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早期浪漫派美学那里,本体论的诗是与一个存在论意义上的绝对(上帝)联系在一起的,是与一种实在本体论纠缠在一起的。在诗的王国的背后,还有一个神性的超绝的世界。早期浪漫派诗哲们强调的是,不要直言这个本体界,而要通过种种诗化的中介来意指它。实际上,整个德国古典哲学都是在企图解决如何把握或达到这个绝对的本体界(大全)的问题。不同的只是在所把握的中介方面。像黑格尔所把握的中介,就是思维与存在的辩证统一的运动着的自身同一,他反对直接性,提倡反思,这种反思也就是存在。而浪漫派不过是通过诗化的诸中介来作出传统的本体论的证明。
在早期浪漫派之后,出现了叔本华、尼采的生命意志哲学,他们在浪漫美学的思路上作了一次重大的、也是极端的推演。这里最关紧要的是本体论上的转换,即传统的实在的绝对的本体论转换为个体感性生命的本体论。也就是说,真正的本体不是涵盖一切的超绝的实在,而是个体的生命意志。它实际上是施勒格尔在解决有限与无限的**时,最终不愿放弃有限感性的进一步推演。⑴这一本体论上的转换在后来引起了极为重要的后果,即生存本体论的确立(在尼采,是健动不息的生命力;在狄尔泰,是谜一般的生命及其生活之谜;在海德格尔,是那既能朗现又能遮蔽存在的亲在;在马尔库塞,则是本能——感性系统和现实社会)。生存本体论的确立又引起了诗的本体论的转换,即走向了本体论的诗。诗不再是去意指实在的绝对本体,而是生存本体自身的诗化,是感性存在自身的诗意的显现。在这中间,暗含着认识论上的重大转变,即认识论不应再是关于如何把握自然实在的学说,而是关于如何领会人自身的学说。
着名哲学家卡西尔曾指出:“把哲学诗化,把诗哲学化——这就是一切浪漫主义思想家的最高目标。真正的诗不是个别艺术家的作品,而是宇宙本身——不断完美自身的艺术品。”⑵这一见解是很有见地的。但更确切些说,自叔本华以后,真正的诗不是宇宙本身,而是有限感性的生存世界本身。
⑴可比较一下黑格尔的思路,他是要在一种思辨与存在的无限运动过程中扬弃有限感性的。参阅张世英:《黑格尔〈小逻辑〉译注》B节以后。
⑵卡西尔:《人论》,1962年英文版(纽约),第15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