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神学生时代 24、主啊,求你医治赵会长吧
    下雪后的第三天早晨,我同往常一样,做完早饭,收拾好碗筷后赶到学校,可是这几天我一直没有看到赵会长。

    (他说过要上美国,可能是回家乡办手续去了吧。)

    我没有怎么在意这件事,刚要进教室时,舍监金牧师派人来找我了,我到办公室时,白发苍苍的金牧师急促地说:

    “崔部长,你上男生宿舍去看看吧。”

    “男生宿舍?”

    “学生会赵会长病得很严重,高烧四十多度,医生说有生命危险,虽然有一些男生在他身边,可是那些孩子什么也不懂,你怎么说也是老大姐了,去照顾一下吧,他曾经患过肺病,这次又患上急性肺炎了。”

    “上个礼拜去洗澡后着凉了吧?”

    “好象是吧,怎么那么不小心呢?”

    “可是牧师,您不是每次都强调男女生互不涉足各自的寝室的吗?”

    “唉呀,你都多大年纪了,我是对那些没有结婚的姑娘,小伙子讲的。”

    看他不顾校规,急着让我上去的样子,赵会长的病肯定不轻了,我不由得一急,领着一名女生匆忙赶到男生宿舍,东敲西叩地找赵会长的寝室,男生们都到教室了,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逼人的寒气,打开最后一间房门时,赵会长披着军用毛毯,上边又加盖了一床小棉被正蜷着身子躺在一个角落里,伴随哼哼地呻吟声,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就在我刚要迈进门坎的一刹那,有一个声音在我心中响了起来:

    “他是你未来的女婿,好好照料他,多为他祷告吧。”

    我象触了电一样,愣在那里。

    跟来的女生很奇怪,问:

    “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不知道这么进去合不合适。”

    我心里迷惑不解,赵会长已经二十一岁了,可是次女圣惠才十五岁,正读初中三年级呢,我在心中祷告道。

    (撒但,给我退去。)

    我走近赵会长,用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

    “很疼吗?”

    他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看了我一眼,随即又闭上了。

    好象连回答的气力也没有了。

    “吃点什么了吗?”

    话一出口,我自觉失言,这个状态怎么能吃东西呢,即使吃了些安南米(廉价,不好吃的米)饭和黄豆芽汤也是消化不了的。高烧使他眼睛充血,嘴唇也干裂了。我去为他买了些解热的注射剂,给他打上一针后,在他的额头上放了一条作冷水浸湿的毛巾。

    病到这种地步旁边也没人看护,这四天不知怎么过来的?他说自己四天没吃什么了,我就让那位女生买来一碗水饺,硬给他喂了下去,可能是解热剂起了效果,他吃得津津有味,汤也喝得一滴不剩,我在旁边观望着他,一边担心四天没吃东西的人,一下子吃这么多,会不会出什么事。可是就在我担心的瞬间,他“哇”的一声,把吃下去的全吐出来了。身子向后一仰,不省人事了。我大惊失色,一面按摩一面喊他。他手脚冰凉,心跳也好象停止了,脸色象腊人一样惨白。我吓呆了。

    (我是不是把他害死了?舍监特意找了我这个有经验的人,可是我这个看护却把人害死了,怎么办,怎么办?)

    我使劲摇动着他,一边大声向上帝呼求祈祷。那位女生手忙脚乱地跑出去找人了。不一会儿隔壁的一个学生听到动静也跑了过来。

    我们俩一边揉捏赵会长的手脚,一边做起了祷告。

    “上帝呀,不要召赵会长归天家吧。求主的大能救活他,使他成为您的仆人吧。主啊!祢如何叫拉撒路复活,现在也叫他复活吧。”

    慌乱中我们只有呼求主了。

    “上帝呀!我不知是祢让他禁食,硬给他喂东西,闯下大祸来了。求主再次把生气吹进他里面吧,主啊,主啊!”

    不知祈祷了多长时间,赵会长的手脚开始暖和起来了,脸上也有了血气,脉搏也恢复了正常,瞳孔也回到了原位。我这才舒了一口气,一想到由于自己的过失,差点让一个人失去了生命时,出了一身冷汗。

    “阿们,哈利路亚,主是生命的根源。”

    我大声颂赞上帝。赵会长恢复知觉后,我一直在他身边祷告到晚上八点。不一会儿,去参加周三礼拜的男生们都回来了。我也不再呆下去了,就把赵会长交给他们照顾了。

    我回到家以后,又去了附近的教会为赵会长的健康做了通宵祷告。第二天一早,也没顾上吃早饭就跑到了学校。我急于想知道赵会长怎么样了。一下电车,我就三步并两步地径直走向男生宿舍。

    “哈利路亚,好些了吗?”

    “哈利利亚,崔部长,昨天多亏了您啊!”

    他的说话声也比昨天有力多了,额头也没有昨天那么烫手了。

    “要不要吃点儿什么?”

    “不了,经过昨天那么一折腾,我可不敢吃了。”

    我到食堂要了一碗锅巴水给他喝,并用热毛巾给他擦了脸和手。然后为了做礼拜开始唱了诗,唱完后,我对他说:

    “赵会长,我们的疾病都是因为我们的罪过呀!我们首先要认罪悔改。”听了我的话,他二话没说,立刻跪下来流着泪做悔改的祷告。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还在一一地清点着各样的事情悔改着。这倒让一旁的我不安起来,我不过是做为神学生在礼拜中劝勉一下而已,没有料到他做这样彻底的悔改。

    中午,我在校门口看见一个卖地瓜的妇女,几经还价,我只用二角钱就买回了一块地瓜。真的很便宜呢,我回到宿舍倒了一杯开水。可是不知怎么搞的,老想着刚才买地瓜的那一幕。卖地瓜的女人为难地说两角钱卖一块地瓜会赔本的。

    (年纪好象和我相仿,她也是不得已的吧。要不然怎么能坐在大道边的灰尘里,蓬头垢面地卖地瓜呢?说不定她和我一样被丈夫抛弃,有一大堆孩子正等待喂养,等她赚了钱供学费呢。)

    想到这,我再也不能坐下来安心吃地瓜了。妈妈不在身边的圣惠、圣水、圣光都怎么样了呢?

    禽兽也懂得爱惜自己的小崽子,为了保护小崽子会不顾生命的安危。可我活了四十多年,却落得个夫离子散,我伤心啊!加之想到卖地瓜的女人也许和我一样时,我实在不能原谅自己贪小便宜了。我匆匆地跑出去,又给了那个女人五角钱。

    那件事以后,我一直禁食到那个星期的周末。因为那天吃地瓜滞食后吃不下别的东西了,加之我又有为赵会长的健康祷告的负担。

    一直到赵会长身体完全康复为止,我每天早晨都为他煮来了小米粥,还从小姑子家带来大酱,偷偷地为他熬了大酱豆腐汤。当时在宿舍里大酱豆腐汤算是上好的饮食了,加上其散发出的气味儿很香,惹得同学们玩笑地说:

    “崔部长,再这么下去,我们可要抗议了。那汤香味儿叫我们吃不下安南米饭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