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一八八九年至一九0五年
    佚名

    假若我們可以裁定神的話,而不用讓

    神的話語審核我們的生命;

    假若我們可以隨己意選擇性地奉獻,

    那麼我們就會是施恩者而神則是

    那受惠者了。他並得要對我們的奉獻

    表示感激,並為我們肯依從

    他的意願行而覺得榮幸。但另一方面

    設若地真是主的話,

    我們就得在各方面以他為主。

    在隨後數年間,內地會已發展成為一個世界性的宣教機構。自戴德生往挪威及瑞典,在彼邦報導過中國屬靈需要後不久,三十五位北歐宣教士,就在沒有預先宣布的情況下,來到了上海,听候差遣。從德國、澳洲以及新西蘭等地都先後派出宣教士來參與內地會的工作。不久,在上海的中國委員會也就成立了”個龐大的組織,遠遠超過其創始人的最初預計。

    如今,戴德生的屬靈生命因著他的工作影響及世界每一角落,他的責住感和工作負擔亦不斷增加,不過,他的信心始終支撐著他,使他勇往直前。周圍的人都注意到他那堅毅不屈的韌力;一位在他到訪澳洲時,曾接待過他的聖公會牧師說︰

    “他是樸實無華的實物教材,他從天上的銀行支取他每日的需用‘我將我的平安賜給你們。’救主不會為任何事情擔憂煩躁,故此他亦不會為諸事顧慮煩憂。主耶穌臨危不亂,處事泰然,這正是他追求學習的目標。沒有事會令他方寸大亂,驚惶失措,他認識到主那出人意外的平安,是他生命所不能或缺的……

    “‘我是在書房里,你是在一間大的客房之內,’我最後這樣對戴先生說。

    ‘你關心的是億萬靈魂,而我就只那十數人。你的信件都是十萬分火急的,比較之下,我的就只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但我卻常常惴惴不安,掛慮擔憂,你則平靜穩妥。請告訴我是什麼使我們的反應那樣不同的呢?’

    “‘我親愛的麥格禮,’他答道,‘你所提的平安,在我而言,並不只是個人向往的特權,而是非其不行的。沒有神’出人意外‘的平安,保守我的心懷意念,我根本就不能完成我所要做的工作。’”

    “這是和戴先生交往的最深體會。你是否終日忙碌營役,煩躁不安?那麼請你抬起頭來,仰望那在榮耀中的人子!讓主耶穌基督那奇妙的臉光照耀你。主有憂心忡忡嗎?主有心緒不寧嗎?在他的眉宇間,你不會發現有絲毫顧慮擔憂的神色,但是他也關心你所面對的問題啊!

    “‘凱錫克培靈大會的教導’對我來說一點也不陌生。我在大會中听到那些策勵人的真理,我自己也曾傳給其它人听。但如今擺在我面前的,竟是凱錫克教導的實例,是我想也沒想過會見到的,這實在令我深受感動。這位快六十歲的老人家,背負著如此沉甸的重擔,卻是那麼樣和閑適。抬上那厚厚的一迭信,任何一封都可能會是帶來死訊、或者是錢糧短缺、或是暴動、或是發生嚴重問題等壞消息。不過,戴先生仍然以平和安穩的心拆閱並予以回復,因為主基督是他平靜的原因,主是他賴以穩然不動的力量。當煩惱禍患重重圍繞時,他安居在主里,從他那里找幫助、倚靠,他用純一不止息的信心靠主而行。

    “在一旁觀察他,只見他仍是那麼無拘無束,那麼自然閑適。我找不到什麼話語來形容他這態度,唯有聖經所說的‘在主里面’而已。他時時刻刻都在神里面,而神也同樣在他里面,那是約翰福音十五章所講的在主里面呢!他和主的交通是多麼的甜蜜,這也正是雅歌里所講的親密關系。他是個多麼奇妙的混合體——一方面他像個坐在審判席上的法官,處理著極其嚴肅的案件;但同時在他心里又懷抱著那屬于家的光明和愛心,他是剛與柔共聚一身!”

    經過無數的艱難險阻,戴德生早年的異象和迫切傳福音的熱忱依然沒有消滅。事實上,他對于要遵行主最後吩咐的確信,卻是愈來愈濃烈了,因為他對大使命的意義是愈來愈清晰。在一八八九年他寫道︰

    “我得慚愧地承認,我從沒想過要問‘傳福音給萬民听’主這命令的真義為何。多年來,我和許多人一樣,為要傳福音到更遙遠的地方而勞苦工作;我們計劃進入中國那些未得的省份,以及那些偏僻的小地方傳福音,只是卻從未切實思想主話的真正意義。

    ‘給萬民?’

    在中國就只有四萬個基督徒。假如將這數目乘二再乘三,或許每個人可以向他八個鄰舍和朋友傳福音,我們仍只有一百萬個信徒。發覺自己以前所做的猶如杯水車薪,戴德生不禁寫道︰

    “我們要怎樣看待主耶穌基督給我們的最後使命呢?我們是否蓄意把‘主’這稱謂輕忽略過,因為我們單只看重主為我們的罪死,是我們的救主這個事實,而不肯因著自己是‘重價買贖回來’,所以要絕對地順服我們的主?

    “有多少屬主的人真正意識到,基督若不是我們整個生命的主,他就不是主呢!假若我們可以裁定神的話,而不用讓神的話語審核我們的生命;假若我們可以隨己責選擇性地奉獻,那麼我們就會是施恩者而神則是那受惠者了。他並得要對我們的奉獻表示感激,並為我們肯依從他的意願行而覺得榮幸。但另一方面,設若他真是主的話,我們就得在各方面以他寫主。‘你們為什麼稱呼我主啊,主啊,卻不遵行我的話呢?’”

    就這樣,年屆六十的戴德生,這位立志要將福音帶往中國內陸去的宣教士,將內地會的異象更為擴闊了。他開展了一個有系統的計劃去遵行主的吩咐,向中國每一位男、女,成人並小孩分享主的愛和他受死的故事。

    當珍妮和戴德生在一八九一年返回中國時,令他們驚異的是內地會的工作已有長足的發展,而且還在不斷擴展中。在一八八七那年,有一百位宣教士到達中國,這似乎已是十分可貴,但在一八九O及九一年,內地會上海總部又迎接了一百三十一位新同工——其中有六十六位,是在半年內陸續加入的。這是宣教歷史上前所未見的。

    而中國福音工作的進展亦不限于內地會的工作。,在一八九O年至一八九五年間,就有一千一百五十三名新任宣教士經不同差會,抵達中國事奉。

    中國內地會的事工繼續發展,到一九零零年,內地會已有七百五十名成員。除了向神求取經費之外,他們並沒有向人募捐,但他們所收到的奉獻卻超過四百萬元,亦從不借貸。他們的中國同工有七百人以上,受浸的中國信徒亦達一萬三千人之眾。踏入另一個新世紀,前景似乎甚是樂觀,因為他們開展了一個新策略,就是更有計劃地向每一個中國人傳福音。

    不過,好景不長,義和團之亂在一九零零年爆發,一時間其瘋狂行徑席卷全國,因著慈禧太後的掌權,那些狂熱的義和團份子在全國各地起哄,帶著宗教和愛國的熾烈情緒,誓要趕走所有“洋鬼子”。

    到一八九八至九九年戴德生在中國宣教已達十個任期,他的健康亦垮下來了。在珍妮的催促下,他同意前往瑞士休養,調理身體。但他們才抵達那里不久,壞消息就接二連三傳來。

    只見電報如雪片飛來,不斷報告暴亂、屠殺和藏匿在各內地會宣教站的難民被追捕的消息。每一個新消息都令戴德生的憂傷加重,他的精神和肉體亦變得愈來愈壞,直至一個地步他再也承受不了。“我不能看書,”他當時這樣說,“我不能禱告,甚至也不能思想但我能信靠。”

    在動亂未平息,一切秩序還未恢復時,中國已有上千人死亡,這包括五十八位內地會宣教士和他們的二十一名孩子。無數中國基督徒亦在此期間被殺害。最後暴亂終于止息,中國內地會的成員亦各自返回所屬的宣教站,而這些宣教站很多已遭受嚴重破壞。他們重新整頓,繼續工作,只是他們並沒有向中國政府追討任何賠償。這種勇氣,這種敢于饒恕的態度令人十分敬佩,而亦因此為另一個傳福音的新紀元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一位山西老者的話應驗了。他在義和團之亂中被殺,死前他曾說過︰“王國會衰亡,但主的教會永不會被消滅。”

    一九零零年,戴德生從總干事的位置上退了下來,而他的健康亦使他好一段日子不能返回中國。當他的體力容許他再環球旅行一次時,珍妮的癌癥已是病入膏肓。他在她身旁陪伴照顧她,直至她在一九零四年七月死時為止。

    在她臨終前一晚,雖然她已是呼吸困難,她仍然安慰戴德生說自己並不覺得怎樣痛楚。天快亮了,看見戴德生痛苦的臉容,她最後微聲對他說︰“求主快點把我接回去吧!”

    戴德生從未覺得開口如此艱難!但為著他愛妻的緣故,他終于求父神釋放她的靈魂。幾分鐘內,珍妮的呼吸就變得愈來愈微弱!最後一切歸于平靜。

    戴德生的傷心實在難以形容。在他們家的客廳牆上掛著一句金句,那是他們最後一同購買的紀念品。在珍妮去世後的數天中,戴德生不時抬起淚眼望著那幾個白底藍字︰“Celuiquiafaitlesprommessesestfidele.”(因為那應許我們的是信實的。)他告訴一位朋友︰“我們所要做的,就只是安靜的等待,看看他如何證實這話是真確無誤的。”

    第二年年初,戴德生就偕同兒子和媳婦再訪中國。以七十三歲的高齡,他作了一次極長途的旅行,他先後探訪了他所熟識的老地方,然後又進入湖南,他從未到過的省分。

    每到一處,當地的中國人和宣教士都熱情歡迎。他被稱為“敬愛的牧長”,來歡迎他的人又稱他為“中國人的摯友”。他所到之處,總有一大群人聚集來听他講道,有時他們聚集只為要看他經過,見他一面而已。

    湖南之旅是最令他欣慰的,因為這是中國內地會最後一個在當地成立宣教站的省分。在義和團之亂前,他們還不大能進入該省。戴德生很希望踏足這省,他和同行的人乘輪船橫渡廣闊的洞庭湖,然後沿江向上直抵湖南省府長沙。到達長沙時,他不禁想起他們多年來,為進入這最後一個省分傳福音付上的努力和禱告。在八、九年以前,這里根本沒有宣教士可以逗留足居,如今這里已有超過一百一十一名宣教士,他們是來自十三個不同的宣教機構的,這些宣教士在十七個不同的城市工作,而且有一群靈命長進的中國基督徒與他們同工。這進展實在驚人。

    當人們提起戴德生的生命和內地會所帶來的影響時,都只能說︰“這是神的工作。”而戴德生的回應可以他這話來總結︰“我們不能作什麼,我們只能貢獻些微力量,但神是行大事的神。”

    在一九零五年六月三日,星期六這天,長沙的宣教士都齊集來為戴德生開了一個歡迎會。那天晚上,他的媳婦走到他的房間去看看他。

    “我們敬愛的父親就躺在床上,側身挨著床邊一張椅子,椅上點著一盞油燈。他的記事簿是打開的,夾著的多封書信也是打開的,他是很喜歡閱讀書信的。我把他的枕頭拉好,然後在床邊另一張矮凳坐下來。他沒有說什麼,我開始談到攤開在床上那本《宣教評論》當中的幾幅圖片……正說間,父親突然轉過頭來,抽搐了一下。我抬起頭來,還以為他要打噴嚏。然而他卻一下接一下的抽搐著,他的氣管並沒有噎住,他也不是呼吸困難。他沒有看我,似乎是開始昏過去了。”

    “我跑到門口大叫存義,就在他到達床前時,父親似乎快要離去了。我再去找海勒醫生,當時他就在樓下。沒幾秒鐘,凱勒醫生已到達父親床邊,不過只見父親咽下他最後的一口氣。父親並不是死去,而是快樂地,迅速地進入他永遠的生命里。

    “他的面容是那麼安舒詳和,這是多麼奇妙!多年的重擔一下子都飛逝了。他疲累的皺紋也隱滅了。他像孩子般安祥入睡,房內一片不能言傳的和平。”

    後記

    貧苦的湖南基督徒,買了一副上等的棺木盛載著戴德生的遺體,然後運到鎮江安葬。在那小小的墓地上,戴德生就躺在他的妻子和子女旁邊。澎湃的揚子江在他身畔流過,他是安息在那片他所愛,並為其耗盡生命的土地之上。

    中國內地會將如何呢?戴德生是個信心偉人,當他還在世時,神听他的禱告,不斷祝福這群體。但如今又如何呢?

    戴德生的信心見證在他死後仍不斷延續下去,中國內地會將他的嘉言懿行發揚光大。三十年代,第二次世界大戰揭幕不久,日本入侵中國,當時內地會的成員已激增至一千二百八十五人。自從一九零零年開始,他們未經公開呼吁而收到的奉獻就超過二千萬元,與內地會同工的中國信徒就有三至四千人。在這三十年間,經內地會受浸的信徒亦達一百萬人之眾。

    但今天內地會卻以海外基督使團的名義繼續工作,她的總部設在新加坡,在十多個東南亞國家里就有超過一千名宣教士分布其中。戴德生本人以及中國內地會還在繼續影響今天的中國。

    中國教會雖然經過很多年的逼迫,但至今仍兀立不倒,正如昔日在拳匪之亂的那段日子。她亦沒有倒下來一樣。當西方基督徒在七、八十年代,可以再次踏足中國國土時,令舉世基督徒驚訝的是,中國的基督徒在不知不覺間已增至數百萬人,而散布在中國各地的家庭教教會亦有數千。相信在那許許許多多的基督徒當中,他們的屬靈源流,當可追溯至中國內地會過去的工作,以及其屬靈父執戴德德生先生身上

    這位屬靈偉人力量來源的秘訣為何?什麼使他的生命產生出這麼大的影響力?

    這秘訣的內涵,或可引用以下一首戴德生心愛的詩歌來闡明︰

    他告訴我有光明之河

    從他那處流到我這里,

    為著他的喜悅,我會成為

    一棵公正結果累累的樹。

    ——杜斯津

    “這是簡單不過的,”他寫道,“神不正是為著自己喜悅的緣故,把我們栽在溪水旁,讓我們行事公正,多結果子麼?”

    神最初接觸的是戴德生的生命,而非他的工作,非中國的福音需要,非內地會,也非他自己的經歷。他知道這應許是真的︰“又要以耶和華為樂,他就將你心里所求的賜給你。”

    從一個實用的角度來看,他是非常清楚戴德生的一句格言︰“神並沒有把得勝的生命賜給我們,我們是一邊得勝一邊得著生命的。”對于戴德生來說,得勝的秘訣是來自每天與主的交通。他認識到唯有不斷的禱告和忠心默想神的話,我們才能維持與神的相交關系。

    他的生活是那麼忙碌勞神,在百忙中抽出時間來維持自己的屬靈健康殊不容易,但他卻以這為首要的工作。

    在兒子和媳婦的陪同下,戴德生最後一次的中國之旅是用驢車或木板車代步的。月復一月他們乘搭著這等交通工具,在中國的北方穿州過市。他們晚上住宿的旅館都是簡陋得可以,有時那些所謂旅館就只是一個偌大的停歇間,他們得跟其它人一起共處一室。戴德生的子女會為父親在房間一角掛起帳幔,騰出一個小小的空間來。當晚上夜闌人靜的時候,他們會被劃火柴的聲音驚醒,搖晃的燭光會告訴他們,父親已醒來正在讀聖經了。通常深夜二至四時是戴德生的禱告時間。在一片寂靜之中,他可以專心禱告。那閃爍的燭光,給孩子們對祈禱的領會,要比任何講章和文字來得強而有力多了。

    戴德生亦承認,宣教士最大的困難,莫過于保持一個恆常的讀經禱告生活。“撒但總會找點什麼令你無事忙。”他常說︰“當你要讀聖經時,就會有些芝麻綠豆小事引開你的注意力。”

    他是完全同意慕安德烈的話,後者說過︰

    “要騰出時間來,讓神有機會向你顯現。你要讓自己在神面前有時間安靜等候,藉聖靈,感受與他同在,經歷他的大能。用時間在他面前讀他的話,好明白神的旨意和應許為何。讓神的話語包圍在你的前後左右,使你在其中有聖潔的靈光照耀;藉此,心靈得蒙滌蕩,在每天的工作上行事有力。”

    這正是戴德生孜孜不倦奉行的。當他七十歲那年,一天他手拿著聖經,走過家中客廳時半途停下來對其中一名子女說︰“今天我剛再讀完聖經一遍,四十年來,這是第四十次了。”

    他不單勤讀聖經,且身體力行實踐聖經的話。在跟隨主的路上,他不會因為需付上任何代價而裹足不前。在中國勞苦的當兒,他曾經寫下︰“必有愛十字架的工人。”假如今天他可以對我們說話,他必會說︰

    “我們要為人的生命奉獻自己,不肯舍己的生命是軟弱無力的。要結果子就要背負十架。基督並沒有兩位,並沒有一位是懶散安逸的基督徒的閑適之主,而另一位則是苦干盡心的基督徒的受苦勞碌的主。基督只有一位!你是否願意與主連結,好結實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