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母耳记上第二十三章
教会有许多最甜美的诗歌,要归功于他一些最高贵儿女心灵所经历的深沉悲痛。踏过试炼和痛苦的脚,在这些呕心沥血的抒情诗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未经历练的诗歌绝对不会像由悲伤酝酿出来的诗那样感人肺腑,垂诸永世。
近代一位作家说过,音乐的奥秘美丽,绝不只是在于它千变万化,五彩缤纷的形式而已;他进一步指出,人仅仅是将潜伏在各样物质里、等候发掘的音乐诱发出来,加以诠释。「人发展了他们里面的东西,正如由地里挖掘出来的煤,一旦点上火,它先前从太阳吸收的光和热就马上燃放出来。」这种锁在自然里面,渴望藉着人而被释放出来的无言音乐,岂不是受造物最深切的盼望之一?他们正等待着神儿子的显明。
大卫的诗歌中,有许多注明是在这段黑暗悲伤岁月中写成的;那时他好像鹧鸪一样,在山上被追逐驱赶。我们可以从他的诗歌里,找出圣经记载他的逃亡脚踪。基伊拉,西弗,玛云,隐基底,都构成了他那些留芳百世诗篇中的主调。对这位才华横溢的诗人而言,他有能力将隐匿在最晦暗的逃亡环境里的音乐诱发出来。荒僻的旷野,如今永垂不朽,成了完全诗篇的旋律之一,这岂非奇事?我们要略为探讨一下大卫的历史和诗篇中间的一些关联。
一、一串诗篇——基伊拉。大卫仍藏在哈列树林中时,有消息传来,非利士人正攻击边境小城基伊拉,抢夺禾场。那时正是庄稼收成,等待打谷的时刻;此时入侵,正逢良机。报信的可能还捎来求援的呼声,因大卫一直在南方边界以保护者自居。扫罗距离太远,又被恶魔侵扰,自身难保;即使他有心相助,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大卫则近在眼前,骁勇善战。他们对他的请求果然没有落空,特别是这请求又加上了神的印证。大卫起身,下到空旷之地,正碰上满载而归,携带大批牛羊牲畜的非利土人。他大大杀败他们,夺回一切被掳去的掠物,交还给欢天喜地的基伊拉人。他和他的属下因此也受到丰厚的款待。
然而,这只是阴霾天空偶现的一丝阳光。大卫和跟从的人必然享受这短暂而安逸的城市生活,为能脱离洞穴生涯,重返文明而舒一口气。诗篇第三十一篇透露的,可能就是这乍现的安慰和舒适,「耶和华是应当称颂的,因为他在坚固城里,向我施展奇妙的慈爱。」
西弗。大卫在伊基拉的停留匆匆告终,因为有消息传来(可能是约拿单差人传来的),扫罗正率领大军,要围攻基伊拉,捉拿大卫就如囊中取物。这个消息并由以弗得证实;大卫更进一步知道,那些怯懦而无情的基伊拉人为了自保,枉顾大卫先前的搭救,反而恩将仇报,正打算把他和手下交出来。因此大卫和跟随他的人(大概有六百之多),就起身离了基伊拉;他们可能分成许多小队,由大卫率领其中对他最忠心的一小群人,跑到西弗旷野的山地,那是希伯仑南方约三里的地方。
这可能是大卫最低潮的时刻。扫罗天天寻索他,显然扫罗已下定决心,此番不取去他的性命绝不罢休。扫罗虽然言谈仍一派虔诚的样子(二十三7,21),但他暗地为阻挠神的旨意而沾沾自喜。正如约拿单在林中与大卫相见时所说的,扫罗知道大卫将作以色列的王,这丝毫不动摇他杀大卫的决心。他的灵魂已沦落到何等绝望的光景!他正滑向妄行邪恶之途。大卫有足够的理由,惧怕这个心怀恶毒,居心反抗神旨意的人。
除了这层仇恨之外,大卫又听说西弗人为了取悦王,而出卖了他的藏身之处。他只好再度南迁,逃到玛云的旷野,那是一个圆锥形的丘陵,有较佳的视野,可以环顾四围乡野。但西弗人穷追不舍,再度向扫罗密告他的去向。大卫一行很快就发现被大军包围,四面楚歌,幸亏在紧要关头,忽有使者来报告扫罗,「非利士人犯境抢掠,请王快快回去。」
大卫不禁深深松一口气。他唱出诗篇第五十四篇,「神阿,求你以你的名救我,凭你的大能为我伸冤。」
隐基底。玛云紧锣密鼓的追逐过去之后,大卫率领随从东移,到死海沿岸野山羊群集的大本营。在西岸中部,有一片肥沃平原,盛产热带蔬果。它有巨大的峭壁为蕃篱,伸向湖中怒涛;由四百尺高峡谷蜿蜒而下的溪流,为它增添不少山光水色。有人说,这些饱经雨水冲刷的灰色岩石,正是一个古老城市的遗迹,那就是大卫的下一个避难处一一一隐基底,意思是狩猎野羊一一一险峻的峭壁上许多深邃的大洞,和充沛的水源,形成这块稀疏、简朴地区的两大特色。诗人又一次将他此处的经历,融入两篇珍贵无比的诗歌中。诗篇第五十七篇,「神阿,求你怜悯我,怜悯我;因为我的心投靠你。」诗篇第一百四十二篇,「我发声哀告耶和华;发声恳求耶和华。我在他面前吐露我的苦情。」
野外的经验也在他的诗歌中层出不穷,例如借自荒野岩壁的隐喻,对无辜的抗辩,祈求至高者的护庇,对于灵魂的细腻敏感。这些都见于诗篇第十一,十三,十七,二十五,六十四篇。
二、这些诗篇的特色。我们无法一一详述,只能提纲挈领道出几点格外引人注目之处。
诗篇的想像力。「我的性命在狮子中间;我躺卧在性如烈火的世人当中。」他的灵魂藏在神里面,躲在他翅膀的阴影下;正如他常见到的幼鹰那样安然倚在父母的巨翅之下。神是他的磐石,是他的避难所,正如他的随从藏身在坚固深邃的洞穴里。他的帮助者必不叫他的仇敌攫获他;他们要像失足的猎人一样,为了捕捉陷突中的掠物而翻身摔下深坑。夜里,他以耶和华为居所,一夜高唱诗歌直至天方破晓。这些诗歌都洋溢着这一类的想像力和隐喻。
诗而对于人的细腻敏感。他的谴责之词并不轻易放过那些挑起王的狠毒之火的人。他毫无犹疑地斥责那些在他跌倒时袖手旁观的人,那些高喊着「密告他!密告他!」的人,那些毁谤中伤他的人。但他对扫罗从无微言;他绝不单独提及扫罗,只笼统的说到那些寻索他性命的恶人。他谈到逝去那段快乐的时光,总是兴起无尽的哀愁;他对扫罗的疯狂,更是心怀同情,并为他而身穿麻衣,禁食刻己(三十五13)。但他没有任何责备之语,没有以牙还牙的报复之心。这一点也预表了耶稣的教导和他的品格。
对于正直的体认。他对神,对人都存着无亏的良心。如果是对他的清白提出挑战,他必然挺身维护;他在直觉上必然知道,在他那颠沛的战士生涯要,他需要不断献上赎罪祭,以祈求神的赦免。但对于扫罗,或任何背叛他,威胁他的人,他必坚持申辩自己的无辜;然后他转向神,作一个手洁心清,不向虚妄,起誓不怀诡诈的人(诗七3,4,5;二十四)。
受苦的证据。在各式各样的痛苦中,最锥心刺骨,难以忍受的,莫过于来自亲朋好友的恶意攻击。这也是大卫最深以为苦的。对这个高度敏感的心灵而言,这是最难堪的一种折磨:即使他甘愿为他们代祷,服事他们,他们仍以残酷的毁谤攻击他。「他们的牙齿是枪、箭;他们的舌头是快刀。」
但他向神呼求。
「求你以你的名救我;
凭你的大能为我伸冤!」
「神是帮助我的。」
「我要求告至高的神,
就是为我成全诸事的神。
神从天上必施恩救我;
也必向我发出慈爱和诚实。」
「我无处避难,也没有人眷顾我。
耶和华阿,我会向你哀求;
我说,你是我的避难所。」
这些恳求里,含着何等深刻的哀恸!他不寻求报复那错待他的人;他只是将自己交在神手中,让他公平审判,相信公义的神必在危难时刻护庇他,并且至终要显明他的义,好像明光照耀,又如正午的日头。
若是读者中有被冤枉毁谤,受人中伤欺压的,当安息在主里,忍耐等候。也许伸冤的那一刻来临之前,会有一段耽搁,在这期间他们必须穿上纯洁无瑕疵的白衣(启七11);但不久,神要兴起,从灰尘里抬举贫寒人,从粪堆中提拔穷乏人,「使他们与王子同坐,得着荣耀的座位。」因为穷乏人必不永远被遗忘,贫寒人的盼望也必不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