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這個躺在床塌上的鐘琦,不知有多久沒有梳理修剪過的頭發和胡子,把整個臉遮罩的幾乎使紫瑞認不出他來,一只腿被支吊在鐵架上。
各樣的感情,沖擊著紫瑞此時的心。然而,她的善良決定她的柔弱心腸,面對著這個曾經飛蛾撲火般愛過自己的男人,又鐵石般絕情離她而去的男人,佇立在病房門口的她,還是邁進了病房的門,走到鐘琦面前,坐在他床邊的方凳上。
自從他們分手,鐘琦也調離了他們同在的科研所,搬走了。他們幾乎再也沒有見過面。鐘琦去幼兒園或是學校看陽子,也是避開紫瑞的。他太了解紫瑞了,他知道,如果給紫瑞看到他,都會多少給紫瑞帶來不快和心理傷害。其實,他與紫瑞分手的這麼多年里,有誰知道,真正在心理上受傷最重的是他鐘琦呢。
在那個酒後失態的夜里,他毀了自己用愛搭建的愛巢,毀了他自己一生的學業和事業,更丟失了他曾經為愛所背負的諾言和他對社會曾立下的雄心壯志。
“鐘大所長嗎?是我。”
鐘琦听出來是她,一個叫嫣然的女子。
鐘琦回過頭,看了看睡在身邊的紫瑞,他壓低聲音說︰“有什麼事,等我上班後,給我打電話到我辦公室”,對方遲疑了一會說︰“也好,不過我還是先給你報喜,我有孩子了,你的”。說完迅速掛斷了電話。
鐘琦一把掀開被子,騰地從床上跳到地下,又急速回過頭來,看了紫瑞一眼,他看看戴在手腕上的表,是上午5點三十分。
此時,天雖沒有完全亮,他繞過床頭,走到緊靠紫瑞床邊小陽子的床前,蹲下身來,盯看著熟睡的孩子,又抬高些頭,望著紫瑞,他不知所措地楞在那里。
他愛他們,勝過愛自己的生命。
他為了紫瑞,畢業分配,放棄了留校任教的機會,拒絕了父母親為他和紫瑞在父親工作的研究院爭取到的聘任邀請。當時,對于他這個全國寥寥無幾的以“茅以升獎”獲得者的青年橋梁設計的學者來說,平步青雲,也是已經很有基礎了,然而,所有邀請他的學院和單位,都被他依然決然地拒絕了。就為了紫瑞不離開獨自養大她們的母親這樣一理由,鐘琦也和自己的父母親,結下了深深的幽怨,跟隨著紫瑞,來到了紫瑞家所在的城市。
其實,在人看來或是用人的理性去理解和認知的經歷與經驗中,其內在的實質是一種必然注定。可人往往不明白上帝的這些作為以及人認為的這些只是些現象的作為的目的。于是,多少年,多少代,人在這種自己的黑暗中,茫然著自己的一切。
那個酒醉的夜里,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那是全市科研機構的一次大型的聯誼會,為了地區科研與經濟並軌,也是最早地區間與外向企業進行聯合的最初階段。他們在這聯誼會上認識了。
嫣然,一個企業的,當時叫做公關小姐的女子,有著動人的外表和強有力的外交手腕。當她得知鐘琦和她是同鄉,並且是市里科研所主管業務和經濟的所長,她對他的目的,照著她的計劃一步步的實施著。
聯誼會後,也出于業務間的頻繁往來,鐘琦更多的出席于她們企業的招待與應酬中,也就是在她和他單獨的交往接觸時,她那家鄉話,會多少牽帶起他的思鄉情結。也是在那個舉盞踫杯,被阿夷奉承淹泡發暈的酒會後,在那個雨夜里,在她對家鄉的講述中,他在她那罪惡的粉末放入他的杯子後,失去了他已經擁有的一切,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
鐘琦不記得發生過什麼,只是覺得她在他面前搖晃著,淚在她的臉上流,看著她說著什麼,可听不到她的聲音,接著,他什麼也不知道了。等第二天他清醒過來,看見自己的上衣遮蓋著赤裸的身體,一個人曲蜷在她為他預定的高級包廂的方床上。
現在,她打電話過來,說她有了他的孩子,鐘琦知道這是一個陰謀,一個自己已經鑽進去的圈套。
他沒等紫瑞醒來,輕輕地穿好衣服,走到客廳,呆呆的坐在沙發上。
其實,睡在床上的紫瑞,從電話鈴聲響起,她就醒了。她以為是研究所里有什麼事情發生。可是,鐘琦反常的處理態度,使她敏銳地覺察到,這事與單位無關。
她還是像往常一樣,一邊做早飯,一邊收拾好自己和鐘琦要帶的物件,給小陽子穿戴好。等他們吃完早飯,鐘琦照例送陽子去幼兒園,可今天,他第一次沒有吻紫瑞和陽子,抱起陽子就出門了。
到今天,直到他鐘琦今天獨自一個人,躺在這醫院里已經整整十九天了,他對他的這場生命中的必然游戲,明明白白,可無力回天般的,被一種不可自制的,想逃脫又不能自己的力量牽引著,走到了今天。他只明白,他給一個連她的母親都不知道孩子父親是誰的孩子,在未出生前,和這個還有6個月就要臨盆的孩子的母親,做了名義上的父親,舉行了婚禮。
在常人看來,這一切似乎都不可思議。就著鐘琦的智慧,地位,學識,外交,怎麼就不可以擺脫一個漂女的圈套,而最終被這漂女又拋甩在這個即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呢?這個看起來很荒唐的故事,就偏偏惡夢般地落在他聰明非凡的鐘琦的頭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