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春站在自家阳台上,思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他终于搞清楚冷寒冰对他发难的真正原因。原来他也喜欢音乐,看上了指挥这个位置。只是比欧阳晚来了几个月,失去了任职的机会。欧阳记得去年夏天,他创作了一首歌曲,客气地请他帮助修改。欧阳认真看了他的作品,给他提了些中肯的意见。因为音乐作品不比文字,有时动一个尾音会引起全部尾音的改动。尤其调性一旦错误,更会牵一发而动全身,那就不是简单的修改,而是重写了。他没有修改,提了一些建议写在旁边。不过当时好像他也很满意,还问了一句:能不能用?时间一久,欧阳就把这事忘了,当然也没有放在诗班里试唱。也许,这就存下了怨气,认为欧阳骄傲,瞧不起他。“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会的我也都会,”也许他心里这样想。可是又不能说出来,就憋在了心里。欧阳春明年就七十岁了,精力和记忆都有下降,早想着离开指挥岗位,现在有人接任何乐而不为,何必用这种方法来挤兑呢?
欧阳春还弄清,为什么几次都在陈姐妹家遇见他?原来他是陈姐妹丈夫家的一个亲戚。家庭教会最忌讳就是负责人带着全家人入会,亲亲戚戚一大群,一人发言二十人响应,神的教会变成了家族教会,这是很使人忧心的。但是陈姐妹却是非常爱主的姐妹,教会十几个大电视都是她一家人奉献。据说她退休前是一名工程师,有单位聘她当顾问,答应年薪十万她也不去,因为她已发愿将自己退休后的年日奉献给神,这是一般人所做不到的,由此也赢得了教会众肢体的尊敬。事实上,这个教会就是在家庭聚会的基础上建立的。在她的带领下,当人数越来越多时,便租借了这个地下室。然而,在处理唱诗班问题时,怎么又显得有些偏颇呢?……
欧阳还了解到林姐妹的情况。她与丈夫是父母包办的婚姻,因为丈夫是父亲的徒弟。两个人长相不配:一个婷婷玉立,像一朵花;一个黑黑黝黝,像一根碳。一个聪明活泼,像一头小鹿;一个沉默寡言,像一头牛。脾气又倔又暴,动不动就打老婆。林姐妹带着满身的伤痕离了婚,独自去深圳打工。由于心情不好,在深圳染上了喝酒抽烟的恶习,并与一个比她小了好多岁的人同居。后来信了主,从这些罪孽中解脱出来,结束了同居生活,回到家乡,开一家服装店维持生计。靠着神的看顾,生意越做越好。有了钱,曾长期资助一名并不认识、家有困难的传道人,还常常帮助本教会有困难的弟兄姐妹。每年奉献、捐助、帮困的钱在万元左右。而最令人赞赏的是能够顺服圣灵,与仇人似的丈夫复婚——她要以实际行动悔改。就是这样一位姐妹,现在离开了唱诗班,也离开了这个教会。
欧阳想:“上帝造人,怎么就把人造得那么复杂。坏中有好,好中有坏,好与坏集合在一个人身上,叫你无法解读,也无法评议。”他想,自己年近七十,放着安逸的退休日子不过,还指什么挥,却与人怄气,定是吃错了药。现在既然有人渴望指挥,还不如快快就着台阶下来。侍奉的方式很多,在网上写文章赞美神也是侍奉,影响面可能比这教会还大,更不会有人和你吵架。七十岁的人还要什么名和利呢?——真是笑话,他们就这么看人。传福音、赞美主是基督徒的神圣使命,主再来时能够蒙恩被提、不被撇下就是最大的福气了,还有何求?
但是,想到这里也有所伤感。唱诗班就像他带的孩子,从牙牙学语、步履蹒跚地学走路开始,看着他一天天长大,正是活泼可爱的时侯却要离开了,真有些依恋难舍。他似乎听到耳朵边小外孙喊姥爷的声音,是那样的稚嫩、亲切;又好像看见他从幼儿园操场上向自己飞奔过来,他急忙喊:“慢点跑,小心摔跤!”自己就快步迎过去,张开双手让他扑进怀里。他听到耳边响起一曲天国交响乐,在一阵嘹亮的铜管乐合奏后,小提琴悠扬的旋律将自己带进荣美的家乡。长笛流畅的琶音恰似天河潺潺的流水,而圆号浑厚的声音,是天使正在讲述创世的故事:神起初创造天地……
不过,今年的圣诞敬拜还是要参加的。在侍奉的事情上不能意气用事,再有委屈也要学会忍耐,这是神要他做的功课。这样也好,在感情上有个缓冲,在人际上有个交代,不必使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
他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到西天的太阳又红又圆,迎接他回去的銮舆五彩缤纷,映红了半边天。没想到落日也有如此雄壮的气势,他这七旬老翁也不该气馁消隐。网络也是个很好的平台,正适合老年人避动就静。身居茅屋,眼观天下;驰骋环宇,等候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