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歷集光
作者︰宋尚節博士日記摘抄
第二章 美國留學的七年(1920-1927)
(1) 初到美國的苦況(1920-1921) (2) 病中經歷神的慈愛(1921)   (3) 訂婚(1922) (4)下鄉布道見異象(1922)
 (5) 大學畢業(1923) (6) 攻讀碩士學位(1923-1924) (7) 攻讀博士學位(1924-1926)  (8) 進紐約協和神學院(1926-1927)
(9) 神在嬰孩口中建立了能力(1926)  (10) 重生的經過(1927) (11) 入瘋人院接受神的特殊造就(1927)  
第二章 美國留學的七年(1920-1927) (1) 初到美國的苦況(1920-1921)
    一九二○年四月二十日到達美國俄亥俄州德拉華城威斯理大學。學校果真給我留了一個免學費的名額。這時一個美元值二元多龍洋,我身上尚余二百四十六美元,把二百四十美元寄還給父親,足夠還債,自己僅留六美元。我改變初志不讀神學而讀化學。為解決自己每日需一元的膳宿費,急急去找工作,求見一位青年會的書記幫助我度過難關,由于自己英語欠佳,被書記一口回絕。在急難中只有呼求神勿使我流浪在異國做個落魄人。感謝父神又一次垂听我的禱告。被一家布店雇用,洗刷地板及擦玻璃,每四小時可得工資一元。此時我給父母信中寫道︰“兒近日覺得環我目者皆是憂愁,惟神用其全能之手扶持安慰。校內無工作可作,兒乃親往各店詢問,始找到工作,足資糊口矣!故無片刻之暇。”

    兩個月後,暑假到了,我需要在暑假中找到待遇較優厚的工作,籌足開學後所需的膳宿費,便于專心求學。後來在孟斯秘魯器具廠里面作夜工,每天作十一小時夜工,除去膳宿費用,每月僅賺八十元,不夠開學後的開支,故繼續不斷地祈求父神。廠內的經理听到我在工作時唱的祖國家鄉小調後,專請我唱給他听,了解我經濟拮據狀況後,問我願意作每小時一元,但危險性很大的工作?我立刻答應了。這時Mansfield南方旅館,逃走了一個黑奴,他們急需找人打替工,時間是在白天,那黑奴一天的工作,我努力地在三小時內完畢。這時給父母信中寫道︰“兒于制造廠每天下午六點工作到次日早上五點半,下午二點到五點在南方旅館工作,修理館舍,三餐免費。旅館主婦是信徒,待兒極佳。此城救世軍宣道之勇敢與熱切,實足鼓起兒以前在北高鎮與何塞鄉的布道精神,父母必掛慮兒工作是否過勞,殊不知兒之身體反而強壯。”

    這一個暑假,我淨賺六百元,足夠一年的費用。開課第一天,跑去征求校監同意我在三年中讀完四年大學學分,校監搖頭說︰“照你的英文程度,五年後能讀完大學課程,已屬萬幸。”

    我一面求主賜我智慧,一面發憤努力。一九二一年五月四日給父母信中寫道︰“最近校報登載,兒班上同學七百余人,考得最優成績者約六、七人,兒其一也。天文學月考時,選課者一百五十余人,十分之九不滿七十分,兒獨得一百分,教員夸獎不已。兒近來腦力益健,心思益捷,皆神所賜也。”我將第一年的兩季的學習成績卡兩張寄給父母,經教員商議後,根據我的學習成績,允許我在三年內念完四年大學課程。
第二章 美國留學的七年(1920-1927) (2) 病中經歷神的慈愛(1921)
    一九二一年的夏天到了,這次找工作真不容易。一因美國經濟恐慌,工廠倒閉不少;二因大哥尚廉也來美國留學。我跑到街上叫賣式的過了幾天,才找到一個工作,安置了哥哥。此時給父母寫信︰“兒往電機制造廠,滿目淒涼,工廠每周只開工二、三天,兒希望再找些工作。”

    為解決面包問題,只得忍苦去一家鐵廠當苦工。進廠作工不到一天,忽然覺得神志不清,心房震顫,頭脹痛得要炸裂似的,發著高燒,仍得負病工作。未幾臀部生一個很大的痔瘡。經醫生診斷非動手術不可。我明知身無一文,經朋友苦勸,只好住院。動手術前,寫一封與骨肉之親訣別的信。手術後,醫生派來最有愛心、最能體貼病人的護士來護理。為我唱詩,講故事或念聖經上的話來安慰我,設法減輕我的痛苦。願主多興起這樣榮神益人的護士來,我在病中憂慮的是如何向醫院交我應該付的醫藥費。

    一天,忽然走進一群和藹可親的弟兄姐妹,有的手中拿一束鮮花,有的手中提一筐水果,微笑地走近床前和我握手,一看原來是我常去禮拜堂的牧師和主內弟兄姐妹。他們的愛心不能不使我感動地流淚。

    雖然傷口未愈,但為經濟所迫不得不要求提前出院,向醫生告別時,悲傷的眼淚再也抑制不住。醫生知道我有難言之苦,拍拍我的背說︰“親愛的朋友!你不是為醫藥費擔憂嗎?如今按八折計算只需33元,但現在全被主愛感動的同道付清了,你可以平安地出去,願神祝福你。”我快樂地幾乎要跳起來,神又一次听我在病中不住的懇切禱告。謝謝醫生後,一拐一拐地出了醫院。出院後傷口的膿血不住地外流,仍需每天去醫院就診。幸蒙兩位醫生的愛心關懷,免去診金和藥費。醫生肯定地診斷這病將與我的生命永長。從那時起,每當我工作過累,心靈不安時,它就在我里面一刀刀地刺我。在美國時,差不多每月劇痛幾次,我為這根“愛刺”感謝父神,主藉著痛苦不斷提醒我自己原是卑污不堪的罪人,永遠要謙卑在他的大能手下。

    在第二年的大學生活中,為了膳宿費繼續工作︰洗碗,洗地板,拍地毯塵埃。一面讀書,一面做苦工。學年考試成績依然是最優等。我給父母的信寫道︰“學校開奮興會,聖經科主任瓦克君演講成效卓著,每夜到台前認罪獻心者不下四、五十人。兒到美國以來,道心漸冷,初志漸灰,今日始覺之。今後除了布道奮興事業外,必不他圖矣!某夜瓦克君請兒登台向眾人說自己一生最得益,得力之聖經節,兒述以下三節︰“父啊!你若願意,就把這杯撤去,然而不要成就我的意思,只要成就你的意思。”(路加福音22:42)“路得說︰‘不要催我回去不跟隨你。你往哪里去,我也往哪里去。你在哪里住宿,我也在哪里住宿;你的國就是我的國,你的神就是我的神。你在哪里死,我也在哪里死,也葬在那里,除非死能使你我相離,不然,願耶和華重重地降罰與我。’”(路得記1:16-17)“我又听見主的聲音說︰‘我可以差遣誰呢?誰肯為我們去呢?’我說︰‘我在這里,請差遣我!’”(以賽亞書6:8)
第二章 美國留學的七年(1920-1927)   (3) 訂婚(1922)
    一九二二年春,父親給我來信,提一門親事,女方是一位愛主的義工農民余慶升的女兒余錦華。余慶升生前表示,希望他自己的最小女兒能嫁給一個真正的傳道人。信中提女方各種優點,寄來一張照片,女方所站的地方恰好是我少年時代常去山上禱告的地方。給父母寄的第一封信︰

    雙親大人︰

    接父親手諭,驚嚇不已,男兒志在立國,患己無才無德,豈患無妻女哉!父親所示娶妻之道,正合兒之素懷,娶異國女非救國好男子所願也。兒不欲娶妻以自分己志,救國偉人每以國為妻,兒竊效之,古今無數志士喪于女子手,兒何人斯,願蹈覆轍乎?

    一九二二年八月二十二日,我給父母信中寫道︰“論及親事,兒不欲美女,但欲賢婦也。兒對美國男女婚娶之習不甚贊成,許多女子在未婚前已失足矣!男女未訂婚前,至少須有一年之交往,互識性情,互通意見,後則訂婚。如不合,則去。觀其相片,其貌不嬌、不惡,其容顏有威,重而不浮,可取。其體不瘦、不胖、不高、不矮,可取。兩位妹妹言該女體格好,寡言性靜、針線好、亦會彈琴,可取。女系貧農家女,可取。有四可取,又合雙親之意,兒不敢不遵命。按兒之意,必欲華入大學。所有費用,父母請先出,兒必寄還。望父母暇時,訓喻錦華、蓋華亦雙親之女也。目前有幾個問題,女士有志入大學乎?女士年齡多大?能等五年後結婚嗎?女士知兒之品性、志趣與將來之事業乎?兒欲女士寫一封信,述她本人歷史與志趣。”此信作為自己同意訂婚的表示。但不久又寫一信︰“兒自訂婚後,無日不自悔也。因與她素不相識,未知將來能同心否?”後來雙方彼此通信,錦華也將自己的繡品寄贈給我。

    (附︰據宋師母生前說,兩家議婚時,余家提出男方要女方等待五年,萬一男方在美國與他女相戀,女方豈不白等?宋學連牧師說,這個兒子是言而有信的,與其他孩子不同。宋牧師講道很好,唱詩的聲音洪亮,余家相信宋牧師的話。)
第二章 美國留學的七年(1920-1927) (4)下鄉布道見異象(1922)
    第三年的大學課程與以前大不相同了,除了在教室听課,還得悶在實驗室作化驗。生活很單調、枯燥。我和一些同學組織福音隊到鄉下各教會去布道。我感到農民的忠厚、樸實、敬虔的美德,遠超過都市居民。我給父母信中寫道︰“我在Lodi,Ohio領奮興會,住在聖徒伯司家中。他待人甚佳,其家可稱為真正信主之家。”在另一封信中寫道︰“今天早餐畢,牧師讓兒到他負責的兩個教堂講道。十一點在棕樹教堂演講,大受听者贊揚。午餐畢,又到一堂演講,因道路泥濘,陷于泥中,兒之大衣蒙垢,又大受贊揚。夜返司米村,眾又讓兒講道。兒之講題為-有生命的教會-,今將此日日記寄給雙親,使你們知兒之心,無時不在天國也。”

    我在美國時,有一個可愛的家庭,給我留下難忘的印象。一對相敬如賓,愛主熱忱的夫婦。妻子待人和藹可親,只要你和她丈夫交談,即知他生命之經歷遠超過沒有生命而負盛名的牧師。他們活潑美麗的小孩子每晚臨睡之前,兩只小手合掌跪著禱告,實在是可愛的小天使。我渴望中國也能產生許多這樣基督化的家庭。

    一九二二年的感恩節,我們的福音隊被邀請往Smithville去布道。那晚住在一位信徒家中,似夢而又非夢地看見一個奇妙與我以後一生有相當關系的異象。

    在異象中,我走向過去常禱告的興化東岩山巔,听見有呼叫聲,有人溺水了,我不顧自己連跌帶沖下山救人。腳下奇石崛起,荊棘叢生。我鼓起百萬血肉之氣走到山下,看見自己,已是渾身鮮血斑斑。

    小溪水逐漸高漲,變成一片汪洋大海,大海中沉溺著各種民族的人,發出淒切悲慘的呼救聲。焦急萬分的我迸出禱告︰“神啊!我願奉你的使命,得你的臂助,去救那與惡浪掙扎的千萬人。”

    在我禱告後的一剎那間,發現自己變成小孩子,同時又發現自己是個罪犯,全身被金索、金鏈、鐵索,束縛得緊緊。仍然想往前走,結果不但寸步難移,覺得有人把我向後牽動。

    正當我頹然喪志時,從天邊遠遠飛來一只鷹,自遠而近,自高而下。定楮一看,卻是血一樣鮮紅的十字架,其上寫著八個大字︰“仰望十架,往前奔跑。”一霎間,十字架飛過我頭頂時,我身上的鎖鏈不砍而斷,嘩啦啦地落在地上,恢復了自由。我再向前,想找一個妥善的方法去拯救海中可憐的人們。稍不留神,撲通一聲跌在萬丈巨濤的中央,自己知道命在頃刻,大聲呼救,求神接我的靈魂。

    禱告後,覺得腳跟著地挺身站起,站在如鷹飛來的十字架上。那時十字架已漂泊在大海中心,好像一塊磁石,吸引在水里的人們,凡漂泊到十字架邊上來的,其鐵鏈沒有一個不斷開的。十字架橫在海上,慢慢的擴大,被救起的人數也漸漸增多,直到數不過來。

    十字架擴充到全部海面,終于不再見到海水,成了一片花香鳥語的樂園。正當我歡笑雀躍時,忽然听到號筒聲吹響。在美妙的歌聲、琴聲中,許多人跑來與我握手,原來是我的骨肉同胞與親友。我快樂的手舞足蹈。這一跳,差一點將那夜與我同睡的Smith君一腳踢出床外。

    次日,我將異象作為見證的內容,很多人听了受感動。後來在美國或中國,每講此異象,人們都大受感動。每一次追憶都能更深一步領會這異象的屬靈妙意,使自己與听眾在靈性上得幫助。
第二章 美國留學的七年(1920-1927)  (5) 大學畢業(1923)
    一九二三年六月十三日,我在三年內完成四年的課程,在給父母信中寫道︰“我大學三百多位畢業生中,有十七位得到最優等成績的獎勵,男生共有四位,兒其一也。”

    由于我是一個貧苦的工讀生,自理膳食,又能在三年內念完四年課程,得到獎章和理化系獎金,因此美國各報的記者大忙特忙來采訪,並將我的相片也登在報上。不久歐洲各大國報紙也轉載此事。

    我雖然獲此榮譽,在聖靈光照下認識自己在生命史上有三件令我痛悔的事︰

    第一件︰我自以為聰明過人,傲慢成性,燒菜煮飯,都讓哥哥料理,稍不稱心,大發脾氣。在冬天一個晚上,將哥哥關在門外。第二天清早,哥哥面色發青,整天不吃東西,到了晚上,吐了許多血。他說︰“你不是我的弟弟。”我實對不起他。每想起這事,我痛悔萬分。

    第二件︰美國大學沒有監考人,考完後在考卷上寫著︰“我有神見證,誠實無偽地考完了。”我在小學、中學、大學考試都是誠實。但在最後一次考試卻不誠實。

    第三件事︰美國的工資是按時計值的,我為多用時間讀書曾幾次謊報時數,幸虧發覺還早,後來寧可延長工作時間來彌補自己的過失。大學畢業後,我給父母信中寫道︰“有一富翁欲助兒去哈佛大學學醫,擬先給兒三百元,兒深知他人之不足恃,故卻之。明州(MINN.)州立大學,請兒作助教,每年薪水六百五十金,一年後能得碩士學位。因離俄州哥哥處太遠,卻之。俄州州立大學,為美國第七大學,每年能給兒三百金不作助教,只讀書,需一年,離哥哥近,故決定赴州立大學專攻實用化學。”

    因有人知道我當初赴美的目的,為要學成歸國傳道,願意幫助我去神學院研究聖道。但當時已得的榮譽,使我作繼續攻讀化學的決定。但不知為什麼心靈總是忐忑不安。為求得心靈的安舒,我毅然邀請一位福音隊的同道,一同去日內瓦湖濱中西學生夏令退修會。兩地相距千里,來回需川資五、六十元。

    一九二三年六月十三日啟行時,我口袋只有少許錢,與達克君決心靠信心起步。由于天氣炎熱,汗流得使襯衫都濕透了。兩人站在馬路上,向駛來的汽車揚手,果然遇到慈祥的車夫載我們行了二百二十八里,但是到了晚上,借搭的汽車把我們放下來。在冷僻的鄉下,找不到住處,我們又饑又渴,只好睡在野地里。在披星戴月,餐風露宿的那夜,深切地憶起伯特利的雅各。

    天亮了,兩人肚饑腿酸,我拉著達克的手說︰“我已力疲氣竭,決定在此等候神的預備。”說完了話,一輛汽車如飛的駛來,我一面默禱,一面手中揚起手帕。汽車主人和藹地歡迎我們上車,允許載我們到芝加哥。經過交談,原來這一對要去芝加哥度蜜月的夫婦是我們的校友,他們從報上看過介紹我的報道。到了芝加哥,請我們到一所大旅館休息並美餐一頓。出旅館後,兩人只用少許錢,便到達了目的地。

    這次退修會並不專注靈修,使我十分失望。最後我獨自到近湖濱的山頂去讀經禱告。主耶穌所行的五餅二魚神跡使我得到極其寶貴的靈訓。人的五官、五髒、五指……不是可以拿五餅來喻解嗎?人的兩耳、兩眼、兩手、兩足不猶如兩魚嗎?無私地將身體當作活祭獻給主,他用奇妙的能力變化你,使無數的人由你得到飽足,使許多饑渴慕義者的心靈由你得安慰。我雖在退修會中毫無所得,但在山上所得的靈訓卻使我終生難忘。

    六月二十七日回到德城,七月一日被請到托雷城演說,回到德城,好不容易找到工作,不料患上肺病,進工廠一小時後,頭昏發燒,只好離廠。七月三日承蒙一位牧師介紹就工于某農民家,忍耐地工作三個星期。不僅受足了東家的閑話,半文工資也未拿到,就離開那里。友人又介紹到馬良城工人飯館洗碗,洗的兩手發漲。工作了兩個星期,因為管事人待我如黑奴,我看不慣他猙獰的面目和驕傲的神氣,未取一文就離開那里。

    七月底到馬路兩旁去割草,在給父母信中寫道︰“兒每天早晨五點起床,自理早餐。六點半搭車出城,每天割路旁野草,在此炎夏,汗流如雨,工作非常辛苦。兒所以選擇此工作,蓋深望筋骨強壯。”信中只字未提自己得肺病事,以免父母掛念。感謝父神,未用半文錢去買補品,愈割草,體愈健。不到三個星期,我的肺病不藥而愈。這樣一直工作到九月十五日。
第二章 美國留學的七年(1920-1927) (6) 攻讀碩士學位(1923-1924)
    暑假後,我搬到哥倫布城,活躍在俄亥俄州立大學。這大學有學生一萬數千人,來自十三個不同的國家。因此成立一個國際學生會組織。因為一向沒有負責人主持,以致會務停頓。開學不久,我被公推為大學國際學生會會長,我求告神賜我智慧與能力來勝任這工作。首先召集同學中愛好音樂的用各國自己的樂器來表演,使各界人士僅出低廉的代價听到各種美妙的音樂。所得的一切收入,除去音樂會的開銷外,余款作為國際學生免息借款基金。不久,又請女同學烹飪各國餐食,用膳者即可聯絡友誼,又可交換思想學識,十分迎合青年人的心理。這樣一來,報紙一鼓吹,國際學生會也就名聞遐邇了。

    我給父母信中寫道︰“十二日晚在哥城中央美以美會教堂講論基督教之精義,本日謁教育家杜威博士,請他到社討論中國教育問題。本晚俄州報載我演說事,贊揚之句甚多。近日事務漸多,蓋欲為社會活動之一分子,不免犧性些讀書之時間。”

    國際學生會的事務雖然繁忙,但我沒有因此疏忽功課。一九二四年六月十日獲得碩士學位。給父母信中寫道︰“兒于十日獲得碩士學位,兒被大學獎舉為全國科學上等名譽會員,此皆天父之鴻恩,非兒所料到。兒又得金鑰一個,即科學會員所掛者也。兒擬明年冬天得博士學位。兒決志為化學發明家。化學真為世界最有趣味之科學,奧妙無窮,有待于發明者亦無窮也。兒深信一日必能大有所發明。兒近來讀化學家帕司特(Pasteur)傳,受益不淺。男兒在世當如帕司特或林肯,方不愧一世,願以一生才智造福同胞。”

    我給父母的另一封信這樣寫︰“兒不知欲作著名之化學家,亦同時能否作著名之宗教家?細查古今歷史,唯專一門才能有所成功,兒既想專門攻化學又欲以宗教事業為畢生之事業,甚恐兩者都無成就。兒覺得自幼及今,天父無日不召喚兒,望兒為天國效力也。為何天父既召兒為宗教奮興家又賜兒嗜讀化學之癖性?兒擬仍在本校攻讀化學博士學位。”
第二章 美國留學的七年(1920-1927) (7) 攻讀博士學位(1924-1926)
    碩士生要攻博士學位的大難關在于必須掌握法文與德文。我曾對法文在大學時下過苦工夫研究。但對德文則連字母都不會。于是苦讀二個月德文後去報考博士。教授叫我將一厚冊德文化學翻譯成為英文。教授看完我的譯稿十分滿意。勝利通過德文考試。這樣一面攻讀博士學位,一面仍在國際學生會里活動。

    那時在美國存在著很深的種族歧視,雖然林肯總統為黑奴血戰一場,爭得一些自由,但離“平等”還差很遠。學校黑白兩種同學從末攜手同游、促膝談心。這時有人送五十美元給我,我請志同道合的男女同學,采買各種食品,在一九二五年二月七日召開種族交誼會,請黑白兩種族同學,一間一的坐著,把餐桌排成中文的“愛”字。每客只用五角,黑人免費。演講的題材是基督的博愛與互助問題。交誼會中請世界聞名的龔斯德博士和勞工神聖主義運動領袖華德博士來列席聚餐。

    一九二五年六月下旬,我給父母信中寫道︰“兒回國必設自立教會,不為外人所控制。杜威博士與兒交情頗厚,其愛慕中國之心甚摯。昨晚萬國學生會召開,到會百余人,兒乃主席。各國學生討論關于世界和平問題。兒近來到處演說,頗為繁忙。今日所處之地位實非平生所想到的。將來回國願作青年會干事。本年所得領袖之經驗實非常也。我又召開慶祝聖誕大會等種種有趣味之工作,所得之款項用以買禮物給美以美會孤兒院。印第安那州美以美會贈送傳道憑照給我,故兒乃該堂之傳道。六月十二日到二十二日赴日內瓦湖十日,飽受人生之眼福、心福。”

    我除了在國際學生會活動,每星期至少有一、二次被請到各教會領少年會、勉勵會。三年之內到過一百多個禮拜堂領會。講時無非仗著自己的口才和學理,宣講人格化的基督。那時許多男女以結交我為榮。由于我一面攻讀博士,一面當助教,收入頗豐裕。另外國內政府得知我的學習成績優異,撥下官費津貼我,因此摩登青年的享樂生活也都一一嘗過。

    一九二六年三月十九日是我得博士學位的一天,禮堂點綴得富麗堂皇,花藍堆起如山,很多朋友向我握手道賀,只有我被一種莫名其妙的憂郁所侵襲,幾乎連呼吸都困難。作為博士,各種的實驗都該從極精細的觀察研究而來,而我用于社會活動的時間太多,雖然我常開夜車到天明來彌補,但仍有許多敷衍塞責的地方。

    畢業後,我留在本校擔任助教,我給父母信中寫道︰“兒近來所作之工,即采集有關美國及他國在工業上消除煙霧及一切毒氣的問題。”工藝化學系教授介紹我到俄州立法機關,搜集關于化學工廠的法律,因此懂得很多法律常識。此外我還研究哲學、史地、社會、經濟。同學笑我要當拉雜博士,而我真有野心想做個“萬能博士”。
第二章 美國留學的七年(1920-1927)  (8) 進紐約協和神學院(1926-1927)
    當了半年助教,化學教授設法為我措得經費去德國專攻化學。北平協和醫學院電聘我教授化學課。在一個猶疑不決的晚上,主耶穌的話,“人若賺得全世界,賠上自己的生命,有什麼益處呢?人還能拿什麼換生命呢?”(太16:26)向我發出警告。

    次日早晨,一位叫WilkerFowler的牧師來探望我,開口第一句話︰“你並不像一個科學家,確實像個傳道人。”我的心立刻與他產生共鳴。把自己留美的初志和昨晚听到主的警告和盤托出。這位牧師急不可待地要我答應去紐約協和神學院研究神學,我笑著很痛快地答應了。原來我內心有自己的貪圖。首先,紐約是美國的最大城市,附近還有馳名世界的哥倫比亞大學。在協和神學院可以得到一些宗教知識,學費全免,供給住所,每年還有五百美元津貼。其余時間可到哥倫比亞大學研究其他廣博的學問,何不去紐約一行呢?

    此時,我給父母信中寫道︰“北平協和醫學院電聘兒回國教授生理化學課,年俸一千八百元,但兒因遵循天父的旨意,故堅辭之。俄州大學要聘兒為化學實驗員,每年薪俸二千美金,兒堅卻之。兒得天父默示須赴紐約協和神學院專修神道一年。兒舍棄一切,決意就命,望雙親體天父之心,鼓勵兒前進,望雙親獻兒為生命祭與天父,常代兒切禱。求天父賜兒以救國之呼召與神力。”

    我在一九二六年九月十九日赴紐約,道經尼亞加拉(Niagara)大瀑布,看了高達百丈、一瀉百里、聲如雷鳴的大瀑布。我向神禱告求主使我內心涌有生命的活水,如瀑布一樣滔滔不絕的傾瀉著。

    九月二十日到達協和神學院,課程本應三年讀完,我要求在一年內學完,這樣每日要比任何同學多讀七、八小時書。同學問我︰“你已得了科學博士學位,為何還要來研究神學?”我想如果是普通基督徒問沒什麼稀奇,出自神學生的口,未免令我大失所望。不久我發現自己來到一個徒有神學招牌而沒有屬靈空氣的神學院,頭腦知識多了一點,而靈命是不會長進的。不過那里仍有少數信仰純正的教授與學生。此神學院的宣道法和解經法是這樣的︰哲學解經不通,便用科學來證明,科學不能證明的,算是理論上的寓言,用心理學來做宣道法。任何學科不能證明的,便喊“不可信,不合理。”把真理抹殺了。

    院里常請來賓演講。新派、舊派都允許來講。師生對講員抱著看戲的態度,听的好,拍拍手。听的不好,搖搖頭。我的信仰早已熔解在社會福音的大熔爐里,時常攻擊熱心禱告的信徒,認為他們是情感作用、迷信派、糊涂熱心。我覺得課堂里所得的不及圖書館給我的一半,我用更多時間在圖書館里埋頭研究諸教。跑到紐約各教團體里去消遣,尤其注重佛學,此外,還譯出一部道德經,甚至認為各教都是“殊途同歸”。有時我關了門在自己的屋子里打拱**,默誦佛經,克身修心。

    入神學院後,給父母信中寫道︰“已收到家信及華的繡品,慰甚。兒在萬國禮拜堂擔任中國兒童教育工作,每星期工作八小時,每年薪金四百。兒回國欲在上海或北平作工,藉以練習國語,以備他日在全國布道。兒欲自食其力以作布道工夫,不願搖尾乞憐于他人之鼻息。此乃天父之默示,非兒之心驕氣傲也。真救國者須先備嘗民間苦況,地位與薪水實所不顧也。然而想到家中財用不足,豈可坐視而不助乎!三思至此,每自嘆息,兒欲赤心為國忍受艱苦,誰能與兒同生死乎?望雙親視錦華若自己女兒而教導之,此信令華讀之,使她知兒之近況。”
第二章 美國留學的七年(1920-1927) (9) 神在嬰孩口中建立了能力(1926)
    我由于研究諸教,在信仰上弄得自己神錯意迷,莫衷一是。聖誕節前,同學三、五人,邀請我去赴一個奮興會。出人意料的是,講員不是什麼學富五車的博士,而是一個年齡不到二八的姑娘。白鞋、白襪、白衣裙。她打開金邊聖經高聲朗讀,用清脆洪亮的聲音,高舉十字寶架,將得救大道講的透徹清楚。

    由于聖靈的工作,會場的空氣改變一新。講完道,跑到台前痛哭認罪的人中有民眾領袖、政府元老、教會名牧。我十分佩服這種有靈感能力的講道,一連去听了五次。我覺得即使當了道貌岸然的神學院院長,如果沒有她這種屬靈能力,還不是和紙糊人一樣沒用而虛偽嗎?但是我的同學們卻譏評這位姑娘,說她富于情感,一味迷信而已。我寫了一封長信給一位朋友詳述自己最近的感觸︰“要是傳道人沒有生命,基督根本否認他是你的見證人,你傳福音給別人,自己可曾受過聖靈的洗?得了豐盛的生命?”信沒寫完,我內心受到責備,自己雖然進了神學院,卻沒有受到聖靈的洗,因此不顧一切!決心追求新生命。
第二章 美國留學的七年(1920-1927)  (10) 重生的經過(1927)
    神學院放寒假了,我多用時間閱讀教會偉人傳記,每讀一本,就贊一聲︰“啊!他也有新生命和靈力!”我渴望自己也快快得著新生命與新能力。

    一九二六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晚上,我正跪著禱告時,神在靈里向我說︰“我要滅絕智慧人的智慧,廢棄聰明人的聰明。”(注:參閱林前1:19)聲音是細微而溫和的,人的學問才干算得了什麼?我一夜未閉眼,心神彷徨,直到一九二七年一月一日的早晨。

    時間一天天過去,心靈被罪擔壓得沒有片刻的寧靜。一九二七年二月十日晚上,我迫切流淚地禱告。夜里十點開始,一幕幕的罪劇開映,甚至隱而未顯的罪也清楚地現出。劇中的主角是我,一轉念想起箱底有一本久被遺忘的新約聖經,打開路加福音二十三章,我仿佛魂游象外,跟著背負十字架的耶穌來到各各他山上,我感到自己背負的罪擔重得幾乎要把我壓死。

    主已高懸在十字架上,兩手的鮮血淋灕,慘不忍睹。我謙卑地跪在十字架下,求主用寶血洗淨我一切的不義。“小子,你的罪赦了。”我親自看見主耶穌,臉上發光,手有釘痕地對我說︰“你要改名為約翰。”主還給我解釋︰施洗的約翰修直主的路,作他的先鋒。當主第二次來,主仍要選先鋒,先鋒不是一個人,他召我作先鋒之一,宣揚天國近了,主必快來的消息。

    晚上一點時,我全身疼痛難當,全身骨節、心髒肺腑,沒有一處不疼,好像受了重傷。蒙聖靈提醒,使我明白與主同釘死的真理。

    難忘的重生之夜,看到屬靈活動影片,共有七大本,從看見自己罪惡的真相,映到奉差遣的一本為止,這時天已破曉。

    一到天亮,我不顧一切逢人便述說昨晚主向我所作的是何等奇妙的事,明知要受到譏誚諷刺,我毫無顧忌。

    (附︰舒邦鐸牧師所寫的《懷念宋尚節》一書中寫道︰“宋博士在協和神學院時,是法斯狄克博士的得意學生之一,宋博士重生後,對法斯狄克博士說︰你是屬于魔鬼的,你已經使我喪失了信仰,並使其余的年輕人,也開始喪失他們的信仰。”)

    重生以後,我感到萬物煥然一新,在萬物中處處能看到神創造的偉大奇妙。自己無論在言語、思想上都犯了一些罪,一讀聖經,聖經便會指出我的不是,直到我求主赦免我。聖經真是我腳前的燈,路上的光。

    二月十二日參加萬國學生交誼會,我鼓足百萬分勇氣,征得主席同意給我五分鐘向會眾見證基督如何改變了我,簡述基督的舍身救法。從此不再膽怯向任何人作見證。

    重生後的我,除在房間內靈修外,不時到外面去布道作見證,流淚勸人們來就基督,而且很誠懇地指出一些傳道人、牧師的罪,用愛心請他們和自己一起跪下禱告,求神饒恕自己疏忽聖工的罪。可惜他們很少有人肯謙卑虛心領受。我本來就有音樂的嗜好,等我重生後,時而高歌贊美,時而流淚低吟。這一切都被協和神學院當局斷定我患了精神病。
第二章 美國留學的七年(1920-1927) (11) 入瘋人院接受神的特殊造就(1927)
    新生的我以主的話為至寶,覺得自己的聖經舊了,在二月十七日那一天,我走出校門去賣一本新的聖經及一支自來水筆。回神學院途中,踫上一個天使般的小孩,蹲在路中央寫“Rest”(安息,休息之意),再走幾步,又遇見另一個可愛的孩子在地上寫“Rest”這個字,我仍不在意地向前走,第三次又見另一個兒童寫最後一個“Rest”,不得不引起我的思索,這時已到神學院門口。突然校門關起來,院長說為體貼我精神欠佳,要我住在離院很遠的靜室去休息,調養身體。話雖慈和,卻是一道命令。我心想這是個好機會,休息一禮拜,可以多讀聖經,以後精神飽滿,多作主工。我表示絕對服從命令,但要求進宿舍拿幾樣日用品及衣服。院長非但不許可,反而催促我加快速度跟一個人走,到了一所有名的精神病院BloomingdaleHospital(百花谷醫院),此院規模宏大,共分七宅。我一進院,被領到第四宅X號病房,顯然院長早已和醫院事先聯系好了。

    第二天醫生先是抽血化驗,後盤問身世,看精神病是否由遺傳而來。醫生講一個簡短故事,讓我听後寫出。我一字無誤地寫出。我對醫生說︰“往日我曾譯過道德經一厚冊,著有英國孤兒院史記和耶利米注釋等,由書中可以見我思想的全部,看看其中是否缺乏系統的破綻,使人懷疑我有精神病。”醫生听了默然不語,吩咐我臥床休養。我從鏡子看到自己面黃肌瘦,想起三個孩子都在地上寫著“Rest”,豈不是奉神差遣向我作住院的預告?

    一九二七年三月二十七日︰晨起與神相會,讀可8:32-38,神的眼光應當成為我們的眼光。為福音當努力失掉“自己”。讀路21:13-27,完全信靠神是唯一抵抗撒但的軍裝。讀羅15:27-33,16:2-7,當記得走這條道路不是孤單的,這條道路是經過許多先聖用血和淚鋪成的。被聖靈引導讀救主釘十架的一段,不禁淚下,望神教我學習背負十架,提醒自己永不能離開神,當永遠信靠他。

    一九二七年三月二十八日︰昨夜由聖靈教導消化馬太福音11章25-30節。讀後思想十字架的救恩,之後安睡。夢中再研究聖經,用繪圖方法很有滋味。早上刷牙後,謙然獻上早禱,念主禱文。上午八點聖靈降臨,由馬太福音6:30念到11章。研究聖經後,出去散步,心中充滿神的愛與喜樂。有神的同在,無所怕矣。

    一九二七年三月二十九日︰這一天五次禱告,晨、午、三點、六點、十點。與神更熟悉,對舊約的價值亦明白,信心增進。

    一九二七年三月三十日︰昨夜二點十分到三點三十七分讀完約翰福音,何等快樂!神的愛在十字架上表現出來,他永不離開我,後來被迫臥床。但一小時後,又起來住在主的愛里,神把我個人的欲望投到太平洋海底埋葬矣!神勸我不可灰心,繼續前進。

    我蒙神指示用四十種不同的方法讀完聖經四十遍,不是咬文嚼字地讀,如用“愛”或“信”、“義”字來把全部聖經貫通起來讀,如饑似渴地讀經。幸而當時給我吃的是最有滋補的食物,否則體力不足。

    我初進精神病院,是住第四宅。二月二十八日搬到第六宅住了一禮拜,又搬進第二宅。由于住不同的病房,認識各種不同的病人,使我從每個病人身上得到神要我學的功課。

    入院初,醫生應許我住四十天院即可。但是時間一天天過去,一直不讓我出院,我肉體的軟弱與敗壞顯出來了,開口大發牢騷,與醫生辯論,結果反而激起醫生生氣,竟把我鎖進第七宅。那里住的都是整天打架罵人的武瘋子。有一個瘋人,是個財主,一到晚上大哭,說出自己曾犯的罪,曾和姑姑犯過**,咬自己的指頭。醫生來了,用橡皮塞在他口里,一到天亮又好好的。一到晚上,又鬧起來。我問他為什麼這樣?他說“我在地獄里被火焚燒,極其難受,所以呼喊,咬自己的指頭。”主指示我,人死後在地獄里永遠追想自己生前所犯過的種種罪惡,越想越痛苦。

    我在五月九日──國恥紀念日,想起遠隔重洋的祖國,流下了傷心的淚,苦苦求醫生讓我移住第三宅。

    六月二十三日下午,看見監護我的青年打盹睡覺,認為是自己逃走的大好機會。跳下涼台,拔腳偷跑出二、三里外,藏在麥田中。不料被一只警犬發現,被院方像押解強盜似的送進可怕的第七宅。武瘋子們不是高呼狂歌,就是跳腳踏板咒罵人,心靈被騷擾得無片刻安寧。

    一天晚上,撒但工作,回想過去所得的榮譽已化為塵煙。過去我有一百多個朋友,每月會收到五十多封信,現在誰還敢理瘋子,想以自殺了結自己的一生。正在這時听到上面的聲音︰“小子!你是我寶血所贖回的,怎麼可以隨意輕生?”我回答說︰“主啊!卑微的我,生無見天日的一天,欲圖報而無從,生不如死,所以自殺。”主繼續對我說︰“萬事互相效力,叫愛神的人得益處。你若能忍耐,經過一百九十三天的苦難,就知道怎樣背起十字架跟我走各各他順服之路了。”眼前一團黑暗不見了,主的榮光四面照著我。

    過了一個星期,我懇求醫生讓我移住第六宅,聲明逃走不是由于神經錯亂,乃為天性好動不好靜,不得已才偷跑,醫生答應了。又過些天,護士竟然答應代我傳達書信。我立刻寫了一封信給中國駐美公使,報告自己被美國人無理拘留在精神病院中,喪失一切行動與言論上的自由,再三請公使按法律代我與美國政府交涉。

    一九二七年八月三十日,我最知己的美國朋友(根據賴恩融先生寫的“JohnSong”一書中,說此人是Dr.RollinWalker)從歐洲回美國,登陸後得知我已進了精神病院,立刻趕到紐約的醫院來看我。他听完我哭訴種種情況後,安慰我一番,就去見神學院院長,由他簽名保我出院。神學院長正接到中國政府通電調查,焦急萬分,走投無路,忽得有人來擔保解圍,當然答應。我當天就恢復了自由。從二月十七日入院到八月三十日出院,不多不少正好是一百九十三天,同時也是我重生二百天的紀念日。神的應許一句也不落空。

    (附︰日記中有主僕人寫的一篇短文,題目是“科學、歷史與宗教”,此文可算為主僕人留美七年的總結。中文寫道︰"憶高小畢業時,我目空一世。中學時期,我目空一國。大學時期,我目空一校。碩士時期,我空一己。到博士時期,則空空如也,恨早不自謙也。在哲理中學,我各科都是最優等。在大學時期,我學冠三百人以上。在攻讀碩士、博士時期,我各科亦最優等,我非不苦學也。初到美國,只有六元美金,以後一切都自給,得三個學位,得兩個最優等榮譽獎章,費時五年六個月。

    我作農工兩星期,電機工一夏,刈草工一夏,屋工一夏,緶工一夏,此外雜工數十種。初到美國以作工為恥,今則以為榮也。工作中所得之經驗助我研究科學也。攻碩士期間,我不注重交際,後我極重交際,如倡萬國學生討論會、種族和合會、鄉村布道團、童子會,所得之經驗乃學識之實驗也。工作之經驗、組織之經驗與歷年苦學之經驗合以得科學研究法之鑰匙。

    得博士後,我有作助教之機會,因得時間精研歷史、哲學。此時我屢有無神觀念。用科學方法研究歷史,初無趣味,後列中外史比較之,始悟無神說之不正。重讀科學及歷史,悟科學之學理可變之為宗教學理也。但對宗教,仍未入門。我乃排除一切引誘,入美國紐約協和神學院研究心理學,宗教史及各種宗教信仰,始悟宗教與歷史是二而一,一而二矣!又悟歷史之總括與耶穌一生之事跡兩相符合。宗教、歷史、科學是三而一,一而三矣!因悟科學研究法之妙用矣!我融會貫通之日,亦即我受難之日。

    在精神病院近七個月中,我得遍覽歷史學、經濟學、社會變遷史,我始終不信自己有精神病也。但我之觀念變矣,基督即我之生命,歷史即我之師,科學即我研究之工具。我乃已死之生人。就世界與我而言,我只有四個主義︰(1)實行主義,(2)神愛主義,(3)無己主義,(4)空世主義。人以我為痴亦可,以我為狂亦可,以我患精神病亦可。”)

    回憶這難忘的一百九十三天,精神病院是神為我預備的特殊神學院。當時我曾錯怪神讓我吃苦太甚,後來知道我進精神病院時,美國正鬧大水災,溺死民眾極多,神給我創造良好的機會,讓我有許多時間讀聖經,我理當為此向神獻上感謝與贊美才對。這一百九十三天實在是我生命史上最寶貴的一頁。

    出院後,Dr.RollinWalker很誠懇地請我到他的家鄉辛城(Cincinnati)休息一個月,神學院院長把我的行李、雜物都送還我。在這期間,一位牧師請我到他家里吃飯,他請我彈琴,旁邊坐著一個又聾又瞎又啞的三不全女子。我彈完了,牧師請這位三不全女子彈琴,她竟然將我彈過的調再彈出來,彈的和我彈的不僅完全一樣,而且彈的很好,這件事對我有很好的靈訓︰作神的忠心僕人,眼楮要完全不看世界的財利,耳朵不听人的譏刺和辱罵。人罵我,諷刺我時,我不還口。惟有這雙手要作神要我作的工。現在活著的,不再是我,乃是基督在我里面活著。

    一九二七年十月四日,我淚別了患難知友,到西雅圖Seattle搭海輪回國。十月十一日離開美國。回想自己一九二○年二月十一日離家到一九二七年二月十一日重生,恰好七年。自重生日到離美返華日恰好八個月。這七年八個月的經過與將來事工的關系,人豈能設想!

    (附︰主僕人在一九三四年十一月三日在廈門鼓浪嶼領會講道記錄中寫道︰我在船上,見我同胞抽大煙、賭錢。又听見一個外國人說︰“中國人比狗還不如。”我听了這句話,跑到自己房里,流淚禱告︰“神啊!求你救我的同胞,”我把我所得的博士的金鑰拋在海中,我立志,死也要在中國傳道,只要我的同胞得救,就是死,我也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