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主里比前是更喜乐,我的灵得到更大的安息,我把所有重担都交了给主,我知道只有他能担负一切。若要满足于神的旨意和工作中,唯一的途径就是安息。
戴德生曾经这样写道:“我不再为任何事情忧虑,因为我知道他必能成就他的旨意,而他的旨意也是我的。”但这信心的宣告在随后几个月内却受到最严峻的考验。他的工作量与日俱增,而周遭涌起的矛盾风暴,亦击打着这微小的差会及其工作。
从往来的书信中,那个秋天他所要肩负的重任由此可见。在一八六九年十月十八日,他给在南京的一位宣教士写道:
“……工作压力愈来愈大,但却没有影响我在主里的喜乐……我把你那本宝贵的书首六页随信付上,而且还正购买活字版来加以印制。”
同一天,他写信给美会的另一位同工:“……差会的经费比以前少了许多。”
十月廿七日,他从扬州写道:“在这里的工作令人鼓舞,我们实在感谢神。有五个人受浸……还有八个人准备接受浸礼,我相信过一段时期,要受浸的还会有好几位。现在是进行审核阶段,来参加聚会的人很多,而且非常留心听讲道……”
在十月三十日,他写信给大州府的另一位宣教士说:“请为经费祷告,经费比以前减少了许多,不过神并没有忘记我们,我们也没缺少些什么;我们有此确信,假如我们的信心像芥菜种一样……”
翌日,在一封写给安庆的新宣教点的信中,他这样说:“我突然想起要加上这一点,就是有些内地会的同工可能不晓得服事他们所需的人力,这固然是我们所乐意效劳的事,但行起来亦十分费时。就如,我要写信给穆勒先生,谢谢他寄给你的汇票;然后又写信给罗先生,恳请他在找到一个比上海的钱庄更好的兑换价钱时才把支票兑现,现金就存入他的户口,然后再转账至我的现金户口里;之后这笔钱又得寄给夏先生,请他再转交给你。当然,我亦得通知你这笔汇款,不过可能不用写信而已。感谢神容许我在他荣耀的工作上做联络的工夫,我是以欢喜之心尽上绵力的,惜不能常常尽如人愿,做到每个人所希望的地步。我刚收到几份长篇幅的单张和部分新旧约圣经译稿,它们都是以不同方言写成或译成的,这些请我修订的稿件,恐怕亦要用上数星期的时间。不过这时我亦在求神请他引导,我应否今天晚上就动身前往,离这里最远的宣教站,去探访一位患病的同工。”
政治持续不安令当地人对外国人存着恐惧、厌恶和仇恨的心理,就算宣教士也不能幸免。十一月,安庆发生骚乱,消息传来当地所有外国侨民都被杀掉了。后来虽然有更可靠的消息到来,说中国内地会的宣教士和他们的家人都能幸免于难,令他们忧心得释,但他们仍在担心这事件会不会是扬州教案的重演,他们的工作在英国又再受到猛烈批评。戴德生在给母亲的信中说道:
“我在主里比前是更喜乐,我的灵得到更大的安息;我把所有重担都交了给主,我知道只有他能担负一切。若要满足于神的旨意和工作中,唯一的途径就是安息。事情的发展可能非如我所愿。但假若神容许这些事情发生,又或者是他订定这些事该如此发生的话,我最好还是接受现实好了。我的责任是顺服,他的工作是指挥。因此对于在安庆发生的新熬炼,我不但能够忍受得住,而且还对神满心感恩。我没作他想,只知为这事感谢神说:‘即使如此,父神,因为这在祢眼中是好的。’不过,仍请你为我们多多祷告,你会这样做吗?”
那年圣诞节,戴德生和玛利亚并孩子们在扬州过得特别愉快。他们的庆祝当然是没有传统的烧牛肉和果子布了,一位新来不久的宣教士费查理这样报导:
“他们吃的全是中国食物,还记得当一位不懂用筷子的外国人来到扬州时,我们还得辛苦搜罗一套刀叉给他。市面上还没有炼奶供应,他们所用的外国货品可说是寥寥无几。唯一的奢侈品是一大桶的蜜糖,是由兰茂尔号运来的。我们以蜜糖拌饭吃,相当受欢迎。”
那个圣诞节,一如往昔,戴德生和玛利亚都省吃俭用,好从自己的户头内省点钱来和其它内地会的同工分享。他们不但慷慨自己的钱囊,也包括他们的时间和对其它人的关心。费查理在他的书信中就曾指出:
“我被戴先生的友善态度深深感动。他对我非常仁慈,我在他的药房和医疗工作上帮忙。每当他在扬州时,我就会跟他在一起。他督导我的学习……他的工作极其忙碌,但人看起来却相当年轻和充满活力,他喜欢和子女一同嬉戏,而且乐此不疲。他酷爱音乐和歌唱,每主日晚上他都会以口琴伴奏,教那些中国人唱圣诗,每次达一小时……”
虽然压力有增无减,戴德生和玛利亚在那年的秋冬两季却过得比以前愉快。对于戴氏一家来说,扬州比其它住过的中国城市更有家的感觉。当戴氏夫妇要为公事出门时,孩子们就留给戴德生那能干的秘书白安美照料。白安美是随戴家乘兰茂尔号来中国的,自抵中国以来,她一直都在当戴德生的私人秘书。公务办完,当戴冢父母回家时就与孩子一起共享天伦之乐。
虽然他们极爱自己的孩子,也因着他们的爱,在一八七0年的春天,戴德生和玛利亚不得不作出他们自结婚以来最艰难的决定。在中国并没有可供孩子们接受正式教育的学校,而且他们又不愿意几个较大的孩子再经历一次疾病肆虐的中国炎夏;除此,他们更注意到五岁的森姆的身体愈来愈坏了。
有一段日子,戴家曾考虑让玛利亚带着几个孩子回英国去。白安美自愿跟孩子们回英国并照顾他们,玛利亚则得以留下来继续协助戴德生发展工作。这似乎是个好决定。不过想起要与四个年长的孩子分离,这决定就变得异常痛苦了,因为留在中国的,就只剩下那个在扬州之乱时出生的幼儿。
分手之期愈来愈近了,戴德生在信中向母亲诉说自己的感受:
“神会供应的,他也是天父哟!我亲爱的母亲,在这段黑云开始密怖的日子里,相信你能明白我们的感受。有些时候,我们的力量和勇气似乎都被这事驱散了,但神却要帮助我们。神真是好啊,在叫我们下此决心前,他先已让我们更多明白他的心意、爱和赐予,以及他的喜乐。虽然我们还不晓得,他已知道我们可以靠着基督我们的大能者,凡事都能作,不但不会发昏,而且也不会不知感恩。在这次试炼上,我们也有许多的恩典。白安美的爱心和自我牺牲是我们难以回报的。除了我们,孩子们最爱的就是安美了,她也是一样。她知道我们对孩子们的心意,无论是健康或生病,她都知道我们的反应会是如何。我知道你必会尽所能助她一把……请特别为我亲爱的玛利亚祷告。当忙碌收拾和送别过后,她会有一段难过的适应期。但主的工作既然叫我们作出如此决定,他也必定会保守她的。”
分手的日子愈近,森姆的病亦每下愈况。当他稍为好转时,戴家就从扬州启程,乘船到上海,再从那里购远洋船票送孩子们回国去。当他们的船还未驶离扬州之际,森姆的旧病又再复发了。整夜,戴德生和玛利亚都不眠不休地照顾他们的病儿。到第二天早上,当小船行驶扬子江时,森姆就昏迷过去,与世长辞了。
在狂风暴雨中,戴德生和玛利亚横渡两里宽的河面,把孩子安葬在镇江一个小坟场内。与孩子们分离虽然是无比痛苦,但森姆之死,加上他们另外一个小女儿早已葬在中国的土壤上这个事实,使戴氏夫妇知道这个决定是作对了。为了孩子们的缘故,他们的几个儿女得退回英国居住。
在上海待了数星期后,白安美就和孩子们上了一艘法国船,在清晨时分启程了。戴德生写信给他的好友布迦先生说:
“我在中国最后一次看见孩子早上起来。两个小的我们已一无挂虑,因为他们已安息在主耶稣的怀里。如今,泪水虽然不会久流,但亲爱的弟兄,我仍感谢神让我这极不配的人参与他这么伟大的工作。这不是我的工作,也不是你的,但它是我们的工作;这并不是因为我们参与在其中,乃是我们是属他的,而工作是属他的。”
他们在中国的日子从没有像那段日子那么难过,虽然如此,他们亦深觉这决定是作对了。“我对神安慰和保守母亲们的恩典深表钦羡,深感奇妙,”戴德生写信给玛利亚说:“秘密就是耶稣能满足人心灵最深处的需要。”
那年,在内地会各宣教站的宣教士都饱受不同的疾病肆虐。他们送走孩子回程时,还未抵达镇江,已听见祝名扬的妻子病危的消息。戴德生因为船上还有另一个病情危殆的病人,故此不能离船,玛利亚唯有走陆路赶往镇江,看看有什么可伸以援手的地方。
因为日以继夜地照顾病危的妻子,祝名扬已是心力交瘁了,突然间,他听到有人在他的宅院楼下。谁会在夜半时到来呢?他们会是从哪里来的呢?没有轮船经过,本地人的小船又不会在夜间航行?
怀胎六个月,大腹便便的玛利亚,坐了一整天的木头车,经过崎岖不平的道路,像风一样冲入屋内。祝名扬后来记起这件事说:
“戴夫人虽然经过整天舟车劳累,疲乏不堪,她仍然坚决主张我上床休息,好让她接替照顾病人。她怎么也不肯去睡。”
“‘不,’她说:‘就算不守夜,你所要承受的也够了。去睡吧,无论你睡或不睡,我都会看守着你的妻子的。’
“我永不能忘记她说这话时是那么坚决,那么充满着爱心。她的面容带着主的光辉和温柔,她在主里有喜乐和力量。”
病人终于度过危险了,但那个多病的夏天却令内地会灾难重重。一个更大的危难还等在前头。
戴德生写道:“我们正面对一个政治危机。假如我们的政府继续插手,相信一场疯狂的战争是在所难免。在这期间,我们的身份是愈来愈尴尬……你很难想象我们有时要走的是一条多么微妙的道路。”
夏天愈来愈热了,他再写信给内地会的朋友们:
“以前所遇到的试炼都只是个别宣教点而已,但如今,却是差不多所有宣教站都同时面对攻击。原来在中国人社会中,起了广泛的混乱;那些中国人原本以为是当地的法师在他们身上作蛊,及后又谣传混在他们当中的敌人是外国人所收买的,他们的惊讶和愤怒之情真是难以形容。闻名的天津暴乱就是在此种情况下引发的,他们残忍地杀死了当地的修女和神父,甚至法国领事也遭害。如此一来,在内陆地区又有什么可以阻止他们呢?在那些地方,我们的弟兄姊妹都是孤单、无助的。就只有神大能的手在保护他们;神听了我们同心合意,不断地在主面前奉他名而求的祷告。而亦是这大能使我们可以以主为满足,我们满足于他的爱、同在和保守里。”
天津大屠杀一开始,就有二十一名外国人被杀,于是他们决定把小孩和妇女们都送到沿海的城市去。有段时期,他们还以为当地中国官员会驱逐他们全部离境。在这事件期间,他们写了许多信给中外的官员,又不断去信安慰那些在苦难中的同工。而他们在镇江的房子也挤满了客人,因为动乱不断,他们要多找个租住的地方也是找不到。
“往昔的日子似乎又再重临了,”戴德生在六月写信给白安美说,他是指在扬州发生的动乱。“但这次却有点不同——我们的忧虑并不止于一处地方。”
这次,看来他们所有沿河建立的宣教点都得关门了。戴家搬到镇江去,这里比扬州更处中心位置。戴德生晚上就睡在大厅或者是走廊信道,好腾出自己的房间给玛利亚和其它妇女居住。在六月底他写信到杭州说:
“困难接踵而来,不过掌管一切的是神,而非偶然。南京所发生的骚乱令人震惊……希望在这里的谣言很快止息;在扬州的情况也相当不妙,……请多为我们祷告。我的心境平静,不过却经常头痛,因为艰难无止无休。”
虽然疾病缠身,政治局势又相当紧张,加上小孩又快出生了,玛利亚的工作却并没有停顿下来。在最炎热的几天,玛利亚写信给白安美说:
“我们在星期天仍然有圣经课,周日晚上亦有两至三节课,有的是挑旺基督徒对读经的兴趣,有的是教导那些不识字的信徒认识圣经。这样做也是为较年轻的宣教土树立榜样。他们深知我们的工作是非常繁重,如此行,是以实际行动向他们说明,我们极其看重教导基督徒,学习自己会读和明白神的话。”
虽然烦恼的事情不断发生,但戴德生所表现的喜乐和兴奋,再一次告诉大家他在主里又领受了新的属灵功课。例如,有一次,在回答一位同工有关继续在扬州工作的问题后,他又讲了以下一番鼓励的话:
“让我和你分享这段话,是神用它来祝福我的心灵的!约翰福音七章37节至39节说:‘人若渴了,可以到我这里来喝。’有谁不渴呢?有谁的身、心或灵不饥渴呢?不过,不论你在某方面,或整个人都干渴时,你都可以到主跟前来喝。
“主能满足我的需要吗?能,而且超乎我所求所想的。不论我要走的道路多么艰辛,工作多么困难,我忧伤有多深,所爱的人离我有多远——无论我是如何无助,无论我的心灵有多饥渴,主都能够满足,而且超过我所求所想的。他不但应许给我安息——那是多么受欢迎的安慰话,而安息这词所包含的又是多么的广啊!他不但应允给我水喝,解我干渴,她还要做更多更多!‘信我的人,就如经上所说,从地腹中要流出活水的江河来……’
“这可能么?干涸枯萎的可以回复生机龟裂的泥土重得滋润,炙热的地方变得凉快——在那地有泉水涌流,溪涧从其中流出?就算那是真的!那不只是山中的洪暴,大雨来时就涨满起来,雨去了也就消退了……但从他里面‘流出活水的江河来’——那是像杨子江一样的大河,那么深广而丰满。在干旱的日子,溪涧会干枯,运河也变得浅起来,但杨子江就、水流不息。它永远是一条壮栏的大河,滚滚地向前涌流,无可阻挡!”
在另一封写在六月的信中,他说道:“‘到我这里来喝,’不是匆匆来到尝一口,也不是来解暂时之渴,以求短暂的满足。这都不是!是‘喝’,是不断的、惯性地‘喝’。口渴的原因可能是永不能解决的,但来畅饮此水的必得安慰;我们要不断的来,不断的喝。不用惧怕水泉会枯干,河水会流尽。”
但再一次,戴德生对信心的新领会和深感受,不久又要受考验。
一八七0年七月七日,玛利亚第七次诞下麟儿。戴德生写信告诉父母这个喜讯。
“神实在恩待我和我一家。他照顾我所爱的经过痛苦的时刻,赐给我们一名新成员,诺尔。当我抱着那软绵绵,光滑滑的小生命在我的怀里时,我一面轻抚着他,一面感谢父神!带着作父亲的喜悦和兴奋,我抱着小宝宝来到玛利亚的床前,让她亲吻他,她是多么的爱他啊,我们一同把孩子奉献给主。”
但孩子才出生,玛利亚就染上了霍乱,她可能在此之前已被传染的了。玛利亚的身体很快就极其衰弱,不能乳养新生儿,当他们还没有找到奶妈时,小孩就夭折了。玛利亚自己的生命亦危在旦夕。
在同一封信中。戴德生继续写道:
“她的身体虽然痛苦地卷曲着,但她灵里却是十分平安,她知道主亲自与孩子和她同在!她在主圣洁的旨意里有满足的喜乐,这一切我有幸与她一同分享,但我却找不出话语来形容。”
在小宝宝丧礼上所唱的诗歌都是由玛利亚亲自拣选的,其中一首特别萦绕着她的心头,那首是‘圣洁的救主,看不见的朋友。’虽然信心和盼望屡受考验,他们不用问也不用管;
那些倚靠祢的灵魂,
是那么安全、平稳和满足。
他们不用惧怕撒但和死亡,
他们知道祢就在左右,能施大能拯救,
就算穿越约旦河的大风浪,
也不用害怕,因为他们倚靠祢。
虽然身体已相当孱弱,玛利亚一点也没有为自己的健康操心。那年她三十三岁,身体一向健康。她也没感到有任何苦楚。
她关心在英国彼邦那几个儿女的情况,比自己的健康还重要。到了七月廿一日,布迦太太来信说三个孩子和白安美都已安抵圣徒山,这是玛利亚一生中收到最得安慰的来信。她朋友温柔而带着爱心的话,亦为她带来一股平安的感觉:“我挚爱的朋友,再见了。”布太太这样写道:“主用他永远的膀臂围绕着你。”
两日后,玛利亚的病情急转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