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范学德
我愿意成为一个有理性的基督徒,而不是一个反理性的基督徒。圣经向我揭示的上帝是智慧的神。上帝用智慧创造了天地和人,上帝把理性赐给了人。理性是上帝赐给人的宝贵礼物,作为一个基督徒,我怎么可以反对上帝赐给我的礼物呢?
上帝希望理性能成为人生的祝福,使人变得聪明,而不是愚昧。上帝不是暴君,他不需要愚民,也不制造愚民。
我珍惜上帝赐给我的理性,我不能甘于愚昧无知,更不敢以此夸口。我要为上帝赐给我理性而赞美上帝,并且怀着感恩的心好好地使用自己的理性。
上帝使人有双眼,让人可以看见他创造的荣耀;有双耳,可以听到他的声音;有一张嘴,能讲道理,能赞美神;有大脑,可以怀疑,探索,寻求真理。上帝所创造的人的五官和大脑,都指向一个共同的目的:认识神。人的每一个认识器官,都使人有认识上帝的可能。
我过去不认识上帝,那不是上帝的错,而是我的错,是我拒绝正确地运用自己的五官和大脑,封闭了认识上帝的可能性。当我不信上帝时,我就自己蒙蔽了自己,我的五官和大脑都成了堵塞我认识上帝的障碍。有眼,看不到超越的上帝。有耳,听不到上帝的声音。我的歌喉不会为上帝而放声歌唱。我的大脑编织种种理由把上帝拒于心门之外。
而今我愿意敞开心灵认识上帝,我的理性成了我认识上帝的利器,在理性可以自由飞翔的天地中,它可以尽情地飞翔;在理性无法所抵达的天地中,理性承认自己的局限,把它让给灵性,理性和灵性密切配合,为我展开了一个新的精神天地。
向拒绝认识上帝的人,上帝使他们的心被蒙蔽,使他们的理性处处与他们为敌,任其被自己的骄傲和自私所蒙蔽,任其继续处于自我蒙蔽的状态下。向愿意认识上帝的人,上帝使他们目明,耳聪,他们的理性和灵性成为彼此合作的好朋友,他们在精神上向一个新的可能性敞开,即向超理性的精神天地敞开。
我以往不认识上帝,这不是我的理性的错,而是我自己的错。错就错在我的骄傲上:我要作我生命的主人。这样我就错用了我的理性,理性成了被我用来使我自己盲目的工具,我的精神天地不是被敞开了,而是被蒙蔽了。
感谢上帝,他通过耶稣拯救了我,也拯救了我的理性。如今我的理性不仅能尽其本分,使我明白事理,它更能和我的信仰密切合作,使我的整个心灵不仅能思,而且能超越思,进入到天地境界中,与上帝相会,相交。
神解放了我的心灵,只因我的心灵向他敞开。
人向上帝敞开心灵,他就能在精神上敞开一个新天地。
圣经不是为少数拥有宗教特权的人写的,也不是为几个知识精英写的,它是为世上所有的人写的,它希望每一个人都能明白它,它愿意每一个人都能够通过它而相信上帝。圣经中所宣讲的基本真理如耶稣是主,神是爱等等,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识文断字的知识分子能懂,大字不识的乡野村夫也会明白。
既然如此,为什么我时常不明白圣经呢?
圣经中包含了极其深邃的真理,它绝不是我一下子能明白的,这是我必须承认的。一个人若愿意成为基督徒,他一定会渴望不断地理解圣经,从中不断地看到真理之光,他绝不会认为自己明白圣经了。
但是,我在信仰生活中并到的实际问题,常常不是因为无法明白圣经而不能相信,而是由于不愿相信而无法明白。这当然不是说我没有相信的愿望,愿望我是有的,并且还颇为强烈,但是我不愿顺从。
你们要彼此相爱。你们要圣洁。这样的命令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呢?没有。难的是我不愿意顺从上帝的命令,反而用种种借口为自己辩护。许多时候连辩护都懒得作,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作,并不在乎上帝怎么说,甚至连上帝说了些什么都不知道。还有些时候,自己似乎明白圣经中的真理,并且能把它讲得头头是道,但是却拒绝让这真理进入自己的生命,因此还是不明白。
意志上不愿意顺从上帝的命令,这是我在理智上难以明白圣经真理的主要障碍。
圣经中的真理不是让人来玩耍的,也不是供人在饭后茶余闲聊的。它不是人的理智可以玩弄的智力游戏,更不是供宗教人士打扮自己的神圣光环。圣经的真理是人的生命,它要给人带来真正的生命。因此,人若拒绝让这真理进入自己的生命,就永远不可能理解这关于生命的真理。
我若要明白圣经中的真理,就必须进入真理。圣经中的真理,是我可以进入的,也是我必须进入的。只有进入真理,我才能明白真理。
怎么样才能进入圣经中的真理呢?答案是顺从:顺从上帝的旨意。听到了上帝的命令,就照着去做了,这就是顺从。
顺从上帝的命令而带来的明白,主要不是表现在我的理解力上,而是表现在我的生命中,它是我在日常生活中亲身经历到了真理所包含的无限力量,是圣灵在我心中作工,不断地改变我的生命,是我的生命更像耶稣.
明白耶稣的真理,就是得到基督赐给的新生命。
路德曾非常坦率地说,自己是有时怀疑,有时相信。“有时怀疑,有时相信”,这也真实地描画出了我的心灵。即使我信主了,我仍然没有明白我过去不明白的许多问题,如人类的苦难。在痛苦的时候,我问了许多为什么,但并没有得到答案,向上帝呼救,他似乎没有反映。这个世界正变成苦海,但上帝好像无动于衷。
于是,我还有怀疑。
只是现在的怀疑与以往不同。信主前,我的怀疑主要是上帝是否存在。我不信上帝,所以我认为圣经所说的上帝是神话故事。如今我不怀疑上帝的存在,但怀疑他是否与我同在。过去当我怀疑上帝存在的时候,我相信我自己,认为我可以明白人生的答案。如今当我怀疑上帝是否与我同在时,我怀疑自己,认为上帝本来可以使我明白他的旨意,但他不理我了。
感谢上帝,他允许我有时怀疑。我不明白的问题,他不允许我假装明白,以便取悦教会中的某些人,或者表现自己很属灵。上帝不许我自欺,我在他面前装假毫无意义。对我来说,欺骗上帝是比怀疑更可怕的罪过。
“有时怀疑”并非总是坏事。首先它只是“有时”而不是“一直”,更不是不信。其次,它至少使我不敢固步自封,装成一副明白人的样子,就好像我是上帝的参谋一样,对上帝的一思一念都清清楚楚地明白了。其实我常常不明白上帝的心意,这就更加使我坚信:上帝就是上帝,人终究是人,我就是我。
健康的怀疑是上帝防止我心灵麻木的一付清醒剂。他不允许我不理睬这个世界的苦难,好像那些苦难并不存在似的。上帝让我在自己的痛苦中记住这世界仍在水火之中,我要与苦难中的人们心相连,情相通。
健康的怀疑也提供了一个契机,在其怀疑中蕴藏了信心。它使自己在上帝面前真诚地敞开了自己的软弱:我不理解,我不明白。因此我需要上帝赐给我信心,使我能信仰坚定。
“有时怀疑,有时相信”虽然在我的生命中交替出现,但上帝却不允许我一直重复同样的内容,也不愿我为了怀疑而怀疑,他期望我为了达到不疑、坚信而怀疑。这样,我才会在经历一次次的怀疑后,信心不是变得越来越弱,而是越来越坚强。
在我怀疑的时候,上帝没有让我一直停止在怀疑的状态中,他为我指出了一条摆脱怀疑的路:祷告。在祷告中承认自己的无助,无能,不明白,不理解许多问题,向上帝呼救。然后,安静地等待上帝。这就是重复耶稣在客西马尼的祷告:天父啊,若是你允许,请你把这苦杯挪去。若上帝把这苦杯挪去,我感谢他;若上帝不肯挪去,我的祷告是:情愿你的旨意成就。我的行动是:喝下那杯中的苦水。
我相信的,是我肉眼看不见的,我能看见的我还不信,那一定是我的精神出了什么毛病;我相信的,是我不能明白的,它超出了我的理性可以理解的范围。如果我已经理解了,我还需要信什么呢。从来没有人看见上帝,如今活着的人也没有一个亲眼看见道成肉身的耶稣。如果只有我看见的我才能相信,那么,我不可能相信上帝,也不可能相信耶稣。
路德说的好,“凡是我所相信的都是隐藏的,不能眼见的,这才是真实的信心。因为凡是我看见的我就毋须再信。但除了矛盾的事,除了我所相信的事正与我所能见,所能明白的事正相反以外,还有什么事更隐藏的呢?”
上帝是无所不在的,但我却看不见上帝,这能是我所明白的吗?
上帝是无所不能的,但他却是以他的软弱来帮助在软弱中的人,“他代替我们的软弱,担当我们的疾病”,这难道不是矛盾吗?
上帝是爱,但这个世界却陷入了一片苦海中,我怎么样坚信上帝的慈爱?
永恒的道成为肉身,并且死在十字架上,从人的理性来看,还有什么比这更荒谬的,但我信的恰恰是上帝之子为我而死,并且是真的死了,是死了三天后才复活的。
我所信的真神是三位一体的真神,但圣子耶稣在死前却大喊,“我的神,我的神,为什么离弃我?”这我真的能明白吗?如果不是我所相信的是我不明白的、荒谬的,还需要我的信心作什么?
明知是矛盾的但还信,明知是荒谬但还信,明知此生永远也弄不明白但还信,这才是真的信。对于在灵性上、德性上、知性上都非常有限的我来说,信心不可能不是盲目的,就是说,我不明白。只有我盲目了,看不见路了,不知道路在哪里,我才需要信靠主,因为他知道路,因为他愿意带领我走路,因为他就是路。
这就是我向上帝所祈求的,愿他来帮助我:在我遭受苦难时,我赞美他是良善的;在我软弱的时候,我相信他是刚强的;在我面临着不公正的对待时,我相信他是公义的;在我的祈求没有得到答复时,我相信他已经回答了,沉默就是他的回答;在我怀疑他是不是还爱我的时候,相信他已经显示出他爱我的证据了,即我还能怀疑他是否爱我。
敢于走进矛盾之中,在矛盾之中仍然还信,这就是上帝要求我的信心。就像路德所说的那样:有的时候上帝所行的事甚至正与我们所见(即所明白)的相反,在这一切的矛盾现象中你仍能认为,仍能称赞上帝是良善的,公义的,这才是你对上帝最忠心的表现,才表明你敬爱他到了极点。
愿上帝赐我这样的忠心。
我过去一直自信自己是一个聪明人。这个自信心在信基督后遭到了严重的挫折。因为别人的眼中,特别是某些受过高等教育的中国知识分子的眼中,信基督是迷信的表现,表明了这个人心灵软弱,精神空虚。我害怕并且难以忍受别人特别是过去的朋友这样地看我。成为一个基督徒竞意味着接受被世人视为愚蠢的命运,这我有时真受不了。
我为什么对他人的目光和评论这么敏感呢?问题出在哪里?
问题出在我没有把耶稣视为最宝贵的。如果我真的相信我在基督里已经得到了全世界,我何必在乎他人说东道西?如果我真信我不信耶稣会丧失自己,那么,即使全世界的人都赞美我,那与挽歌又有什么区别!
当我被世界的舆论刺痛时,那痛苦是实在的,我若说我心里一点也不难受,那不是真诚的。我也不能以清高的态度蔑视那舆论,认为那些人太俗气,太顽固。我更不应被那难受的情绪所控制,成为消极情绪的牺牲品。我相信的是那位创造宇宙万物和人的上帝,这没有什么丢人的,它是人生中最美最荣耀的事情。在世人面前,我没有理由不挺直了脊梁骨,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我的主耶稣。
我若愿意成为一个基督徒,就要甘愿被世人视为是愚拙的。福音的真理在世人的眼睛中一直是愚拙的,正如保罗所说:“我们却是传钉十字架的基督,在犹太人为绊脚石,在外邦人为愚拙。”为信仰而甘心忍受被世人视为愚蠢,这就是我的十字架。是我的十字架,我就得背,并且一直背到死亡之地。
在我为世人的舆论所刺痛的时候,耶稣再一次呼召我,要我与他一道,忍受世人轻蔑的目光,在十字架上死去。死亡是痛苦的,与基督在十字架上同死要遭受双倍的痛苦。但这样的死亡超越了痛苦,并且超越了死亡,因我是与基督─天地的主─同去死,这是我至高的荣耀。
我与基督同死表现在许多方面:因耶稣而抛弃世俗的价值观,抛弃自己的旧我,视自己的过去如粪土,等等。若我为世界所接纳,我就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从而也就不是属于基督的。基督只接纳被世界认为是愚笨的人、软弱的人。
其实世人说的话也有它对的地方,即我不是一个聪明人。我过去连上帝都不相信,有什么聪明可言?凭我自己的智慧根本就认识不了上帝,那智慧到底算是什么智慧!如今自己虽然信上帝了,但信心却小得就像一颗芝麻粒,我怎敢不承认自己的愚拙。智慧属于上帝,我凭什么能在上帝面前夸口呢?
以往我最欣赏苏格拉底的一句名言:我所知道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我一无所知。但当真承认我无知时就困难了。难就难在放不下自己的骄傲和虚荣心。面对无所不知的上帝,我能不承认自己一无所知吗?我能不承认我对上帝几乎是一无所知吗?我所自认为的聪明在上帝面前不正是愚拙吗。
即使面对着当代世界的各种学问,且不说自己专业以外的学科,就是自己所学习的哲学专业,我所知道的是何等地少啊!当今的时代被称为“知识爆炸”的时代,面对着不断爆炸的知识,我除了承认自己的无知,还能再说什么呢?
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的无知吧,这虽然不好听,但的确是自己的真实状况,也有助于我时时提醒自己:我本不过是尘土。
耶稣是我的智慧,圣经说了:“夸口的,当指着主夸口。”
我必须敢于承认这样一件事,圣经中有些真理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永远也不可能明白的,如三位一体,如道成肉身,等等。信主前我不明白,信主后我仍然不完全明白。不仅我不明白,别人似乎也不明白。几千年来,尽管人们就这些问题争来争去,但从来就没有争清楚过,也从来没有人说明白过。不错,许多贤哲说出了许多智慧的话,使我在理智上见到少许的亮光,但这也就像在夜幕中划过的闪电一样,亮了一下,就过去了,夜幕并没有揭开。
关于三一真神自身的奥妙,是人不必去猜测的,是人无法用理智研究明白的,并且圣经也没有把它完全地启示给人,更没有要求人去完全明白它。这也就是说,圣经已经断定了人是无法完全明白这些真理的。
人能明白的,他经过一定的努力也许是会明白的。需要人明白的,圣经一定会明明白白地告诉人,使人可以明白。但是,天地之间有许多事情是超出了人的理解能力之外的,人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明白,因为上帝既没有把明白那奥秘的能力赐给人,也没有对人点破那奥秘,更没有要求人明白那奥秘。
上帝没有要人明白的问题,我不可能明白,也不必明白。把奥秘归给上帝吧。
我若想从理智上清楚明白地理解上帝,那是幻想和僭越,它实在超出了我的能力,是完全不可能的。奥古斯丁说:我们说到上帝,你若不了解他,有什么可稀奇的呢?若是你能了解,他就不是上帝了。心灵能在若干程度上接近上帝,乃是一个最大的恩赐。但是要了解他,是完全不可能的。
上帝的旨意深不可测。要想彻底理解它不仅是极其危险的,而且也是十分不明智的。路德说:我们知道了上帝的戒命和应许,岂不就够了吗?最重要的是在于我们的行为与信心相符合,一方面相信他的一切应许,一方面又实行他的一切戒命。
圣徒的这些慧语足以打掉我的骄傲。
耶稣也有他不明白的问题,不然他在死前就不会大声喊:“我的神,我的神!为什么离弃我。”“为什么,”这就是耶稣问题。
天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沉默了。
沉默无语,这也许就是天父对其爱子不明白的问题的回答。这对我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启示:人一方面要知道问为什么,一方面也要知道沉默。有一些时候,上帝沉默无语,这就是对我们的回答。
我有问题问为什么,这是正常的。我的毛病在于总是问个不停,在没有答案的地方非要得到答案不可。当上帝沉默无语时,我偏偏要他讲话,而没有像耶稣一样说:“愿你的旨意成就。”实现上帝在我生命中的旨意,这才是上帝所希望于我的,这才是我相信上帝的希望。
对于三位一体,道成肉身这些属于上帝自身的奥秘的问题,上帝需要我们理解的东西,他已经给予我们足够的信息去理解。对于超出了我们的理解力的问题,上帝要求我们的不是理解,而是相信;不是解释,而是赞美;不是推理,而是敬拜;不是询问,而是祈祷。在相信中,我得到了上帝赐给我的信心。在赞美中,我的心灵飞越到超越的境界。在崇拜中,我和上帝相交。在祈祷中,我对上帝倾诉。
对于不该问的问题,不再发问;对解释不了的问题,不再解释;仰望上帝那无限深遂的奥妙时,我的心啊,你要沉默。
我的沉默不是如哲学家说的那样:对不可言说的要保持沉默。不,基督徒的沉默不是无语,不是沉思,而是全部心灵都被上帝的爱所吸引,以至于无法用人的语言来描述上帝的奇妙。于是在沉默之中,我的灵与上帝的灵契合,并从心底流露出一句话:上帝啊,我赞美你。于是,我的心满足了,安宁了。
我心中似乎有一种天然倾向,要把上帝只当作我的认识对象,从理性上分析上帝是谁。但上帝却不理睬我的要求,拒绝成为外在于我生命的认识对象。他要我进入他的生命中,让他成为我生命的主。他说我若不跟随他,我若不在祷告和赞美中来接近他,我永远也不会认识他。
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是我认识上帝的方法出了问题。
我认识上帝的方法,是把上帝放在我的理智之下,由它来判断上帝是怎么一回事,这就假定了我的理智高于上帝,它可以判定上帝是否存在。于是,我追求的不是让天国在我心中呈现,而是让关于上帝的概念在我头脑中出现。因为我只想透过我的理智来分析上帝的本质、属性和特点。这样的结果,我会得到一大堆关于上帝的概念、命题和思想体系,却不见了上帝。
在我把上帝当作认识对象来把握的过程中,我不是向上帝敞开自己的心灵,任他来塑造我的生命。而是自我封闭,让上帝来适应我的认识能力和认识水平。也就是说,上帝是谁,不取决于上帝自身,而是取决于我想不想认识他,怎么样去认识他。这样的话,即使上帝此刻就在我的面前,我也不会看到他,因为我不愿意睁开自己的眼睛。
我不需要太多的思考就该理解:人和上帝之间有无限的距离,依靠人自身的认识能力,这个距离是不可跨越的。无论一个人如何聪明,多么有学问,他也和其他的人一样,没有任何能力能认识上帝。
上帝自身是人绝对不可能认识的,人只能认识上帝某些属性如爱和圣洁,即使对这些属性的认识也只能是停留在一个很浮浅的层次上。
人能在一定的程度上认识上帝,这不是由于人的认识能力有了什么进步,而是上帝赐给人的礼物。上帝向人启示了什么,人才有可能明白什么;上帝向人启示了多少,人才有可能认识多少;上帝什么时候启示,人什么时候才可能有对上帝有一定的认识。人对上帝的认识,取决于上帝向人显示他自己。
上帝没有直接向人启示的东西,无论人怎样推理,推论,推测,猜测,也得不到任何有确定性的答案。猜测能满足人的好奇心,能使人在不必争论的问题上争论不休,在不必苦恼的事情上苦恼不止,但它与人得救与否没有丝毫联系。一个人是借着他所明白的真理而得救的,这样的真理,在圣经中写的明明白白的,一句话:耶稣是主。
基督告诉我,我若真想认识上帝,就必须把上帝当作上帝来认识,这就是说,把上帝当作自己的主来敬拜,而不是当作认识对象,当作可以玩弄的概念。这样的认识就是祷告,说上帝啊,我愿意崇拜你,尊你为大。我愿意把我的心献给你,那是一颗真诚地敬拜你的赤子之心。
这样的认识就是交往,心与心的交往,我的心和上帝的心交往。在我的日常生活中,我直接地同上帝接触,与他谈心,与他同行。
这样的认识就是投入,自己亲身投入与上帝的交往之中,我们在平常的话语中就是这样使用“认识”这两个字的,它意味着我看到了你,我接触了你,我知道你,我了解你,我是你的朋友。
在上帝面前谦卑下来,承认我根本就不可能认识他,只祈求他把他自己显示给我,这才是真正向上帝敞开我的心,渴望认识他。只有向上帝保持这样一个敞开自己心灵的状态,当上帝向我显示他自己时,我才会看到他,才会在他面前降服,承认我不过是一个人:背叛上帝的罪人。
这样的认识是赞美,是崇拜,是祈祷,是顺服,是服务,是听到上帝在圣经里对我说了什么,就说,上帝啊,我愿意顺服你的意志,愿你的旨意在我的生命里成就。
我在信仰生活中遇到的问题,大都不是我不明白因而难于相信,而是我已经明白了的却仍不肯相信。这不是说我不相信圣经是上帝的话,而是说我口头上相信了,但在日常生活中却不照着上帝的话去作。
难不是难在如何理解与解释圣经中的字句,在这个方面,虽然有困难,但还是不难克服的。生活在美国,学习条件太好了,各种基督教读物这么多,许多道理书上都讲得明明白白,只要我认真去读,许多自己不明白的地方还是能理解的。真正的难处是难在自己生命上:不愿意老老实实地顺服上帝的旨意,不想按照我已经明白了的真理去生活,让真理化为我的日常生命。
有两类不同性质的理解:即在信仰中产生的理解和立足于知性所产生的理解。对于前者而言,理解是从对上帝的信心中产生的,人信上帝的话,并由此在意志上愿意顺服,使上帝的话语在自己的生命中呈现出来,于是,他理解了,明白了,因他亲身经历了,他是上帝的这一话语的见证人。对于后者而言,理解是在理性上明白一个道理的所以然,他认为这个道理有道理,有根据,使他的理性得到了满足,至于是否需要把道理落实到生命中,他可以视之为另外一个问题。
圣经中的真理,唯有当其进入我的生命后,它才是我真心愿意相信的。只有当它溶入了我的生命中,我才能体会到它是什么。我若不按照上帝的话去生活,我永远也不可能明白圣经中的任何一个真理,哪怕是最清楚明白的真理。
唯有信才能理解。只有通过信心我才能理解基督。
透过我的肉眼,通过我的五官,我理解不了耶稣。我理解他乃是靠他的道,靠圣经,靠我信任他、依赖他、相信他。
信而理解就是我要真诚地信,坚定地信,使我的心和基督的心相通,使我的生命和基督的生命相连。
这样的理解就是一个呈现,在上帝面前献上一颗顺从的心,让上帝的话语在自己的生命中呈现出来,表现出来,化为自己的生命。一个新生命的诞生,就是对生命的真理的理解;一个不断进深的新生命,就是对生命真理的理解的不断加深。
这样的理解就是一个见证,为主耶稣作见证,为真理作见证。见证这真理是人的生命,是人的道路,是人的希望。
我尊重理性,但我反对理性主义。理性主义是在理性的名义下对人实行精神上的专制,它实际上是理性专制主义。理性专制主义代表的不是人的理性,而是一种近代兴起的哲学─社会科学思潮,它虚伪地抬高理性在人类精神王国中的地位,把它放在国王的宝座上,理性成了人的精神活动的创造者、立法者、审判者。理性必须判断一切,理性有能力判断一切,理性的审判是最后的审判。于是,理性成了人生命中至高无上的主宰,即使上帝存在,他也必须首先能够被理性、逻辑和科学所证明。
理性专制主义对人的要求是十分专制的:凡是理性不明白的、解释不了的,就是荒谬的,没有意义的、不存在的。“当理性觉得可耻的时候,大家就应当感到害羞,当理性谈到愚蠢的时候,大家就应当愤怒;当理性认为不可能的时候,大家就应当顺从。”
理性专制主义扭曲了人的理性,它已经成为反对上帝的工具。
理性专制主义造成的最可怕的后果是:它剥夺了许多人生命中那最需要的和最宝贵的东西─对主耶稣的信仰。
神之子竟被钉死在十字架,这虽然在人的理性看来简直是荒谬绝伦,愚昧透顶!但我信。十字架的真理并不是让理性去信,而是让人心去信的。德尔图良说得好:“上帝之子死了,虽荒谬却因此而可信;埋葬后又复活了,虽不可能却因此而是肯定的。”
走向上帝的路,是一颗敞开了的人心,而不是一堆绞尽了的脑汁;是信仰,而不是推理。正如帕斯卡尔所言:“感受到上帝的乃是人心,而不是理智。而这就是信仰:上帝是人心可以感受的,而不是理智可以感受的。”
抗拒理性专制主义的道路,不是用理性、逻辑去证明上帝的存在,而是坚定不移地去信仰。我应该有勇气像圣徒一样宣布,当我信了主耶稣,我就不必再怕人说我们愚昧。任世人说我们的信仰是荒谬的,正因为荒谬,我们才信仰!是的:在理性以为可耻之处,我们不必害羞;在理性断定无法理解的地方,人应当期待真理;在理性看到完全没有可能的绝望之谷,神的儿女们在深渊中向上帝呼救。
走向耶稣的道路,不是理性,而是一颗单纯的心。人必须用单纯的心寻求上帝。
通向耶稣的道路,是人向上帝呼救的一滴滴眼泪,而不是书房中的一段沉思;认识上帝,靠的不是逻辑、不是推理、不是证明,而是信仰、是顺服、是谦卑、是爱。是一颗像小孩子那样单纯的心,一颗为自己的罪孽忧伤痛悔的心。这样的心,上帝必不轻看。当我有了这样的一颗心,我就会像帕斯卡尔一样说:“无能的理智啊,让自己谦卑吧;愚蠢的天性啊,让自己沉默吧;要懂得人是无限地超出自己的,从你的主人那儿去理解你自己所茫然无知的你的真实情况吧。谛听上帝吧。”
我与上帝之间有无限的距离。无论我怎样不断地超越自己的有限性,我依然还是一个有限的存在,我与上帝之间依然有无限的距离。虽然我相信了上帝,但我还是看不见上帝,也不能明白他,我渴望上帝来告诉我,他是怎样的一位上帝。
我的心不能自己照亮自己,它需要被上帝所照亮。
只有上帝,才能很好地谈论上帝。只有上帝才能告诉我,他是谁,我是什么?我怎么样才能认识上帝。只有上帝赐下他的恩赐,赐下他的启示,赐下他的圣灵,我的心才有可能开始明白上帝的事。
上帝是通过圣经来告诉我他是怎样的一位上帝的。
只有用我整个的心去读圣经,我的心才有可能被上帝的真理之光所照亮。
上帝爱世人,他通过一部圣经清楚地告诉了人他是谁,他让我在耶稣的生命中看到他自己。他使我在人的历史中看到:上帝不是哲学家和学者的上帝,而是亚伯拉罕、以撒、雅各的上帝,是在十字架上呼喊“我的上帝,我的上帝,你为什么离弃我”的那个拿撒勒人耶稣的上帝。
这就是上帝,他从无中创造有,创造天地万物,又按照自己的形象创造了人。他将人安置在乐园中,当人因反叛他而躲藏起来时,他呼唤那人说,“你在哪里?”
这就是亚伯拉罕的上帝,他在亚伯拉罕七十五岁时,呼召他离开本地、本族、父家,到他所指示的地方去,并且赐福与他,并让世上的万族都要因亚伯拉罕而得福。
这就是雅各的上帝,他与雅各亲自摔交,并赐他名为以色列。
这就是摩西的上帝,他在何烈山告诉摩西他的名字是自有永有,他在西乃山赐给以色列人十戒。他带领以色列人从埃及的奴役下解放出来,过红海,进迦南。
这就是耶稣的阿爸、父,他把自己的独生子赐给世人,叫一切信他的人不至灭亡,反得永生。他竟定意让自己的爱子耶稣死在十字架上。三天后他使耶稣复活,立耶稣为主为基督了。
面对着这样的上帝,我的心开始被上帝之光所照亮,它愿意像多马那样俯首敬拜,“我的主!我的神!”它开始渴望敬拜主、赞美主,它开始向往在灵中与基督相交,它在陌生人中找到了自己的弟兄姐妹。
人心被上帝的真理之光所照亮,它就有路了。那一条路是由祷告铺成的
人是从小孩子长大的,基督徒也不例外。尽管我信主时已经人到中年,但若要成为一个基督徒,照样得先变成小孩子。没有一个基督徒能够跨越其生命成长的最初阶段:在耶稣的身边作一个小孩子。
这个道理我是吃过苦头才明白的。信主不久后就有人说我灵命成长的很快,自己虽然在嘴上说哪里哪里,心里却是美滋吱的,觉得自己还不错,与同自己前后受洗的弟兄姐妹相比,自己对信仰投入得确实挺实在的。
内心的这些念头,我当时对它们并不很清楚,但上帝却知道得清清楚楚。可是上帝带领我的方式很奇妙,很幽默:他既没有撇下我不管,任我自生自灭,也没有拔苗助长,催促我一下子成为一个圣徒。他既鼓励我传福音的热情,又让我时而感觉到我的传讲是浮躁无力的;他既让我尝到初信基督所带来的甜美,又使我经历了生命成长所伴随的苦涩。
只是在有了这一段经历后,上帝才使我心悦诚服地承认:我是天国中的小孩子,在通向天国的小路上,我不过是刚刚开始学走路,走的很不稳,不一会儿就跌倒了。只有抓住主伸出来的手,我才能爬起来。
只有像我这样的小孩子,才会刚刚认识上帝后就十分兴奋了,认为自己知道得挺多的了。其实我对上帝的认识大都是书本的知识和听别人讲道。即使在这些方面我的见识也是微乎其微的。至于亲眼看见与上帝在灵里相交,亲身经历与主同行,我大都是风闻而已。因此,我要高高兴兴地地学走路,一天一天地学:学习如何祷告,如何读圣经,学习如何服事,如何传福音。一句话,我要好好学走路。
我要有耐心学。路是一步一步地学会走的,虽然属灵生命的生长不能以日历上的日、星期和月份来计算,但是它也离不开分秒与日夜。
我一定不要怕跌倒。小孩子学走路没有一个不跌倒的,要是摔倒了一次就不再敢走了,没有一个小孩子能学会走路。我又不想祷告了,圣经我突然不愿读了,我以为已经弃绝的罪突然又冒出来了,教会中的服事使我灰心丧气,等等,这一切都是我跌倒的时刻和地方。跌倒了就是跌倒了,向主承认承认自己的失败然后爬起来就是了。当然我必须抓住主的手才能爬起来,并且要拍拍身上的灰尘后,继续走下去。
我不要和别人比谁走的快,而是像小孩子学走路那样,一步步地走,稳稳当当地走,踏踏实实地向前走。上帝看重的就是一颗坚韧不拔地走下去的信心,只要我眼睛看着上帝,只要我走在上帝为我指出的路上,上帝就会带领我学会走路。
这个世界鼓励我对自己要有信心,就像一首歌唱的那样: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作天下的主人。我在灵性上的状况正是,明明是一无所有,却不愿意承认我一无所有,反而认为自己还不错。这样的心态只能导自己陷入自欺。
我已经信了主。一个人的心中若有了主,当然不能说自己一无所有。但是,我从亚当继承来的占有欲望是那么强烈,以为我有了主就像我有了什么东西一样,是属于我的了。但是,创造天地的上帝是何等伟大,他岂能为一个人所占有、所拥有。恰恰相反,上帝之为上帝,就在于他要拥有人的心。因此,我心中有了上帝的“有”,只有当在我的生活中展现为“上帝是我生命的主人”时,才是真的“有”了。
我是一个基督徒,这个新生命是我原来没有的,它是基督赐给我的。既然是给予的,那么我就需要依靠给予我这一生命的基督。他赐给我什么,我才能有什么,我有的不过是我接受的。这样看来,在我自己还是一无所有。
我只有心悦诚服地承认我对上帝一无所知,我才会渴望知道上帝。上帝无所不知,是我的知解力。我只有因自己的无力、无能和无奈而绝望,我才肯一心信靠主。上帝是我的主,他是无所不能的,他是我的依靠,我的帮助,我的力量源泉。我只有承认我是那么自私,骄傲,缺乏爱心,不圣洁,我才会说,上帝啊,我爱你,因你是爱,是一切爱的源泉;你是光,一切圣洁都来自你的光照。
有人告诉俄提诺的圣徒马加流(MacariusofOptino),他属灵的忠告对人很有帮助。马加流回答说,“这是不可能的,在我只有错误,所有好的劝导都是从神的灵而来的;我只是并巧正确地听到了,且没有歪曲地传给别人而已。”这就是基督徒应有的美德:在我只有错误。这不是夸张,更不是自卑,而是对神充满了仰慕和挚爱。他在上帝面前看到了自己的生命是何等丑陋,罪过是多么地根深蒂固,他在灵性上是怎样的一无所有。
承认我在灵性中的贫穷,一无所有,这就是倒空自己,把自己生命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污秽的东西倒掉,为基督腾开地方好使他能够进来。我越是能是倒空自己,就越能容纳基督赐给我的丰富的新生命。
主耶稣,你所有的,是我没有的;我所有的,是你没有的。我没有你的义,你没有我的罪。我真是贫穷啊,求你使我富足──获得一个你赐给我的丰富的新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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