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赵教师从神学院回到家用急促地声音喊我:
“妈,快进来,有要紧的事跟您商量。”
“什么要紧的事?”
“大事不好了。有人让我们拆掉帐篷撤出去。”
“是谁?那个人是谁?我和这块地的主人……”
“您别天真好不好?有人把帐篷教会周围的地全买下了。”
“那个人是谁?”
“在我们前几届毕业的郑牧师。他说我们帐篷教会里患肺病的和中风病的人得医治是异端的作为,让我们从教团里退出来。”
赵教师所指的神学院的前辈牧师是忠清道有钱人家的儿子。他说我们是异端,而且为了逐出异端,把乡下的和现在家里的地都卖掉后买下了帐篷教会周围的地。这无疑对我们是个沉重的打击,这打击如果是来自于一个不信主的人还情有可原,可是偏偏来自于曾经给我们授过课的同一个教团里的前辈牧师,这就更令我们感到悲伤无奈。为了踩掉后辈教师开辟的教会竟出如此下策,实在是令人愤慨万分。可是面对这事实,我也束手无策了。
“那可怎么办啊?”
“有什么办法?都完蛋了罢。解散信徒让他们各找各的教会吧。我也要去美国留学。一开始我就说过这里开不了教会。不是明摆着的吗?在这山顶上,看看对面,几乎都是茅草屋,有什么盼头啊?我干脆去读个博士,再开个神学院,省得每天没日没夜地……”
话虽然很不中听,然而说归说,。人已经转过身来向天父献上流泪的祷告了。
“主啊——”
仿佛面对一面峭壁,我心里一片茫然。我能做的只有禁食了,当天我就开始了禁食祷告。
一天来了一位老大娘,她曾被帐篷教会医好了胃肠病。她询问道:
“崔教师,我看你天天哭,哭什么事情啊?”
我还没有向其他任何人谈教会面临的危机,可是面对母亲一样的老人,我把心中埋藏的苦衷一古脑地向她倾诉了。
“一位前辈牧师把教会周围的地皮全买下来,让我们搬到另一处去,而赵教师要撇下教会,上美国去。”
“那信徒们怎么办?”
“只有散到别的教会去了。我们现在如瓮中之鳖,毫无退路。”
“真让人伤心。”
过了两天,老大娘又来找我了。
“崔教师,昨天我向儿子提起帐篷教会的两位教师太辛苦了,儿子听完后说要给教会搭天桥哩。有了天桥就不愁走过人家的地了。我儿子是开大型铁工所的。您就别再担心这事了。赵教师也用不着上美国了。”
我一听觉得很有理,就一口气跑到赵教师那里,讲了这件事。
“妈妈,您别说傻话了。我们教会信徒差不多都是重病患者,每天上下桥,有个什么闪失,跌伤了胳膊腿的话,谁来负责啊?到时候被抓的还不是我吗?您不是想让我去蹲班房吧?”
“怎么会抓你呢?有我在嘛。”
“抓人谁会抓你呢?有我在嘛。”
赵教师非常沮丧,我也象泄气的皮球。
有一天晚上一张被用来包鞋后扔掉的旧报纸被风吹来吹去。我信手捡起,随意翻看了一下。忽然我双眼一亮,报纸一角赫然印着“有奖彩券抽签”几个字样,往下一看,又写着“一等奖商品房;二等奖汽车。”我仿佛看到什么,头也没抬就对赵教师说:
“赵教师,昨天的报纸上登了什么彩券。如果不是出于私欲,说不定上帝会祝福我们呢。我们去试一试怎么样?”
“我看看……一等奖商品房一幢;二等奖汽车。行了,当教师的人怎么能做这事儿呢?”
“上帝赐下的机会有什么不妥?上帝不也是通过乌鸦来喂饱以利亚的嘛。”
“再让我看看,一次抽奖二百元,妈妈您有钱吗?”
“我手里只有二十元。”
“您上顺伊家借五百元吧,您就说后天还给她们。”
“她家能借吗?”
“您就说是我借的,她会借的。”
于是我一个人兴冲冲地上顺伊家了。路上我想起不久前她家发生的事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顺伊是一位二十三岁的姑娘。小学一年级时,中途辍学回家了。我们给她传福音时,她很快地迎接主耶稣出席了教会。可是,一天她哥哥醉熏熏地找到教会。
“年纪轻轻的,干什么不好,搭个帐篷来骗我妹妹,如今有人说媒,她却说和赵教师有约在先,把人家给退了。”
我有些吃惊,重新又问了一遍。他说赵教师和她妹妹有什么约。我想知道个究竟,让他去带她妹妹来。顺伊来了,被她哥哥打得鼻青脸肿。她边哭边解释道:
“谁说有什么约定了?礼拜结束后,互相打招呼时,赵教师握着我的手为我做祷告。所以我说,有这么好的教师不嫁,还嫁谁的嘛。”
原来如此。赵教师差点儿被扣上莫须有的帽子。事情真相大白了,顺伊纯真的心让我忍俊不禁。
那天从顺伊家借来了五百元钱,可是距离抽奖日期还有半个月之遥,为此,我们做了通宵祷告。我在这间屋子里,赵教师在另一间屋子里,以共同的题目祷告:“相信主定能赐福,奉主的名吩咐RAC商品房到我们手中。”
在晨更祷告时,干脆大胆地在口头上承认了这件事。
“各位,上帝将要赐下新的教堂,请放心依靠上帝吧。”
信徒们都以“阿们”做了回应。
过了一些日子,我们终于狠下决心,包了几个玉米饼就向中央厅广场出发了。在汽车上我浑然不顾一切,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了方言祷告,并拍着巴掌“我信,我信。”我们象求三个饼的朋友一样再三恳切祈求了。到达了中央厅,放眼望去,人山人海,共排了四条长龙,人们早急不可待了。我也加入队伍当中,一边祷告,一边耐心等待。可是等了好半天,也不见队伍动一动。日头已经在头顶上,毒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天气越来越发灼热起来。赵教师的前额被晒得油亮油亮的。
“赵教师,很热吧?”
“我相信。”
他的回答也成了“相信”。
“这张报纸给你呀?”
“好,给我一张吧。今天天气可真热啊!”
终于轮到我抽奖了。心里象揣了小兔子似的“嗵嗵”直跳。我怕抽不中,把手伸进筒里摸索来摸索去,我这一耽延,其他的人可不干了,直催我快点儿。我就紧闭双眼,下定决心摸了一张,屏息静气地打开一看,空的。我沮丧得浑身都没有力气。
“快闪开吧,实在不行,中一个五等奖换一块肥皂也不赖呀!”
我身后的赵教师奚落我说。
“是啊,赵教师你能中啊!”我反唇相讥。
他就大喊一声“主啊——”就抽了一张,但那也是空的。
“你看,你抽的不也是空的吗?”
“走吧,走吧,我不是说过上帝的仆人买什么彩票么?”
“赵教师,你说话也得有分寸哪,是你看完了报纸后,让我借钱的。”
“好了,好了,回去吧。”
他大步流星回头就走了。我有气无力地在后面,左思右想,越想越伤心,禁不住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啊?真丢人。”
我们刚上车,车就开了。我们分开坐下来,快到永川时,忽然赵教师拨开人群过来了。他对我说:
“妈妈,喊阿们吧。我也很伤心哪,所以我跟上帝说:‘上帝,我不能再牧养教会了。’可是车驶过西大门东洋剧场附近时突然有一个声音在心里说:‘你看到西大门东洋剧场了吗?’我说:‘看到了。’‘是二层楼啊?’‘二层’‘你相信我会赐给你比这东洋剧场更大的教堂吗?’我就喊了‘阿们’。妈妈你也喊‘阿们’吧。”
“阿们。”
从那天起我们每天都祈求上帝赐给我们比东洋剧场更大的教会。
有一天早晨,赵教师对我说:
“妈妈,昨晚上帝通过梦给我显示了异象。他们那块地上的建筑,楼上是正宗啤酒店,楼下是牛杂碎汤店。”果然,我们的前辈郑牧师由于没有按时支付剩余的金额,那块地落到了别人手里。并且更不幸的是被人称为我们教团总会长候选人的郑牧师离开教团后,辗转于耶和华的证人和安息日教派后就杳无音信了。由于不知上帝的计划而把圣灵工作视为异端的结果遭到了神人共弃的下场。可怜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