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分卷 第一章 世途迷離與蒙恩信主
    1887年1月19日,我出生在湖南省攸(y u)縣一個鄉紳的家中。先父生前擁有不少田地、房屋和其他財產,在當地堪稱富戶,然而卻過著醉生夢死的腐朽生活。我在那樣的家庭中成長,雖然衣食無虞,但內心得不到愛的溫暖。對于父輩們聲色犬馬的生活方式,深為厭惡。少年時代未曾听見過主耶穌的福音,倒因听先父說,來華的外國傳教士有包庇不法**等劣跡,而對基督教抱有反感。某日在街上見到福音堂張貼的**,其上印著約翰福音三章十六節︰“神愛世人,甚至將他的獨生子賜給他們,叫一切信他的,不至滅亡,反得永生”。那是我平生頭一次接觸主的福音,但當時絲毫不明白其中的要義。

    年歲未滿二十,便由家中包辦成婚,妻子體弱多病,接連生下兩男兩女後不久,便病故了。我飽嘗早婚之苦,決意在學有所成之前,不再考慮婚事,于是只身離家,到上海刻苦求學。辛亥革命**了帝制,建立起共和。但民國的政權,迅即被賣國求榮的袁世凱竊取,官場更加黑暗,群魔亂舞,國事日非,我懷著實業救國的理想,為求深造,于1913年赴美留學。到美國以後,對基督教開始有所了解,我曾在一位虔誠的基督徒家中寄宿,他們夫婦常勸我去听道,我總是推辭不去,有時礙于情面,勉強同去一次,也完全無動于衷。那時整日所盤算的,無非是修業報國等世俗之事,“專以地上的事為念(腓3︰19)。”

    1913年至1915年,在俄亥俄州克利夫蘭市西部預備大學(WesternReserveUniversity)修習兩年。1915年至1917年,入馬薩諸塞州波士頓市哈佛大學經濟系攻讀,並取得文學士學位(圖1)。1915年5月9日,袁世凱接受日本提出的二十一條喪權辱國的要求,在波士頓城的中國留學生中,一些愛國的優秀分子,痛憤國恥,成立了“中國國防會”,實乃“救國會”的別名,因它並不購械練兵,目的是喚醒國人,團結一致,共同抵抗外國的侵略與欺凌,以救亡圖存。該會會長由馬州理工學院的張貽(y )志擔任,我任副會長,是一個頗為活躍的愛國學生。

    哈佛大學畢業後,受聘到波士頓第一國家銀行(TheFirstNationalBankofBoston)工作,1919年夏,又重返哈佛大學,入商業行政管理研究生院,攻讀碩士學位,希冀在學業上有更深的造詣(y )。但不久收到上海恆豐紗廠經理聶雲台先生(我的表兄)來信,邀我協助他在上海另辦一家新的紗廠,正好“國防會”會長張貽志此時也打算回上海,于是我決定退學回國。1919年秋,張貽志和我先後回到上海,“國防會”總部也隨之遷回國內,設在上海,在我的積極支持下,由張貽志任總編輯,發刊國防會主辦的“民心周報”,傳播御侮救國的思想。

    當時,第一次世界大戰已經結束,日本和英國的幾家紗廠,拼命在上海擴充勢力,幾乎壟斷了中國的棉紡市場。聶雲台先生有鑒于此,向國人募集了一百四十萬銀洋的股金,于1919年發起創辦以振興實業、挽回利權為宗旨的大中華紗廠,與外國資本競爭。他自任總經理,請我擔任副總經理(當時稱為協理),汪孚禮任總工程師,此舉正合我實業救國的宿願,于是便欣然從命。然而在創辦過程中,諸多不利的因素導致巨額虧損,工廠負債累累,1924年1月宣告破產拍賣,自正式開工至停工清理,為時不過數月,真可謂曇花一現,我的鴻鵠(h )之志,也隨之化為泡影。

    因聶雲台先生是基督徒,所以在辦紗廠與他共事的數年中,也和一些基督徒有交往,他們誠摯的言行,逐漸消除了我過去對基督教所抱的偏見,終于在別人的勸導下,受洗入教,然而並未重生得救,僅是一個掛名的教友而已。

    在滬辦廠期間,經摯友胡宣明先生和他夫人周淑安女士的介紹,與滬江大學生物系教師丁素筠(j n)女士相識,她父親丁立美牧師,是二十世紀初期著名的布道家,被譽為“中國的慕迪”。丁牧師的祖父和父親都信主,她在這樣一個愛主的家庭中長大,又在教會辦的中小學讀書,從小明白真道,可惜信仰的根基不固,在美國留學時接受了新神學派(即社會福音派)的錯誤觀點,失去了原先純正的信仰。1924年8月6日我們在青島結婚。

    大中華紗廠的失敗,未改我實業救國的初衷,我把創業的視線由南方轉移到北方,集資籌建了一家名為“西北實業股份有限公司”的企業,總部設在天津,由我任總經理(當時稱為“總理”),經營內蒙古(當時稱為綏su 遠省)皮毛土產的外銷,常奔波于張家口經包頭至五原、臨河等地的千里線上,在天津工商界中,也頗有些聲望,如1929年天津市工業協會就曾推舉久大精鹽公司創辦人範旭東(中國化學工業奠基人)和我兩人為代表,隨財政部長孔祥熙赴菲律賓,參加在該地舉辦的嘉年展覽會(圖2)。幾年之中,雖然兢兢業業,全力以赴,但由于軍閥割據,社會動蕩,土產的收購,運輸及銷售,皆是困難重重,慘淡經營至1930年,不得已關門歇業,再度以失敗告終。

    十年的辦廠經商,勞而無功,不僅實業救國的壯志未酬,甚至連養家糊口也成了問題。我們抱怨命運不濟,于是找人算命,希望日後能時來運轉,功成名就。岳父丁立美牧師聞訊來信,嚴加指責,信中寫道︰“你們願意算命,我是萬分不贊成。按聖經所載,神是頂厭惡如此等人及如此等事。見利未紀19︰26,申命記18︰10-12……,萬不可作此事以惹神怒。”他特意把“我是萬分不贊成”七個字寫得比其余的字大五倍,並用紅筆在這七個字下面劃上紅線,以引起我們的重視。我們非但不听,還繼續找人為兒女們算命。當時的光景真是何等黑暗而可憐!“我們都如羊走迷,各人偏行己路(賽53︰6)”

    北閥戰爭勝利以後,南京國民政府成立,著手統管各省印花煙酒的稅務,需要羅致財經界人士參政。應財政部長,哈佛大學校友宋子文先生之邀,我于1931年步入政界,在直屬財政部的山東印花煙酒稅局工作,長駐煙台,家眷則由天津遷居山東省城濟南。省主席韓復渠,原是一個專橫跋扈(h )的軍閥,搖身一變,成為封疆大吏,官餃雖改,但作風依舊,官場的陋習,積重難返,中央的政令,也不易貫徹。無情的現實,令我心灰意冷,昔日的雄圖壯志已不復存在,惟求獨善其身,掙錢養家而已。不意就在此時,神的奇恩臨到我身,使我從迷途上轉回,並完全改變了我的人生道路。

    1931年8月30日夜,我夢見一孩童從黑影中穿過,仿佛已經死去,心中難受而驚醒,不能再眠。次日接家中急電,要我速歸。我對同事們說,家中定有喪事,他們不信,說電報中並未寫明緣由,勸我不要神經過敏。

    9月1日晚抵達濟南,在車站上見到來接我的岳父和尹師母,果然如我所料,我們頭生的兒子大衛,一個聰明活潑的五歲孩子,8月31日不幸失足落入宅內的水池溺死,回到家中看見遺體,內心哀痛萬分!

    當晚,在齊魯大學工作的友人單醫生(Dr.ThorntonStearns)來看慰我。他說,他有個死去的兒子也叫大衛。孩子未死以前,他雖已經在中國傳教多年,卻沒有重生得救。神藉著他兒子的死,使他悔改得救。接著又將主耶穌的救恩詳細講給我听。以下的幾句話給我留下了最深的印象。他說“你兒子大衛失去了他肉體的生命,為要使你真正悔改,得到主耶穌所賜的屬靈的生命。”

    當他與我談話的時候,我仿佛觸電一般,感到有一種能力降臨身上,這是聖靈的感動,讓我看清自己在神面前是罪人,並為罪自責,明白以往的所作所為無非在追名逐利,全然是捕風捉影。

    他離去後,我獨自上樓在房內跪下祈禱,承認自己一切的罪,接受耶穌作救主。祈禱完畢,頓覺心情舒暢,眼界大開。感慨地說︰“原來世界是這麼一回事啊!”正如主所醫治的瞎子,“樣樣都看清楚了(可8︰25)”。

    當天上午,岳父丁立美牧師將聖經中希伯來書二章一至四節翻給尹師母看,聖靈使她醒悟過來,一切懷疑頓時消釋,曾一度“隨流失去”的信心,又重新恢復,主也拯救了她。

    我們得救的經歷,決不是僅僅接受了一些抽象的宗教信條,而是對耶穌基督並他釘十字架有了深刻的認識。基督的十字架結束了我們的舊生命,同時使我們獲得了他所賜的新生命。所以生活也隨之發生了根本性的改變。“若有人在基督里,他就是新造的人,舊事已過,都變成新的了(林後5︰17)”。從此以後,除了恩主耶穌基督,再無任何屬世的事務能使我們的心靈得到滿足。一九三一年九月一日成為我們人生道路的新起點,我們開始一同跟隨主奔走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