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华
疯狂
我们尚未尽量发挥「跃升」这主题呢。因为尚有其他的领域可以揭露跃升的本来面目。新近密契尔法高的《疯狂与文明》一书是很重要的。在纽约图书评论杂志(一九六六年十一月三日)中哥伦比亚大学的史提夫马卡斯为《愚人的颂赞》写书评时,做了以下评语:「无论如何,法高最后所要反对的就是理性的权威……在此,法高正是一种前进的当代思想倾向的代表。在其理性智慧的超卓能力所显出的绝望中,他拥有我们今天的一种不变的事实--十九世纪所下之应许的落空。」换句话说,启蒙运动的继承人曾应许提供一种建立在理性根基上的一致答案。法高之可取在指出所应许的皆没有应验。评语又接着说:「这就是部分的说明为何他终于转向当代的疯狂或半疯狂的艺术家与思想家的理由……。因他们的言论,这世界被控诉;他们的疯狂态度与他们的艺术表达使世界的罪孽戏剧化,且逼着它去认识自己并修正其意识。人在纯洁的良心中,不能否认这些观察的能力与真理;他们抓到了当今知识界的真相--当今的就是去思想自己为一切事物之后的,现代之后的,历史之后的,社会学之后的,心理学之后的……我们的立场正是在否决十九与二十世纪的思想体系,要它们毁灭,却没有新真理去超越它们,也未发现任何较为宏大的来替代它们。」换言之,理性主义者未曾找到任何的一致性,也未曾找到任何理性解答的希望。所以,我们发现法高从卢梭的思想得到的结论是:自主的自由在其终极情况下就是疯狂。疯狂是一件美事,因你以此而自由了。
非理性的--真自由即是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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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的--人已死了
若说上述的看法只是法高与书评人单独持有的理念,乃极端的,因而是不重要的,也许会有人反对。然而,严重的服用药物是一种自我欺骗,希望它是一种暂时的心理病。与服用麻醉药物的后果并行来的是可惊的早发性痴呆症。这事实许多服用的人也深知--而今天千千万万的人却死心塌地地服用麻醉药。新闻周刊(一九六七年二月六日)提到旧金山嬉癖们用「我们将克服」一支歌曲的调子把词改为「我们都是疯人」唱出来。法高离赫胥黎亚道夫并不远。不能认为他太孤立,以致无法帮助我们了解我们的时代,了解二元论与对分法的结局。对分法的逻辑结论是希望与理性分家,也就是对一切理性的放弃。
在电影与电视中的「上层」电影与电视正与其他领域一样,在其中我们又能觉察到所讨论过的最强固的概念,富有才智的现代制片家--柏格曼,费里尼,安东尼奥尼,史勤幸杰,巴黎新派的电影界人物,或意大利的极端新潮派,都是基本上唱同一调子的人。当有人问是美国电视或是英国的电视比较好?你要的是什么--要狂欢而死或被慢慢的扼杀?那二者似乎在伯仲之间。英国广播公司的节目在意义较严肃方面略胜一筹,但又过分渲染二十世纪的心智状态。偶尔收听英国国家广播公司的电视节目时,听到那四个字母的字(如Love,Hope等)被使用。这种用法显然与旧标准大异其趣,但即使如此,若逼我们去选择的话,我们宁愿听千万次四个字母的字,也不要看不用那样的字的英国电视,其中几乎全是以潜在意识表达二十世纪的思想。真正的危机,在于人民受这种二十世纪的心智状态的教育,却又不了解对他们有什么影响。这就说明为什么这种心智状态渗透入教育水准比较低的阶层,竟与对知识分子的相同。
柏格曼最初说,他所制作的电影是立意教人存在主义。后来,跟海德格一样,他感到这观点并不妥当。于是,他制作了一部电影--「沉寂」(TheSilence),这部电影表现他有巨大的改变。「沉寂」是一种信仰的陈述,说人真死了,这就介绍一种新型的电影--摄影机的镜头只摄入人的生活,并用一种非人类的词语报道它的无意义。这电影是一系列的画面,不用人的话陈述他们的关系。
这种大势也在「黑色」(虚无主义的)的当代作家之中出现。卡波特(Capote)的《在冷血中》(InColdBlood)一书之重要也在此。几乎所有评书的人都注意到在卡氏书中决无道德的审判存在。那只是报道--他拾起凶杀的武器干出来的--象在摄影机镜头勾出来的同样陈述,电脑也可以做到。许多人相信「沉寂」与《在冷血中》,与其他类似的新派作品,已经为电影及文学开创了一崭新的领域。但到底这种电影与文学作品是什么呢?它是没有审判,没有人的因素,只是摄影机或电脑所能做出的陈述。这正是活生生的表示在下层中人已经死了。
然而,当今最令人震惊的电影并不是说明在下层的人死了,而是强有力的表现人在跃升线之上以后是怎样。第一部这种电影是「在玛莲帮的最后一年」(TheLastYearatMarienbad)的那一出。这并不是我的猜测而已。电影的导演曾解释他就是要这部戏这么表现出来。那就是那片子所以冗长,变幻无穷而又首尾不衔接的理应。
若在线之下,人确已死,则在非理性的跃升之后的线上,人乃处于无范畴的情况中了。没有范畴是因为范畴原与理性及逻辑有关。所以,并没有真理,而且反论中也没有非真理,没有对与错--你是漂泊无定的。
另外一部属于这类的片子是「诸神的朱丽叶」(JulietoftheSpirits)。在曼彻斯特有一位同学告诉我他要去看第三遍,为要找出到底此片中,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虚幻的。我但是还没有看过,后来才在伦敦的一家小艺术戏院看了。若我早一点看了,那我会告诉那位同学不必自寻烦恼。就是看了千万次也找不出所以然来的。那正是处心积虑地拍出来的片子,为要使评论者不能分辨出客观的实在与虚幻。
没有范畴可言的。人能知道何者为真实,或为幻象,或属心理现象,或是精神错乱。安东尼奥尼的「爆裂」(Blow-up)是这同鼻息的最新说明,为现代在上层的人的画像,其中没有范畴。在此最重要的一点是:事实上没有范畴的说法曾经一度为对分观所接受,范畴是被放在上层中非物质的东西。
上层的神秘主义就如前述,真空的神秘主义因此是一种没有范畴的神秘主义,无论你使用宗教的或非宗教的词语,艺术象征的体系,或**文学在那上层,都是没有关系的。
同样的原则显出新神学的性质--不只人在线之下已死,就是神在线之下也已死了。「神已经死」的神学家说得极为清楚--「在上层中讨论那种我们一无所知的神,有什么用处。因此,让我们诚实点儿说神已经死了」。就我们前所追溯的一般文化背景,我们可以清楚为什么这些神学家厌恶同一的把戏。何必为那些带有「神」的字而烦恼呢?为何不说这一切都完了,干脆接受理性的结论:在下层中神确已经死了。
所以,当代的自由神学可以如此列出:
只有「神」这个字的意谓
非理性的--没有关乎神的内容
--没有具位格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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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的神已死人已死
上层就象我们所说的真空现象,在那儿没有任何东西是真的、是实在的相关的理念能以支持「神」字的意谓。他们所有的一切,是一种基于意谓字的语意的解答。在线之上,新神学所有的是哲学的另一种、无限而又非位格的东西。这样把我们西方思想引去接近东方,新神学家已失去了在圣经中所启示的独一无限而有位格的神,他也正是宗教改革所说的神。自由神学的流行思潮仅仅视「神」为一些字眼的替代品。
汤姆·赫胥黎(ThomasHenryHuxley,一八二五-九五,赫氏家族第一位名人。编注)已证明他是对这一切看法具慧眼的先知,早在一八九O年时,他宣称将有那么一种日子来到,就是人将从信仰中把一切内容搬走,特别对亚伯拉罕以前的圣经故事是如此。跟着他说:「从今以后,信仰以孤傲的态度,抵挡不信者的攻击,不再与任何事实有关联。」由于现代神学已经接受对分观,而又从可以验证的世界中把宗教的事实挖出,它因此正处在赫氏所预言的情况中。现代神学又与一八九O年时的不可知论(Agnosticism),甚或无神论极少不同之处。
因此在今天,信仰的领域已被放在非理性与非逻辑的地位,与理性及逻辑敌对;正如不能验证的与可验证的敌对。新神学家使用意谓语,多于界定语--一种象征的而又不加界定的文字,与小心界定了的科学象征不同。信仰之成为不可挑战者在于它能此能彼--在正常范畴下没有任何方法讨论它。几百年前阿奎那在他神哲学体系中所设立自主的领域,今日的新神学是它的后果。
耶稣,不能界定的标志
「神已死」的学派一直使用「耶稣」这一词。举个例子说吧,保罗·范·布仁(PaulvanBuren)在《福音的世俗意义》一书中说,今天的问题是在于「神」这个字是死的。无论如何,他接着指出,这种丢失并没有什么好可惜的,因为我们所需要的都在于耶稣基督那人。
但是「耶稣」在此却成了一种不可界定的象征。他们使用这一字眼是植根在民族的记忆里。它是一种人文主义加上一种称为「耶稣」的宗教标志,他们可以给予那标志任何内容。所以,你发现这些人突然地转向,将耶稣一词,滑向上层中成为意谓语。因此,当再一次切记,只要你的体系是以跃升为中心,那就无论把什么字眼,即使是圣经字眼,放在上层都是一样的。
非理性┌→耶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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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神已死←┘
这就强调基督徒当何等小心。在一九六六年十二月十六日的周末电讯中,玛甘尼塔·拉丝基(MarghanitaLaski)说到一种新的神秘主义,在她所观察到的发展她这样说:「它们又何以见得是真的或是假的?」归结她的论点,是当代人们正在把宗教的事物,从可以讨论的世界移出,放进一种不可讨论的世界,这种不可讨论的世界里就可以让你随意说而不必顾忌到可以证明与否的麻烦。
基要派基督徒应当小心,因为有些基要派新近已经插进那一些可证可不证的命题;那是一些与耶稣面对面的遭遇。当基督徒提出这种陈述时,在可分析或不可分析的语法中,已经窜向上层了。
非理性的--与耶稣面对面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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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的--人不必述出可证明与否的命题
如果我们因想要逃避某些现代辩论中带来的压力,而轻视圣经中的命题,只简单地把「耶稣」或「经验」这种字眼放在上层,我们必需面对这种问题:这种做法,与世俗世界中语意学的神秘主义所做的有何区别?甚或与新神学之所为有何区别?最低限度,现在有机会让人去想它是同样的事,当然,下一代将促使其成为同样的事。
如果被放在上层中的是脱离理性,如果圣经经文不能讨论,不能公开求验证于宇宙与历史,为何人定要接受基要派的上层而拒绝现代极端神学的上层呢?根据什么作出这种抉择的呢?为何所说的面对面遭遇不能以印度教的毗湿神(Vishnu)的名来代替呢?事实上,人为何不撇开这类字眼,而在麻醉药中找经验呢?现今我们所急需的是将现代体系作全面的了解,并评估二元论,对分观,以及跃升的意义。我们已看出,上层可以有任何形式--或宗教的,或世俗的;或污秽的,或干净的形式。从体系的真正本质可以看到一种事实:上层中任何款式的字眼皆无所谓--甚至象「耶稣」这可爱的字眼亦然。
当我听到「耶稣」这字眼时,由于那字眼对我而言份量很重,因为是关乎历史的耶稣及其工作,我总小心去听,有时比听任何其他现代世界中的字眼更怕,因为它被用为一种无内容的旗号,而我们这一辈正被邀去随从那旗帜。它不受理性的,圣经的内容考验,于是它被使用去教导一种与耶稣的教训正相反的东西。世人正被呼召用高度激发的热心去跟随这一字眼,尤其是去跟随新神学中所说的新道德。这新道德就是,若她或他需要你的话,你就去和她或他同床一睡。你这就有耶稣般的行为。然后你可以再去和另一人睡觉,只要你尽量做到合乎人性,也可说就是象耶稣了。记住,其代价恰是违犯了耶稣曾教过的特别道德呢!但对这些人而言,这一点无关重要,因为这就属乎那下层的理性圣经内容的范围。
然则我们走到了这令人可怕的地步,即「耶稣」这词本身成了有位格的耶稣的仇敌,且与耶稣所教训的敌对。我们必须畏忌「耶稣」这词无内容的旗帜,并非因我们不爱耶稣,正因为我们实在爱他。我们必须与这虚幌的旗帜抗争,乃由于它的寓意深远,深入人心,却被用在做为社会学的形态与控制的目的上。我们也当教导我们属灵的子女们跟我们同样奋斗。
这一巨变的趋势使我想到,当耶稣说到末世必有别的一些耶稣出现,大概就是指此。我们不可遗忘最大的敌人就是那要来的敌基督者。他不是反非基督者,他是敌基督者。近年来所看到的现象是「耶稣」这字已脱离圣经的内容,而成为历史的耶稣的仇敌。这位耶稣就是曾经受死,复活而将再来的,他又是神永生之子。让我们小心。假若基要派基督徒已开始陷入对分观的圈套,使面对耶稣成为与圣经的内容脱节(包括可讨论与可证验的圣经),在不知不觉中,我们将要把自己及下一代带入现代体系的沟渠中。这体系已经围绕着我们象极顽固的舆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