要埋葬那五具尸体。其他人就寻找那五个人所遗留下来的东西。法兰克和萧特两人上到树上那幢小房屋里面去。有些人将那架飞机拆开,其他的人就去寻找尸体。直升机下午两点一刻才赶到,纽伦堡少校指出尸体所在地,使得地面小组能够找到那些飘浮在古拉利河浑水中的尸体。纽伦堡少校先指出一具在水面上浮着的尸体,有一个人叫富乐,急忙跳下水去,将它拖上岸。然后纽伦堡,又说出拿地尸首之所在地,他们就乘着独木艇过去,看见只有一条手臂露在水面上,法兰克用一根绳子绑着那条手臂,把它拖往岸那边去。这样那四具尸首都先后找到了,可是却看不见那第五具,就是艾迪·麦古利的。法兰克就连想到,这些尸首都只不过是房子而已,是灵魂所居住的地方。灵魂离开了,房子便一钱不值,算不了什么。人最重要的是灵魂,而不是肉体,他们由结婚戒子、手表、皮夹和手册小本,来辨认这些尸体是谁。艾迪尸体虽然不在这里,但是那几个奎斯人,带回来他的手表和一双鞋子,证明他也已经死了,这五个人全都死了。
当他们把尸体都弄上岸时,天上乌云密布,暴风雨即将来临。这时候,直升机便飞得很低,降落在沙滩上。"生活"周刊有一名摄影记者叫康奈尔·卡巴,首先从机上跳下,手上拿着相机,跑到沙滩那边去,下面是他所写的报告:
"……在沙滩上面,人人都很紧张,把枪拿在手里,面对着前面的森林。雨点从上面不住地打下来,我用手帕揩着相机的镜头。他们把最后一具宣教士的尸体送进那个坑里。这时候天上正闪着电,雷声大作,极为可怖。
他们祷告之后,便将泥土覆上,纽伦堡少校望着森林,手上拿着卡宾枪说"我们走吧。"
雨势变小一点,直升机便准备要离开。这时候我必须下个决定,搭直升机回去呢?还是随着地面小组一起步行到阿拉久努?最后我决定把那些已经照过的底片,交给直升机驾驶员带回去,自己跟着地面小组一起去冒险,可以多得到一些宝贵的镜头。我们一起上了独木艇,因为过度载重的缘故,水从雨边涨进船里面来。续伦堡也和我们一起走,他手上拿着卡宾枪,坐在前头。雨从上面不住地往下滴落,我尽量地掩护着我手上的相机。相机对焦距的玻璃上被盖了一层雾,我只好自己来猜测焦距的长短。
我们在河上航行了两个小时,天色已黑,不得不找地方露营过夜。纽伦堡少校、法兰克,还有几名厄瓜多尔下级军官,找到一处露营的地方。这地方四面八方可以看得很清楚,万一有奥卡人前来突袭,他们就可以不待对方投出长矛,而把他一枪打死。
守卫在周围布岗,两小时换班一次。我们吃了一餐饭,是一名宣教士所烹饪的。睡觉的时候,就用铝板临时搭了一座棚。宣教士唐江生带领大家祷告。他感谢主,帮助他们找到了那几位同工的尸体,将它埋葬。
夜里,丛林里发出非常奇怪一声音,使得守卫们个个都如惊弓之鸟。
根据印第安人过去的经验,奥卡人喜欢在夜里出来突袭。尤其是当你听到美洲狮的吼声,因为奥卡人时常假装美洲狮的吼声,而且装得很像。
我们也听到些美洲狮的吼声,纽伦堡潜伏过去,开了一枪,那声音便没有了。
早晨,我们的早餐是麦片粥和咖啡,吃完之后就准备要出发。这时候有一架直升机前来接我回去,我便很舍不得地告别了我的那些朋友。"
星期六的早晨,有援救小组的狄威上尉前来问那五个寡妇:"你们要不要坐飞机到沙滩那边,看看你们丈夫的坟墓?-她们就坐上海军R-4D军用飞机,到古拉利河上空,由窗口上眺望下去,看到那架破损了的飞机,停在一大片白色的沙土上。奥丽芙就想起那节圣经:"我们原知道,我们这地上的帐棚若拆毁了,必得上帝所造,不是人手所造,在天上永存的房屋-
当飞机回去的时候,马琪说:"这乃是全世界最美丽的一座小公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