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圆形的蒙古包,直径足有四五米,十分宽敞。四周全用白色毡子围着,里外两层,风吹不透,雨淋不进。门对面还有毡子做的窗户,白天卷起,通风透光;晚上放下,保温又安全。地上铺的也是毡子,毡子上再铺褥子,褥子上再压被子,实在很舒服。因为整个屋子没有金属材料,木柱房梁也全是活扣,拆卸很容易。一两个小时就可以搭建一个帐篷,半个小时就可以拆卸装车,转移起来十分方便,适合牧民择草而居的游牧特点。现在,帐篷里正点着炉子,烧的是晒干了的牛粪。炉子上熬着中药,从砂锅里冒出的水汽将屋子蒸得暖暖融融,滋滋润润,满屋子充满了中药的香味。被救下来的人正躺在厚厚的被褥上,身上盖着印着牡丹花图案的棉被。帐篷顶上挂着风雨灯,发出橙色的亮光增添了屋里的温馨。一头乌黑的短发已经散乱,脸上多处被树枝刮伤,显现出一条条血痕。小腿砸在树上造成骨折,已经用木板固定。看来牧民长期在野外生活,积累了丰富的自救经验。棉衣和裤子均被划破,女主人正在灯下缝补。由于伤者是个女的,他们在她的床边拉了一条布帘。
这里的女主人是个三四十岁的蒙古族人,名叫苏日娜。牧羊人叫巴音。他们有三个孩子。大儿子已经结婚成家,独立帐篷,自择草地而居。留在家里的是小儿子巴特儿,十二岁;女儿莎琳娜,8岁。巴音盘腿坐在火炉边,用杵在臼里捣草药,巴特儿在一边帮忙。莎林娜则看着妈妈缝补衣服。
姑娘醒来,睁开眼睛,首先闻到的是中药香味,看到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她依稀记起,正是面前这些陌生人,将她从树上救下来。那时候,她迷迷糊糊,好像有许多人说话的声音,也有一道道手电筒的光。过一会儿,就有人从上面下来,用绳子把她绑住,一条腿疼得她大叫了一声。那个人轻声安慰了几句,还是叫人把她提了上去。好像是回到了她跳崖的那个平台,解开绳索。那个人问她那里痛,她给他们说了。他把她背上肩,由两个人扶着,从另一个地方爬下山,轻轻地放到了马车上,用被子盖着。在车子的摇晃下,疼痛加上疲惫,她睡着了。也许是晕了,因为一直到下车,抬进帐篷,她都不知道。她是被一层剧烈的疼痛惊醒的,他的左腿反射性地缩回去。原来有个男人——现在应该称他为巴音大叔,正在给她用木板固定小腿。她的小腿骨折了。有位大婶,也许是他的妻子,正在给她擦去脸上的血痕。当一切处理完,就嘱咐她好好休息,一切到明天再说。
她的小腿不再那么钻心地疼了,她也就慢慢地睡去。
现在醒来,感到不再那么乏力。睁开眼,看到有一条布帘挡在了自己睡的床前。她认识,这里是蒙古人住的帐篷,又叫蒙古包。因为她以前去过蒙古包,只是没有在里面住宿。现在她已完全清醒,记起了所发生的一切。她想起自己因不堪丈夫的毒打而选择跳崖,未料却被树挡住又被人救起。现在要死不成,要活丢脸,再回到那个魔窟似的家,想起来就胆战心惊,忍不住呜呜地哭起来。
苏日娜听到哭声,立即来到她的床前,面向她坐下。两个孩子也围了过来,巴音放下药杵,也走了过来。苏日娜弯下身去,关心地问:
“姑娘,疼得很厉害吗?”
姑娘摇头。
巴音往前靠了靠,蹲下来,仔细查看她的伤势。一切都很正常,没有哪有渗血。全靠那棵树挂住,伤得并不严重。要是摔到地上,恐怕活不成了。
“那你哭什么?一切都过去了,现在平安了。”苏日娜柔声安慰她。
姑娘见一家人都围了过来,不好意思再哭,就忍住了。
“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住?”苏日娜问。
“我叫赵晓楠,就在林带后面住。”
巴音说:“那里是五星农场的畜牧队?”
“是。”
“我们是巴音乡的牧民,经常到你们那里求帮助的。尤其是你们的张兽医,我们很熟悉。”巴音说。
“谢谢你们救我。”
“不用谢,这是每个人遇见都会做的。”苏日娜说着,把她的手送回被子,将被头掖掖紧。
“阿姨,你怎么掉下来的,大人也不小心吗?”八岁的莎琳娜好奇地问。
赵晓楠不出声。
巴音意识到事出有因,现在不便多问。就对两个孩子说:“阿姨累了,明天再告诉你,现在睡觉去吧。”转过身又对姑娘说:“你的伤已无大碍,脸上手上都是擦破一点皮。左脚小腿骨折,我已经给你包扎好了。正在炉子上熬的是舒筋活血的草药,等一会把它喝了。明天我再去采一点药敷在腿上,帮助长骨头的。我们牧民长年在山里放牧,有伤风感冒的小病,都是靠草药来医治;羊摔到了沟里,断了腿,也是用草药接骨,效果很好的。”
“是的,你就放心在这儿养病。等伤好了,能走了,再送你回去。”热心的苏日娜说。
巴音笑了:“那也得先给她家里报个信,否则,家里人不要着急的?”
“阿姨住在我们这里,明天我去给你爸爸妈妈报信。”小儿子巴特儿自告奋勇。
“谢谢你们,你们的心肠真好!”
是的,蒙古人自古以来就是热情好客的民族,尤其对于汉族。凡有汉族人进门,总是拿出最好的东西来招待。若有所求,能毫不吝惜地帮助你。
明天,明天赵晓楠能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