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言
自從鐘馬田牧師于一九八一年去世之後,討論他的言論和著述指不勝屈。他所寫的書已成經典之作,其獨特的風格如今也名聞遐邇,廣為人知。提到他,人們總是會聯想到他的解經講道和他聲嘶力竭的呼吁——基督教會必須注重教義,普世教會運動的危險,恢復聖靈能力的必要。但我們若用這些一般印象來總結他一生的事工,就未免顧此失彼,因為它們漏掉了最重要的一項——鐘馬田對自己的呼召之認識。他自認是一個布道家。熟識他的人都有同感。有一次鐘馬田師母獨自去參加一個向鐘馬田致敬的聚會,與會的都是弟兄。她坐在那里聆听時,發現眾人的致辭里似乎錯失了一件重要的東西。最後她氣定神閑地道出的一番話,震驚了全場,[外子主要是一個禱告的人,其次是一個布道家,任何人若忽略了這事實,就很難真正了解他。]
鐘馬田過世之後,如果說基督徒世界對他的印象有偏差,也並非全是他們的錯。由于負責將他的講章集結成書的出版社,認為讀者既然主要是基督徒,就只選擇以信徒為對象的講章。如果人們對鐘馬田的印象單單建立在他已出版的作品內容上,而誤以為鐘馬田只針對相信基督的人講道,也就無足為奇了。但這種印象是錯誤的。事實上,他的講道有一半是以傳福音為主,但到目前為止,這一類講章出版的只佔極少數。
這種誤解的產生,出版社固然必須負一部分責任,但還有一個原因不可忽視。鐘馬田向來反對一些現代流行的布道法,這是眾所周知的,所以企圖為這些布道法辯護的人,或對鐘馬田的立場感到不自在的人,往往認定他[只是一個教師,而非布道家]。換句話說,他沒有資格對布道方法置喙。他們給他加上的這個標簽流傳甚廣,甚至殘留到今日。有一位持這種觀念的發言人曾找到機會,就當面對鐘馬田傳福音的努力提出質疑,他尖銳地問道,[你上一次在西敏寺教會(WestminsterChapel)舉行布道會,是什麼時候?]鐘馬田回答說,[我每一個禮拜天都舉行一次布道會。]這回答並非故作幽默,而確有其事。他有一次對學生說,[我極力主張,每一個教會至少一個星期應該有一次布道會。]對他來說,那就是禮拜天晚上的聚會,他從一九二七年開始出來服事,到一九六八年結束牧會事工,從未間斷這樣做。
有不少人是在西敏寺教會成為基督徒的;就像更早時代懷特腓德(Whitefield)的會幕堂一樣,這個地方可以被稱為[靈魂的捕手]。但也有人反對這種說法,多少是因為鐘馬田一向不願意宣布在他帶領之下得救的人數。確實,他有意避免為自己計算人數。他最深的信念之一,就是我們不可把公開的決志行動作為相信基督的條件之一。他從不要求決志相信基督的人采取某種公開行動。他經常在某些人得救之後多年,才听到他們得救的經驗;至于他沒有听到的例子,就更不勝枚舉了。我想到幾年前我在沙福克(Suffolk)鄉下,踫到以前西敏寺教會的一個老朋友。我們談到往日(大概三十年前)的情景,雖然我對那時代的教會事工很熟悉,但我的朋友所途述有關兩個人信主的事,卻是我未曾听說過的。但我對此並不感到訝異。
第一個是他嬸母的故事,那位婦人相當屬世,曾經離過兩次婚,對屬靈事物毫無興趣。有一個星期天,我的朋友和他嬸母一塊用午餐,她詢問他晚上有什麼計劃。我的朋友回答說,他打算去教會。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她竟然表示願意同行。當天晚上的信息對一個非基督徒而言,顯然並不能[引人入勝]。她听完以後,唯一的反應就是,[我喜歡黑暗!]但她接下去的幾個禮拜,在沒有告訴她佷子的情況下,竟然獨自回到同一個教會。她悄悄坐到最後一排。過了沒多久,她終于開始棄絕以前所沉迷的那些事物。
第二個例子涉及到一個年輕婦女。她那時剛剛從歐洲大陸來到倫敦讀書,主修建築。我的朋友是她的老師,發現她的英文很差,就找了一個機會建議她,若要改善語言能力,不妨多听一些流利、優雅的英語,例如西敏寺教會的講章。她接受了建議,結果她的辭匯大大增強,連當時倫敦一些罕為人用的字,如[可惡](abomination)等詞,她都能瑯瑯上口!不久之後,這個外國學生開始經歷到遠比改善語文能力更重要、更喜樂的事。如果早幾年能把這一類的見證收集起來,必然可以編成一本巨冊,但這位西敏寺教會的牧師絕對不會首肯。鐘馬田向坐在底下听道的人保證,他十分願意私下與任何遭遇困難的人談話,但剩下的部分,他就完全交在神手里了。
以下提到的幾件事可以提供一些背景,幫助我們對此書有所認識。
這些講章的由來
本冊一共包含二十一篇講章,其中十五篇是他在第一個牧養的南威爾斯愛伯凡(Aberavon)沙田(Sandfields)教會(1927-1938)時親手寫的講章。那時他每講一次道,總是先把全文寫下來,但他並未在講台上照著稿子讀。毫無疑問的,他會特別加強解釋某些論點。他要求會眾重復讀經文的次數,要遠超過講章的記載。另外六篇是他在西敏寺教會的講章,是由速記員記錄下來的,其中四篇曾以單篇的形式出版。讀者或許會注意到他親手寫的整篇講章和其余較松散的幾篇在形式上的差異。
或許我可以針對鐘馬田準備講章的技術,在此多言幾句。一旦選定經文,他最關心的就是如何用大綱或[骨架],把主題分成幾部分。他認為這是講道事工中最費時費力,也最能發揮創意的部分。他常常在信封的背面,或草稿紙上一再嘗試編寫大綱,直到滿意為止。本書所收集他在沙田講的十五篇講章,最初大都是以這種方式成形的。後來他改用較詳細的大綱——通常佔用四張紙——而不再寫出整篇講章。
鐘馬田牧師非常強調講章的結構。他認為一篇講章的大綱,可以左右其成敗。大綱如果薄弱,就很難對經文提供清晰、具說服力的論述。他經常對听眾提出一些發人深省的問題,目的在引導他們一步一步追隨他的邏輯論證。在這方面他比十九世紀的傳道人司布真(Spurgeon)猶勝一籌。司布真體會到這樣做的必要性,他曾寫道,[雖然我並不欣賞奮尼(Finney)先生的某些觀點,但我毫不懷疑他對許多人裨益非淺;他的長處在于將所有論證處理得清晰而合理。]
眾所周知,後來鐘馬田在主日早晨針對基督徒的講道中,開始有系統地花一段時間解釋一處經文。但他對非信徒講道時,速度就減緩下來。他每個主日晚上,以及他出外在世界各地講道時,總是將那次講道視為最後一次傳福音的機會。他要確定會眾都听到了完整的福音信息。有人認為他只采取系統性的解經講道法,其實不然。他傳講福音信息時,主要是用個別、單獨的經文,讓听眾即使忘記了講章其余部分,仍然能記得救恩的精意。因此本書呈現的是經文講道法,這在重視[解經]講道法的今日,顯然常常遭到忽視。
為什麼要有福音講章?
鐘馬田認為,以傳福音為主的講道,是一種特別的講道法。對他來說,傳福音乃是講道的重心所在,應該放在優先地位,這一點可以從他在愛伯凡沙田教會時,曾把每一個主日晚上的福音講章從頭到尾用筆寫下來的事實得知。今天我們需要重新認識到,非基督徒獲益最大的,並不是那些專門為基督徒預備的講章。當然,所有真正的講章都有一些共同因素。講道乃是有次序地介紹神的話語,所以必須包含教訓,應該把人帶到神面前。但是即使一篇內容以聖經為主的講章,傳講的人若以為他可以不必考慮這段經文究竟比較適合非信徒或信徒,那麼他就大錯特錯了。今天有太多的講章顯示,傳道人根本不清楚自己使用的經文和講道內容,所針對的對象是誰。司布真在他《最容易贏得靈魂的講章》一書里告訴他的學生,[即使沒有你的解經,神的聖靈還是能用任何一段經文使人悔改相信;但你必須知道,有一些經文特別適合介紹給罪人,如果你用的正好是這一類經文,你的講道就更能打動听眾。
鐘馬田和所有布道家一樣,認為傳道人在向非信徒傳福音時,應該采用完全不同的方式,一篇直接針對基督徒的講章,可能引起基督徒的興趣,但要喚醒未信的人,吸引住他們的注意力,就另當別論了。對此我們不能太武斷。或許有些非信徒根本興趣缺缺。他們雖然來听道,卻心不在焉,只是作壁上觀。有些雖然听了,卻在內心里暗暗批判。你不必指望非信徒都屏息等待聆听神的話語。他們真正感興趣的事可能包羅萬象,福音性質的講道必須滲入他們所處的世界。因此鐘馬田認為,預備一篇福音講章遠比預備其它任何性質的講章困難。
但更重要的,福音講章與針對基督徒的講章比較起來,目標較窄。直接向基督徒講道時,你必須對付他們五花八門的需要——例如信心和愛心的增長,能力和耐心的增加等等。但非基督徒只需要一樣東西——謙卑、悔改、降服自己。任何一篇講道都不能僅限于教訓。福音講章中,除了教訓,還必須有命令。它必須直搗人的內心和良知,否則勢必失敗。它必須個人化,切中要害,能發聾振聵,使人覺醒。它需要含有警告的成分。它必須迫使人面對自己的屬靈光景。鐘馬田的講章即使復印成冊,其字里行間仍然流露出這些特色,可惜這在現今的講章中已不多見。
十九世紀布魯克林知名的傳道人庫理(TheodoreCuyler)在訪問倫敦時,曾因司布真對他提出的問題而大感驚訝,[你們美國傳道人中間的佼佼者,究竟有多少是以帶領人靈魂歸主為服事的首要目標?]我不知道他如何回答,但我們知道這正是司布真和鐘馬田事工的目標。
以舊約傳達福音信息
鐘馬田已經有一本福音講章復印了(注︰即一九八三年由真理旌旗出版社印行的《愛伯凡福音講章》)。那主要是根據四福音所講的福音信息。但本書收集的講章,則單單以舊約經文為主題。我認為這在今天尤其珍貴。鐘馬田在講道中使用舊約的數量之大,實在相當驚人;事實上,他在布道的時候使用得更頻繁。他最早在愛伯凡牧會時,講章所用的主題經文差不多有三分之一引自舊約。在西敏寺教會時期,比例雖略為減低,但前後也有四百三十個以舊約經文為主的講章。史密思(WilburM.Smith)曾于一九五五年一個星期天晚上听鐘馬田講道,後來他告訴我們,那天的主題經文是他從未注意到的,就是耶利米書第十七章第十四、十五節,[耶和華啊!求你醫治我,我便痊愈;拯救我,我便得救……。]一如鐘馬田星期天晚上必傳講福音信息的慣例,那篇信息也具有布道性質。史密思寫道,
你只要听他講不到三分鐘,就能體會到他真正相信︰神正透過 的話語對人說話,並且神的話語絕不落空,我們對待神話語的方式將決定我們永恆的命運……我已經好幾年未听到這一類講章了。我內心暗暗下了一個決定︰有生之年,我再也不以任何缺乏真誠、沒有聖靈能力的講道為滿足。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鐘馬田除了在自己的教會這樣做之外,當他應邀去各地講道時,也頻繁地以舊約為講題。一九四三年,他在牛津大學領會,主要講章即引自耶利米書第六章第十四節至十六節。一九五三年,他在法國的改革宗信仰國際議會中,傳講撒母耳記上第五章第一節至四節,講到非利士人的神大 ,臉朝下伏倒在大 廟里。他最嚴肅的講章之一,是一九五七年在卡迪夫(Cardiff)的公民聚會中所講,引用以賽亞書第二十二章第八節至十四節,其中有一節說,[當那日,主萬軍之耶和華叫人哭泣哀號,頭上光禿,身披麻布。]這兩篇講章都收集在本書中。另外他去世前一年,最後一次在甦格蘭和威爾斯講道時,也根據詩篇第二篇講了一篇雷霆萬鈞的講章。以上這些例子,足以說明他如何頻繁地引用舊約。但問題是,他為什麼如此重視舊約呢?讓我舉出幾個理由︰
1、因為他看見近代基督教會對舊約的疏忽,以致舊約的影響已微乎其微。
這正是從前的基督徒和二十世紀教會最大的區別。改教者和清**的作品中,最讓人驚訝的地方,在于他們總是引用整本聖經。十九世紀的司布真牧師也是如此。從他的講章目錄,我們可以看出他將近一半的講章是以舊約經文為主題。
鐘馬田最初開始傳道時,其立場可以說與當時的潮流逆向而行。今天以舊約為題的講章(更不用提福音性質的講章)更如鳳毛麟角。我們這些傳道人可能已意識到自己在這方面的缺失。但為什麼會這樣呢?其中一個原因是,十九世紀末葉一群不信主的學者曾對舊約發動猛烈攻擊,到了今天我們仍然活在它的余震里。二十世紀初葉,那位備遭非議的甦格蘭長老會牧師亞當史密斯(GeorgeAdamsSmith)教授曾在耶魯大學作了八堂演講,後來將講章集結成書,書名是《現代批判和傳講舊約》。史密斯主張,高等批判學讓人對舊約可靠的部分有新的認識,因此傳道人可以在討論舊約時更有自信,使他們的講道更有能力。這簡直是一派胡言!沃克(N.L.Walker)檢視了史密斯的耶魯講章之後這樣說,
這本書惹出不少麻煩……顯然史密斯寫這本書的目的,是要平息那些深受高等批判學攪擾的傳道人心中之困惑,但毫無疑問的,他的努力徹底失敗了。許多傳道人還是像以前一樣困惑重重。史密斯教授不但未切中要害,反而弄巧成拙。他喚起了本來並不存在的疑惑,嚴重地阻礙了教會的傳福音事工。
沃克的看法之正確,可能超過了他自己的想像。高等批判學幾乎扼殺了以舊約傳福音的方式。即使一些布道家,也很在意現今世界普遍對舊約的輕視,因此他們極力避免使用舊約向非信徒傳講真理,覺得好像只要提到亞當、夏娃或洪水,分開紅海等一類的神跡,即使沒有什麼不當之處,也難免會冒犯人。
或許這就是使用舊約布道的方式逐漸式微的主要原因。他們屈服于現代思潮——認為近代生活雖然問題重重,但每一件事物都有其特色,而且大異于過往時代。因此我們擔心若提到舊約,難免會顯得落伍或古板。如果這些還不足以阻礙我們,傳道人另外也受到一種內部的攻擊,有些人宣稱,舊約與基督徒關系甚微,[舊約是給猶太人的教條],[舊約中毫無恩典可言!]等等,認為我們即使沒有舊約,還是可以應付自如。鐘馬田針對這種情況講了一篇道,題目是[我們如何在傳福音時不知不覺地否定了神的道]。其中一個小標題是[我們把舊約與新約隔得太開了]。他說有很多人感覺舊約無足輕重,卻不知新舊兩約其實是一個約;他也指出這種錯謬的態度會導致我們忽略舊約,視其為靈修材料而已。
2、鐘馬田認為忽略舊約是一件嚴重的事,因為舊約是神啟示的一部分,忽視舊約必然會導致我們功虧一簣。
聖經包括兩部分,第一部分是在神創造天地到主前四百年之間賜給人的。第二部分是在主後一世紀的救贖歷史期間賜下的。合並這兩部分,就形成了一部完整的聖經。對于這一點,鐘馬田一貫的說法是,[這是一本書,我們稱它為舊約和新約,但它本身是一本書。有人說,它是一套叢書。這實在是荒謬之論。聖經不是一套書,而是一本包含了六十六個段落的書。它只是一本書,只有一個主題、一個信息。]他說,唯一的區別在于表達信息的形式各一。
鐘馬田對此深信不疑,所以他在另一處說,[我一向不贊成將新舊約分開來印,它會促使某些人只去讀新約。]
我們若要明白忽略舊約可能造成的實際後果,就必須問,舊約有何特別目的?為什麼在基督來臨之前的啟示,需要花那麼長的一段預備時期?為什麼神在人類墮落之後,耽擱了這麼久,才差 兒子到世界上來救贖人類?答案是,舊約以冗長而詳細的方式,顯示了人類真正的光景,指出只有神差來的救主,才能解救人類。舊約是曠野所發出的呼聲,[預備主的道!](賽四十3)。舊約的目的是,[好塞住各人的口,叫普世的人都伏在神審判之下](羅三19)。
這樣可以得出一個明顯的功課︰我們若以為即使忽略舊約的信息,別人仍然能接受基督教信仰,就是自認比神聰明。人類必須知道,是這位宇宙的創造者,列國的主,亞伯拉罕、以撒、雅各的神,而不是別的神,因愛世人,而賜下 的獨生子。華菲德(B.B.Warfield)寫了一篇文章,題目是《如何鏟除基督教?》。他聲稱有一種方法,就是挪除聖經里一切的事實,把所記載的歷史擱置一旁,不聞不問,這樣人類就看不出基督教有何存在的必要。他們會變得漠不關心,什麼都不在乎。
十九世紀初期,有一些懷著滿腔熱忱,卻缺乏適當訓練的宣教士,前往南太平洋的大溪地宣教。他們以為當地土著一定像小孩子那樣,單純而熱切地等待接受福音。結果卻使他們大吃一驚。今天我們傳福音的時候也犯了同樣的錯誤,以為只要將基督和 的救恩介紹給人,他們就會迫不及待的接受。若是這樣,舊約的啟示就沒有必要了。略過舊約不提,就是忽略了一個事實︰人必須甦醒,看見罪的可怕。人如果對舊約一無所知,那麼他們若變得無動于衷,冷漠無情,也就不值得大驚小怪了。
我們若不再忠實地傳講舊約,無可避免的,基督徒世界必定會有重大的改變。其中一個結果是失去對罪的感覺和對神的敬虔。有時候我們會在想不到的角落,听到人見證這種失落的情景。戴爾(R.W.Dale)是伯明翰的建牧世(JohnAngellJames)之繼承人,也是十九世紀福音講壇的主力。可悲的是,戴爾和其他許多人一樣,拋棄了歷來基督徒對舊約的觀點。他離世前親眼目睹了這樣作的後果;他晚年時曾對一個朋友說,[唉!羅杰!如今沒有人敬畏神了。]
若將戴爾的感慨與石威廉(WilliamG.T.Shedd)的論述並列,我們很容易就看出,二十世紀教會缺乏大復興,與此有密切關系。石威廉在一篇以[敬畏在宗教上的運用]為題的講章中說,[所有大復興的啟始,都源于人開始覺悟到神性中威嚴和可畏的一面,並且在由敬畏所產生的愛和信心上達于頂點。]鐘馬田針對同樣的主題說,[面對整個傳福音和復興的問題時,我們必須把眼楮釘牢在舊約上。]
鐘馬田如何在講道中運用舊約
如果說二十世紀初葉的人普遍對舊約掉以輕心,為什麼鐘馬田在剛開始出來服事時就在講道中大量運用舊約?他是從那里學來的?難道是根據他幼年觀察到的講道模式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他成長的過程中,每一個人都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是基督徒。他寫道,[這並不是我的情形。我需要的信息是那種宣告我是罪人,讓我看到自己的需要,知道我必須悔改,告訴我必須更新的信息。但我從未听過這一類講道。我們听到的講章總是先假定每一個人都已經是基督徒了。]他年幼時所听過的舊約講章,若非一些感情用事的教訓,就是道德教條。他決心讓自己的講道迥然不同。
難道他是從當代基督徒文學作品中得到啟發,而使用舊約來傳福音?一九二五年,鐘馬田正苦苦掙扎,不知道是否該接受神要他出來傳道的呼召。同年艾理思(O.T.Allis)在《普林斯頓神學論評》(PrincetonTheologicalReview)雜志上發表了兩篇文章,題目分別是《舊約的重點》和《現代思潮》,艾理思寫道︰
最令人驚訝的是,舊約被忽視到了一個地步,連基督徒都不例外。因此現今傳講神話語的傳道人有一個當務之急;重新重視長久以來一直被忽略的舊約信息,務必將對舊約的強調放回現代人的信仰和生活中,因為現代人對這些信息的需要,毫不遜于昨天、幾年前,甚至幾世紀以前的人。
鐘馬田是因讀到艾理思的這兩篇文章而受影響嗎?答案仍然是否定的。我敢確定他在一九二五年時尚未讀過普林斯頓神學家的作品或任何足以影響他思想的類似文章。雖然博覽群籍在鐘馬田後來的服事上是一股主要的助力,但我相信在這個主題上,書籍並未扮演重要角色。我的結論是,鐘馬田是從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來源,學習運用舊約向人傳福音,這個來源很明顯;他看見了舊約歷史如何在一九二零年代早期,又于倫敦重復上演。當時他正磨掌擦拳,準備在事業上大展鴻圖。他已經開始結識社會名流,其中有一些是醫學界赫赫有名之輩。透過他的上司賀德爵士(SirThomasHorder),他得以一窺皇家成員和首相的醫學資料和私人報告。這些經歷和材料揭露了什麼?它們所透露的內容與聖經描述的人性如出一轍——驕傲,自大,不快樂,貪婪,好色,不滿足。此外,舊約的見證在他自己的良知里也得到最佳證明。他看到自己是如何虛假,充滿罪孽。從前他竟然以為可以不依靠神而生活,這是多麼愚昧啊!他好像一個疲憊的非信徒,獨自在曠野漂流,沒有城市可居。最後他在急難中向神呼求,神就出面搭救,帶他出黑暗,進入 愛子光明的國度。
我們對鐘馬田悔改的細節所知有限,但我們知道他重生和蒙召傳道的時間相隔不遠。幾乎在他看到自己的需要之同時,他也看到了別人的需要。他離開醫學界,就直接踏上宣教的講台。那一刻他心中已清楚知曉,從舊約寫成的年代迄今,人性並沒有任何改變。舊約記載的那些人名,如今在泰寶港(PortTalbot;譯注︰鐘馬田最初牧養的沙田教會附近之港口)仍然以不同的名字出現。因此他認為,我們當以聖經為殷鑒,但願人類能在神的憐憫下,從其中看到自己,發現自己需要一位救主。他這樣說時所持的自信和權柄,是直接從他的經歷中得來的。
這是鐘馬田對講道一事典型的觀點。他從不在講台上提自己。我們注意到他在泰寶港講的福音信息,絕口不提私事,他也從不拿經文中的人物與自己相比。但他將一段經文運用在別人身上時,總是先運用在自己身上。他的妻子曾經擔心他如何能承擔傳道重任,所以在他接受第一個牧職之前問他,[你怎麼知道你能講道呢?]他的回答意味深遠,[因為我能對自己講道。]這個習慣持續了一生之久,我們可以由他在一九六零年所講的一篇信息得知,他那天以乃縵的故事為主題,乃縵是亞蘭王的手下大將,列王紀下第五章第一節這樣描述他,[乃縵……為尊為大……他又是大能的勇士,只是長了大麻瘋。]或許我們可以預料鐘馬田如何解釋這段經文。他首先證明,人生總是有一些[只是]——苦惱、患難、失望、傷心。沒有一個人生是完整無缺,充滿快樂、平安順利的。罪是一項宇宙性的問題,甚至會影響最偉大、最成功的人,這問題遠非人類所能解決。我們此處看到兩個王——亞蘭王和以色列王。兩人都對乃縵的病束手無策;這個問題太棘手了,這個疾病太險惡了,一切醫藥都無濟于事。但大家正坐困愁城之際,一位以色列的小女僕報告說,在撒瑪利亞有一位神的先知以利沙,神能透過這位先知治好大麻瘋病。乃縵後來終于去見以利沙,但先知建議的方法卻使他大發雷霆。乃縵深感受辱,他拒絕依照先知提議的簡陋方法去治病。
鐘馬田接下去的講章更精彩,乃縵怒不可遏是因為他沒有得到特殊禮遇。鐘馬田說,[相信今天我們的會眾當中也有很多人處在同樣的境地。]他們並不喜歡福音如此對待大家一視同仁,從不提供特別待遇。乃縵不過是一個麻瘋病人,與其他麻瘋病人大同小異。他憑什麼獨享殊榮?他竟因先知的信息而感到自尊心受損,一氣之下拂袖而去,不肯采納先知提議的療法。
看看乃縵!他罹患麻瘋,無法醫治自己,所有醫生、哲人、術士都束手無策。以色列的王不能醫治他,無人能醫好他的病,整個世界都無能為力。看看這個愚昧人!他雖然陷入絕境,求救無門,卻仍然批評以利沙的做法,極力加以反對。你除了稱他愚昧人,還能說什麼呢?(見本書第十一章)
然後鐘馬田又將這些重點運用在乃縵和不信的听眾身上。他說,所有人類都一敗涂地,但他們仍然愚昧地批評神所提供的救恩。說完這番話之後,鐘馬田突如其來地提到他個人的經歷,雖然出人意外,但也感人至深,[或許我對乃縵的評論太嚴格了些,但我實在可憐他,因為我對他了解得太透徹了。我以前也處于同樣的立場,我必須指出這種立場的謬誤。]
這段話是了解鐘馬田《舊約福音講章》的關鍵︰這些信息是出自他個人的經歷。正如本仁約翰一樣,他傳講的是他[強烈感覺]到的信息。
鐘馬田明白舊約主要強調的重點
1、聖經啟示了罪的本質
鐘馬田相信,用舊約傳講道德與用舊約傳講福音的區別,前者只論到罪的征狀和一些次要的事。我們只有從人對神的態度和人與神的關系這角度出發時,才能真正明白罪的本質和嚴重性。罪就是抵擋神、悖逆神,是人用自己的意思來對抗神的旨意。罪就是公然藐視神,與神作對,拒絕為神的榮耀而活。聖經說到人在神的[震怒]之下。鐘馬田講到[人的忿怒要成全你的榮美](詩七十六10)時說,
人類背向神而去,心中對神懷著敵意,企圖獨斷獨行,不依靠神,只照自己的意思生活,認為神只會干擾人,把事情弄砸了……這正是[人的忿怒]之含義。當然你可以在聖經中看到這個偉大的故事,這是明白世俗歷史的關鍵;人類始終在對抗神,拒絕謙卑下來,反而傲慢地與神為敵,所以聖經中記載的乃是榮耀之神與陷入罪中之人彼此間的沖突。
除非人被帶到一個地步,知道自己因墮落而與神的關系出了差錯,否則他們永遠無法明白所面對的問題是什麼。鐘馬田為了引起那些非信徒听眾的注意,他經常在講章開頭提到生活和世界中所充斥的各樣難題。他用這些來顯示人類確實深陷泥沼,可悲的是人始終對自己的問題視若無睹。人類或許注意到其中某些困難,但卻看不清自己最基本的問題涉及到他與神的關系。
一九四七年,整個世界因核子武器和核子戰爭的問題而魂飛魄散,驚惶不已。鐘馬田講了兩篇道,都以雅各在比努伊勒的經歷為主干。雅各在睽離家鄉多年之後,正打算回到迦南,但他畏懼以掃和以掃所率領的四百個人,所以他設計了幾套應付危機的策略。但雅各還得對付一些更基本的東西。他必須被帶到一個地步,完全忘卻以掃的威肋。
在比努伊勒,雅各生平頭一回領悟到,他的問題不是以掃,而是神。他最大的錯誤是,[我該如何取悅以掃?]但神說,[親愛的雅各啊,你所需要的不是與以掃和好,而是與我和好。]這也是現今我們面對的困境……人是神所創造的,有神的形象,理當與神為伴……福音讓我們看見,我們若過著沒有神、沒有基督的生活,不但違反了人類的本性,而且對神也是一種侮辱……核子彈固然危險——我無意漠視其危險性——但親愛的朋友,我還面對一個比死于核子彈更危險、更嚴重的可能,就是靈魂下到地獄,永遠在那里受痛苦和折磨,只因我沒有與神建立正確的關系——這是我的危險!以掃不是問題,核子彈不是問題,工業界的發展趨勢不是問題,你最終的問題不是以掃,而是神。我的問題在于我沒有活出神的心意;土地、財產、物質的失喪都無關緊要,最重要的是我那不滅的靈魂若沉淪了,我的永恆前途也就岌岌可危。(見本書第三章)
這是鐘馬田的起點,也是傳福音時真正的起點。一次歷史上的墮落,就導致全人類與神隔離。這是他整個傳道生涯中一再強調的重點。他不斷將听眾帶到這些問題上︰
你是否檢討過你對神的態度?你悖逆神嗎?你仇恨神嗎?你覺得自己比神知道得多嗎?若是這樣,請容我告訴你,目前你所受的苦,若比起將來的苦楚,就根本算不得什麼。那是一切疾病、禍患、痛苦、困惑的起因。你唯一的希望就是正視它、面對它,帶著悔改的心到神面前。
從這個起點,鐘馬田不斷得出兩個結論︰
A、我們講道時不能把罪當作一種行動。活在罪中比罪行本身還可怕。[體貼肉體的,就是與神為仇](羅八7)。一個[有宗教熱誠]的人若仍舊以自我為中心,顯然他仍是失落的,與那些放蕩不羈的人無異。
B、一個人必須明白有關他自己的真理,才能用正確的態度面對福音。若缺乏這種認識,他可能只是在調查、討論、爭辯福音,這對他本身一無好處,因為人真正的需要是親自與神見面;我們若不存謙卑的態度,就根本無法到 面前。鐘馬田在本書第四章有關摩西的討論,就是典型的例證。
2、聖經啟示了離開神的生活是絕對徒勞無益的。
鐘馬田相信,傳福音的時候不一定要以福音本身為主題,我們可以集中在那些能促使人體會到需要得救的真理上,以此為主題。他認為舊約歷史的目的即在此。我們從舊約歷史上看到的國家和個人,異口同聲地告訴我們,人類的存在就是一連串軟弱、失敗、死亡的記錄。人類是極其脆弱、敗壞的,若離開了神,人永遠得不到滿足。人急欲重整旗鼓,返回樂園,但卻一再功敗垂成。人所盼望的最終和平似乎遙遙無期。這是聖靈在聖經中清楚證明的,鐘馬田認為,傳講這明證乃是所有傳道人的呼召,他能輕易地將舊約人物融入現代情境中。這是鐘馬田思想的特色之一。例如他在那篇以列王紀下第一章第四十一節為主題的講章中,作了這樣的觀察,[對于亞多尼雅的故事所提出之解釋,同樣可以用來解釋現今成千上萬人的故事。]
有時候他也采用舊約國家的歷史來宣告同樣的教訓。人類就是無法應付自己的問題。埃及人、迦南人、巴比倫人的國勢不過昌盛一時,隨即成了過眼雲煙。這些偉大的文明相繼出現,但最後都消失無蹤。以色列的歷史不但未證明某些新派的理論——所有選民都自然具有宗教熱忱——反而顯示了人類即使享受極高的特權,仍然會不斷遠離神。
對于這個題目,他早期在南威爾斯的講道與後來在倫敦的講章只有一點不同。他後來的服事較多直接使用現代非基督徒的例證,來顯示人類的一切盼望是多麼虛空。
由于鐘馬田無法苟同當代流行的說法——舊約已經過時了,不再適用于現今世代——所以他經常遭到持這種觀點的人批評或挑戰。一九六一年,全世界都在密切注意甦聯太空人伽蓋仁少校(MajorYuriGagarin)的人類首度飛往太空之旅,鐘馬田當時講了一篇道,引用約伯記第二十八章,[然而智慧有何處可尋?聰明之處在那里呢?…… 對人說,敬畏主就是智慧,遠離惡就是聰明。]為了引起听眾的興趣。他說人類過去幾百年累積了無窮的智慧,他特別提到甦聯的太空人,他承認約伯從未听過伽蓋仁的名字。他接著指出,智慧與單純的知識或資訊不同。現代人一切豐富的知識究竟帶來什麼好處?縱使現代科技使一個人只花五個小時就能從紐約到達倫敦,但他若不知道抵達倫敦以後如何生活,這又有什麼用呢?現今的人生觀是︰人活著其實與動物無異,不過是吃喝玩樂,縱情享受罷了。只有智慧人會問,人生有何意義?人的結局是什麼?我怎能晚上安然入睡,而不必擔心突然離開人世?我如何面對不可知的永恆?然後鐘馬田牧師又證明人類對神的無知,他最後用一個明確的結論使听眾啞口無言︰
[敬畏耶和華是智慧的開端。]這是什麼意思?親愛的朋友,這很簡單。你只要完全向神降服。離了神,就毫無智慧可言。金錢不能買智慧,因為智慧是神白白賜給人的,是免費的禮物。
3、最重要的,舊約是一本有關神的書。
這一點尤其抵觸了現代人對舊約的看法。現代人認為,舊約記錄的是人類宗教信仰的發展過程,以及猶太人的進展與發明。鐘馬田認為這種觀點完全是盲目的。聖經是神給人的啟示,它對這個問題——你考察,能測透神麼?](伯十一7)——的答案是否定的。不,[神為大,我們不能全知](伯三十六26)。神來尋找我們, 透過聖經,就是 的話語,將自己啟示給我們,[人在聖經中讀到有關君王和百姓的歷史,會說,這一切有何意義?其意義乃是顯明神的主權、榮耀、能力、威嚴和權能。聖經告訴我們,神是至高無上的,不論我們是否喜歡,神都統管著一切。人若不肯順服,拒絕以歡喜快樂的心承認和接受這事實,不將榮耀歸與神,他早晚會被迫接受這事實](鐘馬田一九五一年以詩篇第七十篇第十節為題的講章)。
講道的目的就是要將神(而不是列國所拜的假神)之異象傳達給人,所傳講的不是[世上人手所造的神](代下三十二19),而是那位永生、全能、無限、永恆的神。我們的造物主認識每一個人, 以自己的能力支起萬物; 是掌管一切的統治者,我們的氣息都在 手中; 是我們聖潔的審判官,我們已失去了 的形象,有一天我們都將為此交帳。英國首席拉比薩凱斯(JonathanSacks)最近寫道,[神已經被我們的文化放逐了。但在我們所留給 的空間里, 仍然存在。]這觀點顯示他對聖經一無所知。神是完整的, 超越我們的行動和決定, 的旨意永不落空。基督曾吩咐 的門徒要敬畏神,因為 [能把身體和靈魂都滅在地獄里](太十28)。現代一些懷著宗教熱誠的人往往對含有警告和威脅的信息嗤之以鼻,但神給我們的信息正是如此。 在洪水之前這樣說話。 在所多瑪和蛾摩拉毀滅之前也如此說話。 在西乃山上嚴嚴警告人, 繼續這樣對人說話,[原來神的忿怒,從天上顯明在一切不虔不義的人身上,就是那些行不義阻攔真理的人](羅一18)。我們故意掠奪神當得的榮耀,因此我們只配得地獄的刑罰。
鐘馬田相信,若不傳講神的忿怒,就無法真正將福音表達出來,這一類信息並不合乎聖經的教訓。他在《羅馬書注釋》中說,[單單在舊約里,用來描述神忿怒的字就有二十多個,它們以不同形式出現在舊約中,次數高達五百八十次之多……如果你把有關神對罪的忿怒之觀念從聖經中挪除,聖經就所剩無幾了。]
隱藏這個真理,就等于隱藏聖經的證據,因為聖經證明我們與神的關系出了差錯。人要避免滅亡,就必須改變這種關系。對神的屬性認識錯誤,會導致我們誤解聖經的啟示。所以有人將舊約當作倫理規章和道德律令。這樣作是盲目的——就像不信的猶太人一樣——未看見聖經最偉大的主題,那就是神的作為。舊約是救贖歷史的神聖見證。因此鐘馬田根據舊約講道時能夠說,
如果我們不明白福音主要是神的作為而非人的行動,那麼我們就完全不了解福音。當然,人在救恩的事上也有當盡的本分,但那是次要的。只有在神作完了 當作的部分,並且賦予人行動的能力之後,人才開始行動。畢竟聖經記載的是神在拯救人類的事上所采取的行動和作為。(見本書第二十章)
我們向人傳福音時,並非鼓勵他們采取行動,以成為基督徒,我們只是宣告,神已經成就了一些事,足以使他們成為基督徒。(見本書第三章)
鐘馬田認為人若拒絕舊約有關審判的信息,就隱藏了神救贖大愛的真正榮耀。從創世紀第三章開始,聖經不斷揭露神如何以奇妙的方式來拯救人免于審判——神應許用第三者來代人受刑罰,其方式乃是用贖罪的祭物和[所灑的血],靠著這珍貴的代價,罪人遂得以與神和好。以撒得拯救的方法也是我們每個人唯一的救法。[我兒,神必自己預備作燔祭的羊羔](創二十二8)。二十世紀初葉,駱豪示(Lofthouse)教授曾針對此主題寫道,[我們不得不承認,現今這種代贖的教訓對大多數人而言,已缺乏吸引力。]鐘馬田會回答說,當然啦!人類若不知道自己有罪,就不會對福音感興趣。[健康的人用不著醫生;有病的人才用得著](太九12)。人一旦在神的光照**會到自己真正的光景,知道無法自救,像乃縵一樣感覺大麻瘋正在逐漸摧毀自己,他就會改變整個立場。但願人能知曉這些事。人若知道神一方面是公義的,一方面又[喜愛憐憫],就能明白永生的真義。
鐘馬田相信,福音所有的要素都包含在舊約的啟示里了。在他看來,那些主張只有新約才包含重生教訓的人,是[完全不合乎聖經的](見鐘馬田所著《羅馬書注釋》第一章)。這些要素中最重要的一點,也是他講章中一再強調的,就是福音是神的工作,所以福音極其廣大浩瀚;它能[徹頭徹尾地改變我們],叫人嘆為觀止。一個單單勉勵人行善的[福音],是無法產生這種效果的。它[不再是那能以雷霆萬鈞之勢折服我們的力量。然而那宣告神行動的福音卻有銳不可當的威力。它曾使亞伯拉罕、雅各、大衛、眾先知和新約的聖徒訝異不已]。
我引用的這番話是鐘馬田在一九三零年代最廣為人知的講章之一,它的主題經文是耶利米書第三十章第十八,十九節,[耶和華如此說,『我必使雅各被擄去的帳棚歸回,也必顧惜他的住處。城必建造在原舊的山崗,宮殿也照舊有人居住……。』]他把這個題目分成以下幾點︰(1)福音所面臨的挑戰。墮落的人就好像耶利米那個時代座落在廢墟中的耶路撒冷一樣。人所當有的一切都遭到了毀壞和污損。(2)這個挑戰也只有福音能夠應付。以色列百姓在耶路撒冷遭毀滅之後被擄到巴比倫,陷入絕望之境。人類也同樣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無法面對過去,被現實擊打得毫無招架之力。他們無法使自己的靈魂復甦,正如以色列人無法重建耶路撒冷一樣。(3)只有福音能勝任這艱巨任務。聖經的話實際上得到了應驗,神最後終于將百姓帶回故土,新城在舊址上建立起來了︰
神答應要成就不可能的事, 也確實成就了。 在我們最潦倒、最困頓時對我們說話。 在我們被擊倒,陷入絕境時,來到我們身旁。 宣告要為我們成就大事。時候滿足了, 就會主動地采取行動。 宣告要在我們身上行神跡——[城必建造在原舊的山崗。] 應許賜下生命和喜樂。在我們愁眉不展、狼狽不堪時,奇妙的[道]就來臨了。道如何降臨?乃是藉著神兒子耶穌基督顯現。(見本書第二十章)
鐘馬田是他那個時代倫敦最富盛名的三位牧師之一。有人對他們三位作了精闢的評論,認為甦波(Soper)是傳講愛,魏德海(Weatherhead)是傳講耶穌,而鐘馬田是傳講神。根據鐘馬田從聖經對神心意的了解,他相信這是每一個傳道人的呼召。但他最獨特之處在他的福音講章所展示的平衡性。他一方面宣告神是[至高無上,存到永遠,以聖潔為名]的那一位,一方面又宣告神[住在那些憂傷痛悔的人里面,要使悔改的人心意更新]。神的義雖然浩大無邊,但 有更多溫柔的愛,兩者並存不悖。有人批評鐘馬田的福音講章前後不一致。他說人完全無能為力,必須絕對依靠神,但他又說神憐憫的膀臂向每一個人伸展,神在基督里的愛隨時可以擁抱人,願意將救恩白白賜給人。但這種[出入]是有聖經依據的。聖經當然也啟示了宇宙性的愛,它的奇妙固然不可忽視,但這種救贖的愛只能被那些看見自己失落的光景,知道自己不配,並且願意單單被恩典拯救的人所知曉。一種是向自高自大、不肯謙卑之人強調的,另一種是向已經走投無路,甘願降服之人傳講的。面對後者,傳道人在宣告救恩時應該像經文本身那樣釋放,無拘無束。
或許理論家會對這種傳道法大肆分析批判,但對那些因听見信息而出死入生的人而言,這奇妙的信息是無與倫比的。我永遠無法忘記有一次在西敏寺教會听道,一位坐在我旁邊的信徒因心中體會到神的大愛而泣不成聲。他一面為自己的失態道歉,一面解釋他從小成長的教會是從不傳講這一類信息的。真正的信息總是能使听見的人說,[你怎能愛一個像我這樣的罪魁?神啊,或許我的理智無法完全識透你,但你是我心靈的陽光。]察利時(ThomasCharles)曾告訴我,自從他听了羅藍(DanielLowland)講道之後,[我一直住在新天新地里……我的心充滿了驚訝和贊美。呈現在我視野前面的真理是如此奇妙瑰麗,叫人難以置信!]相信這一類評論也是愛伯凡在沙田教會和西敏寺教會會眾的心聲,但鐘馬田牧師認為,這不過證明了聖靈的能力。傳道人就像乃縵家那個小女僕,他們擁有別人所不知的答案。鐘馬田相信近代講台上的信息所以薄弱,缺乏能力,是因為傳道人未[拿著聖靈的寶劍,就是神的道](弗六17),沒有[正確分解]聖經,因為他們以為,若不從聖經著手,果效比較顯著。[可悲的是,我們不再像保羅那樣相信聖靈的大能。保羅從未問題,『羅馬人會喜歡這種教義嗎?不知道他們听到我所傳的信息,會不會揚長而去?』保羅知道這一切全靠聖靈的能力](鐘馬田《羅馬書注釋》第一章)。
要解決教會目前的困境,單單對講道事工有新的認識還不夠,必須全體會眾被神的靈所更新和提升。我們向神祈求這種祝福時,不要忘了眼前我們已經享有一項奇妙的福氣,就是我們手中所捧著的這本聖經。
一個多世紀以前,主張聖經高等批判學的人當中,有不少名叫史密思(Smith)的人,其中一位是南卡洛萊州哥倫比亞神學院的史密思享利(HenrySmith)。他在一八八四年作了一次演講,題目是[歷史中的舊約;或啟示與批判]。用其中一段對聖經的結語,來結束我這篇導言,是再貼切不過的。
聖經好像一位陌生人,出現在人類面前,但卻在各世代各民族中受到熱烈歡迎。一旦人接受它,心中就會迫切地想要將它傳揚出去。它用愛和爭論充滿這個世界。當世上一切逐漸老舊時,只有聖經歷久彌新。歷世歷代以來,所有與它為友或為敵的都一一消失了,只有它仍屹立不搖。它的袍子一塵不染,其威嚴榮美遠超越人的想像。今天它依然站在歷史最堂皇壯麗的門檻上。
[凡有血氣的,盡都如草;他的美榮都像草上的花。草必枯干,花必凋謝;唯有主的道是永存的。所傳給你們的福音就是這道](彼前一24-25)。
穆瑞(lainH.Murray)
一九九五年寫于英國愛登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