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的了望台
    第十章我的了望台

    我在磨石街的家,自己用一層樓,有臥室、書房,面對著高牆的花園,在院子里的一角落,里面斜著上去有座玻璃台,我可以坐在里面,低著頭能看見在花園的樹杈,和那邊大花園襄的花草樹木,又可以看見四鄰的灰瓦屋頂,遠遠處可以望見城牆。雖然在冬天,我的花園也有許多花卉。開黃花的臘梅樹,尤其在雪天里開得更鮮麗,氣味芬芳,沁人肺腑,我們叫它「十二月梅」,就是臘梅。在我們的花園里,有許多這樣的樹。到了和暖的春天,飛鳥也喜歡我們的花園。知更鳥,它那黑色的羽毛,黃色的嘴,是我的園中經常有的歌鳥。初夏間,我有時被一種活潑嘹亮的歌聲喚醒,我四周眺望,看見鮮黃色的一閃掠過窗前,就知道金鶯要來同我渡它的假期。到了農人收割的時候,晚間我不時听到印度的布谷鳥從空中飛過,聲聲叫喚,它在通知農夫︰「麥子已經成熟了,快種稻吧!」這座台和它的全景,成了我禱告的地方,這里也是我過著快樂時候的所在。

    一天早晨,我正在書房里面寫東西,女僕送來了幾封信,內中有一封,是由美國來的。那信封的筆跡和郵局的戳記是五年前的,當我還在甦州讀書時,這種通訊便已開始了,現在看這信的郵戳,倍覺珍貴。我記得那天我的校長白馬大小姐喊我到她的辦公室。這位美國小姐,是我理想的老師,每次她派人找我,我總是有點懼怕。在這次的場合里,我的牧師也在座,他們向著我微笑,並叫我坐下。這位牧師將一封信放在我的手里叫我看,那是一間男子大學里的一位青年教授的求婚信,我曾看見過他,也知道是甚麼樣的人。每次音樂獨唱會後,我總要收到許多這樣的信,但是我從來不理會,我讀了這封信後,臉也紅了,一聲不響的還給牧師,因我不曉得如何回答。

    「蔡小姐」我的牧師說︰「你的校長同我商量過,我們覺得這一位優秀的青年,他是個超群的教師,也是一個好基督徒,我們勸你慎重考慮這封求婚書。」

    「是的,克萊絲娣娜(蔡小姐的英文名字),」我的校長接著說︰「我知道這個青年,是他家唯一的基督徒,他在教職員中算是一位優秀的青年,他的校長也寫過一封信給我,請我為他做媒。我不知道甚麼時候起,像這樣的請求,給我有更大的愉快,因為我看重你們兩個人,也覺得這是理想的婚姻,請你慎重的考慮。」

    我很敬重這位青年,心里覺得不好意思,我就沒有回答他們,也沒有回信給他。後來這個青年繼續寫信來,其他的人也知道一點。有幾位老師勸我,我卻一直的不予注意。當我回到南京之後,他仍不斷地寄信給我。我的哥哥,信札經常都是從他轉過來,因見了太多他的信,以致怕他看出那是男人的手筆,所以我心里很為難。

    「寄這樣多信給你的這位朋友是誰?」有一天當我們一塊兒吃飯時他問我,雖然我盡力表示不當一回事,可是我的臉紅了,「啊!啊!她的臉紅了!我一定要看看這信,那是男人的手筆。」

    母親現在加入談話說︰「你從來沒有告訴我關于這個人的事,你一直和他通信嗎?他叫甚麼名字?」

    我就把那青年教授求婚的事告訴了他們,「這樣說,那人好像是個好青年,你是說他廿一歲麼?我沒看見你要怎樣打算一個更愉快的婚姻,為甚麼你不回復他的信呢?」她問。

    「她不好意思寫,」哥哥說︰「讓我來替她寫吧!」從此我們開始通信,我由敬重他而羨慕他,由羨慕而愛他,這位大學教授,成為我心目中的愛人了,我們同意在我們結婚之前,他到美國再去讀博士學位。所以他去美國時,我就留在家里,他在美國大學最後的一年,在他的來信里,看出他的靈性開始在改變,他本來是一位徹底的基督徒,從他到美國去讀書之後,他便懷疑了聖經,他的信里寫︰「所有聖經里的故事,關于耶穌是童貞女生的,和在世所行的神跡,不可能是真的,那不過好像希臘的神話。」另有一次他嘲笑聖經學院的學生說︰「他們想他們的手上僅拿著一張福音單張,坐在搖椅上,這樣就可以立刻得救。」我那時正在讀聖經函授課,他這種話,給我很深刻的痛苦!我一再的寫信給他,要他明白每一頁聖經,都是聖靈的感動寫成的,並且「隱秘的事,是屬耶和華我們的神,惟有明顯的事,是永遠屬于我們和我們子孫的,好叫我們遵行這律法上的一切話。」(申廿九章廿九節)很痛心的,我的信,沒有改變了他的意志,我也不能改變我的信心。母親——她贊成這個婚姻,所以很熱心在為我預備嫁裝,然而我不能將我內心的傷痛告訴她,只有把一切隱藏在我的心里。

    一晚又一晚,我在我的花園里走來走去,或在了望台里跪著,為他禱告,祈求我的主︰「他是個基督徒,也曾承認他自己是神的孩子,如今他不信在主里的神性,若是我們的信仰不相通,將來怎能有個愉快的生活!我怎樣辦呢?如何是好呢!」

    一天我注視一封新來信,我的感覺相當復雜︰有希望有前途也有痛苦,他會不會最後被神的話改變了他的心思呢?當我把信拆開一看,我的心變成一塊石頭——他告訴我,他畢業了,得到了博士學位,極願回國到我這里來,可是在那信里,並沒有提到他有否改變他的意志——我認為極關鍵重要的事,反而對我沒有表白。

    我拿著這封信,到我的了望台,但我的腳非常沉重,好像是綁著鉛!我將信展開在主的面前,這是一場屬靈戰爭的開始,我將跟隨我的愛人拒絕我的主呢!還是跟隨我的主拒絕我的愛人呢?

    我將跟隨我的愛人去拒絕主,或我將跟隨我的主去拒絕我的愛人呢?

    我的主或是我的愛人?我的愛人或是我的主?

    我兩樣都不能犧牲,我離開那里的時候,這個戰爭依舊勝負不分,一天一天過去,一夜一夜過去,戰爭仍是繼續著。一天在台里,我的眼楮忽然看見基督在客西馬尼園里的一幅圖畫,我被聖靈充滿了,我知道的痛苦,也知道我的痛苦,我就放棄我自己,便立刻滿足了我。記得我由台里出來時,我能贊美,但,當我坐在打字機前,我的手指不能打字,我將如何寫信,割斷了我們五年來愉快的情誼和美滿的夢想呢?終于我不得不那樣做了,**著加給我力量的主做了!直到如今,我從不後悔,自從那天,我救主的愛從來沒有離開我!我們的交通更是一年比一年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