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大师的求学、恋爱与理念(3) 深入热带雨林三千里--草类学大师蔡斯
    深入热带雨林三千里——草类学大师蔡斯

    摊开世界地图,由巴西的亚玛逊河河口,上溯到秘鲁高地,一共有三千哩长,其中的二千五百哩,至今还被称为『世界文明的边缘』。暴雨、巨蟒、食人鱼、蚊虫、车蚁、密林、瘟疫……使人望而却步,尤其亚玛逊河切入安地斯山脉的那一段,连当地的印地安人都不敢去。连续十七哩的湍流漩涡,被称为『铁口』(IronGateway)。

    一九三O年,一个勇敢的女性,因带着一支探险队,划着独木舟勇闯铁口河道而举世闻名。更惊人的是,她探险的目的只为采集当地的一种羊齿植物,这人就是植物学家蔡斯女士,二十世纪最杰出的丛林科学探险家。

    〖小草的贡献〗

    在人类文明的初期,大地上就长着青草。人类能在青草里,找到赖以为生的食物,如水稻、小麦、燕麦。但是有了农业以后,人类就忘记青草的重要了。有谁在乎野地里的一株小草呢?既不能吃,又不能提供坚固的木材供人建筑。青草有什么用呢?春天发芽、夏天茂盛、秋天结实、冬天枯死,周而复始,寂静平凡。

    直到小草的知音蔡斯(AgnesChase),在草中研究六十年,才又唤起人类对小草的重视。现在人类知道,小草不仅可以提供绿草如茵的景观、放牧、保持土壤肥沃、增加土地生产力、减少地表冲刷、抑制土石流灾害,草地更是野生动物的栖息地,是自然界生态系统的重要一环。若没有绿草,大地会显得分外孤单。

    〖无悔的婚姻〗

    被称为世界『首席草类学家』(DeanOfAgrostologists)的蔡斯,一八六九年四月二十日,生于美国伊利诺州伊诺阔伊斯城,她本名是米洛(MaryAgnesMeara)。米洛的父亲是从爱尔兰移民来的铁路工人,在她两岁的时候就病故了。母亲毅然搬家到大城芝加哥,努力工作维持家计,并坚持让她上最好的学校。米洛虽然以优秀的成绩念到高中毕业,却没有机会再升学,因为家里实在是太穷了。

    米洛的第一份工作,是到名叫校园先锋(SchoolHerald)的杂社当编辑。这份小刊物的主编是年轻的科学家威廉·蔡斯(WilliamIngrahamChase),他具有教育热诚,希望能用通俗的方式,让乡下教师知道科学新知。但是这份刊物连年亏损,可怜的主编,几年下来背了一身债。米洛后来回忆到:『我的丈夫最吸引我去追随他的,首先是他的热诚,而后是他的理想。』两年后,米洛嫁给蔡斯。

    他们蜜月回来,医生就诊断出威廉·蔡斯患有严重的肺结核,不到一年半,他就去世,杂志社也倒了。之后的七十四年,蔡斯继承先生的遗志。她没有孩子,也没有再嫁。

    为了替先生还债,蔡斯继续工作,又在其他的杂志社当编辑,下班后去当清洁工。她每天只吃豆子加麦片,四年后才将债务还清。这一段难捱的编辑工作,为蔡斯将来的工作耐力打下稳固的基础。

    〖娃儿引进门〗

    有一天,蔡斯帮侄儿打扫房间时,发现他房里有很多植物标本和书籍。她不过是多看了几眼,马上被十三岁的侄儿邀请一起辨认叶子,谁能知道一个植物学大师竟是一个小孩引进门的?蔡斯从此利用晚上,到大学上植物的相关课程。

    不久,她认识了一位年迈的希尔牧师(Rev.Hill),他不但是宣教士,也是杰出的苔藓植物学家。希尔牧师有很多苔藓标本,他请蔡斯将标本一一画下,并教她分类学和如何使用显微镜。一九零一年,蔡斯就以这些技术考进美国农业部,当屠宰场内的肉品寄生虫检查员。

    不久,希尔牧师鼓励她去考农业部的工作,那是一个高级研究员的职务,她本来因学历而自卑,不敢去考,谁知道鼓起勇气应考后,竟以第一名获得录取。

    蔡斯日后回忆说:『我这一生是幸福的,一度拥有爱我的先生、启发我对植物兴趣的小侄儿,和热心帮助我的希尔牧师。』

    〖看啊!小草〗

    一九O六年,蔡斯发表『稷』(Paniceae)的分类报告。以后八年,她在美国各处旅行,寻找新的草类品种。一九一三年,她前往波多黎各,发现了从未为人所知的高山蕨类。

    她一直努力充实草类知识,然后再去教别人。终其一生,她发表了六十六篇有关草类的研究,还为一般人写了入门书《草类初阶》(FirstBookofGrasses),上面写道:『愈了解野地的草,愈能感受它们的价值与美丽……就更多地充满感恩。』

    一九二二年,她在奥地利研究雀稗(Paspalum)与地毯草(Axonopus)。一九二四年前往牙买加,因为她认为欧美大陆的草大多已经为人所知,但其他地区的草所知甚少。由于她对热带雨林与安地斯山脉的草原深深着迷,于是又前往巴西。她说:『照顾草类,是人类原来在伊甸园的工作。』

    在牙买加的山地,她学习用绳索攀登悬崖,与在湍流中控制独木舟航行。对一个五十五岁的女人来说,这些技术需要很大的勇气与毅力才能完成。

    一九二四年,她进入秘鲁人迹罕至的朋哥高地,那里仍有许多外界还不认识的植物品种。朋哥高地非常炎热,她却调皮地写道:『脚上起水泡的植物学家有福了,因为她将比别人看见更多美丽的花朵、听到更多蜜蜂的嗡鸣,吃到更多种的野果……』

    〖爬烟囱的女人〗

    一九二五年,她进入萨尔瓦多,爬到勒西菲海湾峭壁上,摘取陡岩上的小草,她的笔记簿上又增加许多草类的资料。而后她去爬阿加斯黑山,该山又称『黑针山』,因为山势自地平线凸起,以接近垂直角度耸向天空。蔡斯当时已经五十六岁了,她写道:

    『在黑色的花岗岩壁上,只有窄细的裂缝、与生长在裂缝里的矮灌木,我几乎找不到路径可以攀爬。我两脚踩着灌木,手指伸进裂缝,用力把身体攀上。有些地方根本就陡得像烟囱,我改用绳钉钉壁攀爬而上。末了有巨大的岩石直凸出来,我仔细看遍,似乎没有着力点可以爬上去,忽然看到一道小小的裂缝,由岩壁绕到岩石上,我立刻像壁虎一样,把手脚插在裂缝中,用力爬上去。在山顶,我找到一种从未见过的草类。我把一条大毛巾绑在身上,把草放在毛巾中,再慢慢地爬下山。

    这趟攀爬其实只花了两天,却好像经过很长很长的时间。

    我这些努力没有白费,在南美洲,我已经收集了两万种植物标本,其中五百种的草类,是不为人知的。』

    〖丛林笔记〗

    一九三O年,她再访巴西,目的是远征亚马逊河。她称这次旅行是她『一生最艰苦的一次旅行,但想着将会找到的草种,心中不禁泛起一阵甜蜜』。

    旅程起初的困难是大雨连连,『淋得我全身没有一处是干的,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山洞躲雨,才发现地上都是吸血跳蚤,我与骡子狂奔而出。找个没有跳蚤的地方真不容易,我只好把床挂在两枝树干间睡觉,半夜大风袭来,把床吹得像荡秋千一样。雇来的土着,没有一个隔天还愿意再去,我只好只身向前。

    我也有会害怕的时候,有次掉到三公尺深的沼泽里,水里有巨大的鳄鱼。我拼命游上船,心里还是很紧张,只好大声地唱起诗歌『苦难终将过去,末了终必得胜』……

    那时,我还不晓得我背后已埋伏许多印第安人,他们已经跟了我一段路,后来才知道他们没有攻击我的原因,是因为我唱的诗歌——在印第安人心目中,唱这种曲调的都是好人,不是与他们争战的族类。他们从密林中走出,热情地招待我一锅肉汤,香喷喷的肉拌着辣椒和香菜,我问他们这是什么肉,他们居然指着树上的猴子!另一锅则是鹦鹉,我恶心得几乎要吐,但是如果我要在亚马逊河雨林中生活下去,就必须学着吃印第安食物,还是奋力吞下去吧。』

    蔡斯记录了亚马逊河近五千种植物,为日后留下雨林里生物多样性的第一手资料,这对研究热带雨林是很重要的贡献。

    〖化沙漠为绿洲〗

    一九四O年,蔡斯七十一岁了,她决定退休,写信告诉朋友:『总算可以全时间去做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了。』退休是另一波工作的开始。

    她出发到委内瑞拉,开着吉普车穿梭沙漠,找到四百种生长在沙漠的草类,她也替委内瑞拉政府培育出一大片草原与牛只放牧区。一九五八年,她的杰出成就荣获伊利诺大学荣誉博士和美国植物学会金质奖章,当时许多记者争相采访,她回答说:『我没有时间谈话,要做的事情太多,剩下的时间太少。』

    蔡斯去世于一九六三年,死前不久,还在研究她的草类。她的遗嘱,是将她埋在先生的坟旁。蔡斯证明了婚姻的精髓,不在于相处时间的长短,而在彼此相爱的品质。

    资料来源:

    1.Bonta,M.M.,1991.AgnesChase-DeanofAmericanAgrostologists.WomanintheField.chapterl4,pp.132-143.TexasA&MUniversityPress.USA.

    2Fosburg,F.R.andSwallen,J.R.1959.AgnesChase.Taxon,pp.145-1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