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二月我从镇海接来了长子圣水,让他进了城东中学,并在他们学校附近为他找了个吃住的地方。这样一来,我们一个月可以见好几次面,并且一次比一次欢喜。可是心底里越发地对催款的事焦急了,不仅仅是这个月的房租和伙食费,连上个月的也没交上。
离放暑假一个多月的一天,圣水满脸不高兴地噘着嘴找我来了,我想是不是因为没交费,连饭也没吃上就被撵出来了,正担心地要问时,圣水开口了。
“妈——”
“噢,你来了,我正为你的吃住担心呢,你怎么样了?”
“我不想再回去了,房东大婶说再不交钱的话,就不要回来了,让我把书和行李都带走。”
“我知道了,你去跟她说,我这就弄点钱送过去,让她再宽限几天。”
要是往常他就很顺从地转身走了,可是这次却犹豫不决地站在那里。看情形是被人家训得厉害了,看着小圣水忧愁的脸,我暗暗地流了眼泪。
(小孩子有什么罪,让他跟我来这陌生的地方受苦啊。)
怎么办呢?既不能让他在女生寝室里睡,又不便托给男生,眼看日头要落山了,我心里干着急。
“小圣水,乖,你先回去吧,妈马上弄些钱送去就是了。”
我硬拉着圣水的手走到了电车站,然后在道边买了一根一角钱的米糖,对他说,不管怎么样,这个礼拜内一定把钱送到。这回圣水乖乖地上了车,并且说:
“妈,学校也告诉我,不交学费就别来了。”
望着手里拿着一根米糖,从车窗伸出头来的圣水,我的心如刀绞一般地疼痛,夕阳就要西沉了。黄昏的晚霞,异彩缤纷,此时,就连乌鸦也飞回有雏鸦的窝里。
“学校告诉我,不交学费就别来了。”
圣水的最后一句话,一直萦绕在我的耳边,我一口气跑进礼拜堂,伏俯在讲台前,向上帝做了祈祷。
“天父啊!我的天父……”
哽咽声代替了祷告,每当这时,我只能以哭代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