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讲完以后,立刻走到门口去。我的心因花地玛而不安。我甚至没有等唱完最后一首诗便出去了。我最后听见的是但以理用他们的土语报告。我猜想他是在说礼拜六晚上没有聚会,但礼拜天我仍会讲一次道,并希望我的妻子那时也会到来。
在门口,我向一些会说英语的青年人探询花地玛。他们所能告诉我的只是看见她匆匆离开。
这使我更加担心起来。
“有没有人与她一起走呢?”
“没有。是她一个人离开的。”
毛礼士驾车送我回旅舍,但他走的是另一条路线。
“上那儿去?”我问。
“先送我的母亲回家。然后我想到一家最好的餐厅吃晚饭。”
“你母亲不喜欢一起去吗?”
“不会的。她在餐厅里觉得不自在。她属于宁愿坐三脚凳的一代。”
施拉累了,默不作声。我们送她回家以后便回到市区来。毛礼士在一座十分新型的大厦门口停下来。
我们一坐定,点了几道菜以后,毛礼士便开始向我发射一连串的问题:
“你可知道今天晚上你讲的话自相矛盾吗?”
“真的?”
“是的。首先你说,依照使徒保罗的说法,肉体性关系造成了成为一体的事实。即使人与**发生性关系以后也是如此。后来你又说:圣经只有在提到婚姻关系时才用‘成为一体’的词句。”
毛礼士现出胜利的微笑。
“你说的不错。”我说。“根据希腊文圣经,林前六章十六节实在是唯一在婚姻关系以外用这词句的。但我想这是为要阐述婚姻之外二人成为一体的谬误。与一个**成为一体实在是荒谬的。保罗要说的是:‘在婚姻关系以外,这种行动是完全脱节的-”
侍者送上汤来的时候,毛礼士想了一下,说:
“对的。然而,他们是一体呢,抑或不是一体呢?最先你说,他们借着性的联合已成为一体,即使他们是闹着玩,不打算结婚;换句话说,没有意思想竖立帐篷。然后,你又说,一对男女只有在帐篷内,在婚姻的关系里面,才能完完全全地成为一体。”
“呵,毛礼士,你太聪明了。你正好点中我讲词内最弱的一点。”
“如果一个人能与**成为一体,那么,任何一个人只要与**睡觉一次,便等于与她结婚。”
“我说性关系使他们成为一对,我没有说他们等于结了婚。”
“那又有什么分别呢?”
“问题就在这里。”
毛礼士好象大惑不解。我们缄默了好一会儿。
“毛礼士,你晓得,你所提出的这个问题实在是尚未得着解答的问题。但有两件事在我看来是十分清楚的。第一:性的联合是具有极大影响的行动,即使与**交合也是如此。第二:成为一体并不仅仅涉及性的联合,即使与你自己的妻子也是如此。我们必须在这两个真理之间寻求适当的道路。”
毛礼士叹了一口气,两个真理!每件事都黑白分明就好办得多了。
“这样看来,他们是没有结婚的一对。”毛礼士建议说。
“不如说:他们是一对没有结婚的人。这样会显得更荒谬。”
“狎妓在三角形的比喻里有什么地位呢?”
“完全被隔离在右角上。只有性,没有爱,也没有婚姻。”
“然而,他们毕竟进了帐篷,成为一体,是吗?”
“我怎能用比喻来形容这荒谬的事情呢?他们好象进了帐篷,然后发觉没有顶篷。他们开门进了一间屋子,加上锁,然后才看见这间屋子没有墙壁,也没有屋顶。他们是进去了,但结果还是在外面。”
侍者上第二道菜的时候,打断了我们的谈话。他走开以后,毛礼士说:
“今天下午当你说我不应该因那女孩子不是**而丢弃她时,你打动了我的良心。你会毫无保留地说,人可以与非**结婚吗?”
“当然不能毫无保留地说。完全要看那个女孩子和她的人格。她是在什么情况下失去贞操的,她又对这事的态度如何。但当我看见这些失去贞操的女孩子,许多都不过十三、四岁时,我禁不住同情她们——向来没有谁授给她们性教育。她们所知道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她们是女孩子,她们必须顺服所有的男人。然后一个男子来了,要与她亲近,女孩子只好顺服。她们没有学过反抗毛礼士,你晓得,贞洁并非仅仅是身体上的一个记号,和**膜的问题。在我看来,那更是心灵的问题——是不是仍然有爱的能力。问题不是她失去什么,而是她付出什么。”
“我不明白这一点。”
“每个女孩子都有一份最高尚的礼物——把自己完整地献给一个男人。这份礼物有如存在银行里的资本。但是,许多女孩子却零零碎碎地把这资本花掉。她们每天从资本金里支取一点。这边卖弄风情,那边搔首弄姿,把资本金毫无意义地花掉。在生理上来说,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可能仍然是**。可是,由于她与太多的男子有过亲热和爱抚的经验,已失去了爱的潜能。反过来说,可能有一个女孩子,因为不懂得世故,被男人欺骗,失身于他。在生理上而言,她已失去**的贞操;但就她的心灵而论,我认为她仍是**。”
“我告诉你一件事好吗?”毛礼士答腔。他停了一下以后继续说:“不管你们相信不相信,我仍是没有性经验的,我仍旧是童身。”
“毛礼士,谢谢你告诉我,我相信你。”
然后他说:“蔡牧师,你现在该明白为什么我特别难以考虑与非**结婚了罢?”
“不明白。”
“甚至以一个基督徒的身份?”
“正因为你是一个基督徒我才不明白。如果基督徒办不到,还有谁能办得到呢?如果你办不到,我不知道你怎能诚实地念主祷文内的话:‘免我们的罪,如同我们免了人的罪-”
“然而,饶恕是二者相互间的事。”
“她在甲事上跌倒,你在乙事上跌倒,最多不过是五十步与一百步之差,究竟有什么分别呢?我想不出有什么比彼此饶恕能使二人联合得更紧的东西。那是与神联合的生命之绝无仅有的特色。祂常常都准备重新接纳我们。所以我们也应常常准备重新接纳他人。还有,我告诉你,在婚姻生活中,没有一天不必与你的妻子在某方面重新调整的。妻子对丈夫也一样。”
我们默默地吃完了晚餐。不过,这种缄默也属于我们谈话的一部分,并不表示我们已无话可说。在回旅舍的路上,我问毛礼士会不会考虑娶一个寡妇为妻。
他做梦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如果他的双手不是在方向盘上,准会在空中飞舞起来。
“你为什么说这话呢?”
“我十分同情非洲的年轻寡妇。没有人照料她们;没有养老金;没有社会劳工保险。她们不尽是**。有些想用双手谋生。我盼望她们都有一个象你一样的丈夫。象你这样的年纪,娶一个有儿女的年青寡妇,必然会做一个很好的父亲。如果你一下子为你母亲带来五个孙女的话,我可以想象得到她欢乐的笑容。”
毛礼士忍不住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不要开玩笑了,好吗?”他说。
“不。”我认真地说。“我并不是说着玩的。”
“你真的认为一个年纪与我不相上下的寡妇,比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更适宜做我的配偶吗?”
“她最少可作你的配偶,而不是你的女儿。”
“但如果我与她又有了孩子,处境不是更为难吗?”
“是的。不过比起没有丈夫而要抚养孩子容易得多了。另一方面,如果父亲比母亲大一倍,也使孩子很为难。”
“那么,我也可以与离婚的妇人结婚了?”
“是的,但完全要看个别的情形而定。要看我们是不是肯饶恕。”
这时我们已抵达旅店,进入会客厅。我向办事处的职员要了钥匙。
“蔡牧师,”毛礼士说,"你实在使我的天地颠倒过来了。”
“我不要你做老**。”
毛礼士笑了起来,很自然地抱了我一下。
办事处的职员听见我们末了的两句话,莫名其妙地望着我们。他说,“有一个人打过几次电话给你。”
“他有没有留下电话号码呢?”
“没有,先生。他说他会再打来的。”
这时,接线员从电话总机室出来说那个男子又打电话来了。
“请你接到我的房间去,我到上面去听。”
我匆匆向毛礼士道晚安。在等电梯的时候,毛礼士折回来,拿一张名片递给我说:“万一你需要我的话,可以随时给我电话,明天我不用上班。”
我一进到房里拿起听筒。
“我是约翰。”
“呵,是你来的电话,使我十分高兴。你好吗?你有没有再思想我们昨天晚上的谈话?”
“先生,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声音粗糙冷漠无情。“我手上的泥巴也是清白的,那是做工时弄脏的,值得我骄傲。我的工作是辛劳的。不象你坐在旅馆里与女孩子通电话那么轻松。还有,我怎样穿着是我的事,不必你管。花地玛也的我的事,我晓得如何照料她。我告诉你我要离开这里的事不过是要看看你的反应如何,我自有我的主张,你没有权干涉我的私事。还有,如果你不立刻叫花地玛回家来,我便报警去。”
“她不在这里。”
“我才不信你的话。”
“真的,她不在这里。”
“我根本不相信你的话。我放工回来的时候她不在家里,她从窗口偷偷爬了出去。我知道她一定是到礼拜堂去的。”
“约翰,请你听我说。我十分抱歉伤了你的自尊心,请你原谅我说错了话,批评你的手和衣着。但现在要紧的是找花地玛。”
“我敢说她是上教堂去了。”
“不错,她曾在礼拜堂里。但还没有散会她便先走啦。我以为她要赶回去见你。”
“现在是十一点了。如果到午夜她还没有回来,我便去报警。如果她有三长两短,我便要控告你。”
“约翰,请你告诉我”
但他已将电话挂断了。我尽力保持镇静,我做了一件大错特错的事。说他的手脏实在是大可不必的。我想:说一句消极的批评人的话简直就是向魔鬼祷告,而且马上蒙应允。
然而,他怎样知道的呢?是花地玛告诉他的吗?但他刚才说他整天都没有看见她,难道他对我撒谎吗?
花地玛到哪儿去了呢?一个女孩子单身出去是很危险的。什么事都可能临到她身上。只要我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就好了,她究竟可能到什么地方去呢?
我躺在床上想睡一睡。一种软弱无助的感觉征服了我。我一筹莫展,只有在祷告中将花地玛交在上帝的手中。我想,一位婚姻顾问若不能祷告就象一位骑士没有马匹一样。
我忽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不晓得自己究竟睡了多久。我好象在房里听见一个声音,是约翰的声音。然后,我想起我曾梦见约翰,在梦中重温他昨晚来访的事:他在离开的时候我问他是不是要走很远的路。“不,过了河就是了。”他曾说。如今,将近凌晨三点。
一种焦急的思想掠过我的脑际。
我走到电话旁,拿起听筒。一个睡意甚浓的声音在回应。是值夜班的职员。
“我想问一问,这城里是不是有一条河呢?”
“不错,先生。”
“是一条大河吗?”
“不大也不小。”
“离这里有多远?”
“有相当的路程。”
“走路要多久呢?”
“要相当久。”
这可能指十五分钟,也可能指两个钟头。
“我去礼拜堂演讲时并没有看见任何河。”
“那是因为你到教堂去时不必过那座桥。”
“请你告诉我,如果有人在这旅馆内说,他就住在河对面,他是不是必须过那条桥呢?”
“是的,先生。”
“如果他从基督教礼拜堂要到河那边去,是不是也要过那度桥呢?”
“不错,先生。”
“是不是只有一座桥呢?”
“只有一座桥,先生。”
“现在还找得到小型出租汽车吗?”
“很难,而且,这么晚了,一个人乘出租汽车也不大安全。”
“那么,请你替我接通这个电话号码”
我听见铃声响了许久,毛礼士才接听。”毛礼士,我是华尔特,你说我可以随时叫你。我现在正需要你。”
“听候差遣。”
“你要多久才可以赶到我这里来?”
“十五分钟。”
“试试看能不能在十分钟之内赶来。”
我穿好衣服,到楼下去,在旅馆门口等毛礼士。街道上没有行人,也没有车辆。终于,毛礼士的车灯出现了。他停下来,我爬进去。
“你知道那座桥在哪里吗?”
他笑出声来。
“请你什么都不要问,只管载我到桥上去。不过,当你没有驶到桥上之前,先在路边停一下。”
车子静静地行驶。我暗自高兴毛礼士什么也没有问。然后,我看到那座桥了。长而窄,两旁筑有石栏杆。右边则有一条狭小的行人道。
当我们快到桥边时,毛礼士停了下来。停车的地点可以一直望见桥的尽处。没有街灯,但月明如画,使我们不必费力便可看见对岸。
她真的在那里,是花地玛。俯靠在栏杆上。凝视着桥下湍急的流水。
“你看见桥上那个女孩子吗?”
“看见的。”
“我现在不能将她的故事讲给你听。但我知道她十分难过,可能会自杀,附近有警察局吗?”
“桥那边有一个。”
“好的,现在开到桥上去,经过她身过时,继续向前开二十尺左右,好让她以为我们是普通的过路车辆,然后停下来,我会跳出去,希望在她没有跳下去以前把她抓住。”
“如果她跳下去呢?”
“那么,赶快到警察局去报警。”
“好吧。”
“如果你看见我静静地与她谈话,你便可掉转过来,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泊车,使你听不见我们谈话的内容,但必须要看得见我们。”
“为什么?”
“可能有人会控告我。我必须有一个证人,证明我与这女孩子一切的来往是清白的。我们走吧!”
“我们先做一个祷告好吗?”
“好的,请你领祷。”
事不宜迟。毛礼士合着双手,放在方向盘上,作了一个简短的祈祷。我注视着那双忠厚的手,知道上帝也与那双手同在。
当我们走近花地玛时,她一动也不动。她一直站着,背向我们,双肘支撑在栏杆上。双目凝视着流水。
毛礼士从旁边慢慢地驶过,然后停了下来。我摔开车门,跳了出来,风也似的向她跑过去,她连忙转过身来,吃惊不小。在她不可能作其他什么反应之前,我抓住了她的手臂。
“花地玛,傻孩子。你在这里干什么?”我大声地说。
她看了我一眼,然后挣开我的手,回复了她原来的姿势,继续凝视桥下的流水,一言不发。
毛礼士继续向前驶了一小段路程,然后掉转头来,在另一边泊车,离我们约有一百码光景。他熄了车灯。桥上只有我们三人,再没有其他人影。
周围一片寂静,唯一的响声是桥下潺潺的流水。
我站在花地玛旁边,双肘支撑在石栏杆上,眼睛望着下面的流水,与她一模一样。
经过短时间的沉寂以后,我尽量用镇静而自然的声调向她说:“你晓得跳下去以后要到什么地方去吗?”
她没有回答。我在等待。过了几分钟,她终于开口了。
“我不在乎。要紧的是一切都完了!”
“并没有完,你想错了。”
“死了就什么都完啦!”
“你不会死,死也不是一切就完了。”
“可是再不会有重担了。”
“正好相反。你将带着你的重担进入永世里。除了你原有的一切重担以外,再加上自杀的重担。死,解决不了问题,绝对解决不了问题。”
“这有什么关系呢?我所知道的是我不能再这样继续活下去。我再也担当不了心头的重负。”
“我并不是说要你担下去,我要你脱下重担活下去。”
“牧师,你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的事情,我的重担,你所晓得的还不到一半。我向你撒谎,我对每一个人撒谎。我比你想象中的坏得多。如果你知道我全部的生命史以后,你不吃惊才怪。”
“我敢说不会吃惊。”
她一动也不动,看着下面深湛的河水。然后说:
“如果我不取自己的性命,则会取别人的性命。死是我应得的报应。”
“我同意这话。”
“你同意?”
“是的。不管我是不是晓得你全部的生命史——你都是该死的,我也是该死的。每个人都应死。唯一的分别是有人知道这一点,有人不知道。我很高兴你知道这一点。”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死呢?”
“因为你太迟了。有人已替你死了。”
“要改变我的生命是已经太迟了,但去找死还不算太迟。”
“花地玛,事情正好与此相反。改变你的生命尚来得及,去找死却太迟了。”
“太迟找死?”她掉转头来看着我。”我不明白。”
“让我讲一个故事给你听。你听过巴拉巴的名字吗?”
“你是指那位与耶稣同作囚徒的杀人犯吗?”
“对了。就是那个人。依照当时犹太人的规例,每逢逾越节便要释放一个犯人。彼拉多问犹太人要他释放谁——要耶稣还是要巴拉巴。”
“我记得,他们要巴拉巴。”
“不错。现在你试想想看——巴拉巴得着自由。受难节那天他在耶路撒冷的街道上行走。他看见人潮拥往各各他山,便信步跟着他们走。到了各各他,他看见谁呢?”
“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
“你在村里那间学校学得不少。”
“那个故事我听过许多次,但从未对我发生过什么作用。”
“请听下去。巴拉巴认出了那是与他一同作囚犯的。忽然间一个思想出现在他的脑际:如果不是耶稣被挂在那里你知道下面的一句话是什么吗?花地玛。”
“那么,便是我在那个位置上。”她说。
“是的,花地玛。如果不是耶稣被挂在那里,你便会在那个地位上,我也会在那个地位上。我们二人都会。”
我们再次陷入沉默中,看着湍急的流水。
“请你继续说下去。”过了一会她说。仍然没有看我。
“试想巴拉巴可能有过什么思想:‘让祂受死是不公平的。毕竟我才是那杀人犯,并不是祂。该死的是我,不是祂。但现在我已没有办法挽救,只有自杀一途-你对这有何想法呢?”
“他如果那样做便是傻瓜。”
“一点也不错。如果你从这里跳下去,你也是一样傻。花地玛,你太迟了。耶稣已经替你担当了死刑。自从祂死了以后,每一椿自杀都太迟了。而且是不必要的。你是自由的,象巴拉巴那样自由。”
“自由?”她转过身来,紧紧地逼视着我,背靠在栏杆上。那种漠然无动于衷的神情已消失了。如今在她眼睛里的是焦急而近乎绝望的目光。“自由?我是自由的?”接着是一声短促的苦笑。“牧师,我被锁在里面,门已随我下锁。门上却没有把手。”
“那便是你那么早离开礼拜堂的原因吗?”
“是的,你把我最后的一线希望也抹掉了。”
我闭上双睛。我作了什么事呢?我是一个怎样的福音使者呢?
“我进了帐篷。当我在里面时,发觉那帐篷是没有顶篷的。雨连连漏下来。可是,我却出不去了。然后,我有了一种可怕的被困在里面的感觉。我渴望出去,什么地方都好;要跳下去,不管下面是什么地方。”
我站在她面前,双目紧闭,颤抖起来,"花地玛,我”
“结婚不结婚有什么关系。‘此后,他们是一对了,不管他们是否愿意-你这样说。我已与人成为一体,不管我的本意如何。”
她开始喊叫起来。在愤怒与失望中忘了自己。
“我已有了一个记号。肉体上有了一个不能涂抹的印记,你说。我已被刻上一个记号。有了记号!有了记号!不仅与约翰一人。在他以前最少有六个人。我的门已关了六次,牧师。或者说我已进入关了六重门的房子,没有谁能开那些锁。
“成为一体,是的,一体。”花地玛继续说,然而,不是与我所有的一切成为一体,只是与我这可怜的,污秽的身体成为一体而已。‘你不能与自己的身体分离,-你说。好吧,我不能。我是没有结婚的人,可是,我也不可能与自己离婚。”
律法使人死。我想。律法使人致于死地。如果她真的投河自杀,那么完全是我的过错,不是约翰的错。上帝呵,你今天晚上曾把我从梦中唤醒,现在求你赐给我当说的话。在这天与地的桥梁上,在生与死之间的桥梁上,求你将你的话赐给我……
“花地玛,礼拜堂内满了年轻人。他们还没有竖立他们的帐篷。我必须警告他们,救他们免于陷入你同样的命运。这些信息不是为你而说的。”
“那么,什么是我的信息呢?”她已再次转过身去,俯在栏杆上。
“上帝能从外面开那门——不管是一扇,六扇,或一百扇。”
“叫我与自己的身体分离?”
“在人是不能,但在神凡事都能。”
“祂怎能为我做那不可能的事呢?”
“我还没有把故事的结束告诉你。巴拉巴想到如果不是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那么,他必然会被钉在其上。可是,巴拉巴并不停留在这思想上。他转过身来,十字架落在他的后面,世界展开在他的前面。他说,‘因为祂已为我而死,最少我要为祂而活-”
花地玛没有作声。我静静地等待了一会,然后约翰福音八章十一节的经文出现在我脑子里,我便对她说,“耶稣对那**说,‘我也不定你的罪。去吧,从此不要再犯罪了-”
“到哪儿去?”
“你有没有读我在电话上要你读的诗篇第廿七篇呢?”
“读过了。同时我也找到了我的经节。”
“你念得出来吗?”
“‘我父母离弃我-对我而言,每件事情都是次序颠倒的。我并不象你讲座中说的离开父母,而是他们离弃我。”
“这并不是我心目中给你的那节经文。但你既然引用了它,便也应该留意那节经文的结束:‘我父母离弃我,主耶和华必收留我-”
“主耶和华在哪里呢?”
“现在我便是祂的代言人。我奉祂的名要将昨天曾深深安慰我的经文告诉你。我认为那节经文也是为你而写的:
‘因为我遭遇患难,
祂必暗暗保守我;
把我藏在祂帐幕的隐密处,
将我高举在磬石上-(诗廿七:5)”
“不!”她回答说,“耶利米书上的话对我更适合,‘我的帐篷毁坏,我的绳索折断。我的儿女离我出去,没有了。——‘记得吗,我曾堕胎,我把他们杀了-无人再支搭我的帐篷,挂起我的幔子-”
“有的,花地玛。神自己是你的帐篷。”
“你的意思是——我能够有一个帐篷,即使是自己住,独身,不结婚?”
“是的,一个完全的,能够防水的帐篷。有篷有盖,什么都有。是你在遭难愁苦的日子可以藏身之处。”
她再一次转过身去,支着栏杆,但没有再凝视下面的河水。她的眼睛看着远方水陆相接的地平面。深黑而晴朗的非洲天空已呈浅灰色——表示新的一天已开始来临。
“我不能带着满身的罪进入神的帐篷。我忘记了祂,离弃了祂。”
“祂没有忘记你,可是祂却要忘记你的罪。”
“你不知道我曾犯些什么罪,怎么能说这话呢?”
“虽然我不知道你犯了些什么罪,我也能这样说,而且绝对有把握地这样说。”
“上帝忘记了这些罪以后又如何呢?”
“就好象你没有犯过一样。”
“我不敢相信,最少现在还不能。我需要好好地想一想。请你帮助我支搭我的帐篷。”
“我愿意帮助你。”
“现在我不能回家去了。我怕”
“那么我提议我们先到但以理牧师家里去。”
我向毛礼士招手。他立刻开车到我们这边来。我让花地玛坐在毛礼士旁边。我自己坐在后面。
“对不起,要你等那么久。”我说。
“不要紧。我也有事忙。"是毛礼士的回答。
“我知道,毛礼士。你的功夫并不是白费的。”
毛礼士静静地驾车。不时悄悄地看一下坐在他旁边那心乱如麻的搭客。
当我们到达但以理牧师的家门口时,看见门上贴了一张纸条,显然是以斯帖的手笔:“亲爱的朋友,如果可能的话,请遵守下列的探访时间——每天上午八时至九时,下午五时至六时。”如今是清晨五时至六时之间。我无法不再一次打自己的嘴巴——违反自己给但以理的忠告。
我们在门上敲了许久,没有回应。最后,毛礼士只好敲他们卧房的窗户。
“是谁?”
“一些早到的访客。那么没有教养,不懂得在你规定的时间内才来。”
“华尔特!”
但以理匆匆地披上宽袍便来开门。
“你们那么早便起来啦?”
“我们值夜班。”毛礼士说。
但以理的视线先是落在我身上,然后看花地玛,再看毛礼士。我们这一行人的样子实在有点怪。
“请进来。”
我简单地解释一下昨晚的经过。然后我们商量应该由谁打电话给约翰。花地玛不愿意。但以理自告奋勇,可是花地玛又怕这么一来约翰便会知道她在这里。她央求但以理不要告诉他。
“在这种情形下,由我打电话给他似乎也不适合。”我说。“最少,在花地玛没有打定主意以前,我不想与他谈。他十分气恼花地玛,他有没有将我们在电话上谈的话告诉他呢?”
“没有。”
“可是,他怎么晓得我曾说他的手脏呢?”
“他用录音机将我们在电话上的谈话录了下来。”
“全部都录下了?”
“是的。”
“你打到但牧师家来的那一次也被他录了吗?”
“是的。昨天下午我才发现他有一个录音机通到电话上。我很怕他回到家里时会打我。所以,在他放工以前,我便从窗口逃了出来,到礼拜堂去。然而,当我听到你说里面没有把手的门时,我觉得比被锁在家里更痛苦。我一点希望也没有了。我不能回到约翰那里,也不能回到我父母那里,也不能到你那里。”
这时,毛礼士毛遂自荐,要打电话给约翰,但没有人接电话。
以斯帖出来了。手里抱着刚被吵醒过来的婴孩。我介绍她与花地玛认识。
“这里是一个疲惫不堪的女孩子。她必须作一个十分要紧的决定。但她需要一段安静的时间思考。不过,首先她需要吃一些东西和好好地睡一觉。”
“她可以用我们的客房。”以斯帖说。
“以斯帖,当她休息以后,希望你能与她好好地谈一谈。”我说。
但以理会意地微笑。以斯帖也表示同意。
“你的太太什么时候会到?”她问我。
“下午四点钟,如果飞机准时的话。”
“好。以斯帖和我于三点半先到旅馆来接你。然后一起到飞机场去。如果你不反对,我们四个人就在机场的餐厅内一起晚饭。”
我同意这提议,然后与毛礼士一起离开。
在往旅店的途中,毛礼士起初很沉默。后来,他问说,"你的电话从前有没有被人偷录过呢?”
“没有,毛礼士。我做梦也没有想过会被人偷录的。”
“但也许他需要人批评他的仪表。这或者对他有益。”
“毛礼士,如果我不相信上帝也可能利用我们的错误,我会即刻放弃这工作。我说里面没把手的门那话也是如此。那句话原没有错——但是在那个时候,对花地玛说来便错了。”
“但上帝仍然用来帮助花地玛。”毛礼士说。
“这便是神的恩典,毛礼士。这情形有如弹子戏。我们可能把球推向不对的方向,但神把它弹回来。结果到达应该到达的地方——袋子里。”
我们到了旅馆。毛礼士依循非洲人周全的礼貌,陪同我一直进入会客厅。他没有说什么。我觉得他好象心有所思。约翰竟然在会客厅里。他形容憔悴,双睛无神。但身上穿着一套西装。
我们彼此招呼。我把经过的情形告诉他。我给他时间考虑。我看得出他内心在挣扎,最后他说:
“我要告诉你,花地玛可以自由行事。或去或留,随她的便。”
“约翰,谢谢你。我高兴听见你这样说。”
我答应随时向他报告花地玛的情形。他冷淡地说再见,但最少在离开时,是心平气和的。
当我目送他离开旅馆时,不禁可怜他。他可能有过什么样的背景呢?也许在欧洲有过烦恼的事。或者与东家吵过架,或者曾解除婚约,也许有私生子的问题,或者离婚。或者他根本没有与妻子离婚,只以为离远了,难题也便没有了。可是,遥远的距离永远解决不了难题。即使以作一个热心的宣教士为幌子,也掩饰不了。
我转过身来,向着毛礼士。他仍在沉思中。我谢谢他给我帮助。我们互道晚安——或者是说早安。当我到柜台那边拿房间的钥匙时,我关照值班员在正午以前我不能接电话,也不见客。因为我必须好好地睡一觉。
“但当你为我推辞时,请替我说得婉转一点。告诉他们因为我昨夜有特别的事,清晨三点钟以后便起来了。多数来见我或给我打电话的人都是有烦恼的。”
“先生,你是做什么事的?”
“想帮助那些有烦恼的人解除烦恼。”
我觉得她还有话要说,只因当值的职员也在那里才没有说出来。她答应会尽力而行,便回到电话接线室去了。
我上到自己的房间,倒头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