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内详
神学院即将毕业的时候,我开始了孤儿的工作,可是我被上帝鞭打,遭遇了挫折,无奈我只好走上了传福音的独木桥。我和赵镛基教师一起在坟场边开拓的帐篷教会一贫如洗,简直让人看不到希望。然而,就是在这样的境况中,我经历了上帝从无到有的神迹奇事。
37.孤儿院院长之梦
丈夫来过以后,我更加恳切地仰望上帝。如果上帝抛弃我,就说明不再有我能做的事,我也没有什么能力,只能成为一个无用的废人了。然而上帝看顾了我,给了我确实的信心。从此,无论身处何境,上帝是我的主人,我就是他的仆人。如果主人不雇用我,那么我人生的意义也就荡然无存了。所以,我越发恳切地交托仰望了上帝。
我不知前方的路,求主指引我,
我不知该去何方,求主指引我,
我对未来一无所知,求主引导我,
何去何从才是好,求主教导我。
深沉的赞美声悠扬婉转地回荡在清晨的大气中。
(今天总会有什么消息吧。)
几乎每天我都是在这样的期待中结束了通宵祷告。一天,一位我在朝鲜战争前出席的新堂洞圣洁教会的劝事到神学院来了。
“早就听说你在西大门读神学了,可总是抽不出身子来看望你,真是过意不去。”
其实,对不住的应该是我,因为我当大经理时以忙为借口疏远了人,如今又因愧疚也远离了故人。
“是这样,药水洞沟里有一个孤儿院,收养了七十多名孤儿,可如今这些孩子们无人照料了。”
“无人照料?”
“早在几年前,就有人揭发那个当院长的私吞发给孤儿的援助,那件事这次果真水落石出了。可是,孤儿院也关闭了。当院长的有私藏的财产,没什么可担心的,最可怜的是那些孤儿。这几天,四十多个大点儿的孩子纷纷出走,现在只剩下二十几个小的了。这么冷的天,孩子们蹲在山沟里盖着草袋子过夜,太可怜了。我们几个人实在看不下去,准备了一些饭菜照看了几天,然而终究是力不从心,现在我们也无能为力了。”
那位劝事讲到这儿,犹豫了一下,留意观察我的表情后,接着讲道:
“崔执事,您就快毕业,决志做主的工作,总比我们自由一点。您有热心,有能力,希望您能照顾这些孤儿。”
听到这些话,我心中涌起了欢喜和感激。
(对了,这就是我所要做的事情。上帝垂听了我每天夜里“我该怎么办”的呼求,赐给了我当做的事情。虽然我的孩子们也象是孤儿,但是在上帝面前哪有什么我的孩子或别人的孩子呢。我要把他们领回来,象亲生孩子一样养育他们,教导他们十字架的真理,让每个孩子都成为上帝的子民。)
新的盼望使我的胸怀汹涌澎湃。可是,我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她:
“象我这样毫无能力的人怎能担当得起呀?今晚祷告后,我明天再去看他们吧。”
然后让那位劝事回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和赵会长一起上药水洞去了。当我们到达时,正赶上孩子们吃早餐。所谓的早餐就是在白面糊里加一点盐巴,由二十七个人分吃几口而已。孩子们围站在熏黑的铝桶旁冻得瑟瑟发抖。望着这情景我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当天上午,我就卖掉手上的金戒指买来了大麦和黄豆芽。下午到处讨了些大酱和陈年辣白菜。由于认为是出于上帝的事情,也不觉得疲劳和羞愧了。
从那天晚上起,我就祈求上帝赐下建孤儿院的土地。当我想到在我祷告的时刻,孩子们正在挨冻时,更觉得事情刻不容缓了。每天夜里我都祈求上帝超常的帮助。
“天父,这可是您给我做的事情。一般的牧会只能救赎人的灵魂,可是照顾孤儿的工作可以让人的身、心、灵都得到拯救。感谢天父赐给我这样有意义的工作。我也相信您能赐下地基和房屋。”
每天,白天我到药水洞照顾孤儿们,晚上就跪在礼拜堂祈求上帝。
一天,我上南大门市场买一件春秋穿的上衣,因为天气转暖,加上毕业典礼迫在眉睫,却没有一件象样的衣服。在那儿我意外地遇见了一个人。我们在新堂洞的时候,住的房子很大,有六个房间,所以把一间房子借给了从北部越过三·八线来的笃信耶稣的人家。我遇到的人,就是那家的女主人。她拉着我的手到了她经营的专营韩服的服装店。店里开着六、七个一百瓦的白炽灯,显得辉煌灿烂。
“大姐,有多少年没见面了?我听说你在镇海做生意,现在怎么样啦?”我有些脸红。
“别提什么生意了,如今什么也不做了,在神学院读书呢。”
我把过去的经历当做见证给她讲了以后,对她说:
“我这个岁数当教师有点儿迟了。只想领一些无依无靠的孩子办一家孤儿院。可是想归想,我连地皮都没有,哪有什么房屋收养孩子呢?”
她一拍大腿,说:
“唉呀,这太巧了。大姐,你还记得我弟弟吧?他现在是报社的记者。一提起大姐,就要报恩呢。三年前他给一个地方写了一篇报道,写得好极了,对方为了酬谢,送了他一万多平方米的地皮,现在还让一些穷苦的乡下人出去,让他们吃租金呢。我跟弟弟说一声,事情差不多能成。”
“那块地在什么位置呀?”
“确实的位置我不晓得,听说是一块山坡地,也不能当耕地种,好象没有多大用处。我跟弟弟讲的话,他可以无偿借给你。”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喜讯,我半信半疑。虽说那位夫人是一个很有信誉的人,但是毕竟是一块不小的地呀!正当我犹豫的时候,她当场给她弟弟打了电话,告诉我说,她弟弟约我明天见面,她要请我吃午饭。那天中午吃得好极了,很久没有吃到那么丰盛的佳肴了。
然而更让我心甜的是那用来盖孤儿院的一万多平方米地皮的事。
第二天,我见到了她的弟弟。他递给我厚厚的地契纸袋说:
“我好象找到这块地的主人了。崔执事要做这么大的善事,我干脆把这块地捐送给您吧,权当做我们对您的支持。”
是天方夜谭吗?太令人不可思议了。虽然我每天夜里禁食祷告向上帝求这件事,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回应。从前逃难的人们在我家一住就是三年,并且一起吃大酱、清酱,有时就觉得他们住的时间太长了,该不会是赖在这儿了吧?可是按着圣经的话“我们行善,不可丧志;若不灰心,到了时候,就要收成。”(加拉太书六章九节)行了以后,真的到了时候就收成了。
那天下午,我怀着激动的心情去看了那块地。从西大门坐大客过了几个山头后到了一个叫佛光洞的村子。这是一个有一两间瓦房和三十多间草房的小山村。属于我的那块地就在村北的山坡上。我一口气爬上山坡,脚踏自己的土地,心情无比雀跃。我环视四周,向上帝献上了感恩祷告。
“感谢天父,我愿在此尽我的一生,养育可怜的孤儿们。我求的是一百五十平方米的地基,可您赐下了一万平方米,这使我再次领悟到天父的丰盛。”
我在宿舍穿着南大门市场的那位妇女执事送的黑裙子和白上衣,向女生们做了上帝应允我祈求的见证,然后我说:“现在就剩盖房子的事了,我相信在这件事上,上帝也有所预备,所以大家无论遇到何事,不要灰心,恒切祷告吧。”
这件事也传到那时在神学院当总务的李长老的耳朵里。他是个冷傲的人,自视清高,目中无人,常以长官的身份自居,对神学生根本不放在眼里,对我也不例外。和人说话从不用尊称,高兴了才叫我一声“崔姊妹”。有一天早一点结束晨更祷告后,回到租房里躺下来时,听到门外有人的动静。
“崔执事在家吗?”
一听是李长老的声音。他一反常态,称我为执事。记得有一次我起早扫宿舍院子时,有个女生叫我“崔执事”时,他毫不客气地对那位女生说:“神学院哪有什么崔执事?”这样的人今天居然改口称呼我为执事,我满腹狐疑,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开门,李长老正搓着手站在门口。
(今天是不是见鬼了?)
我小心翼翼地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崔执事,我听说你要办孤儿院,是吗?”
“是的,可是……”
“蒙神的恩典,也有了一万多平方米的地基?”
“不错。”
“我们教团也正要办孤儿院,崔执事您也想做这项工作,真是太好了。我们按教团的计划全力支持你的工作,孤儿院的建筑事工就包在我们身上。对了,能让我看一看那份地契吗?”
我一听他要帮助建孤儿院,感激涕零,赶紧把地契连同纸袋双手递了过去。李长老以天使般的表情和满有恩典的话来鼓励了我。
“崔执事,这太好了,真是上帝的祝福啊。今天我先把这些材料拿去给教团的人们看一看,明天一早我领尊士敦宣教士来,你就做好准备等吧。这样的事办得越快越好。”
然后他就点头哈腰地走了。我心里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但听他讲教团要给盖孤儿院,不安也就过去了。
第二天,我和李长老坐着尊士敦宣教士的车去了佛光洞。尊士敦宣教士长年在日本宣教,所以日语讲得很流畅。
我们用日语寒喧了几句后,他就问我:
“这块地的来历如何?”
我刚要回答,李长老用韩语打断了我话:
“崔姊妹,别讲日语了,宣教士们讨厌讲日语,如果再讲日语的话,盖孤儿院的事可能就吹了。”
可是尊士敦宣教士却望着我,等待我的回答,我无意中用日语说:
“牧师,我不会讲日语。”
宣教士反问道:“你讲的不就是日语吗?”
接着他继续用日语问话。明明会讲日语,却让我装着不会讲,这也太难为我了。可是李长老由叫我崔执事改换成姊妹的态度转变上,让我感到一丝不安,并且也担心建孤儿院的事成为泡影,就缄口不言了。所以那天和尊士敦宣教士什么也没谈上,只是在那块地上转了一圈就回来了。那块地里有不少三、四百年的老松树。
从那天起,我就满心欢喜地去照顾药水洞的孤儿们,一大早过去给他们做早饭,白天就四处讨来一些大酱和辣白菜。我以过去做生意时的热心和认真,一整天专心照顾着孤儿们。
有一天,李长老又来找我了。
“崔执事,盖孤儿院的事快成了,只是还有几件法律上的手续问题,今天你带上名章和我一起去一趟法院吧。到那里不管法官问什么,你就说‘是’就行了。只有这样才能把孤儿院建起来。”
只要能把孤儿院建起来,还有什么不能相信的呢?我没有犹豫,就和他陪尊士敦宣教士及他的翻译上法院去了。
“你就是崔子实吗?”法官问。
“是。”
“你是纯福音神学院毕业的吗?”
“是。”
“你甘心为母校捐赠这块土地吗?”
“是。”
“那好,请在这儿盖章。”
我照法官的要求盖了章。然而我做梦也没想到这一盖,一万多平方米的地基不翼而飞了。要说捐给了母校,虽然有点儿舍不得,但也是一件很好的事。可是后来才知道李长老把那块地用高价卖给了母校。这块地就是今天在大昭洞的纯福音神学院院址。
如今回想这件事就让我羞愧不已,而我记下它的目的是奉劝处在和我一样处境的同工们,不要盲目相信任何人,买卖地基时千万要小心地契和名章,要慎之又慎,三思而后行。我这么说并不是担心在财产方面的亏损,而是怕由于这样的事亏欠上帝的荣耀。过了很久以后,我才听说李长老以卖蜂窝煤为生,与他串通一气的两个牧师中,一个人转会到安息教后又被安息教撵了出来,另一个人得肺病死去了。
从人的立场上看是令人同情的事,可是通过这件事却显明了上帝的存在和公义。不谙世故的神学生竭诚为主做工时,不去帮助反而欺骗人家,这就拦阻了上帝的工作。圣经腓立比书二章十二节记载:“当恐惧战兢,作成你们得救的工夫。”从这件事上,我深刻地体验到上帝的存在。
不管怎样我只是相信他们会给盖孤儿院,他们也真的开工建房子了。我也满怀信心地到佛光洞租了一个房子搬了过去。然后一整个月一天不落地在工地上搬预制板,拎水桶。泡在水泥里的手掌开裂了也不觉得疼痛。
“这项工程什么时候能完工呢?”
我问木工师傅。
“三天后就完工了。”
(把玻璃安上就结束了。)
一想到再过五天就能和那些三个月来一直照顾的孤儿们在这里一起生活时,我心中充满了欢乐,新的生活仿佛在向我招手。
第二天我为了预备一些白菜叶子,等孩子们搬来能有白菜大酱汤和腌咸菜吃,走到数十里外的村子去了。当时正是农忙季节,到农家里帮着拔一天白菜的话可以弄到一些白菜叶子、葱、蒜等。太阳快要落山时,我头顶着大袋子满头大汗回到了孤儿院。可是,三天前设下的铁丝网上安上了大门,并且从里头上锁。
更让我吃惊的是,孩子们已经在里面了。我在铁丝网外边招呼孩子们。
“你们什么时候到的?我正打算后天去接你们呢。”
“我们不知道,您走吧。”
“你们坐什么来的。”
“那位先生不允许我们和大婶说话。”
“什么?”
“他说大婶是坏人。”
这句话如五雷轰顶。等我心急火燎跑上跑下了解之后,才知道自己被欺骗了。他们用一杯奶粉和一块饼干哄骗了孩子们,趁我不在的时候,仓促地举行了竣工典礼,并且不知从哪儿请来了一位三十三岁的白寡妇做保姆。
天塌下来了。怎么可能如此骗人和被人骗呢?!牧师、长老也能做这样的事吗?我到土地局和法院查了一下,这块地的文件上都换了别人的名字了,再查下去人家会把我当做精神病患者了。
凡事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大。我心中没有了平安。失去青春、财富、丈夫后,寄托最后希望的孤儿院也成为别人的囊中之物了,我眼前一片漆黑。失去十五岁的女儿时,也没有感到如此的绝望。我好不容易支撑着沉重的身子,无神地望着铁丝网对面的院子,突然有个孩子向我跑来。
“妈妈!”
原来是最喜欢我的顺伊。
“噢,你也来了。”
“我不愿呆在这里,那个大叔说好在这里等我们,可是到这儿一看却没有你,他给我们每个人发了一杯牛奶和一块饼干后说那边那个女人才是我们的老师。我不喜欢那个女人,妈妈,你和我们一起过吧。啊?”
小柄哲也跑过来。
“妈妈,你上哪儿去了?我们一直在找你呢。妈妈,怎么只有我们在这里呢,你不是说要送我们去念书吗?”
隔着铁丝网,我紧紧地握住两个孩子的手,泪如雨下。我想对他们说点儿什么,却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在这个世上我历尽了沧桑,也尝过被人背叛的滋味。然而,独有这件事,我没有想过会遭人背叛。
“喂,喂!快过来,我不是说不要过去的吗?”
就是那个骗走孤儿的长老。见到他,我思绪纷乱,那张厚颜无耻的面孔,让我咬牙切齿,浑身颤抖起来。
(事已至此,我再闹,再抗议又有什么用呢?圣经上说任何样式的恶都要避免,我就转身放弃吧。)
不知道太突然的遭遇,还是因为圣灵的安慰,我的心十分奇妙地好转过来。我抛掉一切的迷恋,踉踉跄跄地走了起来,深一脚浅一脚,也不知脚下是田埂还是地头。我走到一个坡上,靠着一棵五百年的老树“扑嗵”一声坐了下来,在那儿还能够俯视孤儿院。
“何去何从才是好。”
不知不觉从我的嘴里流出了在过去一年的每一天夜里向上帝呼求的祷告词。早晨用一碗玉米粥对付后,顶着白菜叶子走了数十里路的身体已经疲惫不堪了。只有泪水如大雨滂沱。我开始了方言祷告。
真是祸不单行,遭受沉重的打击后,我又不幸患了感冒,发烧烧到三十九度。浑身象散了架似的,骨头也酸痛得很厉害。这么一躺就是二十来天。这二十多天当中每天都惦念着孤儿院的孩子们,对自己愚蠢行径的痛悔和怨屈,更是结集在心头难以排遣。
当我这么躺着的时候,我家门前每天都有二十多个小孩子在一起玩耍戏嬉。他们就如一群小鸡,咯咯叽叽地吵闹不休。那时圣灵感动了我的心,说:
“孤儿不仅仅指肉体上的孤儿,你看那些孩子们,他们也是孤儿,是属灵的孤儿。从现在起,你要搜集这村子里的孩子,开办主日学校,你要成为引领他们归主的属灵的母亲。”
可是如今我既没有地基,也没有场地,而且万念俱灰,处在颓丧的深渊里难以自拔。然而,有一天,初夏的阳光正温暖的时候,禁不住天气的诱惑,我到了山坡上。俯视苍茫大地,心境骤然变得无比开阔。我的心注入了新生的活力,复活了。一个决心油然而生。我决定效法主耶稣,在公用坟地边的土松树下,以天为棚开办主日学校。
从那天起,我改变了祷告的方向。
“主啊,感谢您重新点燃了希望的火焰。让我明白,孤儿不只是孤儿院的那一群,在这村子里仍有很多不认识父的属灵的孤儿。从现在起,我要从事天国的工作,尽心养育属灵的孤儿。这个村子里住着三十多户人家,如果每户有一个孩子,就是三十名,若有两个,就是六十名了。从此,我要招集属灵的孤儿,开办天国孤儿院。”
打定了主意,力量便泉涌而出。
“噢,感谢主的美意,为了让我担当此事,从我的手中拿开了那个孤儿院。哈利路亚!感谢主交托给我比孤儿院更有价值的工作。我相信我心中的平安和喜乐是主所赐。我愿倾尽全力照顾好属灵的孤儿。”
我在熟睡的孩子们身边用方言做了通宵祷告,以此向上帝献上感恩。这时从我心里涌出了赞美诗第五首。这首诗是丈夫来逼我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盖章的那天,暗晦的黑夜里唱过的。
天父所预定的旨意,愿主成全父旨意。
圣哉、圣哉、永远圣哉,我天父的旨意。
愿我们如天使一般,按着天父旨意去行。
哈利路亚,哈利路亚,哈利路亚,阿们。
我把这首诗反复唱到天亮。然后恳切地祷告天父的旨意能够成全,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形的平安。打开门,走出门外时清晨的薄雾笼罩着村口,山也飘渺,树也依稀。
一夜未眠的我,等孩子们上学校后,走出了家门。适值农忙季节,村子里家家户户见不到一个大人,剩下孩子们在家自己玩耍。有的在裤子上大便后哭叫着;有的为了抢一块地瓜而打架;有的因饥饿或困乏而哭泣;而有的在臭水沟里玩得正欢……我走到村庄的每个角落,擦干他们的眼泪,安慰他们,给他们擦洗后抱在怀里哄睡,盖上被子。然后对稍大一点的孩子们说:
“孩子们,明天吃过早饭后领着弟弟妹妹到那棵松树下等我,我教你们唱歌,还给你们讲有趣的故事。好不好?”
“好!”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第二天,果真有七个孩子到松树下边来了。我就分给他们一人一块糖,一整天和他们在一起。有时候觉得自己很可怜,可是我依然热心不减。我确信在这件事上有圣灵的亲自带领。
天国孤儿院的大门就这样打开了。
第二天来了十五个孩子,没过几天就超过了二十个。十个以下时还没觉得怎么样,可是随着孩子们的不断加入,每天买糖的开支也越来越多了。从第一天开始发的糖不能半途中断,但我那贫穷的日子实在撑不下去了。有一天,我和往常一样准备了二十几块糖,可那天却来了三十多个孩子,我数了又数,糖块只有二十几个,我开始发愁了。
(怎么办?一个一块,就有十多个孩子发不到了,可也不能再去买。)
孩子们抓住我的裙子催着要吃糖块。
“哈利路亚大婶,怎么不给我们发糖呀?”
“不给我吗?”
我越来越困窘了,眼看就要开罪这些孩子们了,我担心自己成为街坊的笑料。情急之中,只好把糖块放到嘴里咬断后分给孩子们。
“好了,大家都把嘴张开,大婶喂你们吃糖。”
孩子们就象待喂的小雏燕一样,纷纷张开了鲜红的小嘴儿围将过来。我一边往他们嘴里放碎糖块,一边在心里发笑,这下不会有人说自己没吃上吧。然后我教他们唱赞美诗。
够洗净我罪的只有主耶稣的宝血,
使我再得洁净的只有主耶稣的宝血,
主耶稣流宝血使我罪得洗净,
至宝至贵的只有主耶稣的宝血。
孩子们很聪明,一教就会。唱完了歌,开始给他们讲圣经的故事。然后把孩子一个个抱过来,为他们做祷告。这时孩子们都争先恐后地把头伸过来。
“哈利路亚大婶,我也要。”
孩子们叫我“哈利路亚大婶”是有来由的。我刚到佛光洞时,为了添补孤儿院的建筑事工,打了一段时间的短工,去帮人家插秧,锄地。可是从来没做过这些活的我,一样也做不好。所以一起干活的人让我放下手中的活,给他们唱歌散心,我的活他们代替干。因而,我在田埂或地头唱赞美诗或讲圣经故事的时间,比干活的时间还要多。我给他们传讲了上帝的慈爱和耶稣基督的十字架,以及圣灵活泼的工作。这些和大型的布道会没有什么分别了。人们说我唱歌唱得好,一再邀请我继续唱,每当这时我被圣灵所感动,大喊一声“哈利路亚!”从此我就成了“哈利路亚大婶”。
孩子们学会了赞美诗,就在村子到处唱开了,虽然是只有三十户的小村庄,但村里的每个角落,在山上,在田地里都洋溢着孩子们赞美的歌声。
天国孤儿院的消息象长了翅膀,飞快地传到了两个邻村孩子们的耳朵里,来聚集的孩子竟超过了五十名。
每个礼拜我都领他们做礼拜。除了刚上高中的次女圣惠来帮我做礼拜外,没有一个大人来参加。可是还是教会,礼拜也是真正的礼拜了。山那边的孤儿院只有二十七个孩子,而我这边却有五十多个孩子。如果孤儿院没有被骗走,我的生活一定是非常平凡的,但从事属灵孤儿的扶养工作,却有着无限成长的可能性。我领悟到凡事都有上帝的美意后,天天过着感恩的日子。圣经罗马书八章二十八节里讲:“我们晓得万事都互相效力,叫爱神的人得益处,就是按他旨意被召的人。”如今我所能做的只有让“万事都互相效力的上帝”所喜悦的工作了。其实那间孤儿院不到十年就被别的孤儿院合并,如今已杳无踪迹了。
有时孩子们站到高处唱赞美诗时,孤儿院的孩子们就纷纷挤到铁丝网边用羡慕的眼光望着这边。偶尔有两、三个孩子跑出来加入到我们的行列时,我都劝勉他们快点儿回去。可是我在每天夜里筑祷告之坛时,没有忘记为孤儿院的孩子们一一代祷。
孩子们的人数与日俱增,一到礼拜天就有六、七十名孩子来参加礼拜。可是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就算在松树的荫影下能躲得过烈日的炙烤,也逃不不过暴雨的袭击。
有一天晚上,我站在小山丘,抬头仰望静夜的星空,向神祈求。这时心中有一个声音说:“建立帐篷教会吧。”我就相信这是上帝的旨意,立即附诸于实践。这时候在那艰难困苦的日子里,也没舍得卖掉的手饰派上用场了。
我卖掉桃型的金纽扣,到东大门市场买帐篷去了。在两边排满摊位的胡同里来回几次也没有发现和手头的钱差不多价格的帐篷。在最后走进的一家店铺里,我受到了老板的亲切接待。
“大婶,我这里正好有一个您所要的那种帐篷……”
“多少钱?”
“我只收你八千元怎么样?”
“可是我手头没有那么多钱,老板,我是在佛光洞招集村里的小孩子传福音的教师。”
“啊,那我就权当做奉献,你给六千怎么样?”
这个价钱比别的铺子要便宜一半。我心里非常高兴,可还是装着不满意的问他:
“这帐篷是不是有撕裂的地方啊?”
“您说哪儿去了?这可是崭新的帐篷,不是旧的。”
“那可不可以打开看看?”
“唉呀,大婶您是信耶稣的却不相信人吗?在这巴掌大的地方怎么打开呀?我们做买卖的可是靠着信誉过日子。你就放心吧,找个背背架的人拿回去吧。”
“我住的地方离这远着呢,有二十多公里。”
“没关系,给个五十元就妥了。喂喂!”
老板喊来一个在道边休息的脚夫让他背上帐篷跟我走了。我付款的时候,还不放心地问他,可是老板泰然自若地对答如流。我心中隐约有一丝不妥的感觉,可是脚夫背着帐篷已经走了好几步,我只好跟了上去。夕阳快要落山之际,我们才到达了村子。主日学校的学生们看到帐篷高兴得欢呼雀跃,我也打心眼儿里高兴。我就在事先讲好的公用坟场边上的一块三百多平方米的芝麻地上搭起了帐篷。在孩子们和村里青年们的帮助下,漂亮的帐篷教会搭起来了。
可是帐篷里,一抬头,发现上边有不少小洞。不好!又上当了。我暗自叫苦,问那位脚夫:
“我说这个帐篷买错了。怎么有这么多小洞和补丁呢?”
青年们进来一看,也都摇头说好象买错了。可是背背架的人却从容地说:
“你是不是没买过帐篷啊?”
“对,我头一次买帐篷,可是老板说过没一处补丁的。”
“你这就不明白了。帐篷这东西,本来就有一些小洞,要不然大风一刮,就被撕掉了。你以为这些洞是用破的吗?告诉你,从厂里生产出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倒成了门外汉了。背背架的人兴味十足地继续说:
“你没见过在选区国会议员的会场上挂的大布条吗?在那些棉布上不也扎了不少小洞吗?那就是风口,为了让风通过,故意扎出来的。明白了吗?”
他说得好像有道理,因为我也见过那些在新布条上扎的小洞洞。我想了想也问不出什么来,就把运费给了他。那个人一接到钱就脚底抹油般飞快地溜走了。
(不好,那个人和卖帐篷的串通了一气在骗我呢,)
可是,已经晚了。我只好聊以**。
(这个已经很不错了。从前做通宵祷告时总被露水打湿衣裳,如今总算可以遮风避雨了。也应该感谢天父。)我又到村子里买来几打草袋子,铺上去简单收拾后颇有帐篷教会的样子。可是一个礼拜过去了,从里面仍然只传来小孩子的喧闹声,连一个大人的影子都没有。
那段日子,我无论站着、躺着、睡着、醒着、脑子里总是想着传福音的事,我不放弃任何一个传福音的机会。
我亲切地向田地里的农妇打招呼,帮他们拔大葱、摘辣椒、割草……,尽可能地与他们打成一片,并借机会向他们传福音、讲道。那时,他们都满口答应要上教会来,可是到时候没有一个人履行诺言。所以主日礼拜时仍然只有我们一家人和村里的孩子们。
有一天,我到国民住宅区(外国援助建起的民房)去探访时,遇见人们在地里拔稗子,出于传福音的心愿,我走过去帮助他们。他们教我如何区分稻子和稗子,长的稍高一些的是稗子。我连连点头,跃跃欲试。按他们讲的我拔了一把,高兴地拿给他们看。
“唉呀,那可不是稗子,是粘稻子呀!”
大家都笑了起来。
“不是说出有头的都是稗子吗!”
在我眼里看来,它们都长得差不多。
“那好吧,既然我也帮不上什么忙,给大家唱歌解闷吧。”
于是,我站在田埂上敞开了喉咙。
“哎哟,哈利路亚大婶,没想到你唱得这么好听。”
对面葱地里锄地的老太太笑着和我搭了话。
我顺水推舟。
“好听的话,今晚到帐篷来吧,我们一起尽情地歌唱。”
“好,我回家的路上去你那儿。”
“上次您也说要来的,可没来哟。”
“今晚我一定去。”
就这样,她们五个人约好晚上一定到我们帐篷教会来。那天正好是礼拜三,我在国民住宅区的几户人家里传了福音后,抱着欢欣的期待,迫不及待地跑到佛光洞派出所给尚道洞的赵老师挂了电话。
“赵教师,今天晚上你能不能过来讲道啊?”
“讲道?”
“是啊,我今天传了一整天的福音,今晚应该做第一场敬拜了。”
“有几个人要来?”
“五个人。”
“噢,太棒了。收获不小,我一定去哈利路亚。”
“最好七点以前到。”
“是。”
从尚道洞到佛光洞要倒好几趟车,花费两小时的时间。当时赵教师为了去留学在宣教士家准备功课呢。我觉得自己请了一位奋兴布道家,因而买来大麦做了一锅香喷喷的饭。然后在帐篷里放置了一个苹果箱子,在上边盖上一个布单,当做讲台。石油灯里也灌满了石油。
还不到六点,赵教师满头大汗,兴冲冲地赶到了。我们在一起吃过晚饭后,欢欢喜喜地做好了礼拜的准备。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然而,八点已过,却不见一个人影。我走出帐篷向坡下望去也看不到一个人。天越来越黑,开始下雨了。
“不是说有五个人要来吗?怎么一个也不来呢?”
赵教师焦躁地说。
“是啊,怎么这么慢呢?快要来了吧。大家都很晚下工。再等一会儿吧。我们一边唱诗一边等吧。”
可是唱了半个小时也不见人来。我心急如焚。一想到让正在争分夺秒废寝忘食学习的赵教师扑空,我有些坐立不安。
“已经过了八点半了。”
我们只好放弃等待。
“那我们先开始礼拜吧。礼拜当中他们也许会来。孩子们,都过来吧,做礼拜了。”
等圣惠、圣水、圣光坐稳了以后,我就对赵教师说:“赵教师,你就站在讲台前领会吧,家庭礼拜也是礼拜嘛!”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那要来的五个人却一个也不来……”
“这不是有五个人了吗?”
“什么?”
“你一个,我一个,还有三个孩子……”
“家里人怎么能算呢?”
“她们的确说过要来。我去帮助锄地的人、看孩子的人、拎水的人,都说过要来的,她们不来,叫我有什么办法?看样子我的祷告还不够。事已至此,我们自己做礼拜吧。”
“好吧。”
赵教师显得很失望,可是为了不难为我,就主领了礼拜。我们五个人同心合意地唱起了合编赞美诗二五四章。我伤心难过,心绪全无,可是一想如果我没有情绪地坐在那里,赵教师就更没有心情了,所以我振作起来尽力大声唱了诗。赞美结束后,赵教师把圣经挨近石油灯,大声朗读了马可福音十六章十七节的经文。
“信的人必有神迹随着他们,就是奉我的名赶鬼,说新方言:手按病人,病人就必好的。相信吗?相信的人说阿们吧。”
“阿——们。”
是一声有气无力的回应。
“我们一起做祷告吧。主啊,这个村子里有这么多人口,可是今晚一个人也没有来。我在异象当中望着有三十名、六十名、一百名的人。主的话语教导我们,会照着我们的信心给予成全。此时此刻我们相信佛光洞三十户人家全部归向主耶稣,也相信那对面国民住宅区的二十多户人家也都加入教会。更相信邻村的人也会归向主。奉主耶稣的名祷告。阿们。”
起初后悔放下那么多事跑过来的赵教师,讲起道来却大有能力和魅力。
“我们的主耶稣到这世上败坏了魔鬼的工作,医治了十二年来患血漏的女人,让死去的拉撒路复活,并且到处医病赶鬼。此时此刻,也在我们当中做那美好的善工。相信活着的耶稣基督吗?”
此刻,我不仅没有喊“阿们”的气力,连勇气也消失了,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这时,赵教师大声疾呼道:
“相信的人说阿们吧”
“怎么这么有气无力?信的人的神迹是奉主的名赶鬼,先赶走让我们灰心丧志的鬼吧。”
讲道正火热的时候,帐篷顶上集结的一粒粒水珠开始掉了下来。外面下小雨,里面却下起了大雨。
(糟糕,帐篷漏了。)
这时,一粒豆大的水珠“啪”地落在赵教师的衣袖上,渗出一个大大的菊花样,开始有更多的水珠落下来了。孩子就是孩子,他们蹦来蹦去,兴致盎然地左躲右闪。
就在这时,白天在葱地锄草的驼背老大娘手上拎着簸箕,满脚泥巴地走进了帐篷。
“哈利路亚大婶,我来了。”
我惊喜地叫起来,竟然忘了现在正在讲道。
“唉哟,大娘,说来就来了,这么大的雨也来了。”
“只能怪你的嗓门儿太好了,我是来听你唱歌的。”
“您快请这边坐吧,大娘,那位先生正在讲有意思的话,先听他讲完再唱怎么样。”
“那我得回去,我饿了。”
“稍等一会儿就结束了。结束后听一首歌再走嘛。”
总算让老太太安定下来了。赵教师重新开始了证道。面对这五个人赵教师讲的嗓音还是那么高,好象不只是五个人,而是五十个人。不料,没过多久,他突然中断了讲道合上了圣经。
“妈妈,我这就回去了,我走了。”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哎,赵教师,证道没完,上哪儿去啊?”
赵教师停下脚步,“霍”地转过身神情悲哀地对我说:“您看看,这个场面还能讲下去吗?”
听到这话我才发现,两个大孩子正专心致志地看着篷顶掉下来的水珠子,圣光干脆趴下来睡大觉,而那位大娘坐在那摇摇欲坠地打着鼾。我在听道的时候,也只顾想自己的心事,全没注意这让人伤心的场面。
(可是,再怎么样也不能中断讲道啊!)
我一回头,赵教师已不见了踪影。我愣住了,泪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我走向讲台说:
“好了,我们唱一首赞美诗,用主祷文结束礼拜吧。”我克制住自己,平静地结束了帐篷教会的第一场礼拜。
可是,那位大娘还在打呼噜。我走过去叫醒了她。
“啊—睡得真香啊!饿着肚子锄地,又挨了雨浇,浑身都发冷啊。”
“大娘您这一打盹,伤了那位先生的心,他走了。”
“什么?先生走了?”
“他可是为大娘您来的,可是您老却睡着了。”
“那我也走吧。”
“天这么黑,路又滑,我送您回去吧。”
我让孩子们先回家,自己拎着石油灯送老大娘回了家。然后我又回到帐篷开始了祷告。刚开始我没有开辟教会,如今既然开始了也得有些起色和发展,可是我的工作如遭旱灾的土地一样毫无苗头。
“主啊,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蹉跎了黄金岁月后,又来到了这里。可是招人来却没有人来,如此寂寞、孤单、我该怎么办?失去了丈夫、财物、时间、孤儿院,如今我一无所有。为什么我的人生有这么多的挫折呢?”
附近传来了狐狸的嚎叫声,在这静谧的夜色中,更显得阴森恐怖。
“我身上是不是还有没偿还的罪债啊?”魔鬼在我心中控告起来了。可是圣灵安慰了我,让我做了悔改的祷告。
“主啊,求祢饶恕女儿灰心、埋怨的过犯。我相信通过今晚赵镛基教师的口赐下来的话,我也在异象当中望见了三十名、六十名、一百名的人,从邻村和国民住宅区涌过来,也相信上帝会按着我的信心成全我。”
一直祷告到信心涌出,爱主的心满溢,我再度找回了平安。我把一条条草袋子卷了起来,靠立在帐篷一角,这些都是用钱买来的,被雨水淋湿烂掉了就太可惜了。
熄了灯后走出帐篷时,天空漆黑一片,冰凉的细雨还在绵绵地下着。我一步一步摸索着走下了坡。头发上因雨水集成了水露,脸上因泪水结成了露珠。
回到了家,不懂事的孩子们盖着军毯,枕着枕头,香甜地睡着了。我坐在孩子们身边一整夜都用方言做了祷告。圣经上记载连不义的官,也因寡妇不住的祈求而为她伸冤了,我也要用祷告来摇动天上的宝座。
从那时起我养成了坐着睡觉的习惯。有一天圣光对我说:“妈妈你怎么睡鹤觉呀?”
“什么叫鹤觉呀?”
“唉呀,那个鹤不是用一条腿支撑着身子睡觉吧?妈你天天坐着睡,这不就是鹤觉吗?”
所以孩子们动不动就劝我不要睡鹤觉,要躺下来好好地睡。可是从那以后的十多年间,上帝一直让我用这种祷告的姿势睡觉了。
魔鬼不择手段使我在艰难的环境中灰心丧气。属灵的争战是没有休止的,既不手下留情,也不择时地,是最为惨烈的战争。
自从有五个人失约以后,我的意志就消沉下去了。就在这风头上丈夫又派人催促离婚了,而且派来的说客竟是我小学时的同学。
“你又开始了新的事业,既然不能走到一起,就跟他离婚吧。”
我看到她面对朋友的不幸,还这么泰然自若,我愤怒了。尽管内心波涛汹涌,我还是不动声色,以笑脸送走了她。这一试探又一次把我击倒了,我再次跌进了绝望的深渊,精神几近崩溃。我只有一个地方可去,那就是帐篷教会。浑身虚脱的我把头靠在苹果箱子上毫无意识地喊着“主啊,主啊!”这时,我在恍恍惚惚中看到了异象。异象中我看到了辽阔而荒凉的旷野,等我再细看时,从远处有数十万个甜瓜滚了过来。可是走近了才发现不是甜瓜,而是小狗崽。这些小狗都得了脱毛病,瘦骨嶙峋,还一瘸一拐的。当它们走到我眼前时却是羊羔。毛上污迹斑斑,只剩下皮包骨头。我起了恻隐之心。
“唉呀!多可怜哪!”
我情不自禁地用手抚摸了一下羊羔,不料,用手摸过的羊羔全身都长出了雪一样的白毛,并且变胖了,生气勃勃了。我再次举目远望,这时,经过我触摸的羊群越来越多了。
从那个异象中我领悟到上帝让我去为那些和我一样患病的羊群祷告的旨意。那一瞬间,从我的嘴里流出了响亮的赞美诗,浑身充满了力量。
重获勇气的我全力以赴地投入到挨家挨户的传道当中。在三伏天里,头顶着烈日一整天访问了绿本洞的每户人家,但是人们都不理睬我。在路边的小铺里遇到了一位喝清酒的老大爷,我对他说:“大爷,信耶稣得永生吧。”
“信耶稣的话不交钱给酒喝吗?”
他这么一嘲讽,铺子的老板娘也随声附和地说:“信那些没有用。”
我无计可施,象打了败仗一样,垂头丧气地回家时,走上了如今纯福音神学院的山坡路。我的腿如灌了铅一般沉重,加上昨夜通宵祷告的结果,一边走一边打哈欠,突然又出现了异象。在我前边的路上出现了鲜明的脚印。再细一看,每个脚印都带有血迹。这时我心中响起了微小的主的声音。
“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在走路吗?人只不过是循着我的脚印在走。”
霎那间,我看到自己不知何时穿上了在这世上从没见过的漂亮的绸缎裙子。可是美中不足的是裙摆上沾了一块巴掌大的动物粪。
(原来我的罪还没有洗清,难怪这福音还传不开。)
看到这个异象后,我每天夜里更加迫切地做了祷告,白天更加热心地传福音。从今以后,我不再是孤单单的一个人,因为有主与我同行。有了这个异象,信心陡增。我确信总有一天村民们顽梗的心会软化,全都归向天父的怀抱。
六月下旬的一天,太阳还没有吸尽晨露的时候,村里的孩子就围在我的身边,听我讲圣经故事,让我教好看的灵舞。淡蓝的天空,火红的太阳,清新的空气,一张张天真可爱的脸蛋如乍开的花朵抑起,多么快乐的早晨哟!一位去锄地的村妇停住路过的脚步,唤住我:“哈利路亚大婶,你去做一件善事吧。”
“什么事啊?”“是这样,山腰上住着一位中风七年的女人,她说希望临死前能听一次圣歌,请你看看她好吗?”
我欢喜的接受了,虽然是意外的邀请,可是这一消息却令我欣慰。因为我在那时,每天晚上祈求上帝,赐给我向大人传福音的机会。我想这就是上帝赐下的绝好的机会,心中喊阿们后下了山坡。如凡事都有时机一样,传福音的机会也不是常有的。
绕着小山头的盘山路上,我看到村妇们在地里锄草。她们向我打招呼。
“哈利路亚大婶,要去哪儿啊?给我们唱一首歌吧。”
若是在平常,我会过去与她们一起唱诗、背圣经,但是今天我要探病,我与她们敷衍了几句,匆匆赶我的路。离村庄有一段距离的山中,我看到一间小屋,倒不如说是窝棚。屋子看起来快要倒塌的样子。我要去的就是那里,刚踏入院子,就传来婴儿无力的哭声。
(天哪!难道中风患者也生小孩子吗?)
我干咳一声,朝屋里喊道:“有人吗?我是山下的哈利路亚大婶。”
无人应声。只有婴儿的哭叫声更大了起来。我轻轻地推开了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妇人和婴孩并排躺着,盖着一床厚厚的棉被,那被子脏得无法分辨原色,与外边晴朗的天气成了鲜明的对比。患者瘦得只剩皮包骨头,婴儿的身子小得象只大青娃,头却异常的大,正哭得伸手蹬脚。我踌躇地坐到了炕沿上。妇人用凹陷的很深的眼睛无力地望着我。中风七年的妇人,家里不可能干净,如此悲惨的境遇还生了一个孩子,实在令人不可思议。那散发的臭味实在让人恶心,而我又不忍心用手捂鼻,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但是又不能转身退出去我突然祷告出声:
“天父啊,赐给我爱心吧,我是一个软弱的人,实在没有勇气抓住她的手祷告,求祢赐给我一颗怜爱的心吧。”
呆呆地瞅着我的患者,眼看就要断气的样子。这时,我的心突然激动起来,有圣灵动工了。
“不要只求爱心,去河边拿水给病人洗脚。”
我默默地走进厨房。
(是啊,没有行为的爱心是假的。)
可是厨房里没有一件可端水的器皿。所有的盆和水瓢都漏了底,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走了形的铝盆打来了水。到底这女人有多久没用过水了呢?把手放进水里,手背上能够搓起面条粗的污垢,实在令人难过。
“大嫂,你连亲娘都没有吗?”
“我娘家人都死了。大婶您是谁。”
她的声音微弱得象蚊子在叫。
“我是山下的哈利路亚大婶。”
“谢谢您了。”
我用湿毛巾给她擦脸的时候,有一个小男孩跑了进来。
“生下他以后,就一直躺着。”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武成”
“几岁了”
“七岁。”
武成和她母亲一样脏。我让他打水来,也给他洗了手脚。
“这婴儿多大了?”
“刚过了两周岁。”
两周岁?!我大吃一惊,两周岁的孩子还没有一个月的正常婴儿大,谁会相信他已两岁了呢?
我招呼武成过来帮忙。两人一起给妇人洗了全身。这一下屋子里似乎有了一点生气,窗户开了很长时间后,腥臭味儿也好像不大了。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来我们一起唱赞美诗吧。”
我大声地唱着赞美诗。
能够洗净我罪的只有主耶稣的宝血,
使我再得洁净的只有主耶稣的宝血,
主耶稣流宝血使我罪得洗净。
武成把头贴在我的胸前仰望着我,他的母亲费力地睁着眼,婴儿已熟睡了。屋里有四个人,但只有我一个人在唱。
“求圣灵与我同在,当我在这里奉主的名赶七年中风之鬼时,求圣灵的大能与我同在。”
开始有圣灵强有力的工作了。我继续唱了合编赞美诗第四百九十首。
主医治我的身体,我仰望主的应允,
凭着信心恳求主,奉主的圣名医治我。
我愿永远颂赞主,到外传扬主救恩,我信主必医治我。
然后我做了祷告:求主的大能彰显在这个村子里,不仅让小孩儿,连大人也都走到了上帝的面前来,使之成为教会的根基。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中午。我心中充满了爱心。我握着武成**手流下了同情的泪水。武成妈吃力的说出了她的境遇。
“在我少女时期去过监理宗教会,从小失去了父母,是叔叔抚养我。十五岁出嫁,婚后才发现丈夫是个酒鬼。由于伤心过度。十年前就患上了厉病,又在七年前中风至今,每天过着痛苦的生活。我丈夫是替别人背运东西的人。”
我一边听武成妈断断续续的说话,一边环视屋里的每个角落。天棚和墙壁上都是贫穷的标志。倾斜的墙壁仿佛随时都能倒塌,屋里连一个象样的柜子都没有。到处都有蜘蛛网。我难以平息心中的叹息。
(怎么会有如此贫因潦倒的人家呢?这是谁的罪过呢?是我们韩车人的祖先的罪?)
我也是个贫穷的人,可是和她比起来,我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富人了。我再次握着武成**手流着泪做了祷告。
“医治我心脏病的天父,求祢也医治武成**中风病。主曾医治过三十八的瘫子,也求主怜悯她。奉主耶稣的名吩咐你这污秽的中风鬼,马上放开你的捆绑!捆绑以色列的羔羊长达三十八年之久,却被耶稣撵出的污鬼,此时马上放开你的捆绑。”
圣灵的大能再次浇灌下来了,由于感激,我和武成妈都哭了。我俩又哭又唱,做祷告,太阳都落山了,也忘了起身,我大概有五、六个小时坐在炕上没起过身。
(差点忘了,孩子们放学回家时,应该给他们熬玉米粥的。)
我对武成妈说:
“武成妈,我该回去了。”
“多坐一会儿吧,再给我唱一首歌吧。”
武成妈恋恋不舍地说道。
起身的时候,武成妈拽住我的衬衫,不让我走,可没想到,“哧啦”一声,衬衫被撕开了。那件衬衫是伴我度过三年神学生活唯一的一件夏装,由于经常汗水浸透,天长日久就不堪一拽了。
武成妈又惊又愧,不知说什么好。我毫不在意,扶她躺好后,转身离去。
走出门外,西山的晚霞映衬得院子里好象都红起来了。喝得烂醉的武成爸,此时正背着背架子走进柴棚。
“你是谁?”
“我是这个村子里信耶稣的人。武成爸,你不觉得你太太很可怜吗?以后别再喝酒,信耶稣吧。信耶稣能治好武成**病。”
“信耶稣有酒喝吗?”
真是无法理喻的醉汉,我不再理睬他,径直回到了家。给孩子们熬了玉米粥后,我自己却吃不下去了,一整天唱诗赞美后,舌根上长了刺,每咽一下都很疼。我翻开了圣经,读完旧约圣经以赛亚书五十八章以后,开始为武成妈做了禁食祷告。圣灵的感动使我心中燃起了火热的爱心。
“主啊!在我上三角山寻死时拯救我、又医治我,拣选我读神学的主啊,我相信有你的美意才把我召到这个村子里。让武成妈也蒙上和我同样的恩典吧。为了主的荣耀,求主在这个村子里彰显大能,让人们荣耀主的名。”
我在帐篷教会里做了通宵祷告。禁食祷告、通宵祷告和圣灵的恩赐方言祷告是三拍子的祷告。为了捆绑仇敌魔鬼的作为,需要这三拍子的祷告。因为在安逸当中是期待不到神迹奇事的应允。
天亮以后,我把孩子们送上学校后,直接跑到武成家里。武成爸正在熏黑的灶台前熬大麦和黄豆芽汤。一想到他们如此过了七个年头时,觉得武成爸也很可怜。我默默地帮助他熬粥。武成爸这才觉得过意不去,很客气地和我打了招呼。
“昨天的事我都听到了,谢谢您能到这么脏的地方。”
“要是武成爸振作起来的话,武成妈也不会这么伤心了。都因为你没日没夜的喝酒,她才病成这个样子。你就认罪悔改,信耶稣吧。”
话一出口,我自觉语气太严厉了,可是他用手挠了挠后脑勺,脸涨得通红。原来他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不论是谁,家庭沦落到这种地步,都很难用正常的心志过日子了。我给患者喂完粥后,把碗筷收拾起来拿到厨房,厨房里到处都是脏衣服。
我买来一块肥皂洗了脏衣服,洗完衣服后想把厨房收拾一下,可没有一件可用的器具。我用水瓢舀了些热水,进去给婴儿洗了澡,昨天还没来得及给她洗。还没有起名的女婴瘦骨嶙峋,正无力地哭泣着。去年洗过一次澡后,大约有六、七个月没给她沾过水了。
我凭过去当护士的实力,尽心地给婴儿洗了澡,然后用被单包起来放平后,给她喂了大麦粥。因为我是在贫穷的环境中长大的,一看到他们,就触景生情,越发地怜悯起来了。
蹲在炕角上偷眼打量我的武成爸不知何时出去了,屋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了。我又开始唱诗祷告了。
因为首要的事就是让武成**病得医治。幸亏她比昨天有点力气,可以用稍微大一点的声音跟着唱了。
我如此为她进行了三天的禁食祷告,并且一天不落地看护了她。爬上山坡到远处的井里为她打水时,一点劲儿也使不上,等喝了一碗凉水后,喊一声“耶稣全胜利”时,精神为之一振,浑身又有了力量。
第四天早晨,我再次上武成家时,武成爸第一次面带笑容地在厨房迎接了我。
“太谢谢您了,昨天我妻子突然说:‘我不会死,我不会死。’在我看来,她很有希望,这里虽然不方便,但您可得多来几趟,拜托您啦!”
听到他的话,我异常兴奋。
“唉,死什么死啊,主耶稣为我们的疾病被鞭打,被钉死在十字架上,您就别担心,好好地信主吧。武成妈肯定会好的。”
然后把武成爸领进屋里,让他们夫妇俩跟着我用口承认信仰告白,并教了他们祷告的方法。
“‘中风病给我走开,主耶稣已经医治了我的病,哈利路亚!’你就这么照着背吧。这样就按你的话成全了,千万不要叹息,一定要说‘我的病已经好了,奉主耶稣的名吩咐你这个病魔从我身上走开。’”
他们以乡下人特有的纯朴认真地学习着。
我给他们读了马太福音八章十七节以后,又开始唱诗、祷告了。我心中开始有了应允的确信,产生了上帝一定会医治武成**信心。
那天下午,我一边为她按摩,一边为她祷告,太阳快落山了也浑然不觉。突然武成妈大声叫起来。
“主耶稣,哈利路亚!真舒服啊!”
满头大汗的她,脸上充满了欢喜。我也和她一起喊了“哈利路亚!”转而又想,是不是因为从来没被按摩过,被我这么一揉,才感觉舒服的呢?我就问她:
“舒服吗?再给你捏一捏呀?”
起初我没有领悟到圣灵医治的工作已经在武成**身上显现出来。后来当我领悟到时,立即把荣耀归给上帝。
我就凭着圣经雅各书四章七节的话“务要抵挡魔鬼,魔鬼就必离开你们逃跑了”开始了祷告。
“令人中风的污鬼,奉主耶稣的名吩咐你放开捆绑,马上走开!”
“太爽快了,太爽快了!”
我大声赶鬼,武成妈则喊舒服,屋里充满了神的荣光。满头大汗的患者开始颤动身体了。在那样的喧闹中,婴儿依然睡得很香甜,丝毫未受影响。我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圣灵在这个家庭中运行的结果。这时武成妈叫了起来。
“大婶,大婶,我要,我要……”
她正吃力地想爬起来,一边求我帮忙。我马上扶住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她扶靠在墙边坐好。她的身子虽然很瘦,可长年累月卧床的结果,上半身也很难起来了。可是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挣扎着要站起来,并且满脸通红地喊:
“感谢主耶稣,感谢主耶稣。”
虽然失败了好几次,但这次已经是很大的奇迹了。坐在一边的武成爸惊奇张大了嘴。
她的信心在这四天当中急速成长了。我再一次扶她靠在墙上坐定后,帮她拭了汗水,问她刚才为什么要起来。她说:
“大婶抓着我祷告的时候,突然吹来一阵强有力的风,就象从松树下吹来的清爽的风一样,风一过我酸痛的腿一瞬间感觉舒服极了。不由自主地说出了话。大婶,太谢谢您了。我从小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姐妹,孤零零的一个人……”
她抱着我大哭起来,我也和她一起抱头痛哭。
“上帝的爱胜过母亲和兄弟姐妹的爱。主耶稣为了医治你的中风病被钉十字架流血牺牲了。所以你得鼓起勇气,呼求主,感谢主才是。”
我又一次献上了祷告。通过四天的禁食,祷告更有力了。这不是我自己的力量,而是圣灵所赐的大能。**着耶稣所赐的权柄,把手放在她的头上用方言做赶鬼的祷告。就在那时,从武成**嘴里涌出了流畅的方言。哈利路亚!这是圣灵在她的灵魂中充满的证据。若有圣灵的降临,病得医治是迟早的事。
我突然想起住在尚道洞的赵镛基教师,上次不辞而别后还没有通过一次电话。何不请他帮忙呢?如果这时两个人同心合意祷告的话,一定会有更大的能力彰显出来,因为圣经上记载一个人能赶一千个仇敌,两个人能赶一万个仇敌。过去读神学时我们常在一个小组里为邪灵附身的人做了祷告,那些经历使我有了确信。于是我对武成妈说:
“我这就去招来一个更有能力的人,你就不停地说‘感谢主耶稣’吧!”
我一口气跑到派出所。
“妈妈,什么事?”
接电话的赵教师好象忘了前天不愉快的事,非常高兴地问了安。
“赵教师,你快来一趟吧。这里有一个中风七年的患者现在有神迹奇事的兆头。如果你来帮忙的话,她一定能够站起来。你快来为她祷告吧。”
“是吗?我手头上还剩一点功课没做,做完了马上过去。”
可是,那天太晚了,他第二天清晨才赶了过来。
我和赵教师一起把手放在武成**头上用方言做了祷告。圣经上讲只要有二、三个人聚集的地方就有主的同在。昨天一个人祷告时,浑身都出了汗,今天不仅没有昨天那么费力,而且比昨天更有能力了。三个人一起大声地用方言祷告。
“奉主耶稣的名吩咐你这个中风鬼马上出来。”
赵教师大声呵斥。
“奉主耶稣的名吩咐你起来。”
我也跟着大声呵斥。
奇迹出现了。武成妈开始扶着墙站了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迈开了第一步,虽然无力地倒了下来,但是她再次站起来了。喜乐满溢的脸上,因神奇而熠熠发光的双眼扑闪扑闪的,那生动的表情至今也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那天,武成**中风病得到了彻底的医治。其后我一连十多天,上他们家帮忙做家务,过了十五天后不再需要我去了,因为她自己可以亲自料理家务了。武成妈把头发梳理得漂漂亮亮以后,精神焕发地出席了帐篷教会。一个躺在炕上垂死的病人,满脸生气地站了起来,这件事轰动了整个村子。人们在武成**身上,看到了上帝行的神迹奇事。村民们开始动摇了。于是拽住赵教师说:
“赵教师,你上美国前到这儿来帮我吧。”
“妈妈,我看事情有进展了。我上美国的话每年给您邮来二百美元,你就传上三十多人等我回来吧,等我回来一起干。”
“赵教师,不用等你回来,你去以前先传三十多人吧,我和孩子们领着那些人等你回来不更好吗?”
“倒也是,先让三十人信主上教会,我想问题不大。”就这样他和我立了让帐篷教会复兴到三十名成人信徒的约后回到尚道洞去了。然后开始礼拜三和礼拜天到教会来证道。
中风七年的武成妈病得医治的消息传开后,反应最强烈的要数村子里的老巫婆。因为她每年都有一、两次为武成妈行巫术,这一次她不仅丢了一个老主顾,而且让她所供奉的七星仙的信誉一落千丈,她恨透了我。
“哪有什么上帝,那个和七星仙都是一样的,谁要是好好供奉七星仙,也会碰上那样的事。”
我听到巫婆在村子里到处散播这一类的话。正当我暗下决心一定要让这个辱没上帝圣名的人哑口无言的时候,机会来了。我在人们聚集的村口遇到了她。老巫婆一看到我就口吐秽言。
“上帝在哪儿?哪有什么上帝,有也是和七星仙一样。”
这时,我把话抢过来。
“怎么没有上帝?上帝是天上的天神,而七星仙是地狱里的鬼神。上帝差遣独生子耶稣基督被钉十字架,用他的宝血拯救了我们,并派圣灵来保护我们,把我们引领到天国去,可是七星仙只能把你这样的罪人拉到地狱去。”
她正欲强辩时,村民们以为有好戏看,围了过来,说来奇怪,老巫婆忽然低下头悄悄地往胡同口溜走了。这一下在村民面前证明了在上帝、主耶稣和圣灵并主耶稣的宝血前,任何杂神邪鬼都站立不住。
“我看上帝比七星神更厉害啊。”
人群中有人说了这么一句话。我不自觉地开始了露天布道。
“各位,都来信耶稣吧。信耶稣上天堂,供七星仙下地狱,地狱里有滚烫的硫磺火湖。信耶稣不仅病得医治,也会变成富人。大家都来信吧。到那松树旁的帐篷教会来吧。”
心中有圣灵作工时,说出去的话当中,也有了权柄和能力。有一位村妇笑着说:
“我以为哈利路亚大婶只会唱好听歌,没想到还挺会演说哩!”
我租的房子前院住着一位被人称为“柿树沟大娘”的人。因为她几乎每天都泡在老巫婆家,所以别号“小巫婆”。这位大娘也非常讨厌我。
我为了去给驿村洞医院的肺病患者传福音,路过她们家时,她冲我嚷道:
“为什么走我家的道?你什么时候征得我同意了?”
我也毫不示弱:
“天下哪有人走道还要人批准的?”
我们之间常有诸如此类的口角。那天也是我为了上医院传福音不加思索地路过她家门口时,她在茄子地里停住摘茄子的手,讥讽了我一句。
“哼,这下能带领千万大众了吧。”
“你别再为别人算命了,我是万王之王的女儿。”我说。
“什么?你是李王的女儿啊?”
“不是李王,是天父上帝的女儿。”
“噢,怪不得那么意气风发呀!”
“柿树沟大娘,您也信耶稣吧,跟着老巫婆没有好下场,只能下地狱。”
要是往常她肯定要怒气冲冲地应战,可是今天不知何故垂头丧气的。我正纳闷的时候,她意外地托了我一件事。
“哈利路亚大婶,我想托你一件事,行不行?我有一个儿子,我想把他托付给你。这小子从来就不爱下地干活,到处耍酒疯,如今又迷上了赌博,要把田产卖掉,只要能让他成人……”
“只要能让你儿子改邪归正的话,大娘你要信耶稣吗?”
“不,因为七星仙,我还不能去教会。”
“这个事他本人固然很重要,但是做母亲的非得率先信耶稣不可。”
我斩钉截铁地讲完,转过身就上了路。为了彻底拯救一个可怜的灵魂,也需要有无情的时候。
三天后的礼拜六下午,几位神学生来找我去做街头布道。这时柿树沟大娘的孙子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说他爸爸喝醉酒后不小心掉进厕所里了,他奶奶请我过去帮忙。这可能是邀请中最差劲的邀请了。然而我心中有一种感动,希望藉此机会拯救一个迷失的灵魂。于是满怀期望的我和其他几个神学生一起急匆匆地跑了过去。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人拉出来了,可是人也被熏得半死不活。我们把他抬到井边,我大概给他冲洗了身子,把人安顿好了后,我引导一旁的大娘说:
“大娘,您现在相信耶稣吗?如果您说要信,我就能让您儿子改过自新。”
“当然,得信呀!”
“真的要信吗?”
“真信。”
“那您大声跟着我说,从现在起我迎接主耶稣为我的救主。”
“从现在起我迎接主耶稣为我的救主。”
“求主赦免我不信耶稣的过犯。”
“因为我的罪,儿子成了胡作非为的人。”
“……”
她不愿意跟着我说“是因为我的罪。”
“大娘,大娘,快说‘是因为我的罪’吧。”
“怎么是因为我的罪呢?”
“当然了,圣经里讲父母的罪要讨到三、四代呢。重新跟我说吧。求主赦免我,因为我的罪,我儿子成了胡作非为的人。从现在起我要撵走七星仙,好好信主耶稣,广传福音,奉主耶稣的名祷告。阿们!”
我让她彻底地认罪了。圣经罗马书十章十节记载口里承认,就可以得救;在神学院上个人布道课时,也学习到领人归主前应该先让人做彻底的认罪,所以我把精力集中在让柿树沟大娘彻底悔罪的事情上。
就这样柿树沟大娘一家迈进了得救之门。主在马太福音十章三十二节里讲“凡在人面前认我的,我在我天上的父面前也必认他。”我确信上帝一定会保守他们一家得救。
不料,刚过三天,大娘又派人来叫我了,让我赶紧去一趟。我好生纳闷,又出了什么事。跑到了他们家,脸色苍白、神情惊惶的大娘见到我二话不说,一把拉着我的手走到屋后。她住仓库里指了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不经意地往里头一瞅,这一瞅,吓得我差点儿没大叫起来。一条生平从未见过的巨蟒赫然盘居在仓库里。黑色的背上稀稀疏疏地分布着黄色的斑点,发白的肚皮,油光锃亮的身子足有十厘米粗,把枕头大的脑袋高高扬起二尺多高,吐着半尺长的舌头,每次伸吐时,舌头的底色在青、兰、紫三色间变幻着。
“哎哟,大娘您也真是的,那样的东西得让村里的年轻工来打死,怎么叫我来呀?”
我一边后退,一边埋怨道。
“哪有人敢来打呀?那家伙每年下来两次,每次都把我供上的一大碗米饭和一只鸡吃得一干二净后,发着很大的声响从房顶溜走。这事儿自从我嫁过来至今已有四十年了。可是这次不知何故,鸡也不吃,就那样瞪着人,瞪得人发毛,谁敢碰它呀?所以麻烦哈利路亚大婶来处理了。你不是说上帝胜过七星仙吗?你把这件事摆了,我就上教会去。”
这时,我才发现我脚旁正躺着一只被捆绑的鸡。
“好!你放心吧,看我怎么收拾它。”
“要上教会的一句话,使我痛快地答应了她,别看我答应的痛快,我心里也没底儿,直发怵呢。我能依靠的只有恳切地祈求上帝赐给我智慧和力量。突然心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她口里承认了信耶稣,所以居住在她家里的邪灵失去力量了。那条巨蟒是出来寻死的。)
我想起马可福音十六章十八节“信的人必有神迹随着他们,手能拿蛇。”我就刚强壮胆,毫无惧怕了。
这功夫她的小儿子从地头下工回来了。我让他去给我弄来两条草袋子和钳蜂窝煤用的夹子。
“来,用木棍撑开这个草袋,然后把眼睛闭上,千万别睁开。”
我让围观的大人、小孩儿都闭上眼睛,让同行的神学生们为我代祷,还让主日学校的孩子们连续地喊“主耶稣,主耶稣!”
我用长柄的煤炭夹夹住了巨蟒的脖子,出乎意料,巨蟒竟然一动不动。我暗暗地加大了力量,拽了过来,巨蟒居然服服帖帖地爬进了草袋子里。身子全进去后,可能是闷得喘不过气来,把枕头大的脑袋伸出来,伸吐着舌头。正巧睁开眼睛的孩子们见到此景,个个大惊失色,撑开草袋口的小儿子也吓得要走开。可是令人惊奇的是巨蟒根本没有重新爬出来的意思。我悬起的心总算落了地。我叫小孩子们拿来木板和砖头,用木板堵住草袋子口,再用砖按住,后用另一条草袋子套了下来,最后用草绳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
“要是这条蟒活着回来怎么办哪?”
“大娘,您就别操那份心啦。”
“把它埋在地里吧,等草袋子烂了,不又出来了吗?用火烧也不是个事,烧一半就窜出来了。这可怎么办?”
我也正在考虑这个问题。正好这时我听人群中有人说每年都有人淹死在俗色江上的漩涡里,尸体到五十里外的马浦江上才浮出来。于是,我决定把巨蟒扔进水里。就这样他家小儿子把那东西扔进了江里。
那件事之后,柿树沟大娘当天就把供奉七星仙的器具都拿出来一把火烧掉了。终于她成为我们帐篷教会的一员了。那时曾掉进茅厕里的儿子,如今成了仪表堂堂的牧师,正在汉城牧养教会呢,哈利路亚!
就这样帐篷教会的大人一个一个地加添起来,每到礼拜三和礼拜日赵教师都来主领礼拜。
“妈妈,雨季快要到了,总不能长期领着孩子们租房子住吧?”
赵教师的这一席话正说到我的心里,我也正担心这件事呢。
“是啊,房子早晚也得盖啊。”
“您只会说早晚、早晚,到底是什么时候啊?大胆开始不就行了吗?”
“要盖房子得买预制板和木料等建材,可是……”
“唉呀,不管什么事只要开头就成功了一半。”
“这可不是乱开头的事,要一大笔钱呢。”我踌躇地说。
过了几天,赵教师突然领来了一个陌生的男子,说是盖房子的事得到上帝的应许了。
“妈妈,我们盖房子吧。”
“什么?盖房子?房子可不是用舌头盖的呀。”
“我和这位木匠师傅很熟,他同意先无偿盖房子。”
“无偿?”
“啊,就是赊帐,等盖完了,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给。”
“那也得买来水泥和预制板才行啊。”
“那是当然了,可是比起手工费,建材费不是便宜得多吗?来,马上开工吧。”
“不行,我哪有什么钱哪?”
说实话,我手头上没有一分可用于盖房子的钱,除非从那些纺织厂催来一些应收款。
“我大老远地从尚道洞把他请到这里来了,总不能让他白跑一趟吧。”
他说得也是,年轻的教师身无分文地赊来了木匠,我也很难以没钱为理由袖手旁观。我让赵教师和木匠先等我一会儿,我跑去找到允植的母亲,对她说:
“我们赵教师从尚道洞领来了木匠,催着要在雨季前把房子盖起来,可是我手头什么也没有。虽然有些应收款,可是那些也都在别人的手上……”
正当我向她诉苦时,她的大儿子对我说:
“哈利路亚大婶,真巧,我在市场旁的预制板厂里有一些应收款,我就拿相应的预制板和水泥来给你吧,等你盖完房子后,再把那笔钱还给我好了。”
上帝为了让我盖房子,早已预备好了意想不到的资助。第二天开始赊来的水泥预制板和松木板等建材陆续运到了。建筑工程在帐篷教会旁的地基上破土动工了。
有一天晚上,为了看守工地上的水泥和木材,我在帐篷里通宵祷告时候,突然心中有一个声音说:“外边有小偷。”我大吃一惊,急忙掀开帆布向外望去四周被漆黑的夜色笼罩着,万赖俱寂。
(奇怪,什么也没有啊!)
我边嘀咕边重又环视了一下,这次我发现对面的松树很奇怪,挺拔的树干上平添了白天所没有发现的两根粗树枝。我再试目一看,哪里是什么粗树枝,分明是两个光膀子的男人。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木匠住在村子里,在这三更半夜里我一个独身女人,怎能抵得过两个壮汉呢。我紧张得两腿仿佛生了根,动弹不得。我按捺住慌乱的心,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然后走到帐篷前用尽全力唱起了赞美诗。
不管恶魔多么猖獗,
救主耶稣是我军帅。
不要惧怕,英勇争战,
齐心协力,直到得救。
我唱的声音那么大,以至于喉咙马上痛了起来,村子里的狗也开始狂吠不已。我小心翼翼地再次察看了一下松树,那两个黑影还沾在那颗树上。无奈,我只好叫醒乡亲们了。我竭尽全力大喊了起来:
“抓小偷啊,抓小偷啊……”
喊声惊动了乡亲。不一会儿就有人跑上来了。这下松树的黑影只得落荒而逃。
“哈利路亚大婶,出了什么事?”
几位乡亲跑过来急切地询问。我把事情的经过向他们一五一十地诉说一遍。
“大婶供的神挺厉害呀,可是您自己还得加倍小心啊。”
他们关切地叮嘱我,然后都回去了。从那件事以后,不再有小偷出现了,工程也得以顺利进行。孩子们欢天喜地地等待竣工的日子,因为离开镇海以后,这是头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屋。可是我却忧心忡忡,因为再过几天就得付木材费、预制板费和工钱了,可是钱却一点着落也没有。
(再过一段时间就盖好了。)
正这么担心的时候,一天,仁川纺织厂财会科的韩科长找到帐篷教会来了。
他一边擦汗一边对我说:
“崔经理,怎么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呢?过期付款已经叫我们很没有面子了,加上您也不来收款,这不,我们厂长让我来给您送钱来了,找您可真不容易呀。”
“谢谢,谢谢……”
我连声道谢。在这人心刻薄的世界上,能有人主动把钱送上来,这真是一件令人感激的事。
(耶和华以勒!)
耶和华上帝可真是为人预备的神。送来的款加上我卖掉日本产缝纫机的钱,正好可以支付工程款了。我如释重负,当天就把工钱和木材钱付给了木匠。木匠感激地说真是没想到这么快给他付钱。允植家也很高兴,因为意外地得到了提前偿还。
“哈利路亚,天父上帝,感谢主赐下日用的饮食和供应这旷野的帐篷教会。”
我满怀感激地大声做了感恩祷告,并认罪悔改自己明知离开上帝的恩典片刻也不能活下去,却一直到早晨担心着钱的过犯。圣经教训我们凡事都是上帝的工,使事情得以成全的也是上帝。可是我却没有能够把一切完全地交托给上帝,这叫我深感亏欠。
环视了一下收拾干净的房子后,我走进了院子里的帐篷教会,再次跑到每天夜里一个人上来哭着祈求上帝的地方,向上帝献上感恩和赞美。
新建的房子是有三间卧室和一间厨房的雅致的预制板房。其中的两间卧室是用拉门隔开的,所以可以当做礼拜的大厅用。我想拆掉帐篷,可转而一想,将来教会复兴了,屋子里坐不下人的时候,也可以用到它,于是就把它那么放着了。被圣灵感动的赵镛基教师,为了照顾帐篷教会的成长,干脆从尚道洞搬了过来,因此我就专心于探访、街头布道和个人布道了。能够让更多的人成为上帝的儿女是我梦寐以求的理想和使命,为此我愿甘心付出更多的努力。
那天也一如既往上佛光洞市场做了街头布道,回来时我顺便买了几捆白菜叶子。我在小溪边的木棚遇见一位与我年纪相仿的女人正在洗衣服。我很想给她传福音,就顺着小溪走了过去
“他大婶,天气这么热,在你旁边坐下歇歇脚可以吗?”
“随您便吧。”
那女人瞅了我一眼,又埋头洗她的衣服。一丝不易被人觉察的愁容从她的脸上一闪而过。
(这女人一定有什么心事。)
我一边想一边大胆地对她说:
“大婶,活着很辛苦,是吧?人活得太累了,很容易想到死。你和我一起信耶稣吧。”
听到我的话,那女人似乎吓了一跳,马上停下手中的活直愣愣地盯着我,仿佛要把我看透,脸上充满了疑惧的神情。
“这位大婶可比我认识的巫婆还灵呢。你是怎么知道我要死的?”
这一下倒把我问住了。说实在的,和她搭话时我不知道她真的想死,也未曾料到我会说出那样的话。我有点儿惊慌失措了。然而我马上就意识到这是圣灵差我来到了她家,也看出她家一定大有文章。于是我壮起胆来。
“他大婶,信耶稣吧,信的话一切问题都能得到解决。”
可是那女人对“主耶稣”毫不关心,只是挨近我坐下来反复的问我:
“您太灵验了,住在哪里呀?”
她的意思是要问我的地址,以后要来找我算卦。我劝她说:
“什么灵验,你要是继续去找巫婆的话,肯定会被巫婆骗得倾家荡产,最终灵魂也会下地狱去。可是信耶稣的话,家庭和睦,病得医治,蒙祝福、享欢乐。我是传福音的教师,信主耶稣吧。”
但是女人更加挨近我说:
“我不知道教师是干什么的。但在我看来你好象过得无忧无虑。”
“可不是嘛,我心里天天有喜乐和平安,每一天的日子都是在地如在天的生活。”
“大婶您可真有福气。可是我的命太苦了。”
“我也有因为伤心要寻死的的过去,本来想要到那边三角山的山洞人不知鬼不觉地饿死,可是信了主耶稣以后,如今成了新造的人了。”
接着我把痛苦的往事一古脑儿地倒出来。当经理做大买卖的事、送母亲和长女去天国的事、被丈夫遗弃的事儿。女人满怀同情越发挨近我认真地听着。
“他大婶,家里有几个孩子呀?”
“一个儿子和三个女儿。唉,那有什么用?”
她吐了一句话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家附的邪灵可不是一般的邪灵。)
“她大婶,你想不想过一个无忧无虑的生活?哪怕是一天?”
“我这么命苦,哪有那样的好日子过呀?”
“有!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但是从现在起,你愿不愿按我的话去做?”
女人用好奇的眼光望着我。
“那个村子里有一间帐篷教会,明天正好是礼拜天,你来做礼拜吧。”
“象我这样的人也能去吗?”
“当然可以了,十点半以前到吧。”
“那我今晚洗洗澡……嗯,我记住了。”
(不洗澡也行,那是拜巫婆的时候做的。)
但我没有把话说出口,说不定这女人的心灵里已经有圣灵居住了。如果从洗净肉体的罪的意思上要洗澡的话也是一件大好的事。所以我只叮嘱她说:“明天一定要来呀!”
然后在心里祷告说:“求用主耶稣的名,主耶稣的宝血来涂抹他们一家的罪愆吧。”
我起身出来时,女人紧追着我问:
“明天十点半去行吗?肯定能见大婶您吗?初次见面的人,怎么会叫我这么依依不舍呢?”
那天夜里我为那位女人做了通宵祷告。我不知道她的姓名,只知道她是住在木棚的穿着破背心和绿色裤子的女人。
可是我在那天夜里为她家祷告时感到了圣灵强有力的工作。
感谢上帝!第二天大礼拜的时候,圣灵引来了那位女人。那天赵镛基教师讲的是马可福音九章四十四节到四十九节的信息。
“各位,缺了肢体进入永生,强如有两手落到地狱。大家知道地狱有多可怕吗?这些年人们动不动就自杀,这些自杀的人也都要下地狱的。”
我在听道的过程中注意到住木棚的女人热泪盈眶。
赵教师的证道充满了圣灵的能力。证道结束后开始了全会众的开口祷告。这时我走过去给那个女人做了按手祷告。
“天父上帝,这个女儿的心中布满了乌云般的忧虑。求圣灵,如同火烧以利亚的祭坛一样焚烧她的心,用圣灵的火充满她。奉主耶稣的名吩咐,折磨这个女儿的污鬼,马上从她身上出来!”
我浑身都是汗水,而那个女人却是被泪水泡得一塌糊涂。圣灵如火从天降了下来。开口祷告结束后赵镛基教师要为决志归向主的人祷告。他再三强调慕道友在公众面前用口承认主耶稣为自己主人的事,他说这不论对上帝还是对人都是很重要的。
“主耶稣今天也在呼唤各位,决志要把主耶稣迎接为自己救主的人请站起来。我们都不知道上帝什么时候把我们的灵魂接走。决志的人请马上站起来,我要为他做祷告。”
这时住木棚的女人用手掩着面站了起来。哈利路亚!做完奉献后是做见证的时间,那女人大胆地站起来做了见证。
“我还不太明白耶稣是干什么的。昨天那位教师大婶路过我家歇脚时,让我今天来这里我才来的。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流了这么多泪水。我们家已经在一个星期前就没有吃的了,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想活要领着孩子去自杀。所以领了四岁的小孩子去了绿番洞沟里,我打开耗子药要给孩子喂时,孩子说什么也不吃,正当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有人把药抢了过去,我回头一看是我丈夫。他发现我的举动有些异常就跟了过来。从那以后,丈夫把我盯得很紧。又过了一个星期,这期间我一直在寻找机会,昨天刚好有了空子,我再次决定要死。可是死的时候不想留下一大堆脏衣服,正在溪水边洗的时候,那位大婶走过来对我说‘不想活了吧?’一句话就点透了我的心事。那时我的裤子兜里正揣着一袋耗子药呢。很奇怪的是我发现自己舍不得和那位大婶分手,今天早晨也鬼使神差地走到这里来了。不料,一到这里就没有主见地流了许多的泪,现在我心里很舒畅,听了先生的话以后心中要死的念头也抛得一干二净了。我虽然不知道主耶稣是谁,但我要相信他。”
流着泪的见证一结束,帐篷里响起了炸雷般的哈利路亚声。我和赵教师都哭了。对一个开辟教会的教师们来说没有比这更大的安慰和感激了。夜晚牺牲睡眠时间做通宵祷告,白天踏破铁鞋地去传福音的人,早就准备好为了拯救一个迷失的灵魂天天晚上通宵祷告、日行千里路了。
住木棚的女人出席教会不过几个礼拜,就开始给丈夫传福音了。
“孩子他爸,我现在开始不再寻死了。但是您得和我一起上帐篷教会去。那位年轻的先生讲得可好了。”
可是丈夫一听妻子抛弃了要死的念头就把话题给转移了。
“我将来还要重操旧业,那就得经常喝酒……教会嘛,你就一个人去好了,我以后再说吧。”
“那好,不知什么时候我再想死的话……”
“好,好,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去不成吗?”
在太太的胁迫下丈夫也上教会来了。我和他太太二人好不容易使他起来站在会众面前亮了相,然后送了他赞美诗和单本福音书做纪念。就这样被逼无奈出席教会的他越来越有热心了。起初他把圣经和赞美诗放进衣服兜里,快到教会要见到敲钟的我时就若无其事地把圣经赞美诗拿出来向我挥挥,可是日子一长他就毫不犹豫地捧在手里。后来他得到了圣灵充满,并且夫妻二人积极地出席了教会。她丈夫蒙上帝的恩典开始做起了买卖,十分之一奉献也做得尽心尽意,最后他们夫妻成了长老和劝事。他们就是我们帐篷教会已故的第一任财务执事朴在享(腓利)长老和白锦女劝事。
那年冬季的一天,在通宵祷告的时候,有一位被邪灵附着的小儿科医生的太太被人领到教会来了。当一个做医生的领着太太到帐篷教会让人做祷告的时候,教会就是他最后一处可去的地方了。赵教师和我抓住那位太太的手做了祷告。可是当我们按手的时候那位太太大叫“出去了,出去了!”后就张开大嘴伸出长长的舌头如同僵尸一样躺了下来。不一会儿又突然坐起来怒视周围讥讽地说:
“你们以为我会出去吗?我才不出去。你们禁食三天也没有用。”
教会所有的人都迫切地进行了开口祷告。我们根据赵教师的建议,先认真进行了认罪悔改的祷告,要以此得蒙主耶稣的大能。那时赵教师突然站起来做了预言祷告。
“朴腓立,你怎么偷窃十分之一奉献?这十分之一是你的吗?你不怕我把你的锯沫厂关掉吗?!”
(遭了,他们刚刚有了一些信仰根基,今天听到这么严峻的预言后会不会跌倒啊?)
我担心的转身望了一下朴执事夫妇,发现他们正叩着头,流着眼泪做着认罪悔改的祷告。
这时赵教师忽然又再次起来,象鹤展翅一样张开双臂在屋里一边旋转一边做了方言祷告后,立即把方言译了出来。
“我所爱的女儿,你要仰望我,你不会常年在这帐篷里受苦受穷。看啊!我要用银色的翅膀载上你,让你到地极去见证福音。”
那时我也被圣灵充满站了起来,和赵教师一道唱起了赞美诗,那一瞬间真是被圣灵浇灌的圣洁时刻。在场的信徒们也都被圣灵所充满,以敬虔的心领受上帝通过赵教师的口说出的预言。虽然身在帐篷教会,但心系遥远的未来。赵教师的脸上因圣灵的充满发出了荣光。
不一会儿,赵教师把手按在我和小儿子圣光的头上用方言祷告后,翻译方言说:
“我所爱的儿子啊,你将如同约瑟一样远离祖国和父家,要长久的服侍我,成为我祷告的仆人。”
然后对我翻译方言说:
“我所爱的女儿,你的丈夫将要回来,但要患上中风病,失明三年。”
那时在德寿小学六年级学习的圣光虽然说自己宁愿成为以撒也不想做约瑟受苦,但他却按预言所讲,如今一个人在美国牧养教会已经有四年了。我的丈夫也回心转意,后来患过中风病,失明三年后归天了。
就这样整个教会做了彻底悔改后,再次向小儿科医生的太太按手时邪灵被赶出去了。哈利路亚!
那件事过了不久,朴腓立执事家经营的锯沫厂倒闭了,当时朴执事在教会里做了这样的见证:
“连续做了五个月的十分之一奉献时,心中产生了吝啬的心,所以对家人说每次做的十分之一奉献不但数目小,对家用也没什么的帮助,不如我们干脆来个零存整取,到时候一起交吧。我不顾家人的反对用那笔钱做了小小的金融投机。表面上说是为了做上帝的圣工,其实在上帝面前是大大的过错了。那天晚上上帝通过赵教师斥责我时,我马上做了认罪悔改的祷告。如今虽说厂子已经倒闭了也不觉得的很可惜。我相信上帝会还给我们的。”
见证结束后,大家纷纷安慰说这是上帝爱朴执事的标志,然后大家为此做了祷告。整个帐篷教会再度充满了爱的气息。
主日学校越来越复兴了,可是我连一块抄写赞美诗的黑板也没有。我就买来纸用笔抄了几首,可是我写的字不工整,我想找住在村后的高中生来帮忙,也借此机会给他传福音,主意打定,便早早出了门。一路上我挨家挨户的传福音,说“信耶稣得永生吧”。当我进到一间茅草屋时,没有发现屋里有人。正欲转身出门时才猛然看到有个人躺在炕角上,身上盖着一床黑乎乎的棉被。
(这么热的天,是不是病了?)
我真心走过去。
“哪儿不舒服啊?”
“没有,这里没人,你走吧。”
被子掀开了,出现了一张年轻的面孔。
“你不是人吗?”
“我不是这家主人,你走吧。”
铁板钉钉,下逐客令了,我只得悻悻而归。
那天晚上我在家迫切地为那位“可疑的青年”做了祷告。第二天我又去找了他,发现他还像前一天一样蒙着大被躺在炕角上。
“年轻人,你这么不分昼夜地躺着,不生病才怪呢?”
“得了,得了。我才不想和你说话,你快走吧。”
凭直觉我感觉到他是做错了大事后躲起来的人。
(这一定是个有问题的人,我非要给他传福音不可。)
那天我还是毫无收获的回到了家。第二天我改变“战术”,去买了一点白面,掺了一些玉米后烙了几张饼,带着饼我又找他去了。
“年轻人在家吗?”
“你又来干什么?”
“来,先把这几张饼吃了吧。”
他一看这情形,有些不好意思地坐了起来。
“年轻人,你老家在哪儿啊?”
“江华岛。”
“你怎么没日没夜捂着大被呢?”
“我到汉城来找工作的,可是毫无头绪,一点希望也看不到,所以就这么干耗,闹心呗。”
“噢,是这样。来,先把饼吃了吧。吃完了给你一个希望的活计。你就当做善事,帮我在这白纸上把这些赞美诗抄下来好不好?”
“抄赞美诗?”
“对,我明天再给你带些纸来。要么你到那边大枣沟来一趟吧。”
第二天清早,年轻人就到教会来找我了。
他帮我从“只有主耶稣的宝血”这首诗开始抄写了十张后下坡走了。他以此为契机,也出席了教会,并当上了主日学校的老师。后来听到他的见证才知道原来他太太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当她死去时在枕头边画了一个十字架,终于他太太的信心成为一粒麦子使他归向了主耶稣。
一天,一位主日学校的老师跑过来对我说:
“崔教师,那位赵柄虎老师在厕所里抽烟呢。”
我摇了摇头。
“怎么会呢?他也是主日学的老师啊。”
这时在一旁的另一位主日学老师也帮了腔。
可是我也不能当场责怪灵命幼小的他。平常礼拜结束时,他总是拽住赵教师刨根问底,令赵教师“谈”虎变色。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得到圣灵的光照后,一改过去的劣习,忠心服侍教会走上了奉献之路。神学院毕业后,如今成了一位优秀的牧养人、江源道耶稣院分院的院长、忠心服侍上帝的圣工。
不仅仅这位赵牧师,如今奉天纯福音教会的朴终善牧师也是如此。想当年,让他信主的时候,他还说:
“信什么耶稣呀?还不如信我自己的拳头呢。”可是被圣灵的大能浇灌以后,从神学院毕业,如今是一位非常成功的教会牧养人了。
有一天出动探访时,在一户人家看到一个女人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小男孩儿,满面愁容地坐在炕上叹息。小孩子的肚子鼓得象一面大鼓,细嫩的手指尖上到处是用针挑开的疤痕。
“大妹子,这孩子是怎么啦?”
“是一种肠虐。”
“信耶稣吧,只要信了主耶稣,这小孩子的病就会好的。”
我迫切地为小孩子祷告后回了家。从那天晚上起我就专门为方石的肠虐做了祷告。不久方石的母亲出席了教会,随之方石的病也好转起来,鼓起的肚子平坦了。可是方石的爸李在烈先生却说自从太太信主后,一喝酒他死去的老母亲就浮现在他的眼前,为此他大大地逼迫他的太太,不许她上教会。
有一天晚上,正当我一个人在帐篷教会里为方石家做恳切祷告的时候,李在烈先生喝得酩酊大醉地走了进来。
“你算老几啊?老是方石长方石短的?”
“唉呀,方石他爸,你别再喝酒来信主耶稣吧。信耶稣可以成为富翁。”
“什么?富翁?”
“是啊。”
“我虽然不信耶稣,但是信大婶您这句话。”
“那你得按我的话去做,怎么样?”
“行。”
“第一,要戒酒;第二,每个礼拜都要出席教会;第三,要交十分之一奉献。”
李先生当时在陆军大学教德语,他果真按我说的去做了。可是过出两个月后,他拉长了脸来找我了。
“崔教师,我有话跟你讲。这些日子我确实按你说的去做了,可是我怎么反被校方辞退了呢?”
“那可是个好兆头哇!”
“什么?好兆头?”
“可不是嘛,你没见过铺柏油马路时先把地掘得老深吗?要当富翁也得有一落一起呀。对了,我听说你是汽车工程师啊?”
“不错,可是我手头没钱,什么也干不了。”
“那你就从小买卖起家吧。你先到佛光洞的中心处挂一个补轮胎的牌子吧。”
就这样开始的补轮胎的铺子发展成了汽车修配厂,李先生本人也成为我们教会的长老,他的太太金风姬执事和儿子方石正在神学院读神学。
方石的爸出席教会的那年冬天的一天,我跺着在街头布道中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脚回到了家。可是,还没待我脱下外套,赵教师后脚跟了进来说:
“妈妈,主日学不有一个叫旭正的孩子吗?”
“你说的是因为上教会挨他爸揍的那个?”
“就是他,他那个酒鬼父亲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昨夜不是很冷吗?他喝醉酒以后,倒在市场过了夜,结果今早人们从市场把他的尸体拉回来了。”
“他儿子是我们主日学的学生,我得去看一看。”
我们赶到了旭正的家。那时冻僵的尸体还放在院子里搭设的小帐篷里,因为是客死在外的尸体,不能放进屋。尸体上下都是酒后呕吐的污物,发出令人作呕的臭味。
“主啊,求您帮助我让我凭着主耶稣的慈爱来洗净尸体,并装殓起来。”
一经祷告,尸体的臭味也不觉得太难闻了。我回了一下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跟着来帮忙的年轻人一个不剩地都走掉了。我只好自己动手,如同洗冻明太鱼似的把尸体洗干净后,装了殓,没什么意外地发丧了。他的儿子旭正如今成为上帝的仆人在军浦牧养教会。这些都是流着泪撒下的种子。
从帐篷教会已经走出了十一位牧师,现在也有好几个人在神学院装备自己。这一切都是上帝所赐的恩典啊!
朴在享执事夫妇二人出席教会以后,他们家的一个亲戚逼迫他们说:
“上教会做赔了买卖,如今连祖宗都不想祭拜了吗?”
那位亲戚的家境很好,家里有几辆大客车为他挣钱。朴执事都不好意思上他们家了。
一天,天正下着大雪,朴执事顶着大雪上教会来了。
“崔教师,有件事儿要麻烦您。”
“什么事儿?”
“逼迫我们的那个亲戚要请两位教师上他们家去。他的病复发了。说不定借此机会还能给他传福音呢。”
“嗯,很好。我们当然去。”
一旁的赵教师痛快地答应了。我们俩即刻就动身了。天寒地冻,由于积雪,道路更滑了。我们好不容易到了他们家。一进他们家门,看见患者正躺在烧得发烫的炕上,身上还盖着三、四床棉被,患者的身上居然还缕缕地冒出水蒸气来。
“您患得是什么病啊?”赵教师问。
患者回答说:
“我这病是在朝鲜战争开始的那一年得的。一吃完饭开始淌汗,一直把身上的衣服和盖着的被都浸透。出汗以后人也就虚脱了。到各大医院就诊,也只得出发汗性中枢神经异常症的诊断,没有什么有效的治疗方法,在这样的剪熬当中度过了战争年代。后来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住在美军的营地里,那时美军中有人弹着吉它唱了几首歌,现在回想起来,他们唱的好象是赞美诗,那天我在赞美的歌声中安然入睡。第二天醒来时发现发汗的病好了。当时我还以为这病在寒冷中睡一觉就没事儿了。可没料到七年后的今天,这病又犯了。可这次怎么受冷也无济于事,我想我命该如此了吧。这时我听他们说帐篷教会有神迹奇事,所以就厚着脸皮请你们来了。两位教师为我做个祷告吧。”
听完他的述说后。赵教师读了雅各书五章十四节的经文。然后让他口里承认信主耶稣的名。
“白先生,你相信祷告的时候主耶稣会医治你吗?”
“相信。”
“认罪悔改后愿意迎接主耶稣为自己的救主吗?”
“愿意。”
“那现在祷告你会得医治的。”
我们恳切地为他做了祷告。当我们出门时,雪已经停了,灿烂的阳光照在雪地上令人眼花缭乱。
这时,朴执事跟过来了。
“两位教师,这么冷的天麻烦你们真不好意思。”
走在前面的赵教师问他:
“朴执事,你相信白先生的病能好吗?”
“那得走着瞧了。”
听到这话,赵教师停下脚步转过身斥责他说:
“你这是什么话?您一定得相信他能医治,要信。”
第二天大礼拜的时候,一位戴着帽子,身披大衣的中年绅士突然走进来了,他就是那位白先生。
“两位教师,我的病一夜间就痊愈了。昨天两位回去不到十分钟汗水就停下来了。”
他就是我们教会第一批长老之一白乐顺长老。
自从决志信主的那一天开始他一直坚持参加了晨更祷告。四个月后受发洗。痔疮病也得到了医治。现在他正在洛杉矶纯福音学院毕业班学习。
新盖的房子成了二、三十人能够坐着做礼拜天的聚会点了。可是夏季一过,随着信徒的逐日增多,房子越发地显得拥挤了。每个礼拜天和礼拜三就有很多病人来参加礼拜,里屋几乎都是患病的人。有中风的、瘫痪的、哮喘的。特别是那些肺病患者中有几位是患了好几个年头的重症者,可是他们毫无顾忌地随地吐痰不说,在我出门探访的时候,就到厨房随便用手抓东西吃。我在家时,以为他们太饿了,就给他们熬了一些玉米粥吃,可我不在家时就不晓得谁用过哪些碗筷了。
有一天长子圣水放学回来时,咳喘得很厉害,身上好象也发烧。我以为在夏秋换季时受了凉,就让他上炕躺一会儿,还给他加盖了被子。可是他还是不断地咳喘,不断地往废报纸上吐痰。可是到了傍晚突然大口大口地吐出血来。我大吃一惊,慌忙问他:
“你是不是太累了?”
“妈,我一入秋就开始咳喘了,有时痰里还带有血丝。”
“这孩子,那你怎么不早说呢?”
“没事,会好起来的,妈,你别担心了。”
“什么没事,是我忙着传福音没有照顾好你呀。你说说看都有什么症状?”
“胸部很郁闷,有时还有一点疼痛,嗓子眼里有血腥味儿。”
我一听就知道是肺结核。我后悔让孩子们和肺病患者吃住在一起了。第二天一大早我带着圣水上医院一检查,果然不出所料,是肺结核。医生叮嘱我们一定要上医院治疗才行。一个难题摆在了我的眼前。一方面是我手头确实没有钱,另一方面是有很多患者从四面八方云集到帐篷教会要用信心治病,而我做为教师要把儿子送到医院去治疗的话,会让很多的人跌倒的。
因而我和赵镛基教师从那天晚上起向上帝做了迫切的祷告。祈求上帝通过圣水的病彰显更大的荣耀。我把圣水和别的患者们隔离开了。现在只能等待上帝的医治了。
“上帝啊!就象亚伯拉罕献以撒时,有上帝的预备一样,求祢施恩医治这个小孩子吧。”
如此过了十天,上帝终于彰显他的大能了。天天吐血的圣水停止了吐血,咳喘也止住了。聚在那里的患者们从圣水的身上得到了确信,上帝的圣名得到了荣耀。后来我才醒悟到圣水的肺结核不是偶然得的,而是上帝为荣耀自己的圣名而行的神迹奇事。
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四面八方的患者云涌而来我们的小屋实在容不下了,只好又搬回了帐篷,在那里做礼拜。
几天前还是金黄色的田野,经人们的一阵扫荡之后就露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深黄色的土地便呈现在人们的眼前了。
我和往常一样到住宅区探访回来时,在收割完的白菜地里拾了一些白菜叶子。一路拾下去也不知走过了多少块白菜地,走到了一个摇摇欲坠的小屋附近。神圣的使命感催促我走近那个小屋。走过去一看,小屋的门早已不知去向,椽木也蹋下来,门洞也只能容纳一个人勉强地进去。不断地有孩子从那窄门里出出进进。
(看样子是穷得叮铛响,可怎么有这么多孩子呢?)
我大声朝里喊:
“屋里有人吗?”
“哎——”随着一声微弱的回答,一个女人探出了头。额头上扎一条脏兮兮的裙带,两眼凹陷,一脸的憔悴。她朝我微微蹙眉,算是询问。
我赶忙回答:
“我是那间帐篷教会的哈利路亚大婶,请您信耶稣吧。”
“信耶稣?那些我都信过了。”
她讲完就要扭头进屋。这时我发现她的门牙都脱落了。
“大妹子,天气这么凉,进去坐一会行不行?”
“随便吧。”
我走进了半蹋的门洞。炕席破烂不堪,到处是灰尘,墙壁和天棚也被岁月拖累得好象挡不住风雨了。在这样的屋子里,光腚、赤脚、满脸污垢的孩子们坐成一排瞪着骨碌碌的大眼睛正好奇地望着我。
“妈,我饿了。”
三岁左右的小男孩儿哭闹起来了。
(她们家到处充斥着叫人贫穷和得病的邪灵。)
环视完毕,我开始挑起了话题。
“大妹子,你曾信过主耶稣吗?”
“是啊,我在咸镜道时,信过上帝道,不是有个叫天道教的吗?就因为信了那个道,大富翁家的儿媳妇沦落到了这般境地。那个时候,我们别提多有钱了,在我们那个地方能到东京度蜜月的只有我们夫妻俩呢。可是,现在,唉——”
“大妹子,天道教和耶稣教可是两码事儿呀!信主耶稣不仅病得医治,还能致富哩!”
“别提什么病得医治了。光跳大绳也跳了十多年了,也不见有什么好转。差不多有十多年没吃上一口米饭了,现在糊口也成了问题。吃了上顿没下顿,结果得了胃肠病,成天头也痛,连眼睛也不开了。死了该有多好哇!对了,大婶,您就发发善心给我买付毒药怎么样?”
“为什么要死呢?应该活下去,而且要健康、富裕地活下去。你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
“别提他了,十二岁的儿子擦皮鞋赚来的几分钱,他就抢过去买酒喝。他是个酒精中毒者,一天不喝酒就手脚抽风,死去活来呢。”
“大妹子,信耶稣的话那个酒魔也能赶出去。”
“对啊,是酒魔。”
趁话很投机的当儿,我抓住那位女人的手做了祷告。
“天父上帝,这个家里充斥着贫穷鬼、酒鬼和病魔的作为,求主用圣灵之火焚烧一切。奉主耶稣的名吩咐叫人贫穷、得病的恶鬼马上从这里出去!奉主耶稣的名吩咐污鬼放开捆绑马上出去!”
孩子们在我祷告的时候仍然进进出出,争吵不休。我把他们一个一个地抱到膝盖上为他们做了祷告,然后我就回来了。
从那天晚上开始我在通宵祷告中加添了为她们家的祷告。第二天我又去了她家。我用心地唱了三四遍“我今来依傍十架,我贫困、软弱、盲目。”然后给她读了约翰福音三章十六节。
“‘上帝爱世人,甚至将他的独生子赐给他们,叫一切信他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大妹子,不管是谁,只要信主耶稣就得医治、得丰盛,并且将来在天国里得到永生。我也是为了自杀进到深山过了二十天后,遇到了主耶稣,现在日子过得欢欢喜喜。我母亲也和你一样有慢性头痛病,天天用裙带扎额头,可是信耶稣后就痊愈了。”
那个女人好象对我自杀未遂后信耶稣、读神学、当上教师的见证很感兴趣。
“我小时候也去过主日学校,也参加过圣诞节。”
她的心门比昨天开得多一点,我就把手按在她的胸前做了祷告。我直面她惨淡的人生,触景生情,想起了自己的过去,不由得流泪做了祷告。此时,圣灵也感动了那位女人,和我一起流了泪。同病相怜的我们抱头痛哭起来。屋里的一切好象都被这种热浪融化了。我和先前一样为孩子们做了祷告。孩子们都变得很乖,安安静静地顺从我。从那天晚上我为那个家庭开始了一百天的定期祷告。
第二天我买了三角钱的米糖又去了他家。就这样一连去了十几天,在这期间她有了惊人的变化。一天,探访礼拜刚结束,她对我说:
“大婶您天天为我祷告后,我的头不疼了,真奇怪呢。”
我心想恶鬼已经离开她了。我对她说:
“那有什么奇怪的,我不是说过上帝能让病得医治,让人过富裕的日子、也能医治酒精中毒吗?走着瞧吧,胃肠病也会痊愈的。”
我还劝她说:
“大妹子,山那边有一间帐篷教会,明天是礼拜天,你一定要到教会来,你只有这条出路了。”
她出乎意料答应了我。礼拜天她领着八个孩子浩浩浩荡荡地奔教会来了。那天赵教师以“浪子回头”为题证了道。那篇信息仿佛是专门为她准备了似的,对她触动很大。礼拜一结束,她一边用裙摆擦拭泪水,一边说:
“年纪轻轻的人真是能说会道啊!每一句话好象都是针对我讲的,让我止不住泪水啊!”
看到她这副模样,我十分欣慰。我用玉米粥招待了他们。那个时候,每个礼拜天都熬一锅粥招待信徒。
我们帐篷教会每天都有通宵祷告会。几天后,一个皓月当空的秋夜,在我白天告诉她来参加祷告会后,到了夜晚她果真抱着吃奶的孩子上教会来了。那天夜里赵镛基教师读了路加福音十八章一节到八节的经文后以“不论是谁只要以确信的祷告祈求时,一切的疾病都能得医治”为主题证了道。然后劝勉坐在草袋子上认真听道的那个女人说:
“您的胃肠病和丈夫的酒精中毒也会痊愈的,相信吗?从今天起每天晨更时我要和崔教师一起为您家的柳先生祷告,您也每天凌晨来教会一同祈祷吧。”
礼拜结束后我给她念了约翰三书二节的经文:“亲爱的兄弟啊,我愿你兴盛,身体健壮,正如你的灵魂兴盛一样。”然后让她背了下来。
从那以后那女人开始每天早晨上教会为丈夫守了晨更祷告。
我们定的一百天祷告快要期满的一天下午,那个女人在帮别人锄地回来的路上,到帐篷教会来了。她一进门就喜形于色地说:
“崔教师,我的胃肠病好了。”
十年如一日,用大麦糊糊口而得胃肠病的女人,靠上帝的大能痊愈了。哈利路亚!
她放下手中的锄头,坐到我的身边说:“崔教师,昨天我做了个异梦。我梦见我家周围有数千个光着腚、手拿空罐头盒的瘸腿乞丐,我一开门出去,他们都伸出手可怜巴巴地望着我,我急了,大声叫嚷地说:‘我是信主耶稣的,我奉耶稣的名吩咐你们乞丐帮马上滚开。’他们就一边唠叨说:‘她一信耶稣就把我们撵走了。’一边撒腿就跑。这一下,从我家的各个角落、板炕下面和门后边也出来了无数的乞丐往田野跑了。这是不是很奇怪呀?”
听她这么一讲,我就高兴地说:
“这么一来你可有活路了,叫人贫穷的鬼撵走了,大妹子你可有盼头了。来,我们做感恩的祷告吧。”
“天父上帝,感谢你让我的大妹子凡事兴盛,身体康健,如同灵魂兴盛一样。如今用圣灵的大能捆绑了魔鬼的作为,求主加倍地赐下所预备好的福份吧。”
我恳切地祷告让她回去了,然后又开始了另一个一百天的定期祷告,一个礼拜结束后我正准备回家的时候,一个中年男子醉熏熏地走进了帐篷。
“我是住在山那边的柳华文,我想见一见叫崔教师的夫人。”
他就是那个女人的丈夫柳先生。因为喝得烂醉无法沟通就让他在帐篷一角盖着草袋子睡了一觉,一直睡到凌晨一点多,醒来后一声不吭地回家去了。
从那以后他的酗酒有所收敛了,可是他喝酒的习惯要想彻底改掉可真是不容易。有一次,当他把买来的黄豆芽和大麦放在大衣口袋里醉熏熏地回来的时候,不小心一闪从桥上掉进了小溪里,是路过的乡亲们把他捞了上来。十年前还有些朋友送点儿米帮助他们,可是自从人们发现犹如向无底缸倒水时,就再也没有人肯帮助了。
柳夫人出席教会快满七个月的一个夏日,从半夜开始下的雨到凌晨转为倾盆大雨。我们正在油灯下做晨更祷告,突然闪电一闪而过,眼前一下子变得一片漆黑,只有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这时赵教师中断晨更祷告,叫住我说:
“妈妈,现在开始不用为柳先生祷告了,有圣灵的应允了。”
我高兴地说:
“是吗?我还以为应该再祷告一年呢。仅仅七个月就有应允了,太感谢上帝了。”
我进到屋里又开始了祷告。这时,门外有人在叫我:
“崔教师——”
开门一看,是柳华文先生的大儿子在大雨中站着哇哇大哭。
“我爸快要死了,我妈让你快来一趟。”
我的心一下子悬起来了。
(天父啊,难道这就是祷告的应允吗?我还以为他的酒精中毒得医治后,会成为新造的人呢。如今我也束手无策了,若上帝的旨意是接他走的话,我们也只有成全的份儿了。)
我和赵教师冒着倾盆大雨一路小跑地穿过了田野,我们也没有雨伞可带。我把裙子披在头上,而赵教师则淋成了落汤鸡。我们摇摇晃晃地在狭小的田埂上走过。电闪雷鸣之中我们走进了屋子,柳先生正躺在炕上打滚,他的脸和身子都变黑了,模样煞是可怕。昨夜说头晕、肚子疼后,凌晨突然倒下来了。我和赵教师一起把手按在他的头和肚子上大声地做了祷告。
“奉主耶稣的名吩咐你这个恶鬼从他身上出来!”
柳先生呻吟了一声后挣扎起来,突然从他的鼻孔里流出黑乎乎的血,他大叫了一声后,“呼——”地长叹了一口气就往后倒,昏死过去了。赵教师有气无力的说:
“凌晨我虽然得了圣灵的应允,但我也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不管怎么样他信了耶稣,即使归天了也是个感恩的事情。”
“唉呀,赵教师,这已经是很过份的恩典,当然是感恩的事情了。这怎么能和醉生梦死的下地狱相比呢?”他夫人说。
我们继续唱诗,做了祷告,柳先生的脉搏虽然没有停止,但在昏迷中他一动不动,我们只好起身回来了,早晨去的时候是六点半,回来的路上,雨过天晴,艳阳高照,早晨湿透的衣服在唱诗祷告中已经干了。
那天晚上七点左右,从他家传来了令人振奋的消息,柳先生起身喝了凉水后,精神焕发了。阿们,哈利路亚!上帝的旨意就在于此,上帝的应允就这么彰显了。上帝的祝福开始临到了他们一贫如洗的家。
关于柳先生说来话长,他的侄子在汉城是个有名的外科医生。柳先生后颈上长了一个瘤子,那个瘤子让他疼痛不已。为了止痛,柳先生侄子往那里打了鸦片,不料,这一打上了瘾。后来侄子为了让他戒掉鸦片,可结果适得其反,他又成了酒精中毒患者。从此,终日以酒为伴,在贫困当中苦苦挣扎到今日。就是这样的人,在我们做定期祷告不到二百天的时间里,上帝的大能医治了他的酒精中毒。柳先生病得医治的消息一传开,更多的人出席了教会,荣耀了上帝。
第二年春天的一个晴朗日子,我正在帐篷里打扫卫生,柳夫人头顶一个小口袋走了上来,见到我和赵教师也不打一声招呼,一声不吭地往屋里走,我和赵教师面面相觑,很是纳闷也跟了进去。只见她把口袋放在门坎边,把脸埋在上边哭起来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您这是怎么了?”
我们忐忑不安地问。
“没什么,只是太感激了,崔教师,你听我说,我丈夫戒酒变成新人的消息一传开,他过去的朋友们筹了一袋大米送了过来。这可是十年来第一次摸到的大米啊。用小袋子装上十分之一后,心里很是舍不得,有个声音在心里说:‘这一小袋米也可以让一家人吃上三天呢,给孩子们做米糕吃也好呀!’于是我把米倒了回去。不料,另一个声音又说:‘这袋米是谁给你的?你忘了做十分之一奉献了吗?这可是上帝赐给的,难道你要窃取上帝的东西吗?’我心里一个激灵,急忙把米装进了小口袋里,我在心里下命令道:你这恶魔,再怎么试探也阻挡不了我做十分之一奉献。不可试探人!然后我就顶着这口袋上教会来了,一路上我喜不自禁地唱起了赞美诗。可是快到教会时,头上的一小袋米一下子变得象一大袋米一样沉重了。身后也好象有人拽着我,顶的米也好象要掉下去似的,急得我浑身都出了虚汗。我就在心里赶鬼:恶魔走开,靠主耶稣的宝血吩咐。终于,我得胜了。崔教师,快把这米倒了吧,我怕我又变卦了。现在我心里是很舒畅的。”
说完,面庞上充满了喜乐。
面对她送来的这袋米,我和赵教师都哭了。因为我们太了解她的处境了。十年如一日地用白面糊口,用十二岁的儿子擦皮鞋挣来的钱买来的一丁点黄豆芽就成了她们家的山珍海味。对她家来讲这一草袋米无疑象是一笔横财。从这样的一草袋米中拿出十分之一奉献给上帝,她心中的争战是何等惨烈呢!她的信心足以与打碎玉瓶的马利亚相媲美了。按人情真想让她拿回家给孩子们吃,可是她既然凭着信心把属于上帝的拿到上帝面前,相信上帝一定会负她责任的。我没有说什么话,因为这袋米不是给我和赵教师送来的,而是把属上帝的物拿到了上帝面前,是顺服和信心之物,我又有什么资格讲别的话呢?这时赵教师说:
“妈妈,圣经里讲的以利亚吃撒拉法寡妇的最后一点饼和油时的心情我现在有所体会了。既然上帝撵走了她家的魔鬼,又愿意祝福她们家,我们就收下这袋米,为她家做祝福祷告吧。”
就这样从好些天起我们也吃上了好几年没有吃过的大米饭。每次吃饭前都不忘为她们家做祝福祷告。过了一个月,在一次通宵祷告会上,柳夫人做了惊人的见证。她说:
“我经历到上帝的同在了,他天天与我们同在。”
她讲了自己做一草袋大米的十分之一奉献的经过,然后又充满喜乐地说:
“上帝的祝福以惊人的方式临到了我家。一草袋大米顶多能让我们吃上二十来天就不错了,可是到了今天还有,我就觉得很奇怪,想弄个究竟,就数了数日期,结果发现那袋米已经让我们吃了一个多月了。就用那十分之九的米吃的。到现在家里还有好几天的口粮呢。我家孩子很长时间没吃过白米了,一吃就吃个没完。按理到今天十分之十二的米都该吃完了。圣经上教训说要做全然的十分之一奉献,以此试试上帝是不是倾福与我们,甚至无处可容。这一教训确实叫我经历了。我只以感恩的心做这个见证。”
那天晚上听了这见证的信徒们,都受到了鼓舞纷纷下决心要过十分之一奉献的生活。
如今柳华文的大儿子成了牧师正在传扬天国的福音。上帝的恩实在是太丰盛了。
许多中风病患者、胃肠病患者、关节炎和肺病患者靠着上帝的慈爱和圣灵的大能得到了医治,教会也复兴起来了,可是佛光洞本身是有病的人、事业上失败的人们聚集在一起生活的地方,所以教会的财政就象信徒们的日子一样穷困。
每个主日的奉献金平均是二百元,其中除去赵教师在神学院翻译宣教士的讲课得来的三千元的十分之一和我们一家人做的奉献金外,其他信徒的奉献是微不足道的,所以依靠教会的奉献金维持生活那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奉献金连石油灯的油钱也不够支付。
虽然如此,对于奉献金我们提都没提一句,因为我们觉得人的灵魂比金钱更为珍贵。然而无力摆脱的贫穷的确给我们带来了压力。一日三餐顿顿是玉米粥,腌菜加一个黄豆芽汤就是佳肴。
赵教师三千元工资中除去交通费五百元,十分之一奉献三百元,剩下的用于家用的也只有二千二百元,用这笔钱买玉米粉、蜂窝煤,钱就所剩无几了。我只好把珍藏的金首饰拿去卖了,或者用偶尔催来的钱款解决了孩子们的学费问题。
赵镛基教师的身体康复得还不完全,但他每天得坐二小时的大客、一整天的翻译,筋疲力尽地回到家,又得主领礼拜三和通宵祷告会,第二天凌晨四点又要刻不容缓地起床带领晨更祷告会。
我呢,一整天出去探访后,在通宵祷告会上又得为患病的人做按手祷告,第二天凌晨四点还得参加晨更祷告会,又经常性的禁食祷告,没有一天不疲倦的时候。
肉体极度疲惫的我们,来不及烧火,就在冰冷的炕上铺上一条薄薄的褥子,盖上一条毯子就躺下来。又辗转反侧地折腾到凌晨二点才能用体温温热铺位,这个时候也是睡意最浓的时候。可是要想在酣睡的凌晨起床,真比入睡还要难。有时不忍心叫醒赵教师,很想自己代替他讲道,可是一想我是个女人家,并且又没有讲道的经验,踌躇了一会儿,便打消了这种念头。于是我就走到他的卧室门口干咳几声,如果那样也奏效的话,就大声叫醒他,然而一到春天这个令人疲乏的季节里,有时大声叫也无济于事,这时我只好铁着心端着洗脸水进去叫醒他了。
有一天,我端着洗脸水去叫醒他。
“我把洗脸水端来了,还有毛巾挂在这里了。”
他“刷”地起身,大声嚷了起来。
“您把我吃掉算了,这哪是人过的日子啊?您知道我昨天几点睡的吗?两点才睡的。噢,我怎么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做这样的事呢?谁创出了晨更祷告?人家美国人不做晨更祷告不照样过好日子吗?”
他嘴里这么嚷着,人已经出去领晨更祷告会了。我心里也很难过,也同情、理解他的疲劳,可是更令我感激的是他没有转过身继续睡觉而是立刻起床去主持了晨更礼拜。
从那以后,我有意识地减少了叫他的次数,他本人也咬着牙按时起床了。
可是有一次,赵教师主持晨更礼拜的时候出了一个小小的差错。他身上穿了衬衫、西服,打好了领带,可下身却仍然穿着睡裤,还光着脚。信徒们都用担心的眼光瞅着他,可是没有一个人开口一直到礼拜结束,他本人才好象意识到了什么,急急忙忙跑进屋里去了。平时没能按时进餐,加上身体疲惫不堪以至于出了这样的差错。
每天做饭对我来说是个很大的功课。虽说中午我们干脆禁食不吃了,可早晚两顿的饭桌还得由我来摆。过去对美味佳肴也挑来挑去的我如今能吃上白菜叶子汤和大麦饭就可以说是天国宴席了,然而连这些也有摆不上的时候。
有时身处的环境让我感到厌倦,我的人生算是失败了,我无足挂齿,可是让一个有万里前程、年轻有为的赵教师呆在帐篷里招来些贫穷、有病人的人,用一个月不到一千元的奉献款来牧养教会实在是让我有些看不下去。有时自责不该让赵教师留下来虚度光阴,而是应该让他早点儿渡美留学才是。
有一天,探访回来的路上,我挖了一点野菜,还用五分钱买了一罐大酱,是从巫婆的亲戚手中连罐一起买的。到家打开盖时,大吃一惊,原来除了上边一层没有异常外,里边有成群的蛆在蠕动。尽管如此,我还是没舍得扔。安下心来,把蛆一条条捡出来后,熬了一锅野菜大酱汤。好久没吃上大酱汤了。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儿。不料,突然在赵教师的汤碗里冒出了一条蛆。我的心提到嗓子眼里来了:他若站起来说不吃,可怎么好啊?
(大事不妙,依他的脾气,肯定会站起来不吃……主啊,供奉邪灵的人也能住在瓦房里吃香的喝辣的、过好日子,可为什么您的仆人得吃这样的饮食呢?)
也许是我的脸色有点儿不对了。赵教师盯了我一眼,用亲切而宽容的语调说:
“你这家伙,你也是个有生命的东西,我把你吃掉呢,还是把你仍出去呢?算了,饶你一次,扔出去吧。”他感到了我的难处,马上用幽默把这事儿敷衍了过去。我很感激,心想要是过去我有钱的时候遇上了他,我一定会用山珍海味招待他,可那么多的财物因罪价而失去了……想到这,一股按捺不住的悲伤涌上心头,我站起来急忙跑进了厨房。
一天,赵教师从神学院回到家用急促地声音喊我:
“妈,快进来,有要紧的事跟您商量。”
“什么要紧的事?”
“大事不好了。有人让我们拆掉帐篷撤出去。”
“是谁?那个人是谁?我和这块地的主人……”
“您别天真好不好?有人把帐篷教会周围的地全买下了。”
“那个人是谁?”
“在我们前几届毕业的郑牧师。他说我们帐篷教会里患肺病的和中风病的人得医治是异端的作为,让我们从教团里退出来。”
赵教师所指的神学院的前辈牧师是忠清道有钱人家的儿子。他说我们是异端,而且为了逐出异端,把乡下的和现在家里的地都卖掉后买下了帐篷教会周围的地。这无疑对我们是个沉重的打击,这打击如果是来自于一个不信主的人还情有可原,可是偏偏来自于曾经给我们授过课的同一个教团里的前辈牧师,这就更令我们感到悲伤无奈。为了踩掉后辈教师开辟的教会竟出如此下策,实在是令人愤慨万分。可是面对这事实,我也束手无策了。
“那可怎么办啊?”
“有什么办法?都完蛋了罢。解散信徒让他们各找各的教会吧。我也要去美国留学。一开始我就说过这里开不了教会。不是明摆着的吗?在这山顶上,看看对面,几乎都是茅草屋,有什么盼头啊?我干脆去读个博士,再开个神学院,省得每天没日没夜地……”
话虽然很不中听,然而说归说,。人已经转过身来向天父献上流泪的祷告了。
“主啊——”
仿佛面对一面峭壁,我心里一片茫然。我能做的只有禁食了,当天我就开始了禁食祷告。
一天来了一位老大娘,她曾被帐篷教会医好了胃肠病。她询问道:
“崔教师,我看你天天哭,哭什么事情啊?”
我还没有向其他任何人谈教会面临的危机,可是面对母亲一样的老人,我把心中埋藏的苦衷一古脑地向她倾诉了。
“一位前辈牧师把教会周围的地皮全买下来,让我们搬到另一处去,而赵教师要撇下教会,上美国去。”
“那信徒们怎么办?”
“只有散到别的教会去了。我们现在如瓮中之鳖,毫无退路。”
“真让人伤心。”
过了两天,老大娘又来找我了。
“崔教师,昨天我向儿子提起帐篷教会的两位教师太辛苦了,儿子听完后说要给教会搭天桥哩。有了天桥就不愁走过人家的地了。我儿子是开大型铁工所的。您就别再担心这事了。赵教师也用不着上美国了。”
我一听觉得很有理,就一口气跑到赵教师那里,讲了这件事。
“妈妈,您别说傻话了。我们教会信徒差不多都是重病患者,每天上下桥,有个什么闪失,跌伤了胳膊腿的话,谁来负责啊?到时候被抓的还不是我吗?您不是想让我去蹲班房吧?”
“怎么会抓你呢?有我在嘛。”
“抓人谁会抓你呢?有我在嘛。”
赵教师非常沮丧,我也象泄气的皮球。
有一天晚上一张被用来包鞋后扔掉的旧报纸被风吹来吹去。我信手捡起,随意翻看了一下。忽然我双眼一亮,报纸一角赫然印着“有奖彩券抽签”几个字样,往下一看,又写着“一等奖商品房;二等奖汽车。”我仿佛看到什么,头也没抬就对赵教师说:
“赵教师,昨天的报纸上登了什么彩券。如果不是出于私欲,说不定上帝会祝福我们呢。我们去试一试怎么样?”
“我看看……一等奖商品房一幢;二等奖汽车。行了,当教师的人怎么能做这事儿呢?”
“上帝赐下的机会有什么不妥?上帝不也是通过乌鸦来喂饱以利亚的嘛。”
“再让我看看,一次抽奖二百元,妈妈您有钱吗?”
“我手里只有二十元。”
“您上顺伊家借五百元吧,您就说后天还给她们。”
“她家能借吗?”
“您就说是我借的,她会借的。”
于是我一个人兴冲冲地上顺伊家了。路上我想起不久前她家发生的事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顺伊是一位二十三岁的姑娘。小学一年级时,中途辍学回家了。我们给她传福音时,她很快地迎接主耶稣出席了教会。可是,一天她哥哥醉熏熏地找到教会。
“年纪轻轻的,干什么不好,搭个帐篷来骗我妹妹,如今有人说媒,她却说和赵教师有约在先,把人家给退了。”
我有些吃惊,重新又问了一遍。他说赵教师和她妹妹有什么约。我想知道个究竟,让他去带她妹妹来。顺伊来了,被她哥哥打得鼻青脸肿。她边哭边解释道:
“谁说有什么约定了?礼拜结束后,互相打招呼时,赵教师握着我的手为我做祷告。所以我说,有这么好的教师不嫁,还嫁谁的嘛。”
原来如此。赵教师差点儿被扣上莫须有的帽子。事情真相大白了,顺伊纯真的心让我忍俊不禁。
那天从顺伊家借来了五百元钱,可是距离抽奖日期还有半个月之遥,为此,我们做了通宵祷告。我在这间屋子里,赵教师在另一间屋子里,以共同的题目祷告:“相信主定能赐福,奉主的名吩咐RAC商品房到我们手中。”
在晨更祷告时,干脆大胆地在口头上承认了这件事。
“各位,上帝将要赐下新的教堂,请放心依靠上帝吧。”
信徒们都以“阿们”做了回应。
过了一些日子,我们终于狠下决心,包了几个玉米饼就向中央厅广场出发了。在汽车上我浑然不顾一切,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了方言祷告,并拍着巴掌“我信,我信。”我们象求三个饼的朋友一样再三恳切祈求了。到达了中央厅,放眼望去,人山人海,共排了四条长龙,人们早急不可待了。我也加入队伍当中,一边祷告,一边耐心等待。可是等了好半天,也不见队伍动一动。日头已经在头顶上,毒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天气越来越发灼热起来。赵教师的前额被晒得油亮油亮的。
“赵教师,很热吧?”
“我相信。”
他的回答也成了“相信”。
“这张报纸给你呀?”
“好,给我一张吧。今天天气可真热啊!”
终于轮到我抽奖了。心里象揣了小兔子似的“嗵嗵”直跳。我怕抽不中,把手伸进筒里摸索来摸索去,我这一耽延,其他的人可不干了,直催我快点儿。我就紧闭双眼,下定决心摸了一张,屏息静气地打开一看,空的。我沮丧得浑身都没有力气。
“快闪开吧,实在不行,中一个五等奖换一块肥皂也不赖呀!”
我身后的赵教师奚落我说。
“是啊,赵教师你能中啊!”我反唇相讥。
他就大喊一声“主啊——”就抽了一张,但那也是空的。
“你看,你抽的不也是空的吗?”
“走吧,走吧,我不是说过上帝的仆人买什么彩票么?”
“赵教师,你说话也得有分寸哪,是你看完了报纸后,让我借钱的。”
“好了,好了,回去吧。”
他大步流星回头就走了。我有气无力地在后面,左思右想,越想越伤心,禁不住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啊?真丢人。”
我们刚上车,车就开了。我们分开坐下来,快到永川时,忽然赵教师拨开人群过来了。他对我说:
“妈妈,喊阿们吧。我也很伤心哪,所以我跟上帝说:‘上帝,我不能再牧养教会了。’可是车驶过西大门东洋剧场附近时突然有一个声音在心里说:‘你看到西大门东洋剧场了吗?’我说:‘看到了。’‘是二层楼啊?’‘二层’‘你相信我会赐给你比这东洋剧场更大的教堂吗?’我就喊了‘阿们’。妈妈你也喊‘阿们’吧。”
“阿们。”
从那天起我们每天都祈求上帝赐给我们比东洋剧场更大的教会。
有一天早晨,赵教师对我说:
“妈妈,昨晚上帝通过梦给我显示了异象。他们那块地上的建筑,楼上是正宗啤酒店,楼下是牛杂碎汤店。”果然,我们的前辈郑牧师由于没有按时支付剩余的金额,那块地落到了别人手里。并且更不幸的是被人称为我们教团总会长候选人的郑牧师离开教团后,辗转于耶和华的证人和安息日教派后就杳无音信了。由于不知上帝的计划而把圣灵工作视为异端的结果遭到了神人共弃的下场。可怜可叹!
上帝通过赵教师赐下了非常丰盛的灵粮,应允要给我们更多的祝福。可是我们的肉体生活、我们的帐篷教会都穷得令人心酸。寄以厚望的中央厅彩券之梦成为泡影后,我痛悔了自己的贪欲,几经挫折后我终于作了一个决断。
(蒙恩后不能坐等天上掉馅饼,要行动起来,率先参加劳动,培养信徒们的劳动精神。)
那时佛光洞有一家砖厂,每天都招推坯工,一日的工钱是五十元。这钱可不少。第二天一大早就为赵教师做好了饭,然后给孩子们熬了一锅面粉糊、烙了四个锅贴。我自己包了一个锅贴后就悄悄上路了。
工地上工人们已经开始工作了。我正犹豫地站在那里。这时一位老板模样的中年人走了过来。
“大婶,有什么事吗?”
“我也想推坯子。”
“你要推坯子?”他从头到脚打量了我一下,又问:“你以前做过这事吗?”
“没有,不过我可以学着干。”
“唉呀!这不好办哪。这活儿可不象看起来那么容易。如果把坯子打碎了,我们可要吃亏了。”
“让我试一试吧。刚开始不都是学着干的吗?如果我做得不好,可以少拿工钱。”
“看样子你是真想干,那就试一试吧。或许你会做得好一些呢。”
话是这么说,可真想把湿土坯整齐地码在地上可不是一般的功夫。别的女工都能麻利地把垫在土坯下的木板抽出来,可我怎么小心也总有被打碎的土坯,这么一碎十个当中有八九个成了废坯子。我羞愧极了,并且感到颇不平安,正不知所措的时候,老板走过来了。
“大婶,这么干可不行啊。怎么能硬抽出来呢?”
我哑口无言。
“你看看那些大婶怎么做的?”
我认真观察了一下,怎么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没有什么不同,和我做工的姿势一样。”
“哎哟大婶,这你就不明白了,你看她们往木板上放土坯前不是整一整沙地吗?”
“噢——”
“还有,我看你抽板子时蹑手蹑脚的,象你这么抽的话,百分之二百的土坯都得碎。看她们抽得多快捷呀,你得多学学呀!”
经老板一指点,我茅塞顿开。就按他说的先整了整地,然后十分快捷地把板子抽了出来。这次,十张土坯安然不动地摆在那里了。我倍受鼓舞。中午胡乱地吃了几口锅贴后,继续干了起来。可是到下工时也只干了老工工作量的三分之二。
“在生手当中还算不错的,给你发五十元吧。一般头一天来的人只发四十元。你干得不错,明天再来吧。”
我道了声谢谢,就接过了五十元钱。此刻,我心里就象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回想几年前,皮兜里装着几百万现款穿梭于全国各大城市,如今却……一股悲伤袭来,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我好不容易克制住了激动的心绪,自己安慰自己说如此坚持下去对教会的财政和家用也是个不小的补贴。这么一想,心里平静了许多。正当我转身回去时,忽然有人从身后拉着裙子叫住了我。
“崔教师!”
回头一看,原来是家住春川的胃癌患者的儿子。那位患者曾打算住到红十字医院的无偿病房里,可院方说他的病已经没有指望了,他只好有气无力地往家走,路上他听到了有关我们教会的消息,就立刻找到了帐篷教会。他索性在村子里租了一间房子,把家也搬了过来,然后开始了迫切的祷告,如此已有一个星期了。可是他的身体被病魔摧残得咽不下任何东西。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我问他儿子: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的心因某种预感咯噔了一下。
“我爸他……”
小男孩儿哇地大哭了起来。
“你爸怎么了?昨天不是好一点儿了吗?”
“刚才去世了。我上教会您不在,到您家有人告诉我您在这里,我就来了。”
“那我们快走吧!”
我拉着小男孩儿的手急急忙忙地往他家赶。路上还下起了暴雨。等到他家的时候,才知道患者是在下午三点左右去世的。我和他们家属一道献上了礼拜。礼拜刚完,肚子就开始唱空城计了。早饭和午饭都是对付过来的,当然饿了。年轻的寡妇眼睛哭得像个核桃,正抱着三岁的小儿子坐在炕沿上发呆,只有七岁的小女孩子和来找我的小男孩儿两个人忙进忙出。我不知怎样安慰他们才好。我就下到厨房,一看,蜂窝煤的火早已灭绝,锅里也干燥得一点水份都没有,也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生火做饭了。我从刚赚来的五十元中,用二十元买了木炭,剩下的三十元买了几斤面条,然后给她们煮了一锅。我让孩子她妈吃了一碗,我和孩子们也各吃了一碗,天快黑的时候,我要起身告辞了。可是孩子的母亲拉住了我:
“崔教师,你若回去,剩下我一个人怎么办?”
我也有些放心不下,只好决定陪这家人过夜。我让那个男孩儿去告诉我家人一声。雨下个不停,由于门窗是用纸糊的,被雨淋透后,马上有豆大的雨点灌进屋里。我把裙子挂到窗户上,让孩子的母亲躺在窗户下,因为她怕自己丈夫的尸体。我只好躺在她和她丈夫的尸体中间,让那个男孩儿躺在我和尸体之间。
白天干了重活后累得我一躺下就睡过去了。一觉睡到天亮。早晨起来,着实吓了我一跳,怎么,我睡在死人旁边?再一看,男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炕头上。只有我一个人和尸体并排睡到了天亮。我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心里很是不舒服。
我匆忙去参加早祷会。早祷完毕,正要进屋躺一会时儿,赵教师叫住了我:
“妈妈,我有话跟您说。”
他粗声粗气地讲,并且脸色也不大好看。我视若无睹地跟他进了屋。
“昨天您上哪儿去了?”
“春川来的那个木匠去世了。他家也没有吃的,我不由自主地给她们下了一锅面,还守了夜,这才过来的。怎么,你不知道他去世的事儿吗?”
“我怎么会不知道,昨天下午他去世后,我找您老半天了。”
“是吗?我……”
“我知道,不是去赚钱了吗?”
“赚什么钱?”
“好了,您以为我会用您推坯子赚来的钱过日子吗?您也太小看我了。我要是出去赚钱的话一个月三万块也是轻巧的,随便到哪儿当个翻译不就行了吗?我在这穷乡僻壤受累,是因为我不会赚钱吗?从现在开始,我去赚钱好了。”
“不是那个意思。我看信徒们都不会做工,我要以身作则地教导他们,培养他们劳动精神,而且还能赚点儿建筑奉献款,不是挺好的吗?”
“那好,既然妈妈给我做了榜样,我这就去赚钱。”
赵教师说完气忿忿地取下衣服就要出去。我只得苦口婆心地劝他,并再三向他道歉。事情总算平息了。
几天后,从神学院回来的赵教师满面乌云地对我说:
“妈妈,神学院的事我不干了。”
“怎么啦?”
“上次我太累了,缺了一天,加上大客车在半道上出了故障迟到了几次,他们就从三千元工资中扣掉各种名目,只发给我九百元钱,还说我不用再去了。”
“是嘛?”
一旁的老姊妹们纷纷安慰他:“唉呀,我们赵教师这下不用太受累了。您就等着瞧吧,上帝一定会用百倍的祝福恩待您。”
话是这么说,可面对一周只有二百元的奉献金,我心里颇不是滋味。但是我却在嘴里安慰他说:“没问题,以后瞧不见那些看不惯的事儿,倒省心了。仁爱的上帝一定会给我们开路的。”
然而说完了话,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可就是在那个主日我们经历到上帝的大能,主日礼拜奉献一下子增到四千元了。这简直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我怎么也想不透那么贫穷的信徒们哪来那么多的钱做奉献呢?
然而,这就是上帝的祝福和神迹奇事了。从这件事上,我们看到了新的异象,得到了升腾的勇气。
帐篷教会建立的第二年冬季的一天,礼拜三晚祷会正要开始之际,突然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径自走了进来。
“对不起,帐篷教会的教师们,我是前村长老宗教会的财政执事。有一件事想要麻烦你们去一趟。”
“什么?”
“是这样,我妻子婚前就患有肺病,生了三个孩子后,病情更加恶化了。生完老三后,这两年就一直躺着,如今在红十字医院靠氧气筒维持生命,看样子,快要蒙主恩召了。可是她听说您们两位的事情后,就一直有着一个心愿,希望能让您们为她做一次按手祷告,这样她才有自信进入天国,虽然宗派不同但我还是希望您们能来。”
他沉痛地诉说着,仿佛他也失去了盼望。我从内心同情他的遭遇。
“宗派算什么?当然要去了。只是现在是晚祷时间,不能去。”
“这我知道,那么我明早六点第一班车来接你们,怎么样?”
“好,晨更祷告结束后一定去。”
后来,我们才知道此人是在辉登高中教音乐的赵永先生。
第二天我们就随着赵先生去了红十字医院。到那儿时已经八点多了。床边有一位老太太想必是患者的母亲。患者此时已陷入昏迷状态,脸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赵教师把手按在她的头上,我抓住她的手。赵教师开始了满有能力的祷告:
“主啊!这个女儿还很年轻,还能为主的荣耀做很多见证。求主怜悯,打开撒但魔鬼一切的捆绑,因圣灵的大能让她站起来吧。奉主耶稣的名吩咐你这个给人带来死亡和疾病的恶魔马上放开捆绑!”
随着赵教师的祷告,我也很快说出了方言祷告。突然她打了个喷嚏,挣脱我的手,把呼吸器的三根胶管拨出来,并深吸一口气说:“我要回家。”
这一系列突如其来的动作,把她在旁的老母亲吓坏了。因为她年轻守寡,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她只身含辛茹苦地把女儿拉扯大,女儿出嫁后,她也搬过来和女儿住在一起了。面对老泪纵横的七旬老人,我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好,我要回家。”
“事实上我妻子早想回家了,是我自作主张地让她住在这里的。”
“孩子,你不是很想见帐篷教会的教师吗?他们来了。”
听到这句话,患者突然睁开了双眼,哀求地说:“崔教师太谢谢了,可是我想回家,这里太沉闷了。”
我们再次为她做祷告,这回她的丈夫也流着泪加入行列了。
望着他痛苦的神色,我倍感凄凉。这时巡回诊室的医生走进了病房。
“哎哟,怎么这么多人?这间屋子里可不能有这么多人。”
老太太就向医生介绍:“医生,病人总说要回家,离开家这么久了,她有点儿不放心了吧,我们回去怎么样?”
“这个状态下回家的话,半道上会出人命的。有一点儿医学常识的人都能意识到这一点,绝对不能回去。”
“孩子他妈,医生说你不能动弹,我们就住在医院里吧,我让两位教师常来看你不行吗?”
丈夫竭力地想要说服妻子,可是他妻子却固执已见。
“不要,我要回家,我想见见孩子们,死也要回家死。”
体力衰竭的患者嚷了起来。一旁的老母亲坐不住开始帮腔了。
“医生,患者本人这么要求,就让我们回去吧。”
“我不是说过半道上会出人命的吗?”
“无论如何,我要和两位教师一起回家。”
听到这句话,我打心眼儿里发怵了。医生都不准出院的人要和我们一道回去,要是在路上有三长两短,不就糟了吗?于是我紧跟着医生走出病房想再一次确认。
“医生,她真的不能出院吗?”
“您要闯大祸呀?我可不管您是从哪个教会来的,要是领人出院的话,可要出人命的。就把她放在病房里走吧。由于病情恶化,昨天她已经昏死过一次了。要是离开氧气筒,她就没指望了。别听病人软弱的话了,快回去吧。”
听完医生的一席话,我决定和赵教师一起回家了。当我走进病房时,患者的丈夫也帮她妻子求情了。
“拜托两位教师了,我妻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这是她最后的一个心愿。”
“可是医生说绝对不行的。”
“没关系,在路上出事也是她本人要求的嘛,她这么执拗地要回家,我也拿她没办法了。”
这件事真的难住了我们。在我们进退两难之际,患者的丈夫快捷办完了出院手续,并叫来了一辆出租车请我们一同出发。丈夫用被褥包好了瘦得皮包骨的妻子,抱着她走出了病房。我们只好尾随其后跟上了车。我和赵教师坐后排,患者的母亲坐前排。患者的丈夫把病人放在赵教师的膝盖上,说要去打点行李,让我们先行一步,就这样,赵教师抱着患者的身子,我抱着她的腿一路上忐忑不安地来到了佛光洞。感谢主,我们总算平安地路过佛光洞小溪旁的国民住宅区抵达了村子。当我们把她放到她家走廊时,她喜不自禁。
“唉呀!我到家了。我早说过要回家的嘛,太好了!”
把她放进了里屋,刚一躺下来,她就要吃米粥、苹果汁,仿佛从病魔的捆绑中得到了释放。
患者缓过劲儿来的举动给了我很大的勇气,我更加认真地唱诗祷告了。看到患者似乎有点起色,赵教师就先回教会了,我一个留下来一直照料她到傍晚。家属们对她呵护倍至,似乎忘记了我的存在,也无暇顾及我吃饭了没有。其实,我连早饭、午饭都没吃上。然而我却没有觉得怎么饿,因为患者的起死回生实在令人欢欣鼓舞。天黑了,我放心不下帐篷教会的羊群想快一点回去,我刚要起身告辞的时候,患者哭着拉住了我:“崔教师,求您留下来和我一起睡,好吗?”
帐篷教会里有不少人等着我去照看,然而面对一个垂危病人的祈求,我又怎么办呢?只好当一回护士了。
(现在我可不是什么教师,而是一个家庭护士了,这又有何妨呢?传道人不就是灵魂的护士吗?如果通过我的恒切祷告,精心照料让他们一家人站立得稳的话,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喜乐的事情呢?)
那天我就在她家过了夜。那一宿过得可真不容易。患者的母亲已年过七十,帮不上什么忙,我一个要熬粥,还得端屎端尿。到了半夜,她突然开始咳喘起来。每一阵咳喘我都得扶起她的上半身,帮她把痰吐出来。如此折腾了一宿,没合上一眼。如此精心照料了三天,患者很快恢复了元气。日子一天天过去,病情也有了明显的好转。
再过几天,也就是患者从红十字医院出院的第十三天,正好是礼拜天。
那天一早患者就开始梳洗打扮,并且换上了新衣服。我以为她要上平时出席的长老宗教会,就高兴地问她:
“要去做礼拜呀?”
“是啊,上帝救活了我,我应当去献上感恩礼拜才对。”
“说得对。我下午再过来吧,我也得上教会主持礼拜了。”
“怎么您要一个人去啊?我也要跟您去。”
“什么?要跟我去?那不行,你得上以前出席过的教会。”
“不,是帐篷教会救活了我,我应该上那里才行。不是赵教师为我做祷告了吗?”
这时,她母亲又来帮女儿了。
“崔教师,原来的教会等身体完全康复了再去吧,现在就上帐篷教会做礼拜吧。”
她丈夫也点头赞成。
就这样,我和她丈夫二人一边一个扶着她,老母亲拿着圣经和赞美诗跟在后边。一路上,我们四个人真是心花怒放。到了教会,赵教师和全体信徒都热烈地欢迎了他们。
礼拜时,当过音乐教师的赵先生和他的妻子二人满怀激情地献上了男女声二重唱“翻过那泰山,经过那险谷”。
被判死刑,靠氧气筒懒以生存的人,居然在十几天内从病榻上起来,在数十名信徒面前献唱,如果不是亲眼目睹,这件事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大约十二点半左右礼拜结束了。
“你也该回家了。”
“不,崔教师,我呆在这里,等晚祷结束了再回家。”
“那也得回去吃饭呀,我这儿可是只有玉米粥和大麦饭哟!”
“那也不错,给我来一碗吧。”
于是我就给她盛了一碗放土豆的玉米粥,患者津津有味地吃着。到了晚上,我不好意思再给她喝碗粥,就去专门为她买来了一大碗挂面,外加一道腌菜。
七点开始了晚祷,全体信徒都出席了。礼拜中充满了神的恩典。然而,就在那天晚上,我们经历了火一般的试炼。赞美诗第三百一十四章有一句这样的话:“有几多火一般的试炼,切莫要惧怕它,救主的大能无限大,让我们得胜用余。”我们帐篷教会里每当有被鬼附的人得洁净、肺病患者得医治的神迹奇事后,教会总是要经历一次火一般的试炼。试炼后又有主的荣耀彰显出来。我们的生活就是在这样的交替中延续着。
因为有上帝的荣耀彰显后,我们就为将面临的试炼做禁食祷告;试炼临到了就做通宵祷告。如此,我们的信心得到了熬炼。做为信仰人的榜样必须警醒守望,遇到火一般的试炼也不气馁,常在盼望中喜乐。
那天晚祷结束后,赵夫人推荐了“我一生唯一所求,是为主做工”这首赞美诗,大家一起唱了几遍后就散会了。
白天有点寒冷的天气,一到晚上开始飘起雪花。
(等送走赵先生夫妇后,该跟赵教师一起做通宵祷告了。刚有主的荣耀彰显了,不知何时有什么试炼临到呢,不警醒是不行的。)
我边想边劝赵夫人:“该下去在热炕头上躺一躺了吧?”
“不,我不回去,今晚要在这里做通宵祷告。”
“我说,今天先回去吧,礼拜三和礼拜天再来吧。”她丈夫说。
“不,您就和我道一声再见就回去吧,家里孩子们等着呢。赵教师,我在这儿做通宵祷告不碍事吧?”
赵教师沉吟了半响,然后对着我的耳朵轻声说:
“妈妈,这事的确不好办。不过,赵夫人一定要留下来,也没有办法。天气这么冷,今晚就让赵夫人睡在我的小火炕上吧,我就到帐篷里做祷告了。”
“可是,天气太冷了,在帐篷里怎么能……”
“没关系,她是患者应该把房间让给她,就让她睡那里吧。”
赵教师把自己用的被子和褥子让给她后到帐篷里去了。而此刻,赵先生和她握过手后,由于放心不下,还没有走开。
“再见,好好祷告吧。我回家也为你祷告。”
“快走吧,宵禁时间快到了。”
“哎哟,都这么晚了。我走了,明天我再来吧。晚安!”
“要好好照顾孩子们呀!”
做丈夫的这才迈开步子,大步流星地走了。约摸她丈夫就要到家时,她说:“我也该睡了,我看孩子他爸也该到家了。崔老师,给我一碗凉水好吗?”
她喝了一口我递给她的凉水,突然她翻了白眼仰面向后倒去。我大骇,一把托住她的头,禁不住大声叫了起来:
“主啊!主啊!赵教师快来呀!”
帐篷距离房子不过五米左右。赵教师听到我惊慌的叫声,马上跑了进来。接过她的头,开始了祷告。
“靠主耶稣的宝血,吩咐这死亡的恶魔马上离开,并奉主耶稣的名恶魔受捆绑!”
我也握着她的手一起做了祷告。可是,她的手越来越凉了,等我把手背挨近她的鼻子时,已经没有热气了。
(唉呀!已经去世了。)
可是赵教师还不知道,依然抱着那位患肺病已经几十年的病人流泪祷告。
“赵教师,放下来吧,她已经走了。”
赵教师这才停住了祷告,无力地把她放在褥子上。
“这算什么事呀?是什么试探呢?是不是我们犯了什么罪?”
“我们犯什么罪?要说有罪的话,就是为人家做祷告了。”
“妈妈,今晚我们就不该留下她的。我们闯下大祸了。”
“我不是说要送她回家的吗?是你赵教师把她留下来的。”
每次出事我们都这么吵嘴。事实上,是她本人执意要留下来的,这也不能怪谁。赵教师和我面对尸体缄默无语。
她在上帝仆人的怀抱里安祥地离开了人世,这是她的福份。可是怎么能在一个还没结婚的年轻人的怀里走了呢?我越想越恼火。
都说肺病患者死的时候,怕把肺菌吐出来,用粘糕封住死者的口。而赵教师的肺本来就不好呀!我暗自担心。
惊慌失措当中,快到凌晨一点了。
“妈妈,这事可怎么办啊?”
“有什么怎么办的?事已至此,只好去通知她的家属了。”
“那她家人说我们祷告的时候,把她打死了怎么办?”
“谁打人了?”
“是啊,可是谁会相信呢?这两天人们正议论一位姓朴的长老为人按手祷告时,把人打死的事呢……”
他说的也不无道理。人们会怎样看待这件事?会相信我们只为她做祷告了吗?我开始忧虑起来。
“妈妈,我们也没有证人,万一他们赖上我们,说我们把人打死了,那我肯定得坐牢了。”
“怎么是你进班房呢?她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死去的,要进也应该是我呀!”
“谁会把您关起来呀?肯定会把年轻人带走的。”
我们头一次碰到这样的事,真不知如何是好了。面对尸体,我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不一会儿,壁钟敲了二次。
“我们不能这么坐着了,担心又有什么用呢?你在这儿看一会儿,我去把她丈夫领来。”
“要不要我跟着去?”
“只能去一个人,得有一个人看尸体呀。”
门外正下着鹅毛大雪。已经过了宵禁时间,可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我披着一条破裙子走在垅上,磨光的橡胶鞋总让我滑倒。在漆黑当中,村里的狗叫声更让我心烦意乱。穿过田地淌过小溪好不容易进了村子,正好赵先生还没熄灯。我一敲门赵先生马上出来了。
“我是帐篷教会的崔教师。”
“噢,快进来吧。出什么事了吗?”
赵先生急促的问我。我默默地走进屋里,开口前先做了祷告。
“上帝啊,他们家所要面临的事情终于到了。是您让本应在二十多天前在红十字医院遭遇的事情延续到了现在。希西家王被延长了十五年的寿命,而她的生命虽然延长了,可只有二十来天,实在太令人惋惜了。是我们愚拙没有领悟到你的旨意。我们不知道你预备接她到天家去,只以为她得医治与我们共同生活下去。”
祷告当中我感觉到自己在哽咽,也感到了圣灵的安慰。刚进他家前心中还有担忧,如今内心充满了平安。但我如同失去长女时候那样哽咽着,因为在这不长二十多天当中赵夫人已经成了我信心的女儿了。
赵先生此刻已察觉到出了什么事,也哭泣了。这时被祷告声吵醒的老母亲,从隔壁悄悄地开门走了进来。我的心咯噔了一下。
(怎么对老人家讲呢?)
还没有想出对策的我,匆匆结束了祷告。赵先生起身后,抹了把泪水,然后对我说:“崔教师,麻烦您了,真过意不去。谢谢!”
“没什么,过意不去的应该是我们。早知道如此,还不如让她回家了……您走后不到一个小时就……”
“是啊,我回来也不知什么缘故睡不下去,就一直看书。既然按她所愿归天家了,也没什么。”
这时壁钟响了四次。
“出事了吗?我耳朵背……可狗叫声把我吵醒了,怎么了?”
我过去抱住老人说:“大娘,您女儿结束了在这世上的苦旅,安祥地归天家了。”
“什么?我女儿走了?”
“是的,刚才跟赵先生说再见后,我和赵教师抱着她为她祷告时,她走了。”
“唉,到底还是走了。”
老人痛哭失声。这一下孩子们全醒了。我愣在那里,忘了去安慰他们。
我也曾经失去女儿,送走母亲,在十天里连续办了两次葬礼,可是也没有像今天这样让我茫然失措。将来这些小孩子和老人可怎么办呢?
(唉呀,怎么还愣着呢,天一亮,邻居们就要起床了,要在邻居起床前把尸体搬过来才是,免得有人说三道四。)
我好不容易让死者的母亲留在家里,和赵先生一起回到了教会。雪虽然停了,但在黑暗当中道路一样难走。
我们满头大汗地走进屋时,赵教师仿佛象一位大丧主,呆呆地坐在尸体旁,悲伤的样子让我又一次流下了眼泪。
(出来为主传福音的年轻人,犯了什么天大的过错,竟让他在尸体旁呆坐几个小时呢?)
我铺开被,把尸体放上去,卷起来。可是背也不是抱也不是,只好到帐篷里拿了一条草袋子,用两根棍子穿起来做成了担架。我把自己的衣服盖在尸体上,她丈夫在前边抬,我在后边抬,不大的身体却沉得我冒出了汗。
“妈妈,我来抬吧。”
“不,这可不是年轻教师抬的,晨祷时你就好好讲你的道吧。”
这时,正好碰到了来参加晨祷的一位弟兄。
“快来,帮我抬一下这边的担架吧。”
他二话没说就帮我抬了。好不容易下了陡坡后又得过被雪盖着的田垅。前边的赵先生一个人走得很稳当,可是走在后边的我和那位弟兄却轮番滑跌着。不一会儿,东方吐出了鱼肚白。
(得赶在村民们起床前到家才是,否则,要是有传闻说从帐篷教会里运出尸体,就亏欠上帝的荣耀了。)
心里总有这种念头,因而,一路上我一直忐忑不安。总算到达了国民住宅区,辛苦没有白费,天亮了却也没有行走的人们。
我们把尸体放到炕上。我心里非常过意不去,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二十多天竭尽全力地照顾了她,如今剩下的只有满怀的愧疚。
给尸体换完衣服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钟了。这时,长老宗教会的牧师和长老、劝事们十多人闻讯后也赶来了。
我的心一沉。
(他们对我们能医病赶鬼、口说方言颇有异议,可是现在却出了人命,他们会不会对我们冷嘲热讽?)
我的心仿佛要停止跳动,头也不敢抬了。牧师、长老们都穿得很体面,相形之下,我显得特别寒酸。穿着一身破旧的衣裳不说,加上昨晚一宿没合眼地折腾,无精打采地呆坐在那里,后来跟过来的赵教师也没好气的坐在那儿。
牧师、长老们只是做着很长的祷告,加上叹息和干咳,根本没有做礼拜的意向。我只好起身说做礼拜吧。然后唱了一首赞美诗。可是第一段唱完了也没有人跟着唱,成了我一个人的独唱了。开始唱第二段时赵先生跟着唱开了,这才带动了其他的人。死者的老母亲流着泪也跟唱了。可是在第三段的时候,她突然站起来翩翩起舞。
然后又猛然捶着自己的胸部说:“女儿啊,女儿,你为什么悲伤?为什么感到孤单呢?你的女儿已经在我的怀中,她的痛苦已经结束了。不要哭泣,要感恩才是,欢喜快乐吧。”
这次她又跪下来流着泪说:“哈利路亚,感谢主!”
人们都以为老人因悲伤过度精神错乱了,要过去安慰她。可是她却说:
“不是的,我不是因为女儿的过世而疯狂,实在是太感恩了。我刚才突然起身是因为我看到我女儿穿着洁白的衣裳坐在云彩上,一边升天一边对我说:‘妈妈,我在这里等你,你也要到这里来。’看到如此美的光景,我才不知不觉说出什么话来。现在我的心里充满了平安和喜乐。”
我在此亲眼目睹了圣灵的安慰。用世上的方式谁也无法安慰这位女儿先行的老人,然而圣灵在赞美中通过异象给她显示了她女儿升入天家的美景,并用方言和翻译方言来安慰了她。
可是牧师和劝事们个个都很担心,他们都以为老人的精神有了异常。这时,我大胆地对他们说:
“各位,请不要担心。刚才老人家讲的是圣经里所记载的方言和翻译方言的话。”
“是啊,也有这个可能,因为圣经上有此记载。”
幸亏那位牧师是善解人意的人。那天下午我们商议了有关葬礼的事情。按理应该由死者原来出席的教会主持葬礼并且我自己也很疲倦了,我正想推辞主持,不料死者的丈夫和母亲都非要委托我们帐篷教会主持,我们实在是推托不掉了。葬礼都在赵镛基教师的主持下进行了。来参加葬礼的还有几十位辉文高中的老师。后来成为赵镛基牧师师母的圣惠借来宣教士的手风琴站在送殡队伍的前边,一直拉琴到墓地。葬礼结束后,回家一看,圣惠的双肩皮肤被蹭破了,还起了水泡。心痛之余,我为全家人和教会能以无私的爱心参加葬礼,使得又一个灵魂平安地进天家的这件事献上了感恩。
圣经传道书七章二节讲:“往遭丧的家去,强如往安乐的家去。”葬礼举行过后不久,国民住宅小区的二十多户人家中有几户人家来到了我们教会,因而我们帐篷教会又大大地复兴了。
周六的一天,一位西装革履的绅士走进来说:
“帐篷教会的教师在吗?”
我和赵教师每天面对的不是有病的就是破产后在逃的,要么就是贫穷的人。今天见到这样一位彬彬有礼的绅士心里也挺高兴的。
“您从哪儿来?”
他就递出了一张填满什么会长、代表、干事、顾问等头衔的名片说:
“我是釜山的有八百名孤儿的孤儿院的牧师,事工当中发生了不少伤心事,心里饥渴慕义。我听说汉城佛光洞的帐篷教会特别属灵,就这么来了。”
“原来您是牧师啊!快请进吧。”
“我参加今晚的通宵祷告可以吧?”
“当然行了。”
刚从神学院毕业的教师们能够接待牧师是受宠若惊的事。我在仅能做一碗饭的白米里小心翼翼地加了点大麦后尽心地做了一顿晚餐。
“我这就到帐篷里做祷告了。”
我们以为这位绅士真的太饥渴慕义了,赵教师把自己的毯子借给了他。那天晚上我和十五、六名信徒一起做了通宵祷告。大家在白天做工都很疲劳,到了凌晨二、三点就都睡过去了。
我也在白天探访很疲乏,睡得很沉。第二天凌晨醒来一看,那位“釜山牧师”坐着祷告的地方,只见那条毯子,不见其人。再看的时候发现美国人赠送的手风琴无缘无故地被放在帐篷中间。
(奇怪,手风琴也没长脚,谁把它搬到那里去了?)
晨祷开始了,赵教师上台讲道.晨祷结束后不久,我正为一起做通宵祷告的病人按手祷告的时候,回屋的赵教师跑出来喊道:
“妈妈,妈妈,是盗贼,贼!”
“什么?”
“我房间里的一套西装和注释书都不见了。”
我慌忙跑进去,果然书架上并排放着的那些厚厚的注释书都不翼而飞了,而那位自称牧师的人此刻也无影无踪。信徒们一听我们被盗了,就拥了过来,其中一个人对我说:
“凌晨我上厕所回来时,发现那个人正搬动手风琴,他一见到我就走出门外了。”
“那时你怎么没吭声呢?”
“我也没想到那位绅士会干那种勾当啊。”
结果我是好生接待了一个盗贼不说,还帮他做了一笔好买卖。
类似的事儿还有过一件。赵教师被辞去神学院翻译工作后,主日礼拜的奉献金猛然涨到四千元的时候,来了一个诈骗犯。那是在一个晴朗的春日,礼拜结束后,我正站在帐篷门口满面笑容地和信徒们握手道别的时候,一位三十五、六的弟兄走过来很谦卑的说:
“崔教师,今天得了很多的恩典。”
那时长期出席教会的信徒有六十多人,都是我很熟识的。可一看,这个人我不认识,可能是新信徒吧。
“第一次上教会来吧?”
“是的,我本打算上长老教会,可是一听这里的帐篷教会非常有恩典就奔这儿来了。那位赵教师虽然年青,但是讲道讲得确实好啊!”
“那你到那边去登记吧。”
“给我拿一张登记卡吧。”
他很认真地把地址写在上面。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开车的司机。我想请你们帮点儿忙,第一次上教会说这些话,太过意不去了。”
“什么事啊?”
“我刚搬来不久,妻子生下了孩子,而我刚刚在新开的汽车公司找到了工作,等开支还早着呢。”
“那你向房东借一下不行吗?”
“崔教师,这您可不知道了。谁会想到房东竟是个巫婆,早知道就不住进去了。现在搬走也不是个事儿,再熬一个星期可能就开支了。能不能借给我一点儿买米的钱呢?”
前两个礼拜的奉献金分别是四千三和四千元,我问了一下朴在享执事这个礼拜的奉献金是多少,他说是四千五百元。我就和赵教师商量。
“妈妈,把今天的奉献金都给那可怜的人算了。救济穷人也是上帝所喜悦的事儿。”
就这样把奉献金都给了他。可是后来我和信徒们按着他所画的略图去找那个地址探访时,才发现那个地址是假的。
“这恶魔,诈骗贫穷的帐篷教会不怕撑死吗?”我气愤已极,但又能怎么样呢?只能从中吸取点教训。
一九五九年九月的雨季,一礼拜三的下午,我正在帐篷教会担心下雨的事。
(怎么又开始下大雨了呢,下点毛毛雨停下来有多好。看样子非得下一场大雨不可,这可糟了。)
果然雨滴开始变大了。帐篷漏雨漏得很厉害,讲台和草袋子上雨水正哗哗地往下掉。
“圣光,漏雨了,快拿盆来。”
孩子们放下吃晚饭的碗筷,象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每个人手里拿着脸盆或菜盆跑上跑下地接开了雨水。
(下这么大的雨,信徒们可能不上来了。)
外边又刮起了大风,风雨交加的时候,撑雨伞也照样淋湿衣服,况且也没有几家有雨伞。
“天父上帝,今天是礼拜三我们要做礼拜,求您让雨停住吧。”
有时这么祷告时,上帝真的垂听祷告,最少也让雨停住几个小时。可是这一天的风雨依旧不停。我想今晚来做礼拜的肯定没有几个人。
礼拜时间到了,信徒们陆陆续续地来到,不一会儿全都到齐了。有的人被淋成了落汤鸡,有的人干脆把鞋脱下来拿在手里各具姿态。我望着信徒们都虔诚地从怀里掏出圣经和赞美诗的样子,心里一酸,热泪沾湿了脸颊。
(上帝呀,我感谢你。过去如何努力也请不动的人,如今暴风雨也挡不住他们来教会。)
礼拜开始前几分钟。我们拍着手满有力量地唱起了赞美诗,赞美声淹没了雨水拍打帐篷的声音。信徒们的身上也冒起了缕缕的白雾。帐篷里圣灵如火烧灌下来。
那天,越镛基教师讲的题目是“暴风雨中临格的主耶稣”。他讲到当我们遇到逆境受苦的时候,虽然看不到任何的凭据抓不到任何根据,但是靠着信心走下去时,一定会遇到在暴风雨中临格的主耶稣。
“今天,这个帐篷虽然被风雨所摇动,但是主耶稣与我们同在于这个帐篷里,相信的请喊阿们。”
信徒们以震天动地的“阿们”做了回应。那天晚祷比任何一场礼拜都有恩典。每个信徒的脸上洋溢着喜悦和光辉,如同天使般圣洁无暇。外边风雨依然肆虐,可是信徒们把圣经和赞美诗小心地揣在怀里意气风发地回去了。大家信心倍增,仿佛怀揣着个宝贝。主耶稣通过圣灵与他们同在。
信徒们大都回去了,帐篷里的草袋子上只剩下几个人在那里做祷告。这时有人从后面说:“崔教师在吗?”
我回头一看有两个衣着很时髦的女人走了进来。
“你们是……”
“我是对过监理宗教会的妇女会长,这位是我们教会长老的师母,有事来求崔教师的。傍晚出的门,中途被风雨阻拦了,才到这儿。”
“是什么事啊?”
“我有一位很要好的朋友,今天白天托她的厨娘捎来一封信,请崔教师读一下吧。”
我不知其故就接过信来,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你也知道我的颈椎上有个脓疮,昨天我去找巫婆时,巫婆说如果我身上不降巫神,很快就会死。她要我今晚行巫法当巫婆,所以我买来猪头做了准备。可是我丈夫和孩子们说若要当巫婆就离开这个家。大女儿还说信耶稣就不会有什么事了。我听说帐篷教会的教师们能驱邪赶魔,今晚能不能请他们来帮帮我。我也觉得当巫婆是很丢人的事,你上教会都当了执事也没有劝我一声上教会。今晚你可一定要请那两位教师来救救我。”
“崔教师,她是一个可怜的人啊,是我亏欠上帝,连自己的朋友也没有引领归主,今天虽然太晚了但求您和我们去一趟行不行?”
“怎么不请你们教会的牧师呢?”
“我们的牧师太温和了,赶鬼的事连想都不敢想。谁都知道帐篷教会有医病赶鬼的恩赐。”
我实在是太累了,可是也不好意思托付还没有抹一下汗水的赵牧师。
本来讲完道就显得全身发软,也不能开口让他再走远路了。正在这时候赵教师走过来问:
“是谁来了?”
“那边国民住宅区里有一个女人身上要降巫鬼了。她们让我过去做祷告呢。”
“是吗?那快走吧。”
赵教师一口答应,就拿起圣经和赞美诗走出了帐篷。我只好跟随两位女执事走了。
雨虽然已经停了,可是穿过田地的时候橡胶鞋里灌满了泥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一个来小时才到达了国民住宅区。
走在前边的女执事打开玻璃拉门时,我们看到了躺在里屋的患者,当我们大概地冲洗脚进入里屋时,患者突然起身如气势汹汹的公鸡一样耸起双肩发出“咻咻”声。犹如马上要扑过来撕咬的狼狗一般。领我们来的那位女执事惊慌失措地挨近患者,问她说:
“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写信让我给你请来帐篷教会的教师们吗?真的请到了,你却这么无礼,你这是什么意思?”
可是赵教师却一边走进里屋,一边大胆地说:
“不要管她了,撒但知道自己的末日到了,就这么垂死挣扎,不一会儿就要给撵出去了。”
我们反复地唱了赞美诗第二百五十四首“能够洗净我罪的只有主耶稣的宝血”。因为在主耶稣的宝血面前魔鬼是束手无策的东西。唱完诗歌后,赵教师大声宣读了圣经启示录十二章七节的经文,然后紧盯着患者发狠的眼睛大声斥责道:
“撒但已经被羔羊耶稣的血赶走,我奉主耶稣的名吩咐你这个折磨这女儿的邪灵马上滚开。”
我也随着赵教师大声喊了“靠耶稣的宝血”,让同行的执事们也一同喊叫,突然患者伸长了脖子,挥动着手,做出逃跑的样子挣扎一番后大声用日本语说:
“走吧,走吧,过玄海滩走吧。”
患者异常的声音使得屋里鸦雀无声。患者突然大叫了一声缓过神来了。这时患者的朋友开口道:
“你刚才说的是什么话?你说谁要过玄海滩走啊?你让我请来帐篷教会的教师们却弄出这种名堂来,这算什么?”
“我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敲我的后脑勺,我就说出奇怪的话来。”
“你刚才说的是日语吧?”
(他们家一定大有文章)。
我一边想一边盯着那个女人问道:
“您是不是在日本住过一段日子?”
“是的。”
接下来是短暂的沉默。我通过沉默暗示她赶快坦白在日本的经过。她让孩子们端来一碗凉水后示意孩子们回避。终于,她吐露了隐私。
“快要当丢人的巫婆了,还有什么可以隐满的呢?在场的几位都是我信得过的人,我就毫不隐瞒地说出来。在我少女时期和一位朋友到日本去留学。在日本时,经人介绍参加了叫昌莲正宗的宗教团体,刚去的时候得到了很好的接待,所以我连续参加了好几次聚会。常言道:日久生情,我和那里一个男人相好了,他是一个有妻室儿女的人,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欲偷偷地和他来往,然而好景不长被信徒们发现并传开了。我再也呆不下去了,加上还有一个良心没有泯灭,不想破坏别人的家庭。所以我扔掉学业悄悄回国后进金刚山当了尼姑,我打算怀着和那个男人在一起时的美好回忆度过余生。可是世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呢?那时我还不到二十岁。这回我怀了寺庙方丈的孩子,无法再隐瞒了。所以有一天夜里我和方丈跑到世俗来了。那个方丈就是如今的丈夫,这三个孩子就是和他生的。可是怀上第一个孩子时,我的颈椎上开始长了脓疮,并且每个淋巴腺里都满了脓。从那时开始这病就一直折磨我,如今都烂到里头了。按巫婆的话马上就要死。每次病情恶化了就到仁玉山下找那个巫婆,可是病情每况逾下,家产也快耗尽了。在税务局上班的丈夫没等工资袋开封就送到巫婆家了。如今巫婆都说我若不当巫婆,马上就会死,真是叫我眼前发黑啊。可是我家孩子们说我偶尔做些象刚才一样奇怪的动作,可是我自己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次可真要当定巫婆了。”
她打住话头,咕嘟咕嘟地喝尽了一碗凉水。她讲的日莲正宗是又名创价学会的日本似是而非的宗教,最近在韩国不断地引起骚乱。她继续讲道:
“这位崔教师可能不认识我,可是我去年冬天路过佛光洞市场时见到您穿着黑裙子和白上衣,敲着大鼓传福音。我发现您的脸上有一种光彩像天使一般美丽,我特意问旁边的人那是谁,人们都说是哈利路亚大婶,那时候崔教师您不是跟我讲过这样的话吗?‘人生的问题到哪里也得不到解决,只有主耶稣才能给你解决罪和病痛的问题。你离开主又到哪里去呢?’那时我听了后大吃一惊,好象您已经知道了我的秘密。还有那次您给我的纸张还在那个手提兜里,那天我回家一打开才发现是福音单张。她是我的莫逆之交,自己在教会当什么长却一次也没有向我传过福音。所以我今天早晨给她写了那封信。崔教师,我这样一个罪孽深重的人是不是没有指望了?”
她用一种求助的眼神瞅着我和赵教师,好象在说除此以外别无希望千万不要抛弃我。我突然领悟到她所说的日语意味着什么。
“原来说的是这个事啊。”
“什么?”
“刚才说的‘走吧,走吧’的话,是日莲正宗的邪灵被撵出去的时候说的。所以你现在不用怕那邪灵了。它已经被奉主耶稣的名捆绑了。它再垂死挣扎也没有用了。”
我们用力唱了合编赞美诗第二百五十四章。
能够洗净我罪的只有主耶稣的宝血,
使我再得洁净的只有主耶稣的宝血。
主耶稣流宝血使我罪得洗净,
至宝至贵的只有主耶稣的宝血。
赵教师和我一起为她做了按手祷告,她的丈夫和孩子们也进来一起呼求上帝。圣灵的大能浇灌在整个屋子里,赵教师和我汗流浃背。突然她挣扎起来又用日语大喊大叫:
“穿上木屐走吧,穿上木屐走吧。”
就在这一瞬间女人吐出白沫脸色发黑“扑嗵”一声向后一倒,便不省人事了。唾沫顺着向外伸出来的长舌一滴滴地淌了下来。
可是赵教师没有放弃做祷告。因为我们以前为柳华文撵过让人酒精中毒的邪灵,所以没有惊慌,倒是费了很大的劲安慰了她的家属。在圣经马可福音第九章里主耶稣医治哑巴鬼附身的孩子时,污鬼让孩子大大地抽了一阵风就出去了。可是孩子好象死了一般,以至众人多半说:“他是死了。”如今也是,污鬼被撵出去时,都让人如死人一般。
“邪灵出去时,都让人这个样子,一会儿就起来了,不用害怕。”
她的丈夫和孩子们都很紧张,恐怕她已经死去了。来请我们的女会长和长老的妻子也都用担心的眼神望着我们。这时我的脑海里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孩子们,你们见过妈妈买来的符贴吧,知道放在哪里吗?”
“知道。”
“快去找出来!”
这一下从枕头、被褥、箱柜之间翻出了将近五十多张的二千元、三千元、五千元、一万元钱的符贴。
“把你妈妈供奉巫鬼的器具也都拿出来吧。”
孩子们竟翻出了一小筐香柱、白纸、铃铛、念珠等巫婆用的器具。我把这些东西塞进锅台里一把火烧掉了。这些东西就该由传道人来大胆地烧掉才是,让本人烧掉的话怕降祸而犹豫这就给邪灵留地步了。
一个小时后,女人拍拍身子起来了,她一边整理衣服、理理头发,一边对我们说:“太谢谢了,那么痛的头也不痛了。太谢谢两位教师了。”
她好像一点都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那件事发生以后,她们家人都成了我们帐篷教会的信徒了。虽然家离教会很远,但从不落下一个礼拜,并且还带领邻居来到了教会。
那天在她家整一个通宵,礼拜四清晨回家的时候,从广播中听到不久将有台风要关好门窗摘下牌子、有帐篷的人要把帐篷收拾起来的通知。我抬头一看,天上已经阴云密布,瞬间狂风乍起。
“不好了,得去把帐篷的绳子解开,要不然帐篷要给风刮走了。”
赵教师大步流星地走在前边,我一路小跑地跟在后边,豆大的雨滴开始掉下来,快到帐篷时发现后边有一群小孩子拿着空罐子跟了过来。
“下雨了,你们这是去哪里呀?”
“上帐篷教会。”
“去干什么?”
“抓青蛙,下雨天,青蛙都跑到帐篷里的草袋子底下。”
“是吗?抓青蛙干什么?”
“用水煮开后,喂小鸡啊。”
这时已经下倾盆大雨了,我领孩子们跑过去用身子压住了帐篷的各个角落,可是有一个缺口没有压住,一阵风刮进来把帐篷撕裂了,刹那间压住帐篷角的我们被刮到一边去了,幸亏有上帝托住谁也没有受伤。
“这可怎么办呢?”
帐篷被扔进了泥水里,草袋子被浇透了,每次下雨时,为避免草袋子被雨淋湿我们总是搬来搬去的,偶尔被淋一角时,我就动员孩子们把草袋子晒在阳光下,可是这回草袋子全湿透了。
但是下雨时最高兴的是孩子们,他们欢笑着,掀开一条条的草袋子抓那一堆一堆的青蛙。
常言道:好事多磨,在国民住宅小区赶鬼后,这些邪灵来把我们的帐篷撕掉了,我用祷告来捆绑让人灰心的邪灵,并向上帝献上了感恩的祷告,结果在那个礼拜天以前就买上更大更好的帐篷,主日礼拜因此得以正常进行。
教会被圣灵充满以后,有更多的人起来敲着鼓上街传福音了。
到街头布道时,或是赵镛基教师或是我站在前头走,这时总有五、六个主日学的小孩争先恐后地跟着,等到我们帐篷教会的布道队抵达村子时,人群一下子增多组成了一个强大的阵容,显得威风凛凛。随着“咚咚咚”的鼓声,大家齐唱赞美诗时,不到二、三分钟时间就引来几十名小孩和几个大人。
有一个主日,帐篷里热得象蒸笼,赵教师依旧满头大汗地大声证道,帐篷里只有一百五十多名信徒,声音不太大也能让大家听到,可是他的声音大得如同面对数千人。赵教师提出:
“目标五百人,今年就以五百名信徒为目标,做祷告、传福音。”
那天礼拜天也正是赶集的日子,在三伏天的酷暑中由主日学的初高中部学生和几位妇女组成十几人的布道队从帐篷教会出发了。
将近市场附近的时候,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绅士向我们走了过来,越走近越觉得眼熟。
(那个人不是丈夫的朋友吗?)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反感,但也来不及躲开他了。
“大嫂您好,这些日子过得好吗?”
“很好,您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没有什么大事,对了,您现在这是哪儿去啊?”
“我领孩子们去传福音。”
“啊,对了,您是做耶稣生意的。”
“先生您也信耶稣得永生吧。”
孩子们“呼拉”一下都围了过来。
大热天在大道中间料定说不出什么好话来,我正要转身走的时候,那位绅士示意地对我说:
“大嫂,我跟您说点事情。”
我没作声,跟他走了几步。
“这个转交给您。”
他递过来的白色信封里有离婚协议书,这样的事在这几年里已经发生好几次,我已经司空见惯了。
“好,我给盖章,他过得好吗?”
“好象挺好。”
“人家不愿意跟我过了,是应该给盖章,可是您也看到了,我身上也没有带名章,我到下边去刻一个给您盖吧。”
就这样我们的布道队里增加了一个奇特的队员,我们每走到一个十字路口就停下来摆开阵势。
在宴乐中不识真神,今夜死去该如何。
将会在地狱的硫磺火湖中,咬牙切齿。
来归向耶稣吧,他将永生福乐赐给你。
孩子们把这首赞美诗唱了五、六遍就由我来证道了,过一个十字路口需要一小时,已经过了三个十字路口了,可是那个人还执拗地跟着。
(看样子肯定得了不少钱。)
“大嫂,已经到了下午四点了,什么时候给盖章啊?”
“进市场再传一遍,就给您盖。”
(既然他一直跟着,就等到传完福音再给盖吧。)
我站在市场的拐角处大声传起了福音。
“各位,今天是赶集的日子,请大家来信主耶稣吧,我是做耶稣买卖的人。”
一听说是耶稣买卖,人们“呼拉”一下围了过来,我们唱了七、八遍合编赞美诗第一百八十九章后开始了证道。
“各位,今天到集市里买到了什么?是衣服、食品、还是日用杂货?可是如果此时此刻上帝召我们的灵魂该怎么办呢?各位的生命可是比你们手上的衣服和食品更为重要。五、六年前我是雇用一百五十多名员工的大老板。虽然是女儿身,但是赚的钱多得无处可放,无论到哪儿都有人说崔老板长崔老板短的。可是就因为不孝我的母亲去世了,长女也先我而去,钱财如长了翅膀似地飞掉了,剩下的只有一身的病,丈夫也离弃了我,我只好去寻死,可是不忍心让三个孩子看到我的死,我就坐末班车到了汉城,然后我就上了那座三角山。”
将近一百多人都顺着我手指的方向往三角山望去,我留意了一下,等着我在离婚协议上盖章的那个人也回头望着三角山。
“我在那里遇到了主耶稣,也知道了主耶稣为我被钉死在十字架,四年前上山要自杀的人如今成了传道人,各位当中有没有活得太苦太累而想死的人?请信靠主耶稣吧,主耶稣担当了我们一切的痛苦和疾病。到我们帐篷教会来看一看吧,你们会看到得医治的中风患者、腹虐患者、肺病患者如何在教会祷告唱诗,信耶稣蒙祝福,信耶稣得永生。”
我一边大声证道一边也为那个等着我盖章的人做了祷告。
(求主的圣灵感动那个破坏家庭合睦的人,让他认罪悔改信主耶稣吧。)
街头布道终于结束了,人群也解散了,这时那个人走近我说:
“大嫂,您做这事太值得了,信耶稣过幸福的日子吧,我这就回去了。”
“怎么不要盖章了?”
“不要了,我真不识好歹,大嫂您可是真正幸福的人,好好做耶稣的生意吧。”
他听到我的见证以后打消了要我盖章的念头,因为他发现我不是一个他所听说的和别的男人乱搞的放荡女人。他在烈日下跟了我们五个多小时,脸被太阳晒得黑红黑红的,我望着他远去的背景从心中把荣耀归给了上帝。
(耶稣全胜利!哈利路亚!)
天气变暖的三月下旬,我独自一个人出去探访时遇到了一个卖鸡蛋的女人,头上顶着一篮鸡蛋,背上背着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小孩儿,正满头大汗地走上坡来。
“卖鸡蛋啦。”
我很想买几个给赵教师补补身子,可是手头拮据得很,然而心中有一股冲动很想给她传福音。
“我说大妹子,信耶稣得永生吧。”
一瞬间她的眼睛闪亮了一下,泪水泉涌而出,她那红肿的眼圈好象在说,她刚才也哭过。
“看样子你有不少难处,信耶稣蒙福吧。”
“是啊,教会我倒是去过。”
忽然她一把抓住我的手哭出声来。
“我丈夫是陆军军官,成天酗酒,生活费一分钱也不给,我只好养鸡糊口,我妈也是信主的人,看到您就想起了我妈。”
“这个礼拜天上我们教会来好不好?”
“我是想去,可是孩子他爸不会允许的,他待人可凶了。”
“你可以跟他说出去卖鸡蛋嘛。”
就这样她每到礼拜天就以卖鸡蛋为名参加了礼拜,几个月不到就经历了圣灵的充满,眼睛不再红肿了,脸上的黑斑也消失了,她每到教会都哀求我:
“崔教师,想办法让我丈夫也信主吧。这可是我一生的愿望啊。”
“好吧,我们为他做代祷,你在家也不分昼夜地为丈夫做祷告,我也在每天晨祷时为他代祷。”
祷告了四个多月后的一个礼拜天,那位卖鸡蛋的女人第一次缺席了礼拜。我觉得有些不大对劲。第二天早晨去找她时,果然她家出了事儿。门被反锁着,院子里空无一人,屋子里也鸦雀无声。我敲了半天大门才有一个使唤的小孩子出来了。
“女主人在家吗?”
他一声不吭,开完门扭头就跑进厨房。我跟进去一看,顿时惊呆了。炕上的被褥凌乱地摊开着,四处都是被扯下的头发和血痕。那位姊妹被打得鼻青脸肿,面目全非。我跑过去,抱在一起不由得痛哭失声。为什么韩国的妇女们要受丈夫的虐待呢?我恨不得马上把她的丈夫找来在众人面前好好教训他一番,然而我毕竟是传主福音的教师又怎能那么做呢?但是我有责任给绝望和沮丧中的人传递生命和希望。我没再说什么,用裙摆擦掉泪水和鼻涕后叠好了被褥,把炕也扫了扫,然后端来一盆水给她擦了脸。她的眼睛肿得睁不开,嘴唇也打裂了。收拾停当我才问她是怎么回事。
“昨天我去做礼拜时,他问我去哪儿,我说上教会。他就大叫不许我去,我说死也要上礼拜堂。他就让我去死,就把我打成这样。我再也熬不下去了,等身体好一些了就撇下孩子们……”
她泣不成声。我大声唱了赞美诗第二百八十三首。
脱离捆绑,忧愁与黑暗,耶稣我来,耶稣我来!
进入自由,喜乐与光明,耶稣我来就你!
脱离疾病,进入你完全:脱离贫乏,进入你丰满;
脱离罪恶,得见你圣颜,耶稣,我来就你!
我发现墙上挂着军装,就把军装放到她的膝盖上恳切地做了祷告。我们祷告上帝让酒精鬼从崔大尉的身上滚开。
我们一起唱诗祷告直到傍晚。彼此心中都充满了喜乐。她虽然面目全非,但是脸上有一层说不出的光彩。我们默默地对视着,微笑着。正在这时从外边进来一个人,门被“咣”地一声关上了。她的丈夫崔大尉喝得酩酊大醉,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她是谁?”
我一边搀扶崔大尉,一边示意她把军装收拾起来。我回头扶他坐在椅子上并对他说:
“这么早就回来了。”
看样子他没有上班,在酒家泡了一整天后才回来。
“你是谁?”
“我是那个帐篷教会的牧师。”
“我不信耶稣,我岳父家虽然都信耶稣。可是信的人心眼更坏,我不信,我要下地狱。”
“可是,你居然为了下地狱竟残忍的把至亲的人打成这个样子?”
“什么?怪我打人啊?我不让她信耶稣,她偏去信,这不是拿石头砸自己的脚吗?顺服丈夫就不会挨揍了嘛,她说死也要信耶稣,我就让她去跟耶稣过。你给我出去,这是我家。”
“崔大尉,你别无理取闹,有话好好讲。”
“你不出去的话,照样揍你!”
他握紧拳头马上就要起身了。
(搞不好,我也要遭殃了,这可怎么办呢?)
这时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你我都姓崔,说不定是一家人,我们查一查家谱,也许我是你姑姑呢。”
“什么?你也姓崔呀?”
他坐回椅子里望着我。
“那可不,我是海州崔氏。”
“是吗?”
这么一路查下去,我们还真有渊缘,我比他大一辈。崔大尉借着酒劲说,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连姑姑也没认出来。他的态度温和多了,我趁机对他妻子说道:
“光悟他妈,丈夫喝酒回来时可别忘了熬大酱汤来侍候,快去吧。”
背过身子坐在一旁的她经不住我的再三示意走进了厨房。不一会儿端来了一碗香气诱人的辣明太鱼汤。
“快趁热喝吧,侄子,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我把手放在正趴在桌子上的崔大尉的背上。
(折磨这个儿子的酒魔马上出去。)
我没有出声,但暗中为他做了按手祷告,他以为我在给他捶背,笑逐颜开地说:
“还是一家子人好啊,谢谢姑妈,来和我一起吃饭吧。”
我走到厨房叮嘱他妻子一定要忍耐,更要无微不至地照顾他,然后我回家了。
我为他们家做了三天的禁食祷告,她没有拦阻地出席了教会礼拜。大约过了一个月后,她高兴地握着我的手说:
“崔教师,太感谢上帝了,如今我可以放心地上教会了,光悟他爸要上日本出差半年了。”
可是真正让人欣喜的事是二十多天后得知她丈夫悔过自新的消息,她丈夫从东京来了这样的一封信。
“亲爱的光悟他妈:
求你饶恕我的罪,我是个无知的罪人,多亏你为我做的忍耐的祷告和所付出的爱心使我终于相信了在迦略山上为我背起十字架的主耶稣。”
他的信中讲到自己在东京找到了朝鲜战争离散的哥哥,他哥哥把喝醉的他领进一个教会里,在讲台前哥俩抱头痛哭了一场。那间教会是东京纯福音教会,此后他哥哥对他看管很严,除了每天用轿车接送他上班,其余时间几乎都把他关在家里不让他喝酒,结果他成了纯福音教会的信徒。上个礼拜牧师为他按手祷告时,他说出了奇怪的话,别人说那是方言的恩赐,那封信是这样收尾的:
“多亏你的祷告,我如今信了上帝,也戒了酒,成了新造的人,我要把过去喝酒的钱赚回来寄回家。你以后不要卖鸡蛋了,把鸡蛋送给崔教师,并告诉她我认罪悔改了,真想马上回去领光悟和你上帐篷教会去。别再哭了,好吗?多做祷告,好好照顾光悟,等我回去吧。”
读完信,我们感激得说不出话来,只喊了一声“哈利路亚!”如同诗篇第一百二十六篇第五节讲的“那流泪撒种的,必欢呼收割。”一样我们每天晨祷时的流泪祷告达到了上帝的宝座前,结出了这般的果子,这一切使我忘却了开拓教会的艰辛。
“阿们,耶稣全胜利!我要为主耶稣的荣耀再去撒种。”
我心中响起了感恩的祷告,就这样得救的灵魂不知不觉超过了二百多名,由于容纳不下人而加设的帐篷已经有七座了。
晚冬的一个礼拜三晚上,我迎着寒风敲响了用氧气筒做的钟,悦耳的钟声飘扬回荡,响彻了四方。
(钟声啊!传到更遥远的地方吧!让角角落落的人都能闻声前来归向主。)
我放眼远处,更加起劲地敲起钟来,就在那时,我突然感到身后有动静。
“哈利路亚!”
原来是年过古稀的吴大爷身穿一套新棉服,满面笑容地站在那里向我打招呼。他是四十年来一直供佛的人,可是半年前他看到白锦女执事中风多年的让人端屎端尿的父亲去世时,教会的弟兄组织起来为他举办葬礼的事情后深有感触,不久就出席了教会。他出席教会的当天就一把火烧掉了所有的念珠和佛像。
“崔教师,今天我太高兴了。”
“哈利路亚!您今天穿上新装了。”
“都是托耶稣大人的恩典啊。上个礼拜一我主动跟儿媳妇打了招呼,这不,这套衣服就是十年来先开口的奖赏啊。”
“您做得太好了。”
“你们不是说过不这么做的话要下地狱的吗?也说过信耶稣后还跟人家结仇不是真信主的人。”
“您是怎样跟儿媳妇先开口的?”
“上午主日礼拜结束时我下了很大的决心回到了家,正巧我儿媳妇正坐在井边。也不知怎的那天我看她很顺眼,于是我走近她,可她不理不睬,径直回屋了。我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没好气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那天晚上我在梦中看到一张白纸从天飘落下来挡在我的面前,上个主日赵教师不是讲了有关白纸的信息吗?”
“是,那天讲的是要奉主名捆绑象一张白纸一样挡在人与人之间让人结仇的邪灵。”
“我心里争战了几天,这个礼拜一早饭后,我说有话要讲让家人都聚集起来,他们以为我要留遗言,就领着孙子们都来了。我就对他们讲:‘今天早晨叫你们聚在一起,是为了偿还我欠你们的债,你们也知道我从半年前开始上那边的帐篷教会了。赵教师讲在家里和骨肉亲戚不和睦的人不能进入上帝的国度,所以我今天要向你们道个歉。我倚老卖老,管你们闲事,这些都是不对的,尤其是对不起你这个儿媳妇,这十年来没有和你说过一句话,我这么大把岁数,还能活几天呢?你就饶恕我吧。’也许我还哭了,突然我儿媳妇趴在炕上大哭起来,紧接着我的老伴和儿子们都哭成一团了。就这样如今过得很和睦了,今天晚上我正要上教会的时候,儿媳妇拿出了这套新装让我穿走,我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信佛信了几十年也都没有用啊!这几天一进屋里心里就暖烘烘的,儿媳妇也是越瞧越顺眼。崔教师,我这个老头话太多了吧。”
“不,不,您可不要客气。”
喜悦的泪水不由得夺眶而出。我在心里祷告,主耶稣献上了上帝和我们人类之间和睦祭,愿上帝的儿女们每到之处都能结出与人和睦的果子来。
晚祷结束后我和赵教师站在帐篷门口和信徒们一一打了招呼,稍晚出来的吴大爷说:
“我先上一趟厕所再回去吧。”他就向厕所走去了,可是送走了最后一位信徒也没发现吴大爷走出厕所,我觉得很奇怪,就叫来一位等着做通宵祷告的年轻弟兄到厕所看看,这才发现吴大爷正靠在厕所门外的门框上打鼾呢。
(不好,可能是脑出血!)
我急忙招来几位弟兄把吴大爷抬到了里屋,就在那天晚上他归天家了。
(上帝等他跟儿媳妇合睦相处,并把福音传给家人后召他归天家了。)
死者的儿子马上赶过来把尸体搬回了自己家。我和他的儿子为他父亲换寿衣时,费了很大的劲,在旁边帮忙的儿媳妇哽咽得帮不上什么忙。他父亲的寿衣做得太窄了,只好拆开来加宽。忙乎了半天,总算安置了。可是入棺的时候忘了在棺底垫塑料布,结果棺材放到院子里后从棺材里渗出的血水冻成了红色的冰柱。我急忙打开棺盖一看,棺材里积满了血水,真是触目惊心。虽然怕得胆颤心惊,我还是把血水擦了出来。可是血水越擦越多,后来才知道患脑出血而死的尸体越动血水流得越多。没有经验的我却满头大汗地把血水擦了出来,最后只好用筷子把棉团塞进死者的鼻子里,连着塞了六块棉团才止住了血水,好不容易在棺材里铺上塑料布重新盖上棺盖。
吴大爷的葬礼经历至今还鲜明地留在我的脑海里。他家的大儿媳妇哭得很伤心,这十年来的不孝才弥补了三天就走了。她捶胸顿足地哭着,就连村民们也都流下了感动的泪水,她的样子让我想起一首诗。
树欲静,风不停;
子欲孝,父不等。
可是吴大爷却给儿女们留了三天的时间,使他们尽了孝道,这是多么慈祥的父爱啊。这就是圣徒所结的果子。
吴大爷去世二十多年后的今天,他的长子正经营一家大公司,信仰很虔诚;他的儿女和媳妇成了纯福音中央教会忠心且大有能力的小组长,正在竭诚地服侍主。他们的父亲给他们留下了一笔巨大的财富,那就是——信心。
一个寒风凛冽的正月初三的早晨,邮递员往教会院子里扔了一封红皮的信,我看到信封上的“赵镛基”三个字样便往屋里喊了一声。
“赵教师,来了一封奇怪的信。”
“谁会往我们教会写信呢?”
赵教师一边擦脸一边走了出来。自从去年秋天邮递员来过一次后,这三个月一直未收到任何信件。突然赵教师吃惊地叫道:
“这可是参军通知书啊。”
“什么?”
“是让我去参军的通知书。”
“你不是说在神学院念书时参加过体检,因为体弱而落选了吗?”
“是啊,真奇怪,可是既然被征用了,男子汉大丈夫应该为国家出一把力。”
但是我看得出他心烦意乱,他一言不发只是呆呆地望着灰色的天空。
“可是教会怎么办呢?”
教会好不容易发展到今天这个阶段,可是这意外的通知书就要使一切的梦想成为泡影了。主按着在末世的日子要将圣灵浇灌给他的仆人和使女的应许,每个主日都用生命的吗哪和神迹奇事来喂养自己的群羊,使帐篷教会在短短的三年里复兴到四百多人。
去年冬天在国民住宅区拥有两幢房子的李花淑执事的心脏病得医治后,把一幢房子卖掉做感恩奉献,教会用那笔钱买下了一千八百平方米的基地,正在祷告今年开始建堂。可是赵教师却突然奉国家之征要走了,这一切好象都要化为乌有了。
“妈妈,我们祷告吧。天父上帝,圣灵的工作让教会复兴到四百多人,而且今年又有新的异象,可是我今天奉国家之征要入伍了,只能求主保守这个教会了。”
不知是因为天冷,还是心慌,祷告声越来越软弱无力。
“到底让你几号以前报到?”
“只剩二十多天了。”
“这可怎么办呢?”
赵教师这一去就得服役三年,让我去通宵祷告或禁食十天、二十天都不怕,可是对服侍讲台的工作却没有多大的信心。我心里虽然很着急,却也不能让信徒们一同分担,又不能长期瞒着大家,只盼望快点儿找到一位能够替代赵教师的传道人。然而找一位称心如意的传道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有一天去找宣教士的赵教师神情沮丧地回来了。
“去办的事怎么样了?”
“他们说不行。”
“为什么不行?”
“因为教团里的其他牧师都在诽谤我们帐篷教会医病赶鬼的事情,他们不敢冒然接受教会。”
“哪有因为自己的面子而拒绝照顾羊群的宣教士啊?真不象话!”
我感到失望,可是这又不是人意所能左右的事情。我们就决定公开这一消息,并让大家迫切地祷告,求上帝差遣一位好的牧人来。
“天父,这间教会是您亲手建立的基督肢体,这间教会里所发生的神迹奇事都是来自圣灵的善工,可是我们的前辈们却说三道四,着实让人感到委屈,如今没有一个人要服侍这个祭坛了,主啊,赵教师参军后没有牧人的群羊走散了可怎么办呢?”
烧锯沫子的炉子被火烧得通红,可是宽敞的帐篷教会里依然充斥着正月的寒气,到凌晨二点左右,双腿象冻僵的柴禾一样伸不开了。每当向前后摇动身子时草袋子上渗出来的冰花发出很大的声响。但是寒冷算得什么。
“主啊,这件事应该怎么办呢?”
每天我都做通宵祷告。离报到前二、三天的早晨,约翰·赫士敦牧师从釜山找到我们帐篷教会来了。
那天清晨,由于寒冷和大雪还没有开门,门外响起了踩雪的脚步声。
“赵弟兄!”
没等我们回答又响起了英语叫声。开门一看,被冻得颤微微的赫士敦牧师站在那里。
“哎哟!快请进,这么冷的天气怎么一大早就上路了?”
“我一祷告,圣灵就感到动我去见赵弟兄,所以我来。,这里出什么事了吗?”
哈利路亚!我由衷地发出赞美,我们再一次领悟到上帝经常为我们预备一切的美意。上帝出乎意料地从千里外的釜山差来了圣灵充满的仆人,让福音的祭坛之火更加旺盛起来,他听完我们的述说,当场就答应我们照顾教会。
传道人的问题解决了才想起赵教师的健康。他的身体一直没有康复,我天天在晚祷的时候呼求上帝赐给他健康的心肺。可是一想到他要在这个寒冬去受罪,心里更加不安了。
一月三十日,报到的日子终于到了。那天风雪交加,炉子里的蜂窝煤也熄了,赵教师连一口热水都没有喝上,一大早就出门了。我实在放心不下,让圣光、圣水跟着去看看到什么地方报到。不一会儿,孩子们回来说在小学院子里有数十人集合在一起。我让孩子们买面包和牛奶送去,高中快毕业的圣惠这回也一起去了。
赵教师被派到了轮山,从那天起我悄悄地开始了这样的祷告:
“主啊,让赵教师体检不合格早点回来吧!”
我自己觉得也很好笑,一会儿要健康,一会又让人生病,但是遇到那样的环境谁都会那么做的。可是没过几天,赵教师来信说,体检通过了,正在接受训练。我再次献上了这样的祷告:
“感谢主恢复了赵教师的健康,让他能够顺利通过体检,求主时常护佑在他左右。”
我更加热心地去做探访和祷告,每到礼拜三和礼拜五的晚上主持通宵祷告和禁食祷告。
时光如流水匆匆,转眼赵教师都入伍一个月了。我和几位妇女会的同工准备去探望他。虽然教会很贫穷,但也焖了一只鸡,做了一锅米面汤。带上食物,我们兴冲冲地上路了。一路上我尽情地想象着我们相见时的情景。
可是到了部队,当我望着比我想象的还要瘦的赵教师时,心痛得在众人面前就落下了眼泪,包裹一打开,赵教师就去领来十多名一起受训练的新兵一同吃开了。当我看到别人把唯一的那只鸡撕走的时候,心里非常舍不得,因为鸡是特意为赵教师预备的。
从那次见面以后,我每周都准备食物去探望一次。我没有空,就让当时任妇女会长的全乙年执事做一些米糕送去。有一次我发现赵教师的脸肿起来了。我大吃一惊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是在实弹射击时被反冲的枪托撞肿的。我暗自嘀咕:
“会不会因为他是教会的教师,受人欺负?”
我很为此事担心。这时他来了一封信说,三月十五日左右新兵训练结束后可能分配到汉城附近的某部服役。没过一个礼拜,他从服役的部队请假出营。他晒黑的脸显得比过去更加消瘦了,然而蒙上帝的恩典他被分配到了汉城近郊,所以每个礼拜都能出营来服侍教会。那时,他正热火朝天地张罗下个礼拜的浸礼事宜。我劝他待天气再暖和一点儿,把在新兵训练中的积劳化解开了之后再施浸礼也不迟,可是他固执地说在复活节前施浸礼更有意义,并在礼拜时做了宣传。
就这样我们在四月的第一个礼拜举行了施洗证道和浸礼。那天春雨潇潇,然而寒气犹存。我为赵教师的身体捏了一把汗,要受浸的人有数十名,受浸的人在水中浸一会儿就上岸换衣服,没什么不妥,可是赵教师和赫士敦牧师却一直站在冰冷的江水中。赵教师冻得嘴唇都发紫了。他没什么可换穿的衣服,直接穿着军装站在了没胸的水中。
(这样下去可不得了!)
信徒们正拍手充满喜乐地唱诗赞美,而我却因担心赵教师的身体而坐立不安,幸亏那天浸礼圆满地结束了。那天夜里,赵教师穿着还没有干透的军装归队了。
“哈利路亚!妈妈,下个礼拜再见吧。”
望着他的背影,我默默地为他献上了祷告。
那天夜里,我照常在教会进行了通宵祷告。晨更祷告结束后一出门,就发现有部队的车在等我,要接我去看望赵教师。我这才知道昨天夜里赵教师因脱肛被送进了陆军医院。我来不及吃早饭就赶到了陆军医院。那时,赵教师已经进了手术室。我只好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一边祷告一边焦急地等待。可是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过去了,一直到下午三点也没出来。我问护士为什么要这么长时间,护士说手术难度大,所以需要的时间长。四点左右白乐顺执事和信徒们一起来了。大家坐在椅子上做了迫切的祷告。四点过后,还处在麻醉状态不省人事的赵教师被推了出来。
护士把他推进了重病病房。当我流着泪呼唤他的时候,他连睁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却用微弱的声音喃喃自语:
“只有这样,我才能传福音。”
他从麻醉中醒来了。目睹此景的白乐顺执事禁不住一拍大腿,感慨万分地说:
“赵教师不愧是上帝忠心的仆人啊!换了别人从手术后的麻醉中醒来时不是唱流行歌,就是叫初恋情人的名字,总是说出自己心中隐藏的话,可是我们赵教师的心中只有福音啊!”
“主啊!”
我不由自主握紧了赵教师的手,这时,他才好不容易睁开眼看了一下无力地闭上眼睛。我魂不守舍地呆在那里,簌簌地流泪。
“主啊!为什么他的道路如此坎坷呢?才二十几岁就奉献出来为主做工,又为什么还要经受如此大的痛苦呢?”
那天我回到家托全体信徒为赵教师代祷后,捡了几件我自己要更换的衣服到了医院。麻药的药力消失后,赵教师开始在疼痛中挣扎,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我小心翼翼地为他擦了汗,又把我的裙子和上衣给他换上。我到水房洗了他的衣服,晾到院子里,坐回到床头为他做了祷告。
深夜,赫士敦牧师夫妇前来探望,赵教师很沮丧地对牧师说:
“牧师,上帝要召我归天家了吧?”
“不不,赵弟兄,还有那么多要为主做的事,上帝不会召你去的。”
赫士敦牧师流着泪为他做了恳切的祷告。从那天晚上起帐篷教会天天为赵教师召集通宵祷告会。第二天教会不少信徒都来探访,赵教师的病情也有所好转。
可是到了晚上,竟发烧到四十度,他又陷入昏迷状。,那天晚上在重病房里有十多人变成尸体推进了太平间。偶而上一趟厕所,也能看到盖着白布的尸体推过走廊,令人不寒而栗。几天后的一个早晨,医生叫我说:
“手术的后遗症很严重,加上复发的肺炎,一咳喘开刀的部位又被震开,总是不能很好的愈合。开刀的部位共有十三处之多,如此下去恐怕恢复不了。”
也许是这个原因,赵教师从前一天夜里又开始发高烧、咳喘,有时还说糊话。病房里设有六七具床位,加上护理人员,整个屋子人满为患。平时我钻进赵教师的床底下睡觉,可是那天夜里我跪在床边小声地为他做了恳切的祷告。
“主啊,保守这个儿子吧,让他先止住咳喘。他是在遵行主的教训为人施浸礼的时候着凉才病成这样的,求主彰显祢的大能吧!”
就在这时,正咬紧牙关忍痛的赵教师不耐烦地对我说:
“妈妈,别再祷告了,上帝已经抛弃我了。”
那时他狠命咬断的牙如今还保管着。我走出了病房,外边正下着雨,冰凉凉的,正如赵教师此刻的心。现在能依靠的只有上帝了。在病房里由于赵教师和其他患者的呻吟和吵闹声做不了祷告,我就走到院子里,坐在岩石上冒雨做了祷告,这可是最后的殊死祷告。
“主啊,在我们教会里靠着医病的恩赐有很多的病人得到了医治。瘫子、瘸子、肺结核、中风患者都得到了医治,可是祢的仆人却在死荫的幽谷里彷徨着。如果他因腹部手术死去,那么教会和主的荣耀都要受到亏欠了。已经有很多人在背后指手划脚地说我们是医病赶鬼的异端,如果上帝离弃我们,使教会解散,赵教师归天家的话,我一个人又能做什么呢?只有死路一条了,下地狱的自杀是不敢,可是我要到雪岳山去绝食,活活地饿成木乃伊。我这辈子唯一的盼望就是这间教会。离弃赵教师,就是离弃我。”
雨越下越大,宵禁的时间早已过去。,整个汉城市沉浸在寂静当中,唯有路边惨淡的灯光还在雨中凄惨的摇晃着。
“上帝,我确信祢的话语是无可指谪的真理。主耶稣也是在所到之处为人医病赶鬼。在那病床上起不来的赵教师不就是为祢做出口的仆人吗?祢说信的人给病人按手时得医治,主耶稣为我们担当了一切的重担,可是如今为祢做见证的仆人却卧床不起了。主啊,求你按着应许彰显主的信实吧!”
泪水和着雨水顺着面庞缓缓而落,我的心中却在淌血。因放心不下赵教师,我用裙摆抹了脸,就跑进了病房。幸亏赵教师已经入睡了,他就象落汤鸡一样楚楚可怜地躺在床上。我心疼地为他擦了汗,坐回床头继续用方言祷告,突然赵教师叫住了我:
“妈妈,我已经活过来了。”
他的脸上充满了平安的荣光。
“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一只大蟒蛇把我死死地缠住要把我吞下去,在这千均一发之际,约旦河对岸冒起一股烟笼罩了我,那条巨蟒当场就死掉了。”
“阿们,哈利路亚!教会弟兄姊妹们的祷告如烟上达到天上宝座面前,把要吞噬赵教师的病魔给杀掉了,哈利路亚!”
“什么?”
“过去三天里,帐篷教会全体信徒动员起来做了通宵祷告和禁食祷告。”
“太谢谢了,众弟兄姊妹的祷告和妈**祷告使我战胜了火一般的试炼活了过来。”
我搭了一下他的脉,脉搏接近正常,烧也退了。那天凌晨咳喘也止住了,可是疼痛依然不时地侵袭着他。每当那时,他就咬紧牙关挺下去,一声不吭,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令我心如刀割,禁不住喊起“主啊——”。可是赵教师却说:
“妈妈,只有这样,我才能传好主耶稣的福音啊。”
有一天半夜,我正在床边祷告,突然从中央厅方向传来了机枪声。在汉城市中心怎么突然无故地传来枪声呢?我暗自纳闷,一边到厨房热了热赵教师的米粥。医院里的空气似乎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在不远的地方又响起了机枪声。这时一个军官过来催促我们:
“请家属马上离开医院。”
我吃了一惊。
“怎么,出什么事了?”
“这是军队内部的事儿,请您不要过问,马上离开医院。”
“我们可是重病号。”
“上边命令无条件撤出,不用担心病人,快走吧!”
后来才知道那天正好是一九六一年一月十六日,是朴正熙等少壮派军官发起**原政府的**日。从那一天起韩国教会结束了和政论的亲密关系。第二天,我照常上医院探病,没有停下传福音和探访的工作。我希望这次的手术能够缩短赵教师的服役期限。我信靠圣经罗马书八章二十节“我们晓得万事都相互效力,叫爱上帝的人得益处,就是按他旨意被召的人”,相信上帝会成全我们,赵教师的病势有所好转后六月一日转送到大田去了。
赵教师不在教会时,神召会教团内部也经历了一场火一般的试炼。当时西大门转盘道旁有一个奋兴中心。那是美国神召会东方宣教部为了复兴韩国教团而预备的。这样的中心台湾也有一个。可是唯独韩国的奋兴中心却经历了风风雨雨。
会场上气氛异常紧张,仿佛一触即发,与会者之间毫无恩典与爱心的言语。如此下去教团有一分为二的危机。
四天之久的针锋相对后事态越发不可收拾了。最后一天赫士敦宣教士站起来用悲壮的声音说道:
“我看在这件事上韩国的牧师和教师们没有什么过错。是我们宣教士们没有认罪悔改,我们宣教士们要认罪悔改。”
他就地趴在水泥地上痛哭流涕地做了悔改,司泰慈牧师夫妇和凯迦姆牧师夫妇也一起趴下来做了流泪的祷告。特别是凯迦姆牧师夫妇为这件事在上帝面前已经流着泪祷告了六个月。总会的会场氛围突然肃穆起来。争吵告一段落,会也散了。那天晚上宣教们为了认罪悔改做了通宵祷告,也有不少的人在一起做祷告。第二天凌晨上帝给凯迦姆宣教士的夫人看到了异象,是一个装满桃的箱子里有一个桃子溃烂以后,其它的桃子也烂起来。
第二天会议当中有了为教团的发展要清除烂桃子的发言。就这样总会让针锋相对的几个人退出总会后,在宣教士们领头的认罪悔改的祷告中会议顺利地闭幕了。
我在总会结束后再一次向上帝献上了感恩的祷告。
“感谢天父,我这个无知的人不明白您的计划,只为赵教师开刀受痛苦的事抱怨不平,如今才知道是上帝有意让赵教师隐藏起来。如果赵教师出席这次西大门总会的话,说不定会受到一些心灵的伤害而灰心,感谢上帝能够让他避开了这样的纷争。”
我从心里发出了感恩的祷告,也很感激宣教士们。他们到这陌生的异国他乡,在迥异的语言和生活环境中辛辛苦苦地为主传福音,我相信他们在天上的赏赐一定很大。特别令我难忘的是神召会的宣教士们为了在这片土地上推广灵恩运动而付出的汗水和泪水。我们不能否认他们为了这朵圣灵之花的盛开做了默默无闻的底肥。
总会结后的第二天,我和凯迦姆牧师夫妇回到了佛光洞。我正在探访一位信徒时有人来告诉我凯迦姆牧师的师母有急事找我。我很纳闷,这个时间她应该在台湾怎么能来找我呢?我急忙回到了家,这才发现师母正昏迷不醒地躺在我家的炕上。原来拉凯迦姆宣教士一行上机场的轿车在永澄浦转盘道上撞了一个七岁的男孩子,这又是一次火一般的试炼。那恶魔想拦阻韩国的灵恩运动,却被凯迦姆宣教士夫妇认破以后,要加害凯迦姆牧师了。那时他们用电报电告了在世界各国的神召总部让他们在同一个时间里为韩国的神召会做祷告,以免使其**。
被撞的那个男孩子不幸当场死去,凯迦姆师母也吓晕了。他们为了平息总会的纠纷而日夜操劳,又碰上了车祸。
“崔姊妹,崔姊妹。”
她在找我,我握着她的手,流着泪做了祷告,她一缓过精神就说:
“无论如何也要好好地补偿孩子的父母。”我找到他的父母时,发现那个男孩子是上主日学的学生,他家非常贫穷却有七个孩子。我们做了安慰的祷告后留下了六十万元的抚恤金,他的父母在悲痛中说:
“这孩子为了救我们一家先上了天堂。”他们也要上教会去,我们一开始还担心他家人会蛮不讲理,可是在圣灵的安慰之下善后事处理得非常圆满。凯迦姆宣教士疗养一个多月后去了台湾,我通过这些事情再次领悟到了在魔鬼经常用火一般的试炼来绊倒我们的时候,圣灵也在试探和患难中祝福我们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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