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雞湯
作者︰佚名
卷九 死亡與瀕死
死亡與瀕死(之一) 死亡與瀕死(之二) 死亡與瀕死(之三)  
卷九 死亡與瀕死 死亡與瀕死(之一)
    不要站在我的墓前哭泣

    我不在那里,我沒有長眠

    我是四處流動的風

    我是雪中閃耀的鑽石

    我是陽光下成熟的稻谷

    我是秋天里的雨露

    當你在寧靜的早晨醒來

    我是俐落疾飛的鳥

    我是夜晚閃爍是星星

    不要站在我的墓前哭泣

    我不在那里

    ——佚名

    走進亮光中

    枯干垂死的小花,安睡吧,安睡,你們的美未及開放即已枯萎。

    ——康斯坦丁•巴爾蒙特

    在6年前,加州基爾羅伊市的特產仍是大蒜,有個小天使在那兒誕生了。珊依•布拉斯對她的母親蘿莉來說是個奇跡。幾年前,醫生早就告訴蘿莉她不可能再有小孩。而她卻懷了雙胞胎,三個半月時其中一個胎死腹中。小小的珊儂第一次展現了她不放棄生存的勇氣。兩歲半時,珊儂被診斷患了癌癥。她的醫生說她活不了太久,但憑借著愛與決心,她活了更多年。

    珊儂患的是**細胞癌。每年7500個患癌癥的孩子中只有75個患的是**細胞癌,醫生們必須從她的骨盆中抽取骨髓。

    珊儂在接受骨髓移植前經歷了兩年的化學療法。那是一個威脅生命且不能預測結果的手術。骨髓移植和接近致命的化學療法使她徘徊于生死之間。

    醫生說在化學療法之後她會終生癱瘓不能走路。但她在重量僅27磅時竟能行走。蘿莉說︰“孩子們的生存意志真是不可思議。”她的勇氣自始至終都很驚人,她以頑強的斗志宣示她永不放棄。珊依還因此在聖塔克拉拉的美的盛會中得到一個獎杯,以鼓勵她不屈不撓的勇氣。

    珊儂的父親賴瑞,在一場摩托車事故中折斷了背脊、脖子和雙腿,變成全身癱瘓——正與珊儂的病被發現時差不多時間。賴瑞在白天和珊儂一起留在家中,他說︰“她有強烈的生存意志,她會證明人們錯了。”

    蘿莉說,她的家人活在希望中。你看著珊儂時,絕不對認為珊儂知道她快要死了。她總是精力十足,充滿對她周遭事物的關心與愛。當珊儂在斯坦福醫療中心住院時,短短幾年間,死亡把她最好的朋友都帶走了,她失去的好友比任何年長的人在一生中所擁有的朋友還要多。

    在珊儂最難熬的時期,她常在夜里驚醒,坐直了身子,緊抓著她的父母,她要求她的母親別讓她到天堂去。蘿莉只能以沙啞的聲音回答︰“天哪!我多麼希望我可以答應你。”

    有時她甚至是個小討厭。有天她跟她媽媽到雜貨店去,有個友善的人對她們開玩笑︰“你把這個小男孩的頭發剪太短了!”珊儂則不帶攻擊意味地回答︰“先生,你知道嗎?我是一個患了癌癥、快要死的小女孩。”

    有天早上,珊儂不斷地咳嗽,她媽說︰“我們必須再到斯坦福去。”

    “不,我很好。”珊儂堅稱。

    “我認為我們必須去,珊儂。”

    “不,我只是感冒而已。”

    “珊儂,我們非去不可!”

    “好吧,但只能去3天,否則我會搭便車回家!”

    珊儂的不屈不撓和樂觀精神讓有幸在她周圍的人覺得生命充滿意義。

    珊儂在意的並不是她自己和她的需要。當她病懨懨地躺在病床上,她還會跳起來幫助她的室友,傾听他們的需求。

    還有一天,她看見有個滿面愁容的陌生人走過她家,她就沖出門外,遞給他一朵花,祝他有快樂的一天。

    某個星期五下午,珊依躺在斯坦福兒童醫院,蓋著她溫暖的舊毯子,不住地呻吟。麻醉作用消失,她打嗝且嗚咽,但她卻為了周圍人的安寧強忍痛苦。

    她張開眼皮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問她媽︰“你好嗎?”

    “我很好,珊依。”她媽說︰“你好嗎?”

    在打嗝和嗚咽結束後,她回答︰“我很好。”

    在他們的家庭保險不夠支付她的醫藥費時,珊依直接和當地的基金籌措人打交道。她走進基爾羅伊罐頭工廠,走向她所看到的每一個人,並和他們談話。她對每個人都充滿了愛心,從沒注意到人們有什麼不同。最後她這麼說︰“我患了癌癥,可能會死。”之後,當這個人被問到他是否會為珊儂貢獻他們罐頭工廠的罐頭時,他說︰“給她她要的任何東西!”

    珊儂的母親對珊儂和其他患了絕癥的孩子有如下看法︰

    “他們用心度過短暫人生。他們本身自然重要,但周圍世界更重要。”

    4歲時,小天使珊儂在生死線上掙扎,她的家人知道到了她該離去的時候了。聚在她床緣的家人,鼓勵她走向通往光的隧道。珊儂回答︰“太亮了。”有人要她走向有天使的那條路,她回答︰“他們唱歌唱得太大聲了。”

    如果你路過基爾羅伊看到小珊儂的墓碑,你會讀到她家人寫的話︰“願你和其他天使們手牽手。這世上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改變我們的愛。”

    1991年10月10日,在基爾羅伊當地的報紙《快遞報》上,刊載了12歲的丹米安柯•達拉在珊儂去世前寫給她的信︰

    走向亮光,珊儂,比你先走的人充滿期待地在等你。他們會敞開雙臂歡迎你,以在地上或在天堂中最讓人感到愉快的愛、歡笑和情感來歡迎你。珊儂,那兒不再有痛苦,更不會有悲傷。進入光亮之中,你可以和過去你正奮力對抗癌癥和聰明地躲開死神的手時神秘失蹤的朋友玩耍。

    還留在地上的人一定會深深懷念與眾不同的你,你會活在他們的心靈里和精神中。人們都認識你,因為你使他們更親密。

    最讓人驚訝的是,不管你的面前有什麼問題,有多少艱難的障礙,你不斷讓自己更有力量來打敗它們。但可悲的是,最後的審判打敗了你。雖然我們舍不得你離開,但我們仍贊嘆你的勇氣。你最後終于體會到做個普通小女孩的自由,且知道你已做了比我們大多數人更多的事。

    被你感動的心永不會失去愛的感覺。所以,珊儂,如果你忽然發現你走在黑暗的通道中,只看得見一丁點光亮,記得我們,珊儂,並勇敢走向光。

    (多娜•羅亞布)

    斯奇——一個絕對的好朋友

    小時候,我不了解為什麼我只應為人類祈禱。當我媽媽吻我道晚安時,我已習慣于增加一個靜靜的祈求,為所有的生物祈禱。

    ——亞伯特•史懷哲

    我第一次看到它時,它正坐在幾只又跳又叫來吸引我注意的狗之中。它靜**著,用它棕色的大眼楮盯著我,我們之間似乎有一種默契。它的眼楮是它最好的特征。它身體的其他部分卻像被人從很多只狗身上取下來滑稽地拼湊上去的。短腿德國獵犬的頭,大麥町的斑點,看來像威爾斯臘腸狗的腿、尾巴或者是……?什麼都有的它,看來很奇怪……它是我看過的最丑的狗!

    我叫它斯奇•甦•蕭。我們第一次見面時它大概是3到4個月大,但看起來卻有十四五歲。當它6個月大時,人們會說︰“孩子,這只狗多大?它看來跟著你很久了。”當我回答它6個月大時,無法避免地會引致一陣冗長的沉默,有時就這樣結束了談話。它從不是那種當我在沙灘上遇到、或想遇到的朋友時會引起話題的狗,只有一些老太太會對它發慈悲心。

    但它很可愛,有愛心也很聰明,正是一個可以幫助我在失戀時忘掉痛苦記憶的好伙伴。它喜歡睡在我的腳上……不,不是在床腳邊,就是在我的腳上。每晚我翻身時總會感覺到它小小圓圓滾滾的身體。我感到我的腿好像被壓在鐵砧下頭。最後我們達成個協議︰它睡在我腳上,我嘗試不要在床上多翻身。

    我認識第一個丈夫時,斯奇在我身旁。他很高興我和他一樣都有條狗。他的家人也不歡迎他的狗,因為家中已經沒有任何完整的家具——完全被他的狗破壞殆盡。我的朋友非常開心,他以為把他的狗留在我的狗旁邊,狗就會有事故,而不會天天啃家具。沒錯,他的狗使我的狗懷孕了。

    那時我和斯奇剛從海邊散步回來,雖然在我看來斯奇的外表並無長進,但對于3里之內的公狗來說,它可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它翹起尾巴,高抬著頭,好像狗展里的公主。公狗從籬笆後頭,一路跟著我們,咆哮呢喃,好像快要死掉一樣。我馬上聯想到——一定是它發情期到了。我朋友的狗只有8個月大,所以我錯以為讓它們單獨相處很安全,我還去打了電話和動物醫院約定了斯奇的“相親”日期。

    當我返回來時,斯奇和我朋友的狗已經在我的客廳里黏在一起!噢,真是太可怕了。我除了吃驚地坐在那兒等著事情發生外還能做什麼?我只能等候。它們開始喘息,斯奇看來無精打采,他的狗也疲憊不堪。我打電話叫他來,讓狗兒分開並把他的狗帶走。我等了一會兒之後,實在無法忍受,就到外頭花園里打雜去了。當我的朋友在工作後帶走他的狗時,這兩只狗正在客廳地毯上打盹。它們看來如此天真無邪,讓我以為一切只是我的想象,什麼事也沒發生。

    斯奇有了懷孕的征兆。它本來就圓圓滾滾的身體在從狗門中擠進擠出時像一只小型的飛船。它對散步和跑步都興趣索然,但已慣于以滾來滾去、搖搖擺擺的走路方式把大腹便便的自己從一個房間弄向另一個房間。該感謝的是此時它不再堅持睡在我的腿上。它已經沒法爬上床,所以我在床底下做了一個窩,我認為它該每天做運動維持身材,所以每天下午我還是繼續帶它到海灘散步。只要我們到了沙灘,它一定趾高氣揚地抬頭四顧並翹起尾巴,在岸邊走來走去。我想它肚子里的小狗一定東滾西滾,為這樣的動蕩而作嘔。

    在幫斯奇助產前我從沒有類似的經驗。它在某個凌晨用嘴把我的被單咬到它的窩那邊來叫醒我。這時我已能機靈地應付它的每一項要求,在它努力生出第一個寶寶時我即隨侍在側。它看來像被塞在一個密閉袋子里。斯奇開始咬那個袋子。我真希望它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因為我根本不知道。

    看哪……真的是只小狗,滑滑的、黏黏的。斯奇把小狗舔干淨,躺下來睡回籠覺,我也回到床上。

    20分鐘之後,我又發現棉被又被拖走了——另一只小狗——我陪它一起奮戰、和它說話,直到第二只小狗出生。我們談了一些從前我從沒對任何一只狗說的事。我告訴它,我對它敞開了心扉,談論了它到我身邊來以前我失去的愛及內心的空虛。它從不抱怨……不抱怨我的話,也不抱怨生產的痛苦。整夜我們都在一起,斯奇和我……說話、生產、舔小狗……我做了第一件事,接著都是它的事。它一點也沒有哭叫呻吟,從小狗們誕生的那一刻就深深愛著它們,那是我最感充實的人生經驗之一。

    沒有一只小狗長得像它,也沒有一只小狗長得像我朋友的狗。有三只看來像黑色的小羔羊,有三只則像短腿德國獵犬,背上有黑色的條紋。它們都很可愛。我們的朋友排隊等著要斯奇的小狗,我大可不必在雜貨店前捧著箱子等待別人來認領。

    我的朋友和我結了婚又搬了家。我們把斯奇留在身邊,把他的狗送給別人,這件事我想他大概不會原諒我。

    我們搬到一個有開闊原野的地方,所以斯奇能夠在那兒自由自在地跑動。它會全速地沖到原野盡頭,消失無蹤;偶爾你又會看到它的頭頂和耳朵在微風中高高抬起、輕輕扇動。它常出去玩得氣喘吁吁。不知它是否曾經抓過兔子,但我知道它盡力在做這樣的事。

    斯奇什麼都吃,也什麼都吃得下。有個下午我為了晚上的教會聚會做了250塊巧克力餅干,不知怎麼斯奇竟發現了裝餅干的袋子,它不只吃了一點,也不只“大部分”,它吃掉了所有的餅干——總共250塊!我還以為它在那個小時內重新變成了孕婦。只有這時候它才會呻吟、喘氣,看來不太正常。我不知道它發生了什麼事,趕快把它送到動物醫院。獸醫問我它吃了什麼,我回答,我根本沒有喂過它。獸醫的眉毛抬得幾乎高到頭發里頭。他說它吃了非常多的東西。

    我把它留在動物醫院過夜,回家去找我要帶到教會聚餐的奉獻品。250塊餅干不翼而飛,我怎麼找也找不到。我確定自己在離家前把它們放在碗櫃里。我到了後院,竟然發現我早先用來裝餅干的9個塑膠袋整齊地堆在那兒。它們一點也沒被弄皺弄亂,只是空了。我于是打電話給獸醫,向他解釋250塊餅干不見了的事實。他說不可能,沒有任何動物吃了250塊巧克力餅干之後還能活命。他在晚上會好好觀察它。第二天斯奇就回家了。從那時起,它對餅干就不太感興趣,但如果有人堅持它吃的話,它還是會吃。

    斯奇的外表和年紀終有相稱的一天。它在16歲時開始舉步維艱——爬階梯對它而言變得困難;腎的疾病也使它有痙攣現象。它一直是我的朋友,有時是我惟一可貴的朋友。我和人類的友誼會枯萎凋謝,但我和斯奇的友誼一直穩固而可貴。我離婚,再婚,最後感覺自己是個勞碌命。我無法忍受看到它那麼痛苦,我決定人道一點,讓它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保持平靜。

    我向醫院預約並抱著它上了床。它親密地挨緊了我,雖然我知道它正在受苦。它不要我為它擔心,它只需要我的愛而已。在它的一生中,它從不發牢騷也不哭訴。它為我們之間付出了很多。在我們最後的一次同車的時候,我告訴它我有多愛它,而且為它感到驕傲。它真正的美長久以來一直籠罩著我。使我忘了我曾經認為它很丑。我告訴它,我很欣賞它從不乞求我的關心和愛,而以一種理所應當的優雅接納。如果動物中也有高貴血統的話,它一定是,因為它有能力像個尊貴的女王一樣享受生活。

    我把它帶進獸醫的辦公室,獸醫問我在它最後的一刻我是否要陪著。我說是。當它躺在硬硬的金屬床上時,我用雙手環抱著它,企圖使它在獸醫為它注射一針結束生命時保持溫暖。它企圖起身,但沒法像以前一樣站直腳來。在這最孤獨的一刻,我們互相凝視著……水汪汪的棕色眼楮,溫柔而值得信賴的眼楮,看著我泛著淚水的藍眼楮。

    “你準備好了嗎?”獸醫問。

    “是!”我回答。

    我在說謊。在我一生中,我永遠沒準備要放棄我對斯奇的愛,我永遠不想放棄它。我永遠沒準備要如此,雖然我不想打破我和斯奇的聯系,它也是。直到最後一秒鐘,它還看著我的眼楮,然後,我看見死亡進入了它的凝視里,帶走了我最好的朋友。

    我常在想,如果人也能復制寵物們對我所示範的品質,我們的世界可能會更美好。斯奇就毫不費力地以優雅和體諒的方式給我忠誠、愛、理解與同情。如果我能給我的孩子同樣的愛,我確信他們長大後會成為地球上最快樂、最有安全感的人。它是個好榜樣,我也相信我會讓它引以為榮。

    人們說,我們死了之後會和我們所愛的人在某個地方相遇。我知道誰在等我——一只小小的、圓圓的、黑白相間的狗,它有一張老臉和一條再次看到它最好朋友時一定會快樂得搖個不停的尾巴。

    (佩蒂•漢森)

    一個英雄的故事

    即使是最溫和的戰爭,都意味著對人性和正義的永恆侵犯。

    ——吉本

    越南軍援司令部終于同意讓我從西貢調到菲律賓的克拉克空軍基地,再從克拉克調到關島,從關島再調到夏威夷。在那兒,我開始記起我為什麼赴戰場打仗︰女孩、女人、使我傻笑盯著她們瞧的美麗動物們、好色者、大男人沙文主義豬、罪惡感。記得,那是在70年代早期,男人還有權痴痴地望著女人……夏威夷就是個能這麼做的好地方。

    我在夏威夷過夜後,從檀香山飛往洛杉磯到達拉斯。我找到了一家汽車旅館,睡了一天一夜,還是覺得全身無力。我已旅行了9000里,卻還留在西貢的時間習慣中。我想我還在回避無可避免的事。我害怕面對辛蒂•卡德威,害怕要告訴她她丈夫死了、而我還活著這個事實。我有罪惡感,但還是得這麼做。

    我在達拉斯機場搭公共汽車,開始前往波曼的250里長路。德州很冷,我心里也很冷。

    我站在門口,無法按門鈴。我怎能告訴這個女人和她的孩子們,那個男人永遠不會再回家呢?我感到如同被撕裂一般的痛苦,在逃走的強烈欲望和對一個我不認識、但使我人生因而改變的人的承諾中撕裂。我站在那兒,希望有些事會發生,幫助我伸出手去按門鈴。

    我開始哭了。我站在那兒,在大門口,恐懼和罪惡使我麻木。我再次看到,幾乎是第一百次了,卡德威被炸成碎片的身體,听到他溫柔的聲音,凝望他深棕色的眼楮,感覺到他的痛苦,于是我哭了。為他哭,為他的妻子、小孩哭,也為我哭。我必須向前走。我明白在這個悲劇的戰爭中很多人死了,而我幸存,這個無意義的戰爭沒有證明什麼,也沒有實現什麼。

    輪胎摩擦著碎煤渣路的聲音把我從噩夢中拉回來。一輛破舊不堪、紅白相間的普萊茅斯計程車開了過來,車上走下來一位中年的黑人婦女。司機,一個戴著破帽子的老黑人,也下了車。他們瞪著我,相對無言,動也不動,懷疑著我,一個白人,來他們這里做什麼。

    我站在那兒,瞪著眼楮,就在他們正要對我說話時,忽然間女人的臉閃過恐懼的表情。她開始尖叫,手上的袋子掉在地上,沖向我,把司機留在背後。她三步並兩步走,兩手抓著我的外套,問︰“告訴我,你是誰,我兒子發生了什麼事?”

    “噢,該死!”我想,“難道是卡德威的媽?”

    我伸出手握住她的手,以最輕柔的聲音說︰“我叫弗來德•帕爾斯,我找辛蒂•卡德威。這是她家嗎?”

    女人盯著我,傾听我說話,試圖理解我說的話。很久以後,她開始發抖,她的身體劇烈地顫動著,如果我沒握住她的手,她可能倒向大門。我緊握著她的手,我們一起倒向大門,發出很大的聲響。

    計程車司機在門被打開時過來幫我扶住這個女人。辛蒂•卡德威看見了這幅景象︰一個奇怪的白人抱住她的媽媽,站在大門口,她迅速展開行動。

    她很快地把門闔上一半,當她再次出現時,手里持著12口徑的獵槍。槍穩穩地拿在她手上,她聲色俱厲地說︰“放開我媽並離開我家大門!”

    我透過朦朧的鏡片望著她,希望不要因為一個誤解死在這里,我說︰“如果我放開她,她會跌倒。”訃程車司機也出現在她的視線中,她的態度也立刻改變了。

    “馬納,發生了什麼事?”她問司機。

    “我不清楚,親愛的。”他說︰“這個白人在我們來的時候就站在你家門口,你媽跳向他大叫,問他你弟弟肯尼士發生了什麼事?”

    她看著我,大惑不解。我說︰“我名叫弗來德•帕爾斯,如果你是辛帝•卡德威的話,我必須和你談談。”

    她握著槍的手松了些,說︰“是的,我是辛蒂•卡德威。我有點糊涂了,但你可以進來,你也可以扶我媽進來吧?”

    我盡可能溫柔地攙著辛蒂的母親通過大門。那個司機跟著我們進了房子,並把剛掉下來的袋子放在通往二樓的梯子上。他一臉困惑地站在那兒,不知該留下來或是離去,不知道我是誰,或我葫蘆里到底在賣什麼藥。

    我讓辛蒂的母親坐進填得硬硬的沙發椅里後退幾步等待著。這樣的寂靜變得令人難以忍受,我在辛蒂說話時,清了清喉嚨。

    我說︰“對不起,請繼續。”

    她說︰“很抱歉,通常我不會用槍來歡迎客人,但我听到撞擊的聲音,又看到你抓著我媽站在門口,我自然而然地……”

    我打斷了她︰“請別再說抱歉。如果我踫上同樣狀況的話,也會這麼做,反正又沒有造成傷害。”

    “你要喝咖啡嗎?”她問,“你是不是該脫掉濕外套?否則你會生病的。”

    “我想喝咖啡,我也想脫掉外套。”脫外套讓我稍微有點事做,減輕我的緊張情緒。

    在這種情況下,辛蒂的母親和司機馬納,似乎都輕松了些,他們也有機會再打量我一番。

    很明顯地,我通過了審查,因為這個女人伸出了手對我說︰“我是伊達•梅•克雷蒙斯,這是我丈夫,馬納。請坐下,放松一下。”她指著一張牛皮沙發,叫我坐在那兒。

    我知道這是馬克•卡德威的椅子。我即將坐上他的椅子,摧毀他一家人的希望。我緩緩坐下,企圖用我所有的力氣抓著它,心情沉重。我深吸了一口氣,再慢慢吐出來,問︰“伊達•梅,我很抱歉剛剛嚇著了你,但我不認識你兒子肯尼士,他在哪里?”

    她把身子拉到和椅子同高,說︰“我兒子肯尼士是海軍,駐在越南西貢的美國大使館,他兩個星期內會回家。”

    我說︰“很高興听到他能平安返家。大使館的任務很好,很安全。我真的很高興他快回來了。”

    她看著我的短發和老式的衣服,說︰“你也在軍中?也在越南嗎?”

    “是的。”我說,“昨天我才回來,也許是前天。我被13個小時的時差搞昏頭了,根本不知道現在是今天、昨天,還是明天。”她和馬納看著我,咯咯地笑。

    我剛說完話,辛蒂就拿著碟子、杯子、餅干、奶油、糖和咖啡走進來。味道很好聞,我極需喝一杯,我極需任何可以緩和氣氛及讓我雙手不要抖動的東西。我們閑聊了一會兒,辛蒂說︰

    “弗來德,能見到你和與你說話是我們的榮幸,但我很好奇,是什麼風把你吹來的?”

    那一刻,前門忽然打開,兩個小女孩走了進來。兩人緩緩地走進屋子,以夸張的方式炫耀著她們的新衣服。跟著她們進來的是個抱著嬰兒的中年女子。

    我忘了我的任務。我們把話題集中在兩個女孩和她們的新衣服上頭,稱贊她們很漂亮,說她們能擁有這麼可愛的新衣服真是幸運。當興奮稍稍平緩下來,女孩們坐在用餐房間的游戲桌那邊,辛蒂折回來時,介紹道︰“弗來德,這是我的母親,佛羅倫絲•卡德威。佛羅倫絲,這是弗來德……嗯!”

    “帕爾斯。”我補充道。

    “他就要告訴我們他為什麼會來這兒。”她又說。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伸手取我的皮包,說︰“我真不知該如何開始,幾個禮拜前我才從越南的P•O•W集中營逃回來。”我直視著辛蒂,說︰“當我成了囚犯時,你的丈夫,馬克,被帶到我的身邊,半死不活了。他在北越執行任務時中了槍,被俘虜到我的集中營來。我盡了力,但他傷得太重,我們兩人都知道他快要死了。”

    辛蒂以手掩口,發出嗚嗚的聲音,兩眼注視著我的眼楮。伊達•梅和佛羅倫絲兩個人都哽咽了。馬納喃喃說︰“天哪!”

    “馬克說,如果我答應他一件事,他會協助我逃離集中營。老實說,我以為他在胡言亂語,但我還是答應為他做任何他要求的事。”

    那時我們都哭了,我暫時打住話頭來集中思緒。我看著她,她正看著遠方。她的眼里滿是淚花,以手掩面痛苦地哭著。我又繼續說話了︰

    “他說︰‘答應我到德州告訴我的妻子辛蒂,她還是我最愛的女人,我臨死時想的是她和我們的女兒們。你答應我嗎?’”

    “‘是的,馬克,我答應。我會到德州。’”我說。

    “他把這張照片和他的結婚戒指給了我,你們可以知道我說的是真話。”我把戒指和照片交給辛蒂,並握住了她的手。

    我傾著身子從外套內側把刀子拿出來,說︰“他給我這把救命的刀,我說︰‘謝謝你,馬克。我答應你,無論如何我會到德州。’”

    “‘還有什麼事要交待?’”我問。

    “‘是的,你可以抱住我嗎?’他問。‘抱住我,我不想孤獨地死。’”

    “我緊緊抱了他許久,許久。他一直重復地說,‘再見,辛蒂,我愛你,但我很抱歉,沒法回去看女兒們長大。’後來,他平靜地死在我懷里。”

    “我要你明白,”我說,“我要你了解,辛蒂,我盡了力,但他傷得太重了。我不知道如何止血,也沒有任何醫療設備,我……”那時我徹底崩潰了。

    我們一直在哭泣,女孩們因而走進房里。她們想知道我們為什麼如此悲傷。我看著辛蒂,因為我沒法再說一遍,所以她對孩子們說,我帶來一些壞消息,而一切會很快復原的。

    這樣說似乎讓她們滿意了,她們回到用餐的房間,不一會兒又玩了起來。

    我必須解釋馬克的壯烈事跡,所以我又開始說了。

    “馬克給我的刀子讓我制伏了警衛,放走其他12個被囚禁在集中營的美國人。你的丈夫是英雄。因為他,有12個美國人獲得了自由,我才能坐在這個椅子上,告訴你他的噩耗。我很抱歉,我多麼害怕告訴你這件事。”

    我又再度哭了起來,辛蒂從椅子上站起身子過來安慰我。她,失去了她最寶貴的東西,竟還在安慰我。我覺得自己很可恥也很光榮。她用手捧起我的臉,看著我說︰“你知道,你說的故事里有兩個英雄,一個是我的丈夫馬克,一個是你,弗來德。你也是個英雄。謝謝你,謝謝你到這兒來,親自告訴我這件事。我知道你到這兒來,面對我,告訴我我丈夫死了並不容易,但你是個高尚的人,信守你的承諾。這並不是每個人都做得到的。謝謝!”

    我悵然若失地坐在那兒。我沒感覺自己是英雄,但我听到這個女人的話語,在她極度憂傷痛苦的時候,她還告訴我我是英雄,是個高尚的人。我只覺得罪惡與憤怒;我僥幸存活是罪惡,因為她的丈夫,孩子們的父親卻死了;令我強烈憤怒的是戰爭的愚蠢和殘酷,是浪費和損失。我無法原諒我的國家或我自己在這場戰爭中所做的一切;然而,一個經歷這個巨大損失的痛苦的女人,失去丈夫的女人,卻原諒了我,而且感謝我,我實在听不下去。

    我也對政府感到難以言喻的憤怒︰為什麼他們不來告訴這個女人,她的丈夫死了?馬克•卡德威的尸體在哪里?為什麼不是在這兒,為什麼沒有葬禮,沒有哀悼的時間?為什麼?為什麼?

    過了一會兒,我說︰“我把馬克的尸體帶回南越,我相信海軍會和你聯系有關他葬禮的事。我很抱歉我不會再到這兒,但請相信我會一直想念你,我會永遠記得你。”

    我們坐了一會兒,然後我問馬納,他是否可以載我到公共汽車站讓我搭公共汽車到達拉斯去。我正在休假,我想喝很多酒,醉很久、很久。

    (弗德瑞克•E•帕爾斯Ⅲ)

    
卷九 死亡與瀕死 死亡與瀕死(之二)
    懷念墨菲太太

    給予比接受更為有福。

    ——《新約全書•使徒行傳》

    因為高速公路駕駛的速度與爭先恐後太讓人感到無聊,去年夏天我的丈夫和我決定走“比較少人走的路”到海邊去。

    當我們停在馬里蘭州東岸一個不知名的少鎮時,發生了一件我們永生難忘的事。

    開頭很簡單。交通信號變成紅燈,我們停下來等綠燈時,我瞄到了一間簡陋的小療養院。

    前廊白色藤椅上坐著一位老太太,她的眼楮專注地看著我,似乎在召喚我到她身邊去。

    綠燈亮了。忽然間,我說︰“吉姆,把車停在旁邊。”

    我示意吉姆把車開向朝療養院的小路——吉姆停了車。

    “等等,我們誰也不認識。”我溫柔地勸解,讓我的丈夫相信我這樣做是有道理的。

    用有磁力的眼光使我來到這兒的女士緩緩地站起來,拄著拐杖,慢慢走向我們。

    “很高興你們停了下來。”她感激地微笑。“我多麼希望你們會停下來。你們可以坐下來閑談幾分鐘嗎?”我們跟著她到前廊的陰涼處。

    我對這位女主人自然散發的美麗印象深刻。她很窈窕,但絕不單薄。除了她淡褐色眼楮邊的皺紋外,她象牙色的肌膚十分光滑,近乎透明。她如絲般的銀發整齊地在後腦勺挽成了髻。

    “很多人經過這兒,”她開始說,“特別是夏天,他們從車窗內往外望,只看到一間住著老人的老建築物。但你們看見我︰瑪格麗特•墨菲。你們停了車。”瑪格麗特充滿思慮地說︰“有些人認為老人沒用了,事實上,我們只是非常寂寞。”然後,她半開玩笑他說︰“至少我們這些老家伙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話,不是嗎?”

    瑪格麗特指著她棉質花洋裝的蕾絲衣領上發出鑽石光芒的卵形瑪瑙浮雕,問我們叫什麼名字,從哪里來?當我說“巴蒂摩爾”時,她的臉發亮,眼楮閃爍著光芒。她說︰“我的妹妹,願上天保佑她的靈魂,她一生都住在巴蒂摩爾的哥魯希大道上。”

    我很興奮地解釋道︰“我小時候住在離那兒不遠的農場街上。你的妹妹叫什麼名字?”我立刻記起瑪莉•吉布森斯。她是我的同班同學,也是我最好的朋友。超過一個小時的時間,瑪格麗特和我一起懷舊聊起年輕時的往事來。

    當護士拿著一杯水和兩顆粉紅色的藥丸來時,我們談得正水**融。

    “對不起,打斷你們……”她愉快地說︰“但你吃藥和午休的時間到了,瑪格麗特小姐。我們必須按規定來,你知道的。”她說完後,微笑地把藥遞給瑪格麗特。吉姆和我對視了一眼。

    瑪格麗特馬上吞了藥丸。

    “我可以和我的朋友再聊幾分鐘嗎?巴克斯特小姐?”瑪格麗侍問。她很和藹而堅定地問,護士拒絕了。

    巴克斯特小姐幫忙把瑪格麗特攙起身來。我們向她保證下周從海灘回來時會再回來看她,她才轉憂為喜。

    “太棒了!”瑪格麗特說。

    享受了一個星期的陽光後,吉姆和我返家的那一天天色相當陰霾。在烏雲籠罩下,小療養院別具蕭瑟之感。

    等了幾分鐘後,巴克斯特小姐出現了,她給我們一個小盒子,里頭裝著一封信。當我讀那封信時,她握著我的手︰

    我親愛的人︰

    自從我所愛的丈夫亨利在兩年前去世以後,過去的這幾天是我擁有的最快樂的時光。我再一次擁有被關心的感覺。

    昨晚醫生又來診視過我的心髒。無論如何,我覺得很好。我心情很愉快,要感謝你們倆把歡樂又帶進我的生活中。

    碧佛莉,親愛的,我給你的禮物是我們相識那天我戴的瑪瑙胸針。1939年6月30日,我丈夫在結婚那天把它送給了我。它本來屬于他的母親。希望你喜歡它,並希望將來某一天它會屬于你的女兒和她們的孩子。我永遠的愛隨著瑪瑙胸針一起給了你。

    瑪格麗特

    我們見面後第三天,瑪格麗特在睡夢中平靜地去世了。我握著瑪瑙胸針,淚珠滑下了我的臉頰。我輕輕仔細端詳它,並看到它的瓖銀邊上的幾個字︰

    “愛即永恆”

    ——親愛的瑪格麗特,我會一直懷念你。

    年輕女子還活著

    我年輕時決沒有像年老時這樣充分享受青春。

    ——桑塔亞那

    下面這首詩是由一位在甦格蘭妲蒂的阿許露蒂亞醫院老人病房去世的女子所寫的。它在她的遺物中被發現,使醫院的人員很感動,並將它影印廣為流傳︰

    你看到什麼,護士?

    你看著我的時候這樣想嗎?

    一個難纏的老太婆,不太聰明,

    摸不清的脾氣,卻還有迷蒙的眼楮?

    她只會滴漏她的食物;

    當你大叫︰“我希望你試試看!”時悶聲不響;

    她看來不太注意你做了什麼︰

    總是掉了一只襪子或鞋子。

    不管你做什麼,她都隨便——

    讓你洗澡喂飯,度過漫漫長日,

    你想到看到的是這樣嗎?

    睜開你的眼楮,護士,看著我。

    我會告訴你我是誰。

    坐在這兒,照你吩咐,你要我吃就吃的我。

    我是一個有父有母的10歲小女孩,

    有相親相愛的兄弟姐妹;

    又一個腳上長翅膀的16歲女孩,

    夢想著不久後會遇上白馬王子;

    是一個內心狂亂的20歲新娘,

    深記我許下的海誓山盟;

    25歲時我有了自己的孩子,

    他們需要我為他們建立一個安全、快樂的家;

    是一個30歲的女人,孩子長得很快,

    開始系上了領帶;

    40歲,孩子們長大離了家,

    但我身旁的男人忽視了我的悲傷;

    50歲,孩子們又在我膝上玩耍,

    我又再次認識了我所愛的孩子們。

    愁雲慘霧的日子卻來臨了——我的丈失去世。

    展望未來,我因恐懼而戰栗。

    我的孩子都在為他們的孩子而努力,

    我只能緬懷過去的這些年和我的所愛。

    自然很殘酷,我變成了老女人,

    身體不管用,不再優雅也不再生氣蓬勃;

    心也變得堅硬如石。

    在這個老而僵的身體中卻活著一個年輕女子。

    現在,我悲苦的心又沉醉了,

    我記得歡笑,也記得痛苦。

    我又再度愛上人生,重活了一次,

    我想到那些年,過得太快、太短,

    並已接受沒有任何東西會留下來——

    這個鐵一般的事實。

    睜開你的眼楮,護士,睜開眼看清楚——

    我不是一個難纏的老太婆,

    靠近點——了解我!

    (作者佚名)

    (朗納德•達爾斯坦提供)

    最後的再見

    他沒有死,也沒有睡,他只是從人生的噩夢之中一朝覺醒。

    ——雪萊

    “我要回丹麥的家去,兒子,而且我要告訴你我愛你。”

    在我爸打給我的最後一個電話中,他在半個小時內把上述的話重復了7次。我並沒有真正听出他要傳達的意思。我听到他說的話,但並沒有收到訊息,更甭說論它深刻的內涵。我相信我爸會活過100歲,像我那個活到107歲的叔公一樣。我並沒有感覺他對**去世很自責。

    也不了解他深深的寂寞,不知道他絕大多數的好友已經離開這個星球。他淡淡地要求我和我家兄弟為他生下下一代,這樣他才能來得及當個有所貢獻的祖父。

    “爸過世了。”我弟弟布萊恩在1973年7月4日說。

    我的小弟是個聰明伶俐的律師,反應敏捷,有幽默感。我以為他在開我玩笑,所以我等著他自己闢謠,但他沒有。

    “爸在他出生的那張床上去世了——在羅茲凱蒂。”布萊恩繼續說,“殯儀館的人把他放進棺木里,明天會把他的遺體運到我們這兒來,我們該準備舉行葬禮了。”

    我無言以對。這件事不該是這樣的。如果我知道那是爸生命中最後的幾天,我應該和他一起到丹麥去才對,我相信那些宗教慈善團體所強調的話——“沒有人該孤獨地死去。”

    當他過渡到另一個世界去,在他生命的最後時刻,我應該給他慰藉,就像我真正在傾听、思考一樣。爸已經向我預告了他要離開這世界,而我卻錯過了這個訊息。我感到憂傷、痛苦和自責。為什麼那時我不在他身旁呢?當我需要他時,他卻總在我身邊。

    在9歲那年的早晨,在自己的面包店工作了18個小時的他會在5點回家,用他強壯有力的手搔我的背、叫醒我,並輕聲說︰“該起床了,兒子。”在我梳洗好準備送報以前,他會把我的報紙折好,裝在我的自行車籃子里。當再度想起他的慈愛與寬大,淚水又盈滿了我的眼楮。

    當我參加自行車比賽時,每周二他會開50里的車送我到威斯康辛州的康諾夏,讓我在晚上參加比賽,而他則在一旁觀戰。我輸時他為我打氣,我贏的時候他則和我共享殊榮。

    之後,他陪伴我參加芝加哥地方性的演說,當我在21世紀公司、玫琳凱、公正公司和不同的教會演說時,他總是微笑傾听,並驕傲地對他的鄰座說︰“那是我兒子!”

    想及這些往事,我因父親總是陪伴我,則我卻沒能在他身旁而痛苦。我的小小忠告,是要告訴你,你一定要和你愛的人分享你的愛。並在他們肉體生死轉變的神聖時刻陪伴他們。和你愛的人一起經歷死亡,會將你帶進更大、更寬廣的時空里。

    (馬克•維克多•漢森)

    今天就做!

    如果你快死了,只能再打一個電話,你會打給誰,會說些什麼?你還等什麼?

    ——史蒂芬•拉賓

    當我在加州帕羅阿爾多的學校當校長時,我們的理事會主席保利•蒂納寫了一封信在帕羅阿爾多時報刊出。保利的兒子吉姆是個與眾不同的學生。他被分在教育障礙班,對雙親和教師而言都亟需耐心。但吉姆卻是個樂觀的孩子,他的歡笑照亮了整個班級。他的父母承認他在學業上有困難,但總是幫助他,讓他在體力上有所發揮,使他也擁有一些榮耀。但就在吉姆完成高中學業後不久,他在機車事故中喪生了。他死後,他的母親把這封信提供給報刊發表。

    今天我們埋葬了我們20歲的兒子。他在星期五晚上一場機車事故中遽然喪生。我多麼希望當我最後一次跟他談話時知道,那就是最後一次。如果我知道,我會說︰“吉姆,我愛你,我也感到驕傲。”

    我想花點時間算算他帶給愛他的人多少幸福。我也想花點時間欣賞他美麗的笑容,他的笑聲,他對人們的真愛。

    當你把他美好的屬性放在天平的另一端,和那些把收音機開得震耳欲聾、發型梳得奇形怪狀、把髒襪子扔在床上等激怒你的壞習慣比較時,你會發現,那些讓人生氣的壞習慣是多麼微不足道。

    我再也沒有機會把我希望他听到的話告訴我的兒子了,但其他的父母,你們都還有機會。把要他們听的告訴他們吧!就像把握最後一次的談話機會一樣。我最後一次和吉姆說話,是在他去世的那天。他打電話給我說︰“嗨,媽!我打電話給你,只是要告訴你我愛你。我得去做事了,再見。”他給了我永遠能夠珍藏的東西。

    如果吉姆的死有任何目的的話,也許就是讓其他人更欣賞人生並讓人們——特別是家人,撥出時間來讓彼此知道我們有多麼關心對方。

    你可能不會再有機會。今天就做!

    (羅伯特•李瑞任那)

    善行安撫破碎的心

    我是惟一。但,我也是一個人。我沒法做所有的事,但總能做些事。就因為我不能做所有事,所以我不會拒絕我能做的事。

    ——艾德華•艾佛瑞•海爾

    我丈夫,漢諾許,和我合寫了一本書《慈心善行》——如何創造善的革命。這本書在美國各州都擁有不少讀者。這個故事就是在芝加哥的廣播節目中由一位匿名的听眾提供的。

    “嗨,媽媽!你在做什麼?”甦西問。

    “我正在為隔壁的史密斯太太烘一盤東西。”她母親說。

    “為什麼?”6歲的甦西問。

    “因為史密斯太太很憂傷,她失去了女兒,心都碎了,我們必須照顧她一會兒。”

    “為什麼,媽媽?”

    “你知道,甦西,當人很難過的時候,他們會連做飯或其他家務小事都沒法做。我們也是社區的一分子,史密斯太太又是我們的鄰居,得幫史密斯太大一點忙才行。史密斯太太沒辦法像一般母親那樣擁抱她女兒了。甦西,你是個聰明的女孩,也許你也會想出一些方法來安慰史密斯太太。”

    甦西開始認真地思考她如何幫忙照顧史密斯太太。幾分鐘後,甦西敲了她的門。不久,史密斯太太來應門,說︰“嗨,甦西!”

    甦西注意到史密斯太太的聲音不再像從前應門時一樣動听了。

    她看來像哭了很久,因為她的眼楮又紅又腫。

    “有什麼事嗎,甦西?”史密斯太太問。

    “我媽說你失去了女兒,非常非常難過,心都碎了。”甦西害羞地伸出她的手。手里有個OK繃帶。

    “這是讓你把碎掉的心粘起來的。”史密斯太太接過了它,破涕為笑。她彎下身子擁抱甦西,淚光盈盈他說︰“謝謝你,親愛的女孩,你幫了很大的忙。”

    史密斯太太接受了甦西的善行,並將它擴充了。她買了一個附帶塑膠玻璃畫框的鑰匙環——平常人用來攜帶鑰匙和展示家人照片的。史密斯太太把甦西的OK繃帶放在畫框中,提醒她自己,每次看到它時都要寬慰一些。聰明的她知道治療需要時間和支持。它變成她療傷的象征,提醒她不要忘記她和女兒曾一起擁有的歡樂和愛。

    (米蘭蒂•麥克卡提)

    早上見

    誰要是能夠把悲哀一笑置之,悲哀也會減弱它的咬人的力量。

    ——莎士比亞

    因為我母親及她的智慧,使我免于死亡的恐懼。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和最偉大的老師。每次我們分開前,不管是不是到了晚上,還是其中一個人就要去旅行,她總會說︰“早上見。”那是她常掛在嘴邊的承諾。

    我的祖父是牧師。當時,就在世紀交接之際,任何一個教會的人去世,尸體都會放在牧師家的大廳里。對一個8歲的女孩而言,這可是最令人恐懼的。

    有一天,我祖父把我媽抱起來帶到大廳里,並要她摸著牆壁。

    “芭比,你感覺如何?”他問。

    “嗯,又硬又冷。”她回答。

    然後他把她帶到棺材邊,說︰“芭比,我要求你做一件最困難的事。但若你做到了,你就不會害怕死亡。我要你把手放在史密斯先生的臉上。”

    因為她愛自己的父親而且完全信任他,所以她就照著做。

    “什麼感覺?”我的祖父問。

    “爸,”她說,“感覺像牆壁。”

    “這就對了,”他說,“這是他的舊殼,我們的朋友,史密斯先生搬家了。芭比,你沒有必要害怕一間舊房子。”

    這一堂課對她影響很大,使她對死亡毫無所懼。在她離開我們的8個小時前,她還提出了一個不尋常的要求。

    當我們站在她床緣強忍淚水時,她說︰“別帶鮮花到我的墳上,因為我不會在那兒。當我舍棄這個身體後,我會到歐洲去。你們的爸爸留不住我。”房間里爆發出一陣笑聲,那個晚上再也沒人掉眼淚。

    當我們吻她和她道晚安時,她微笑道︰“我們早上見。”

    第二天清晨6點15分,我接到醫生的電話︰她已經動身前往歐洲了。

    兩天後,我們在父母的房子里整理母親的遺物,我們看到她所寫的堆積如山的檔案。我將它們打開來時,有張紙飛落在地上。

    它寫著如下的詩篇。我不知道那是她的原作還是她所鐘愛的其他詩人的作品。我只知道它是惟一掉下來的一張紙,上面寫道︰

    當我死去,把我留下的給孩子們。

    如果你必須哭,為走在你身旁的弟兄哭泣。

    把你的手臂擁著任何人,就像擁著我一樣。

    我想留給你一些東西,

    比文字和聲音更好的東西。

    在我認識和我所愛的人身上看見我的存在。

    如果沒有我你活不下去,那麼讓我

    活在你的眼里、心里和善行里。

    你可以更愛我——

    心手相連讓孩子們得到自由。

    愛不會死,人會。

    所以我所留下僅有愛……

    讓我走……

    爸和我相視而笑,因為我們感覺她就在我們身邊,早晨又再度來臨了。

    (約翰•韋恩•希許拉特)

    愛從未離開你

    當一個人征服死亡和會導向死亡的東西時,他的勝利是最完滿的。

    ——阿奎那

    我在一個非常平凡的家庭長大,有兩個兄弟和兩個姊妹。雖然我們當時很窮,爸媽還是會在周末帶我們出去野餐、去動物園玩。

    我媽是個充滿愛心與關懷的人。她隨時隨地都準備要幫助別人,也總是把迷路和受傷的動物帶回家。即使她得照料5個小孩,她還是有時間助人。

    回憶孩提時候,我總感覺我的父母不像是一對有5個小孩的夫妻,而像新婚燕爾般充滿親愛。白天他們和我們消磨,晚上則是他們相處的時間。

    1973年5月27日那晚,我在睡眼中被他們回家的聲音吵醒了,他們是和朋友一起出門的。她們一直笑,一直鬧著玩,直到我听到他們上了床,我才轉身睡回籠覺,但整個晚上夢魘連連。

    翌日,彤雲密布,我起了床,但母親還沒起來,所以我們各自打點好準備上學。一整天,我都感到很空虛。回家走進房子時,我說︰“嗨,媽,我回來了。”卻沒有回答。

    房子看上去既冷又空。我好害怕,一邊發抖,一邊走上樓到爸**臥房。門只打開了一條小縫,看不到里頭。

    “媽?”我推開了門,以便看清整個房間,卻發現我媽躺在床邊的地板上。我企圖搖醒她,但她卻沒醒。我猜她死了。我轉身離開房間,下了樓,坐在沙發上發起呆來,直到我大姐回家來。她看我呆呆坐在那兒,忽然間就沖上樓去。

    我坐在大廳,看著我父親對警察說話。救護車來了,把我媽放在擔架上抬走。我只能坐在一邊看,甚至哭不出來。我從來不認為父親像個老人,但當我看著他時,他看來蒼老無比。

    1973年5月29日,星期二,是我的11歲生日。沒有人唱生日快樂歌,沒有蛋糕和宴會,我們只是圍著餐桌靜**著,看著我們的食物。那是我的錯。如果早點回家,她就不會死了。如果我再長大點,她就會活著。如果……

    多年來,我對母親的死一直懷有罪惡感。我想到一切我應該可以挽回的事。對她來說我是個難纏的孩子。我真的相信,因為我愛惹麻煩,所以上帝懲罰我,帶走我的母親。最困擾我的是我從沒機會說再見。我不能再享受她溫暖的懷抱,聞她甜蜜的香水味或在道晚安時感覺她溫柔的吻。我認為一切都是給我的懲罰。

    1989年5月29日︰我的27歲生日,感覺既寂寞又空虛。我還沒有從母親死亡的陰影中恢復過來,還是陷在錯綜的情感中。我對上帝的憤怒到達頂點,于是我對上帝尖叫抗議︰“你為什麼把她從我身邊帶走?你甚至沒有給我機會說再見。我愛她,你卻帶走她。我只希望再擁抱她一次。我恨你!”我坐在自己的大廳里哭泣。我覺得自己憔悴不堪,而忽然間,卻有溫暖的感覺傳遍我全身。我幾乎具體地感覺到有一雙手臂擁抱我。我也仿佛在房間內聞到了我永遠難忘的芳香。是她。我感覺她在。我感到她的撫觸,嗅到她的芬芳。我所恨的上帝實現了我的願望。當我需要她時,她回來了。

    我知道她一直在我身旁。我仍然全心愛著她,我也知道她為我守候。就在我放棄希望,承認她已經離去的事實時,她讓我明白她的愛永不離開我。

    (史丹利•D•慕爾森)

    最漂亮的天使

    笨蛋的心在嘴巴上,聰明人的嘴巴在他的心上。

    ——本杰明•富蘭克林

    過去20年來,我一直扮演本杰明•富蘭克林(美國開國元勛)的角色對各式各樣的听眾演講。縱然我從前的演說大多針對法人組織和工會,但我還是很喜歡到學校去演講。當我在為費城地區之外的某個法人客戶工作時,我要求他們贊助我到兩個學校演講,服務他們的社區。

    我發現,再小的孩子都能妥善接收我所傳達的富蘭克林的訊息。我總是鼓勵他們問想問的問題,所以我通常會收到很有趣的問題。富蘭克林的角色對學生們來說栩栩如生,因而他們很願意拋開不信任感,把我當成富蘭克林進行對話。

    某個特別的一天,在一所小學的**之後,我拜訪一班5年級的學生,回答那些學生有關美國歷史的問題。有個學生舉手說︰“我以為你死了。”這個問題並非不尋常,我如此回答道︰“是的,我在1790年4月17日,84歲的時候去世了,但我並不喜歡死,不想再死一次。”

    我馬上要求他們再問其他的問題,叫了坐在教室後排舉手的一位同學。他問︰“你在天堂的時候見到我媽了嗎?”

    我的心髒幾乎停止跳動了。我真想找個地洞鑽下去躲起來。我惟一的想法是︰“別吹牛了!”我了解一個11歲的男孩會當著全班同學問這個問題,若不是他的母親不久前才去世,就是出自于深切的懷念。我也知道我必須說些什麼。

    我听到自己的聲音說︰“我不確定她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人,但如果是的話,她就是那兒最漂亮的天使。”

    他臉上的微笑告訴我,它是正確答案。我不確定這個答案為何脫口而出,但我想,一定是那兒最漂亮的天使幫了我一點小忙。

    (羅夫•雅企鮑爾德)

    卡車司機的遺言

    能選擇希望,能期待天明,而不選擇離開世間。

    ——杰拉德•霍普金斯

    斯蒂姆勃拉山是座殺人山,所有在阿拉斯加高速公路上行駛的卡車司機都對它心懷恐懼。尤其是冬天,積雪的道路盤環曲折,一側就是陡峭的懸崖。有無數的卡車和它們的司機在這里出了事,而更多的人可能還要與他們走上同一條路。

    一次,在這條高速公路的驅車途中,我遇到了加拿大皇家山地警察,還有幾名正在用絞車從懸崖下提升卡車殘骸的營救隊員。我把我的卡車停下,也加入到一群沉默著的司機中間去,他們正默默地注視著一輛被漸漸提升上來的卡車殘骸。

    一名山地警察走到我們中間,聲音非常低沉地說︰“我非常遺憾,司機在我們找到他之前就已經死了。他一定是兩天前掉下去的,當時我們正遭受一場暴風雪的襲擊。現場沒有什麼痕跡,我們能注意到車體鍍鉻部分反射的太陽光純是出于僥幸。”

    他慢慢地搖了搖頭,把手伸進風雪大衣的口袋。

    “這個,你們或許願意讀一下,我猜想他在被嚴寒凍死以前還活了幾個小時。”

    我從來沒有見過警察流淚,我一向認為他們已經見過太多的死亡場面,因而已經感覺麻木。但是,他是一邊抹眼淚一邊把那封信放到我手里的。讀著那封信,我開始抽泣。每位司機都默默地讀完了信,然後默默地走回自己的卡車。那封信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腦海里,如今,雖然已經過去了許多年,但那封信的內容還像捧在我面前一樣鮮明。我希望能把它寫出來,奉獻給你們和你們的家人。

    我深愛的妻子︰

    這是一封任何一個男人都不願寫的信,然而,我還是十分慶幸能有這段時間說出我多少次想說而未說的話。我愛你,我的小甜心。

    你過去常常譏笑我愛卡車勝過了愛你,因為我大部分時間都和它在一起。我確實喜歡這個鐵家伙,它已經成了我的好朋友。它跟我長途跋涉歷盡艱險。我願意開著它拉貨,它在路上跑得飛快,從來也不坍我的台。

    你想知道嗎?我愛你也是出于同樣的原因,你也同樣目睹了我在艱苦歲月和艱難環境中的掙扎和奮斗。

    還記得我們的第一輛卡車嗎?它特別能耗油,以至于我們忙碌一天賺來的錢卻只夠糊口。你走出家門找了一份工作,掙錢付房租和帳單。我掙的每分錢都喂了卡車,是你的收入保證了我們能有飯吃和有一間房子住。

    我記得我抱怨過那輛車,但我卻不記得你有過絲毫抱怨,即使當你渾身疲憊地下班回家,而我又向你要錢準備上路時,你也沒有過怨言。假如你當時真的有怨言,我想我也听不到,我當時已完全陷入了自己的問題,根本不會考慮你的抱怨。

    我現在還記得你無私奉獻給我的全部東西︰衣服、假期、晚會、朋友。你從沒抱怨過,而我卻不記得自己說過謝謝。

    當我坐下來和朋友們一起喝咖啡的時候,我總是不停他講我的卡車,我的機器,我的收入,卻忘了你是我的合伙人——即使沒有和我一同坐在駕駛室里。正是因為你所付出的同我一樣多的犧牲,加上我倆的決心和堅定,使我們擁有了一輛新的卡車。

    我是多麼驕傲自己有輛新車,我高興極了。我同樣為擁有你而感到驕傲,但我從未告訴過你這些。我想當然地認為你全都知道。但是如果我拿出和擦車一樣多的時間和你說話,我或許就會把那些話告訴你。

    這些年我一直在這條路上行車,我始終帶著你的祈禱一同行駛,但是這次不靈了。

    我受了傷,而且傷勢很重。我正在走向死亡,但是我想說出那些從前就應當說出許多遍的話。從前忘記講這些話,是因為我過于關注我的卡車和工作。

    我記起了那些被我錯過的結婚周年紀念日和生日,那些因為我正行駛在路上而只好由你一個人去參加的學校演出和曲棍球比賽。

    我想起了那些你獨自度過的孤獨的夜晚,在輾轉反側中你猜想我走到了何處,發生了哪些事。我想起了多少次我想給你打個電話,只為問一聲好,但我卻從沒付諸行動。我想起了當我想到你正在家里和孩子們等我歸來時,我心里的那份踏實和寧靜。

    你在餐桌上講的故事,我怎麼就沒有享受它呢?我正在忙著換油,我正忙著檢查汽車零件,我正在睡覺,因為明早又要早早動身。我總是有個理由,但現在看來,它們對我都微不足道。

    我們剛剛結婚時,你連一只燈泡都不會換,幾年之後,當我在佛羅里達等待裝貨時,你卻能夠在暴風雪來臨時修理火爐。你成了一位相當不錯的技師,幫我維修汽車。當我看到你跳進駕駛室把車倒出玫瑰叢時,我感到無比自豪。

    當我把車開進院子,看到你雖然已在汽車里睡著,卻依然在等我時,我感到驕傲。不論是在午夜2點,還是在午後2點,你在我看來都和電影明星一樣美。你很漂亮,你知道。我不記得我最近告訴過你,但你的確很美。

    我這一生犯了許多錯誤,但如果我還有過一個英明決斷的話,那就是我求你嫁給我。你永遠也不會知道是什麼力量驅使我堅持開卡車,我也不知道,但這是我謀生的途徑。你始終緊跟著我,無論歲月艱難還是順利,你始終在我身邊。我愛你,我的甜心,我愛孩子們。

    我的身體受了傷,但我心上的傷勢更重,當我要走向生命盡頭的時候,你卻不在我身邊,這是自我們結婚以來我第一次感到真正的孤獨,我感到害怕,我特別需要你,但我知道已經太遲了。

    可笑的是,現在陪伴我的竟是卡車。這只該死的鐵家伙長時間左右我們的生活,我在這堆奇形怪狀的鋼鐵中一呆就是許多年,但是它並不能回報我的愛,只有你才能。

    你此刻正在千里之外,但我感覺你仿佛就在我身邊。我能看到你的臉,感到你的愛,我害怕一個人走完剩下的路。

    告訴孩子們,我深深地愛他們,不要讓男孩們將來以開卡車為生。

    就此止筆了,親愛的。上帝知道我是多麼地愛你。照顧好你自己。記住,這一生中我愛你,勝過其他的一切,我只是忘了告訴你。

    我愛你!

    貝爾

    1974年12月

    (路德•肯道爾)

    (瓦萊•泰什提供)

    愛的黃絲帶

    我傾听再度洪水的一聲鴿哨。

    ——朱塞佩•翁加雷蒂

    17歲的邁克•愛瑪開著一輛1967年出廠的福特•野馬牌轎車。在他買下它之前,這輛車已經被廢棄在科羅拉多州的某個地方達7年之外。邁克把它買下,加以維修,並把它噴成亮黃色。作為一名天才的學生,邁克是個快樂、樂于助人的年輕人,他的前程也和他的車一樣亮麗,朋友們都叫他“野馬邁克”。

    “我多麼希望我已經學會了去恨別人。”他在遺書中寫道,“你們不要自責,爸爸媽媽,我愛你們,記住,我永遠與你們同在。”落款是“愛你們的邁克于11時45分”。

    邁克的熱戀由于他的女友在8月23日與別人訂婚而被突然中止。9月8日,邁克以一種令所有認識他的人震驚的方式,悄然坐到他亮黃色野馬車的前座上,關上車門,飲彈自殺。

    11點52分,他的雙親——達和代爾•愛瑪,還有他的哥哥維在多緊貼著邁克的車,把他們的車也開進了車道。前後只差7分鐘,可是已經太遲了。

    第二天中午,年輕人聚到了愛瑪家,他們都穿著一件印有一輛黃色野馬汽車和“悼念邁克•愛瑪”字樣的T恤衫(這個圖案是由邁克的生前好友杰羅德和杰羅德的母親設計出來的。)

    一連串已經埋沒許久的故事被挖掘出來了,有許多對邁克家來講卻是新聞。有些故事還要追溯到邁克上小學的時候,那時他曾和一位比較不幸的孩子共同分享午餐,或者把午飯的錢拿出來參加募捐。

    一位陌生人打來電話說,有天晚上她的車在半路上拋了錨,她和她的兩個小孩在一條漆黑的路上束手無策。邁克在他們身邊停下來,先出示他的駕駛證,表明他不會傷害他們,然後幫她啟動了汽車,並且為了確保安全,還跟在他們的車子後面,一直護送他們到家。

    一位來自單親家庭的同學回憶起邁克曾經取消了一個他訂購的、全新的、全功能的野馬變速器,而是到舊物回收場買了兩個二手貨,為的是讓他這位同學的車也能繼續跑起來。

    接下來是一位年輕姑娘講述如果不是邁克幫忙,她將不能參加那次返校節舞會。當邁克听說她沒有錢買一件晚禮服時,他出錢在舊物商店為她買下了那件她早已看好的裙子。

    邁克14歲時,他的佷女患先天性殘疾。邁克學會了如何移動架在她喉部的氣管切開術導管,如果有緊急情況出現,就換一個新的。還有如何操縱架在她身上的共脈沖信號接收器,以及怎樣用手語和她唱歌而不讓她說話,因為氣管上的導管一旦掉下來,她就會死掉。他們最喜歡比劃的歌中有一句合唱︰“上帝正在遠處注視我們……”看起來邁克一直都在給予別人歡樂、幫助和擁抱。

    年輕人集中到愛瑪家來安慰邁克的家人,也進行自我安慰。他們議論到了年輕人自殺的悲劇和自殺的青少年,絕大多數是有天分(高智商)的孩子的事實。他們得知自殺是造成5至14歲兒童死亡的第六大原因,是15至24歲青少年死亡的第三大原因。他們發現每年有超過7000名10至19歲的青少年因自殺而死亡,這種現象甚至已經蔓延到小學。有人提出一項關于沒有明顯的精神錯亂癥狀,但卻實施了自殺行為的青少年和同年齡的、沒有自殺的青少年的對比研究,這項研究表明二者只有一點不同——有沒有一支裝上子彈的槍放在家里。

    當他們探索采取何種措施去避免此類悲劇的發生時,有人低頭思索,猛然注意到了T恤衫上那輛黃色的野馬車,于是黃緞帶計劃誕生了。林達•保爾,愛瑪家的一位朋友,取來了一大卷黃緞帶,並且印制了小型工作證大小的卡片,卡片上印有黃緞帶使用指南,上面寫著︰

    黃絲帶計劃

    為了沉痛悼念邁克•愛瑪。

    這條絲帶是一條生命線,它載著那些關心並且願意幫助你們的人的材料。如果你(或其他任何人)需要但卻不知如何才能得到別人幫助的話,拿著它,或其他任何黃絲帶及卡片,去找位顧問、老師、神父、教士、牧師、父母或者朋友,並且說︰

    “我想使用我的黃絲帶。”

    坐在愛瑪家起居室的地板上,愛瑪的朋友們彼此分擔著往事、哀痛和淚水。他們在每張使用說明卡片上都系上一條黃絲帶,以此表達對亡友的悼念。

    在邁克的葬禮上,500條這樣的黃絲帶放到一個籃子里。當葬禮接近尾聲時,籃子被拿空了。500條小小的黃絲帶,連綴著使用說明卡,開始了它們挽救自殺兒童的使命。在最初的幾個星期,僅被人們知道的就有3名青少年被黃絲帶計劃挽救。這個計劃被迅速推廣到科羅拉多州的所有高中,此後它更是被廣為采用。

    由于天性中的絕望、孤獨和恐懼,我們有成千上萬的好孩子——他們表面看起來十分活潑,但卻深陷在精神痛苦中暗自哭泣。我們該怎麼辦?

    黃絲帶計劃歡迎你的加入,並且提出良好的建議。通信地址是威斯敏斯特市644號信箱,郵政編碼為80030,電話號碼為(303)429-3530。

    (蒂亞•亞歷山大)

    
卷九 死亡與瀕死 死亡與瀕死(之三)
    最後的舞步

    我們死後,會有別人來佔據我們的位置。但畢竟與我們不同

    ——謝爾蓋•葉塞寧

    當我還是一個小男孩的時候,我的一項重要工作就是幫助父親撿拾柴禾。我熱愛這項工作,我同父親一起到樹林中砍劈木柴。我們是男人,就像強有力的伐木工人一樣在一起干活,做我們份內的事,要讓我們的屋子和女人們一起溫暖起來。是的,父親教我要成為一名奉獻者,這是一種非常好的感覺。他經常和我打賭,說我不可能在500下之內劈開一塊巨大的多結的木頭。噢!我是多麼賣力呀!大多數都是我贏了,但我想他每次總是給我足夠的劈砍次數,因為他喜歡當那塊木頭在我最後(第499次)全力一擊之下,最終被劈開,我是多麼的驕傲和興奮。然後,我們推著裝滿木柴的雪橇往家走,朝著食物和一個溫暖、歡快的火堆前進,鼻子卻被凍得直淌鼻涕。

    在我上一年級的時候,我和父親經常在星期二的晚上坐在一起看電視︰懷亞特•厄普、切內•馬維里克和甦加•勞夫。父親幾乎使我完全相信了他過去曾和這些人一起騎過馬,他總是能夠在事情發生之前就告訴我接下來會出現什麼事,這就是我為什麼要相信他的原因。他說這是因為他認識他們,所以就可以預見他們的行動。作為一名男孩,我是多麼的驕傲呀!我的父親竟然會是一名真正的牛仔,竟然曾和最好的騎手一起騎過馬。我在學校里把這些告訴了我的朋友們,他們一起嘲笑我並對我說這是我父親在騙我。為了維護他的尊嚴,我連續不斷地跟人打架。有一天,我被打的很嚴重。看到了我撕破的褲子和裂開的嘴唇,我的老師把我推到一邊,問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類似事件接踵而至,以至于我父親不得不告訴了我真相。不用說,我幾乎要崩潰了,但我依然深深地愛著他。

    在我13歲那年,父親開始學玩高爾夫球了。我是他的球童,每次在我們走出俱樂部會所之前,他總會讓我也打幾桿球。我從此迷上了這項運動並逐漸擅長了這門技藝。偶爾,父親會帶他的兩位朋友一起來玩,每當父親和我把他們帶入一個騙局並最終贏得了勝利之後,我總會笑得非常開心。我們是一個隊的。

    除了我們這幾個孩子,跳舞是父親和母親最愛的。他們跳的都非常好。舞廳里的人給父親和母親都起了綽號,馬文和馬克森,舞場中偉大的馬文和馬克森。他們浪漫的幻想變成了現實。當他們跳舞時,在父親和母親的臉上除了微笑之外,我從未看到過還有別的什麼。我的兩個姐姐南希和朱麗葉,經常和我一起去參加婚禮舞會。父親對我們的影響有多大呀!

    星期天的早晨,做完禮拜之後,父親和我負責準備早餐。在我們等待煮好的燕麥粥和葡葡干時,我們總要在母親擦洗干淨並打了蠟的地板上跳踢踏舞,而母親也從未因此而抱怨過我們。

    漸漸地,我長大了。我和父親之間的關系似乎開始逐漸有些疏遠。在我上初中之後,課外活動開始消耗我的時間。我同時成為兩個同等重要的角色︰運動員和音樂家——我和他們一起參加體育運動,在同一個樂隊中演奏,並且追女孩子。我還記得當父親開始在夜里工作而且不再關心我的任何活動的時候,我那時是多麼的痛苦與孤獨。我把自己浸沒在曲棍球和高爾夫球的運動里,我賭氣地想︰“我要做給你看,即使沒有你在場我也是最好的。”我同時是曲棍球和高爾夫球兩支球隊的隊長。但是,他沒有關心過我的任何一場比賽。我感到似乎他很少關心我,是為了要讓我在生活中鍛煉成為一名艱苦的奮斗者。我需要他,他難道不知道?

    喝酒對于我來說已經變成了生活的一部分。父親看起來不再像一個英雄,卻更像一個不懂我的感覺以及我正經歷著一段非常困難時期的局外人。偶爾,當我們在一起喝酒,並已過量時,我倆似乎更近了一些。但那種對于過去的特殊的感覺卻再也沒有出現過。從我15歲到26歲期間,我們從未說過愛對方,11年呀!

    之後,有件事發生了。一天上午,父親和我準備好要出去干活。當時,他正在剃須,我突然注意到他的喉嚨上有一個腫塊。我問他︰“爸爸,你脖子上長的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我今天正打算到醫院去看看。”他說。

    那天上午,我是第一次感覺父親看上去竟是如此地消瘦。

    醫生診斷出父親咽喉上的腫塊是癌瘤。在以後的4個月當中,我幾乎每天都會感覺到父親正在逐漸地消逝。他好像被所發生的一切搞糊涂了,他一直非常的健康。看著他由165磅的身軀轉眼間變成115磅的皮包骨,簡直讓人無法承受。我盡力地和他接近,但我猜想他當時的思想一定非常混亂,他還不可能會注意到我以及我們彼此之間的感覺。

    我的猜想看上去是對的,直到聖誕節前夕的夜晚。

    那天夜里,我來到醫院,看見母親和妹妹也都在那里,他們已經在那兒呆了有一整天了。為了讓她們可以回家去休息一下,我決定留下來繼續看護。當我走進父親的病房時,他正在沉睡,我在他床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他也許已經醒了,但他是如此的虛弱,以至于我幾乎听不見他要說什麼。

    大約是夜里11點30分的時候,我感覺睡意襲來,就躺在一張小床上睡下,這張床是早先時候一個護士搬進來的。突然,父親叫醒了我,他在喊我的名字,“里克!里克!”當我坐起來時,我看見父親正坐在床上,看上去神色很堅決,“我想跳舞,我想跳舞,就現在。”他說。

    開始時,我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說或怎麼做,所以只是仍舊坐在原地。他再次堅持︰“我想跳舞,兒子,就讓我們最後再跳一次舞。”我走到他的床邊,輕輕地彎下腰問他︰“你是想和我跳舞嗎?爸爸。”的確讓人吃驚,幾乎不用我的幫助,他從床上自己站了起來。他的能量一定是來自上帝的恩惠。手拉著手,摟住對方,我們繞著房子跳了起來。

    那天夜里,我們所擁有的精力以及我們所分享的愛是以往任何作家在他們的語言文字中所從未描述過的。我們結成了一個整體,是在真正意義的愛、理解以及相互關懷下結合在了一起。我們所有的生命歷程都似乎在那個時刻交織在一起,跳踢踏舞、打獵、釣魚、打高爾夫球……我們在一剎那間復甦了所有的記憶。時間凝滯了。我們不需要收音機或錄音機,因為所有的曲調(無論是已傳唱的老歌還是尚未創作的音樂)都在天空中奏響。小小的病房比我所見識過的任何舞場都要宏大。爸爸的雙眸閃爍著悲喜交加的光彩,那是我未曾見過的。我們跳著,跳著,相對四目已是淚光瑩瑩。我們依依道別,在短暫的一刻,我們再一次體會到彼此間堅定的愛。

    我們止住了舞步,我扶父親回到床上,他已經精疲力竭了。他深呼了一口氣,握住了我的手,看著我的眼楮說︰“謝謝你,我的兒子。你來這和我共度長夜,使我很快活。這對于我是如此的有意義。”第二天是聖誕節,他去世了。

    那最後的跳舞是上帝在聖誕節前夕贈給我的禮物——一件歡樂和智慧的禮物,因為我發現了父子之間的愛會達到怎樣的強烈與明確的程度。

    好了,爸爸,我的確愛您,我企盼著我們下一次能夠在上帝的舞廳中跳舞。

    (里克•內爾斯)

    

    爸爸

    一個自由人思考得最少的就是死,他的智慧是對于生而不是對于死的沉思。

    ——斯賓諾莎

    我3歲那年,父親去世了。7歲的時候,母親再次結婚,于是我成了世界上最幸運的女孩。你知道嗎?是我選的爸爸。媽媽和“爸爸”約會一段時間後,我對媽媽說︰“他就是我爸爸,我們將接受他。”

    我參加了媽媽和爸爸的婚禮,為他撒花,我一直因此而自豪。有多少人敢說他們參加過父親的婚禮呢(而且是真正地沿著過道走下來)?

    父親為這個家而自豪(兩年以後,我家添了一個可愛的小姑娘)。好多人對媽媽說︰“查理看起來對你的小家伙們感到很滿意,很自豪。”那絕不是奉承話。爸爸確實對我們的聰明、誠實和對人們滿腔的愛而感到滿意和自豪(也包括我那惹人喜愛的微笑)。

    我快17歲的時候,可怕的事情發生了,爸爸病了。檢查了幾天,醫生仍找不到病因。“如果我們這些權威人士都找不到病因的話——他一定是健康的。”他們讓爸爸回去上班。

    第二天,爸爸從班上回到家里,淚流滿面。那時我們才知道他得了致命的病。以前,我從沒見過父親哭泣,父親說哭泣是懦弱的表現(與此有著有趣聯系的是,我——一個愛激動的十幾歲的孩子——會因每一件事而哭泣)。

    終于,我們說服了爸爸讓他住進了醫院。他被確診患了胰腺癌。醫生說他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但是,我們更了解爸爸,我們知道他至少還能陪我們度過3個星期。因為下周是妹妹的生日,3周以後是我的生日。父親一定會和病魔作斗爭的——祈禱上帝給他力量——一直堅持到我們的生日。因為他不願我們有令人心碎的生日,更不願將來有這樣的回憶。

    一個人將要離去的時候,他會比以往更清楚地認識這樣一個現實︰生命必須繼續。父親十分希望我們能像原來那樣生活,無憂無慮。我們要求父親像以前那樣仍然是我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部分。我們達成了一致。我繼續進行我們的“正常”活動,而父親是這些活動中最積極的因素——盡管是在醫院里。

    有一次,在我們日常的探望之後,父親同病房的病友跟著母親走到走廊。“你們來的時候查理總是平靜,很積極,我想你沒有意識到他有多麼痛苦。他用所有的力氣和忍耐力去掩飾他的苦痛。”

    母親回答道︰“我知道他在掩飾,但那是他要做的。他不願讓我們難過,他知道當我們看到他受煎熬時我們會有多麼難受。”

    母親節那天,我們帶著禮物去了醫院。到醫院時,父親已經在門廳里等著我們了(妹妹太小是不允許進父親的病房的)。我替爸爸買了一件送給媽**禮物。在那個屬于我們的門廳角落里,我們舉行了一個小型的精彩的晚會。

    下周是妹妹的生日。父親的身體已經不能下樓了,所以我們把生日蛋糕、生日禮物帶到了醫院,在父親病房的同層樓的接待區里慶賀了一番。

    第二周的周末我舉行了舞會。按照慣例我們在家里拍了照,聚會結束之後,我們去了醫院。是的,我穿著帶裙環的長長舞裙穿過了醫院(我的這身衣著不適合乘電梯)。當時我真覺得有點尷尬,可當我看到父親臉上的微笑時,這種感覺消失了。這麼多年來,父親一直在等著他可愛的女兒舉行第一次舞會。

    妹妹每年要參加一次舞蹈演出,演出前一天總要進行彩排,彩排那天是全家人照像的日子。很自然,彩排之後我們去了醫院。妹妹身著舞裙緩緩地走過走廊。她為爸爸表演了優美的舞蹈。父親始終都微笑著——盡管每一個動作的拍擊聲都會引起頭部的劇烈疼痛。我的生日到了,我們把妹妹偷偷地帶到父親的病房里,因為父親不能離開病房(當時護士善意地裝作看不見)。我們又慶賀了一番。但父親的身體支持不住了。已經到了生命的最後時刻,他仍在抗爭。

    那天夜里,醫院來了電話,父親的病情急劇惡化。幾天以後,父親離開了我們。

    從死亡中所得了的最深刻的教訓之一是︰生活必須繼續。父親堅決主張不要讓生活停下來。就是到他生命的最後一息,他仍關心著我們,愛護著我們,為我們而驕傲。他的最後願望是什麼?那就是葬他的時候,衣袋里要有一張全家人的合影。

    (凱利•J•沃特肯斯)

    

    麻雀死後飛到哪兒?

    死者並沒有死亡。他們在一旁觀看並幫助我們。

    ——D•H•勞倫斯

    孩提時我經常想︰麻雀死後飛到哪兒?我想不明白,一直對此迷惑不解。現在我看見一只麻雀沒了生命,靜靜地躺在那兒,悄無聲息。我知道它沒死。一定是什麼東西傷害了它︰這種東西把它,一個迷途的靈魂,在黑夜里帶走了。

    6歲的時候,我最要好的朋友是街上的一個男孩。我們常在沙箱里玩,講那些早被大人忘記的事——像永遠這麼小點兒,或者講藏在床底下,衣櫥里面的妖怪。他叫湯米,但我叫他麻雀,因為對他的年齡來說,他長得有些瘦小。現在想起他的名字有著莫大的諷刺含義︰他也死了。

    我忘不了知道湯米要死的那天。那天我在沙箱里等著湯米,邊等他邊漫不經心地用沙子堆我們以前就開始堆的城堡。沒有湯米,我不會專心玩的,所以我在等他,等似乎需要永遠等下去的人。天開始下雨了。不一會兒,我就隱約地听到屋子里電話鈴聲。大約10分種以後,媽媽出來了,打著傘,但臉濕了。我們朝屋子走去。在我剛要進門的時候,轉身發現雨把我和湯米的城堡澆倒了。

    我走進屋子,剛剛喝完一杯熱咖啡,媽媽把我叫到桌子前,拉著我的手,媽**手在抖。我立刻感覺到︰湯米出事了。媽媽說醫生剛剛給湯米作了血化驗,湯米得了白血病。我不知道白血病是什麼,我用迷惑的眼神看著媽媽,媽媽說人們得了湯米所得的病——不,是病找到湯米——一定會死。我不願他離開我,我要他留下來,和我在一起。

    第二天我必須見湯米。我一定要看看這一切是不是真的。我在湯米家下了車,剛一進門,湯米媽媽說湯米不想見我。她不知道她多麼輕易地就傷害了一個小女孩,像打碎薄玻璃那樣擊痛了我的心,我哭著回了家。到家不久,湯米打來電話說,等我爸爸媽媽睡著以後到沙箱那兒找他,我答應了湯米。

    他看來沒什麼變化,也許臉色有點蒼白,可他還是湯米。他真的在等我。我們一邊堆城堡一邊講那些大人們無法理解的東西。湯米說我們能住進像這個小沙堡一樣的房子里,永遠不長大。我完全相信他的話,我們在那睡著了,沉浸在純真的友誼之中,躺在溫暖的沙子上,城堡為我們守望。

    我醒的時候天還沒亮。沙箱像一個小島。四周是望不到邊的草的海洋,只是一部分被後院和街道隔斷了。孩子的想象力是最豐富的,一顆露珠也會在那想象的海洋中閃閃發光。我記得當時伸出手去踫露珠,看它是否會在草海上泛起漣漪,結果沒有。我轉過身,看見湯米就一下子回到現實中。他已經醒了,凝視著城堡。我也去看城堡。坐在那兒,城堡那令人敬畏的魔力把我們兩個深深地吸引住了。

    湯米打破了沉默,“我要到城堡里去。”我們像木偶那樣挪到城堡跟前,好像知道我們要做什麼,我想在某種程度上是知道的。湯米的頭放在我的腿上,昏昏沉沉地說︰“我現在要到城堡里去了,你要來看我,不然我會寂寞的。”我誠心向他保證我會去的。他閉上了眼楮。我的麻雀飛走了,飛向所有麻雀死後都飛去的地方。沙箱里只留下我,抱著那只沒有靈魂,不再完整的小鳥。

    20年後,我來到湯米的墓前,把一個小玩具城堡放在墓上,城堡上刻著這樣的字︰“給湯米,我的麻雀。有一天我會走進城堡,永遠和你在一起。”

    等我準備好了,我會回到沙箱那兒,想象出我們的城堡。然後,我的靈魂,像湯米那樣變成一只麻雀,飛回城堡,飛到湯米身邊,和別的所有迷失的麻雀在一起,重新變成一個6歲的小女孩,一個永遠不長大的小女孩。

    (凱茜•考考斯卡)

    

    請幫我穿上紅衣服

    任何理解生命意義的人,決不會害怕死亡。

    ——托馬斯•富勒

    在我做教師和健康護理員雙重身分的職業中,我一直工作在許多感染愛滋病毒的孩子們中。同這些特殊孩子們的關系永遠是我一生的禮物。尤其,從泰勒那里學到了勇氣,讓我把泰勒的故事講給你听。

    泰勒出生時就感染有愛滋病毒,他的母親也感染了這種病毒。從他生命的開始,就依靠藥物生活。當泰勒5歲的時候,通過外科手術在他的血腔血管中植入一個軟管,這個軟管同他背著的包裹內的泵相連,藥品掛在泵上,不斷地通過軟管,輸送到血液之中。有時,他需要補充氧氣來維持他的呼吸。

    泰勒不願因為這種致命的疾病而放棄童年時代的每一分鐘。在他家後院的周圍,經常能看到他玩耍奔跑的身影,背著盛滿藥物的包裹,抱著裝著氧氣瓶的小車,我們所有人都對他十足的喜悅和精力感到驚奇。他的媽媽經常開玩笑地對他說,他跑得太快了,只有讓他穿上紅色的衣服,這樣,當她在窗前看他在院子里玩時,能很快認出他。

    最後,這種可怕的疾病使像泰勒這樣充滿活力的肌體也衰弱下去了,他的病情很快加重了。不幸的是,他的媽媽也接著病倒。很顯然他活不了多久了。泰勒的媽媽同他談了“死”,安慰他說她也很快會死的,不久他們會在天國團聚。

    在泰勒臨死的前幾天,他示意**近他的床,低聲說︰“我可能很快就死了,我不害怕。當我死的時候,請幫我穿上紅色的衣服,媽媽說她很快也會來天國,當她到那兒時,我正在玩,我要確信她能找到我。”

    (肯德迪•霍爾姆)

    

    別擔心,沒事

    作為母親和學校的心理學家,我見過孩子之間許多異乎尋常的友誼,我兒子考特和他的朋友韋斯利就有著深厚的友誼,那種友誼世上罕見。

    考特的童年並不快樂,語言表達障礙和運動神經反應遲緩一直困擾著他。4歲時,考特在特殊學校教育學前班認識了韋斯利。韋斯利患了腦瘤,這使他像考特那樣發育遲緩。相同的境況使他們親密起來井成為最好的朋友。對兩人來說如果誰某一天沒去上課,另一個一天都不會快樂。

    2歲時,韋斯利被確診腦部有一個“無法手術”的腫瘤,做了幾次手術,都沒成功。孩子們玩的時候,韋斯利就會拖著那條惹人注意的腿挪來挪去。機器記錄裝置表明腫瘤變大了,于是韋斯利又要忍受一次手術的痛苦了,只是這一次在俄克拉何馬城。

    在學前班的生活中,考特和韋斯利一直得到一位好老師的精心照料。孩子們深情地稱她“白誠曼”。她是我校心理學家生涯中所見過的最好的老師。白誠曼盡力向語言障礙學前班的孩子們解釋韋斯利的手術和俄克拉何馬的旅行。考特十分激動,他哭了。他不願讓最好的朋友坐飛機去那麼遠的地方,更不願讓醫生踫韋斯利。

    啟程那天,韋斯利和全班同學一一告別,韋斯利熱淚滾滾。後來,白誠曼讓孩子們散去,讓考特和韋斯利單獨在一起,敘敘離別之情。考特害怕再也見不到最好的朋友了。韋斯利很瘦弱,比考特矮了許多,他抱住考特的胸,會意地看著考特安慰道︰“不要擔心,一切會好的。”

    手術極其危險,可韋斯利再一次挺住了。許多周以後,他重返校園。考特和韋斯利比以前更親密了。

    隨著年齡的增長,韋斯利不得不做更多危險的手術並且每次都有試驗性的藥劑。每一次,他都得忍受這些手術帶來的副作用。韋斯利許多時候是坐在輪椅上或是讓人從一個地方挪到另一個地方。

    韋斯利喜歡學校的千米慢跑活動。只要一有機會他就參加。盡管他的腿不能正常行走,可這並不能阻止他。有一次,他坐著媽媽推的輪椅參加比賽,邊跑邊喊︰“快點兒,媽媽!”還有一次,韋斯利是伏在另一個孩子父親的肩上參加比賽的。

    11歲時,每一種手術和可以選擇的藥品對韋斯利的病都無濟于事了。腫瘤已經擴散到韋斯利的全身。那年3月9日,白誠曼打來電話通知考特︰該向他最親密的朋友真正告別了。韋斯利已經回到家,沒有活下來的希望了。

    到11歲生日時,考特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只是學習上的困難還很明顯,千米慢跑運動也不適合他。白誠曼打來電話通知考特的第二天,考特就參加三千米慢跑。那天他的感冒和氣喘病剛好,可他卻想盡方法讓我相信他能夠上課了。下午我去接他的時候,他說肺滾熱。拿著一個證書和閃閃發亮的第一名的綬帶,證書上寫著︰“獎給五年級組第一名獲得者考特和他的朋友韋斯利。”

    平時考特不是那種有主見的、倔強的孩子,可是那天晚上他堅持要去看望韋斯利。韋斯利的媽媽安排我們在治療間隙看他。韋斯利躺在床上,柔和的陽光照在他那虛弱的天使般的身體上,從後院傳來了聖樂聲。在病魔和過多的藥物的折磨之下,韋斯利不能做什麼了,偶爾地,能握著別人的手指,睜開一只眼楮。

    白誠曼喚醒韋斯利,並且讓他明白︰考特來了。考特握住韋斯利的手,把證書給韋斯利看。告訴他,考特是為韋斯利拼命奪第一名的,因為韋斯利不能參加比賽了。韋斯利緊緊握住考特的一個手指,臉上的表情只有他們才能明白。考特俯下身親吻韋斯利,低聲說︰“再見,韋斯利,我的朋友。不要擔心,一切都會好的。”

    韋斯利捱到了自己11歲的生日,6月離開了人間。考特參加了韋斯利的葬禮,有人問他心情怎麼樣,他說已經跟最好的朋友告別了,並且知道韋斯利會“很好的”。

    我想韋斯利死後他們的友誼就結束了。我錯了。韋斯利死了整整一年的時候,考特得了嚴重的腦膜炎。在急救室里,考特絕望地抓住我,我們怕極了。考特渾身發冷,不停地打顫。

    當醫生做脊柱抽液時,我和考特感到一股暖流和難以描述的平靜涌向全身。考特立刻放松了,不再發抖。

    醫生和護士離開房間以後,考特和我互相凝視著,考特十分鎮靜地說︰“媽媽,韋斯利在這兒,他說‘不要擔心,一切會好的。’”

    一些友誼永遠也不會結束,我對此深信不疑。

    (珍妮斯•亨特)

    

    拿著你的叉子

    對我們來說,人死後不會立即消逝,他們仍沐浴在一種生命的光輝中。

    ——馬塞爾•普魯斯特

    當瑪莎的聲音從電話另一端傳來的時候,教兄吉姆的臉上總是會帶著微笑。因為她不僅是**中最年長的一個,而且也是最虔誠的**之一。所有的孩子都叫她“瑪莎姑媽”,她走到哪兒,就把虔誠、希望和愛帶到哪里。

    然而這一次,她說話的聲音有些異常︰

    “教士,今天下午您能來我這兒嗎?我需要跟您談談。”

    “當然可以,我大約3點鐘到,好嗎?”

    在他們安靜地坐在瑪莎臥室里時,吉姆知道了為什麼她電話里的聲音異常。瑪莎得知,她的醫生剛剛發現她患了腫瘤,而這以前她從未覺察到。

    “他說我大約還能活6個月。”瑪莎的話十分嚴肅,她卻表現出驚人的平靜。

    “我很難過……”吉姆話還沒說完,瑪莎就打斷了他。“不要那樣,上帝對我一直很好。我已經活了這麼多年,我準備好了,這你明白。”

    “我明白。”吉姆點了點頭,低聲說。

    “但我很想跟你談談關于我葬禮的事。我一直在考慮這件事,有幾個要求希望你滿足我。”

    他們平靜地談了好長時間,談論著瑪莎喜愛的贊美詩,多年來對她十分重要的《聖經》文章。又回想起了瑪莎與吉姆在中央大教室所度過的5年時光。

    當他們好像已經談到了每一件事時,瑪莎一下子停下了,抬頭看了看吉姆,眼里閃著興奮。“還有一個要求,教士,葬我的時候,我想一手拿著舊聖經,一手拿著叉子。”

    “叉子?”吉姆確信他听清了每一件事,但這件事卻讓他感到驚奇。“您為什麼想讓一只叉子同您葬在一塊兒呢?”

    “我一直在想這些年參加過的教會里的宴會,”她解釋到,“我不能全記起來,可有一件事卻印在我腦海中,無法忘卻。”

    “在那些盛大的宴會上,正餐剛剛用完時,僕人或者女主人會來收拾盤子,這時我會想起那句話︰請拿著你的叉子。因為有時,即使是在最大的宴會上,也會有人伏在我肩上告訴我︰‘拿著你的叉子。’你明白那是什麼意思嗎?意思是還有甜食呢!”

    “甜食不是指一杯桔子果凍或者布丁,也不是一碟冰淇淋,這些不必用叉子。甜食是指好吃的甜點心,像巧克力蛋糕,或者櫻桃餡餅!他們告訴我時,我就會拿著叉子,我知道最好的是下一道!”

    “這正是我希望人們在葬禮上談論的話題,當然,他們談起我們共同擁有的美好時光,那很好。”

    “但是當他們走過棺材,看見我的藍裙時,希望他們會問︰‘為什麼拿著叉子?’”

    “我希望你能告訴他們,我拿叉子的原因,是告訴他們最好的菜是下一道。”

    (羅杰•威廉姆•湯姆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