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分卷 第2章 通往巴黎的路
    1920年春,利德尔离开了埃尔塞姆学院。当时,他哥哥罗勃在爱丁堡大学攻读医科,他也想进爱丁堡大学和哥哥一起学习,但得通过法文的入学考试。

    同年夏天,他母亲、妹妹和小弟弟欧内斯特从中国回来了,全家在爱丁堡租了一套带家具的屋子,而埃里克正在用功并通过了考试,同时还在农场打工。1920年秋,他被录取,开始攻读理论科学四年制理学士学位,他在爱丁堡大学的赫里奥特—瓦特学院学习,他是一名认真的学生,这一点各科成绩可以作证。在1920—1921年学期中,他的无机化学得了94分,数学83分,甚至在参加奥运会的那一学年中,他的成绩也未低于68分。这足以**那些说他不重视学习的流言蜚语。

    大学里非常普遍的竞赛环境,使利德尔以一种认真态度来对待自己的运动生涯;此前,他只是把赛跑当作一项娱乐活动。最初,他以功课太多为由,婉拒了大学田径俱乐部邀他入会之请。然而,跑道的吸引力对他来说实在太大了,很快,他就回来接受训练,并报名参加1921年5月举行的大学运动会。然而,就在运动会前不久,他却跟4位朋友骑车去本·耐维斯(苏格兰最高的一座山)度假了,他的教练对此大为光火。

    “当时,我不过是一名新手,而教练也只是新手,”利德尔后来写道,“我俩对赛跑知之甚少,也可说毫无所知。第一周我们相处得非常融洽。接着就是假期。我为一周自行车环游作了种种安排。我的新朋友却说,这对训练十分不利。他说的话,对我毫无作用,就像水从鸭背上滑走一般,因为那时我俩毕竟都是新手。我还认为,对赛跑我知道的绝不比他少。我把教练,还有他的那些意见,统统抛至脑后,跟4个朋友蹬着自行车,漫游本·耐维斯山去了。从星期一早晨直到星期六深夜,我们玩了整整6天。我们5人一致认为这次度假非常值得,尽管也有小小的遗憾:一天早上,我们登上本·耐维斯山顶,等着日出,结果发现,这一天正是为数不多的没有太阳的阴天。

    “一回来,我就去运动场试跑,看看能否跑好。可是,糟极了,教练早先说的都应验了。这时的我,两腿僵硬,肌肉失去了弹性,而我作为赛跑运动员在公众面前的首次亮相,只剩下短短的3—4周了。”

    幸好,利德尔的双腿很快恢复了“弹性”,使他得以参赛。这次大学运动会成了利德尔作为短跑运动员首次公开亮相的标志。他的首次露面,给公众留下了深刻印象。他以几厘米的优势击败了公众青睐的G.英尼斯·斯图尔特,赢得100码跑冠军。接下来,又赢得了220码(201米)的第2名,仅负于斯图尔特。这是利德尔在苏格兰该项比赛中唯一失手的一次。

    由于他显示了短跑运动员的实力,因而被学校选中,指定为参加大学校际运动会的选手。他决心更认真地投入训练,而且被带往鲍德霍尔体育场实地训练,该运动场以跑狗赛闻名。在这里的训练使利德尔得益匪浅,尽管开始阶段有点不习惯。“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见到煤渣跑道。在此训练的许多人都是职业选手,所有职业选手在我心目中都是一流运动员。在训练中他们跳舞似地踮着脚尖,就好像踩着滚烫的砖头似的。每次起跑,他们总挖出大的坑洞,让脚趾踩进去,仿佛不如此,他们的脚趾就无法动弹似的。我肯定,他们不会指望看到我也像傻瓜似的来做这一切。然而,我发现,他们还是要我像他们那样做。”

    就在鲍德霍尔体育场,利德尔邂逅了经验丰富的汤姆·麦柯查,后者成了他的新教练。麦柯查向他介绍了一些训练的细节——热身(赛前准备),肌肉按摩,以及训练短跑运动员的一些特殊练习。对于他的训练手段,利德尔将信将疑。

    “他对我要求很严,把我像一块油灰泥似地摆弄着,交替地使用不同方法,推推这块肌肉,又推推那块肌肉,据他说,这是为了让我进入状态。”利德尔写下了这段经历。

    “他对我说,我的肌肉过于僵硬,必须通过按摩使之松弛。他还说,如果我的肌肉不能很快放松的话,一旦开始起跑,很可能会拉伤某块肌肉。他带我到操场,要我作一次短距离跑,跑完时,我突然止步,速度比别的选手都快。我问他,对此有何看法。他回答道,如果我的目的是要弄垮身体的话,那么我使用的可能正是最好的方式,因为,按他的意思,谁都绝不能在抵达终点线时突然停步。

    “他的话使我蒙羞,我感到自尊心被伤害,名誉扫地,似乎若无教练对我严格管教,我的每块肌肉都将报废,我的肉体将成废墟,苟延残喘,直至一命呜呼——而实际上,当时我心智健全,正期盼开始我的运动生涯。”

    运动员和教练员之间的关系是建立在相互尊重基础上的一种关系,然而他们两人都很内向,很少交谈。在一堂训练课结束后,利德尔就回到鲍德霍尔运动场的帐篷里,脱去外衣,躺在桌子上,而他的教练总是一声不响地给他做系统按摩。利德尔后来承认,为了使他进入状态,麦柯查作出了极大的努力,这份情意,他永远铭记在心;而另一方面,教练对自己的方法能使他的运动员充分发挥潜力,无疑也感到非常骄傲。

    利德尔一周二三次出现在鲍德霍尔体育场的跑道上,做放松活动,练习起跑,练习快跑,一群短裤长及膝盖的运动员和他同练。他们占了跑道的一边,另一边则是扯紧皮带不断唁唁吠叫的参赛跑狗。20年代还没有出现田径服和防风衣,碰到天气寒冷多风,运动员总是待在帐篷里,直到最后一分钟才出现在田径场,他们身上披着长大衣,给赤裸的双腿御寒。尽管利德尔坚持不懈地进行适合自己的训练,但从本性上说,他从来不喜欢训练,而且他的起跑一直有问题,在他整个运动生涯中,始终没能解决这些问题。

    “训练可不是轻松愉快的事情,”有次他向一位体育记者解释道,“练习时,你得不断重复某些动作,往往十分单调、枯燥。其中最艰难的一课就是如何练好起跑了。你得一次又一次地踩起跑坑,抬身、就位,等着发令枪响准备起跑。有人常常在枪响前抢跑,于是我们大家得重新回到起跑线,抬身、出发。甚至在我如此这般地练了4年之后,报纸还是不断提醒我,说我的弱点就在于起跑太慢。”

    A.P.卡林——他最亲密的一位老友,曾是他在埃尔塞姆学院的导师之一,后来成了他的同事——确信,利德尔的道德观决不会允许他在赛跑时“抢跑”。不论利德尔对训练持有何种保留态度,他在跑道上的成功却始终在延续。他参加的第二个大赛是1921年的苏格兰锦标赛,当时他满怀憧憬,而且令人不无诧异的是,他还十分激动。

    “这一天,终于天亮了,”利德尔写道,“自然,我异常激动。激动,用来解释令我全身震颤的各种激情,是一个十分得体的字眼。那天,我吃饭很不顺利,事实上糟透了。吃进去的食物迟迟难以下咽,那些好不容易才进入消化道的食物,也绝无机会得以消化。大多数运动员在自己的生涯中,都先后有过类似经历,这会使你不禁自问:这一切究竟是否值得。”

    无疑,这是值得的,因为利德尔战胜了自己的神经紧张,赢了100码和220码比赛的胜利。在未来的4年中,他始终保持着这些项目的冠军头衔。不久以后,他又取得了第一个国际赛事的成功,在贝尔法斯特市举行的英格兰、爱尔兰和苏格兰之间的运动会上,赢了100码赛跑。在1923年的同一运动会上,他不仅赢了短跑,而且还赢了四分之一英里赛跑。

    作为一名具有世界一流潜质的优秀短跑运动员,利德尔声誉日隆,他不仅赢得了那些出席运动会为他捧场的忠实观众、而且也赢得了与他同场竞争对手的持久的赞赏和爱戴。公众间传诵着利德尔在田径场上表现出来的绅士风度、谦和、朴实、富有同情心等等美德,听起来,颇具传奇色彩。

    尼尔·坎贝尔教授,当时是利德尔在爱丁堡大学求学时的同学,至今仍清楚地记得和利德尔同场竞技的情况。他说道:“当时跑道不划线分道,运动员起跑时交叉抢道。他抽签抽到了内档,而我抽到了外档。看来他准是同情我了,就在即将出发之际,他过来悄悄对我说,咱们换个位置吧。”

    利德尔对坎贝尔产生了巨大影响,后者在评价他时说道:“世界上从来没有哪位运动员对人们的影响比他更大,把他誉为‘苏格兰造就的最着名、最受欢迎、最受爱戴的运动员’,决非溢美之词。”

    一位运动员回忆起一次赛跑的情况:利德尔用泥铲为自己挖了起跑坑,接着就大度地把它提供给对手们使用,对手们非常感激地接受了他的好意。接着他微笑着挨次走向每个运动员,和他们握手。然后和大家一起“各就各位”,随着发令枪响起跑,沿着他所处的外道,出色地赢得了比赛。

    一位参加过爱丁堡大学生运动会的观众,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看到一位黑人学生四处徘徊,等着参赛项目开始。“没有一个人和他交谈,他看上去形单影只,我的心似乎要脱胸而出,向他飞去,我真想走下去和他谈谈话、解解闷。然而,我非常高兴地看到,埃里克正向他走去,用自己的胳膊挽住了对方的胳膊,并友好地开始和他聊天,直到比赛开始。我深深体会到,他的这一行动,完美无瑕地体现了基督精神。从那时起,此事一直美好地留存在我的记忆中。”

    来自苏格兰大学的一位学者还记得利德尔式的另一善举。“早一年在圣安德鲁斯我曾遇见过埃里克·利德尔,并和他同场竞赛。他是爱丁堡的选手,而我代表阿伯丁。运动会即将结束,我无所事事地坐在冰冷的草皮上,等着那天下午最后一项赛事的开始。当时,我只穿着薄薄的汗背心,短裤和钉鞋。利德尔向我这边踱来,他看到我坐着,立即脱下他的爱丁堡队服、蓝色的运动茄克衫,把它披上了我的双肩,给我保暖,我真被他的行动惊呆了。他做这一切时脸带微笑,只说了一句要我注意不要着凉的话。人们可能会说,这充其量不过是一种小小的姿态而已,但这是一位充满基督精神的人,对来自另一支大学体育代表队、实际上还是个陌生人,发自内心而作出的姿态。对这一友好的举动,我一直牢记在心,当然这绝不是因为埃里克·利德尔后来闻名全国的关系。”

    与在埃尔塞姆学院时一样,利德尔在爱丁堡大学第一学年是以顶尖田径运动员的身分出现的,但他对橄榄球十分钟情,而且他的才能很快就引起大学选择体育明星的星探们的关注。在爱丁堡就读的第二年,利德尔就为大学里I—XV队打球了。在队里他和A.莱斯利·格雷西之间成功地组成了侧翼搭档。

    随后,在为苏格兰出线的选拔赛中,利德尔的表现令人刮目相看,这使他得以在1922年1月2日在巴黎和法国队一战中首次在国际赛事中亮相。尽管在这场比赛中他的表现并不突出,但在几周后的决赛中,他的才能得到了充分的展示。

    “在8个中卫之中,”《苏格兰人报》认为,“E.H.利德尔是唯一堪称佼佼者的。在比赛中,他速度快捷,双手稳健,传接球到位,而且他有本事阻止对手得分。他是唯一令人激动的选手,也是唯一显示出具有国际级潜能的运动员。”

    在第二赛季,利德尔日趋成熟,成了苏格兰队中不可缺少的一员。格雷西的机敏,和令对手难以捉摸的技能,加上利德尔的速度,使苏格兰队于1890年以来在卡迪夫阿姆斯公园举行的比赛中,第一次战胜威尔士队。比赛结束后,利德尔和格雷西是由被打败的威尔士队的队员们抬着离开球场的。这充分证明,他们为这一名闻遐迩的胜利作出的巨大贡献。

    “格雷西在中卫线上十分活跃,显示了他的重要作用。他的侧翼搭档E.H.利德尔,一场比一场打得好。他今年的跑动比去年更具自信,显示出勇往直前真正的橄榄球精神。要不是他的搭档也是十分出色的话,他可能给对手构成更大的威胁。”《苏格兰人报》在报道两者的表现时如是说。

    几星期后,苏格兰又一次获胜,这次对手是爱尔兰队,比分为13:3。“苏格兰人的领先,”《苏格兰人报》在评价上半场比赛时说道,“完全得力于利德尔的机智移位。”正是由于利德尔,苏格兰得以进一步扩大战果。

    苏格兰队失利的唯一一场是该赛季的最后一场球赛——加尔各答杯——苏队以两分微弱差距输给了英格兰队。这场球的失利,利德尔毫无责任,同伴们没有给他提供有利的机会,以致无法扭转败局。这场比赛成了埃里克·利德尔为苏格兰而战的最后一场国际赛事,从此,他决心集中全部精力,从事赛跑——这样他结束了自己短促的、但很有前途的橄榄球运动员生涯。

    利德尔究竟能否成为一名伟大的橄榄球手,成了一件悬案。苏格兰体育记者威廉姆·里德认为:“利德尔喜欢赛跑,但他更热爱橄榄球。尽管如此,他是天生的短跑选手,而非天生的橄榄球员。在球场上他勇往直前,是一名出色的狙击手,因此我们无法把他归入‘纯粹的短跑选手’;然而,他缺乏作为一名伟大橄榄球球员必备的素质、技能和机灵。”

    当1923年运动季节开始时,尽管利德尔在苏格兰的田径场上已然功成名就,但他还从未在伦敦参加过比赛。当时,他入选英国奥林匹克运动队的机会,不被看好,甚至在他的故乡苏格兰也是如此。那一年,他在格拉斯哥业余田径冠军赛中的表现不佳,更加深了人们的这种看法。虽然,正如人们预料,他在100码和220码比赛中两度夺冠,但他的跑速有负众望。

    尽管事后来看,结果圆满,但当初连利德尔本人也认为,苏格兰业余体育协会花5英镑送他去伦敦斯坦福德布里奇参加全英冠军赛完全是浪费,因为,他竞技状态明显不佳。可是,那天如果他没有参赛的话,今天人们将无法得知,利德尔究竟能否入选奥运代表队。恰恰在那天,他跑得飞快,简直有如神助。

    7月6日,全英冠军赛在酷暑中开幕——这对短跑运动员来说是理想的气候,这样腿部肌肉可处于放松状态,但整个赛事安排对利德尔十分不利。他发现,在星期五,100码和220码的预赛中,他得跑两次。在第二天下午2:30和3:10参加第二轮复赛,接着,在3:40和4:50分别参加两个项目的决赛,一天得跑四次。但他一反近期状态不佳的情况,六次跑,他全部获胜。在100码决赛中,他竭尽全力,逐渐弥补了起跑时的落后,终于率先撞线,创造了9.7秒的英国新纪录(这是英国保持最长的田径纪录之一,直到1958年才由彼得·雷德福特以9.6秒超越)。在220码比赛中,他创造了21.6秒个人最好成绩。由于该两项比赛的突出成绩,他被授予该年度哈维杯最佳田径运动员称号。但更重要的是,他在田径项目上的胜利奠定了他在英国奥运代表团的地位,使他成了世界级的运动员。英国公众把夺取100米金牌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如果说有人怀疑利德尔在斯坦福德·布里奇的表现,只是非正常的偶然现象的话,那么,当他在和英格兰及爱尔兰的比赛中,单枪匹马地为苏格兰赢得了100码、220码和440码(402米)3顶桂冠时,这些怀疑立即烟消云散。他在440码比赛中的胜利,特别令人称道,因为,这一距离的赛跑,他从未训练过,可说毫无经验。能达到他这一出色成绩的运动员寥寥无几。《苏格兰人报》评价道:“在这种情况下参赛,且能有如此表现,简直是奇迹。”

    当时选手们弯下腰排成行,利德尔处在内档。可是这位苏格兰选手才跑了三步,就被(英格兰)吉利斯猛撞了一下,被撞出了跑道。他在草地上差点绊倒,刹那间,他几乎准备放弃了。然而,突然他犹如一道闪电,跟在对手们后面飞跃向前。

    此时,其他选手领先他约20码,但利德尔逐渐缩短了和他们之间的距离。当进入后阶段时,他已跑到了第4位,落后吉利斯大约10码。获胜的可能看来微乎其微,但他把不可能变成了可能。距终点40码处,他跑到了第3位。他看起来已经精疲力竭,可他又一次振作精神,全速跑完最后一段,终于以2码的微弱优势战胜了吉利斯。

    利德尔的一位队友目睹他在撞线后摔倒了,他后来写道:“当他摔倒时,我和别人一起扶他进入帐篷,有人建议给他喝点白兰地,使他恢复精神,可他迷迷糊糊地对我说,‘不,谢谢,杰米,只要给我一点浓茶就行’。”

    《京津时报》在报导利德尔的英雄业绩时,比《苏格兰人报》更具戏剧性。“埃里克,”它不无夸张地写道,“昏厥了半个多小时,大腿肌肉僵硬,头部神经也受到影响。但他很快就复原了。”

    利德尔的跑姿,用今天的标准来看,简直吓人。起跑总是很糟,双腿抬得很高,身子摇摇晃晃,头高高地向后仰,嘴张得很大,双拳高高挥舞,击向空中。他的老对手英尼斯·斯图尔特有所保留地把这称之为“奇怪的动作”。然而,正是这种罕见的技术使他成为如果说不是全世界跑得最快至少是国内跑得最快的人。

    利德尔的古怪跑姿也令他妻子弗罗伦丝感到好奇。“他把头高高地往后仰着,——这种方式太古怪了。好家伙,我真弄不懂,他怎能看清往前跑的方向。我问过他,他只是说,‘我知道往哪儿跑,不会出错’。”

    利德尔的同学、同时也是他的队友尼尔·坎贝尔肯定,利德尔尽管脑袋后仰,他依然看得清往哪儿跑。然而,1929年,利德尔个人在中国参加100米赛跑时发生的一件事表明,当他脑袋后仰时,实际上他确信有上帝在指引他跑向终点线。小厂教区医院护士长安妮·布奇恩(后来利德尔担任巡回福音传教士,就以小厂作为基地)回忆起当时发生的事情:“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埃里克高仰着头,疾步飞奔的模样。一名中国摄影记者,带着摄影三角架,走上了埃里克的跑道。他想不到利德尔会跑得那么快。结果可想而知,埃里克撞上了他,摄影记者和他的三角架都被撞得飞了出去,而埃里克则脸朝下摔倒在地。罗勃(利德尔的哥哥)和我朝他奔去。埃里克就躺在那儿,失去了知觉。我们把他抬进了帐篷。可当他醒来时,你猜,他怎么说,‘我只是停下来喘口气’。”

    利德尔的短跑对手,1924年奥运会100米金牌得主哈罗德·亚伯拉罕斯,在1934年谈到利德尔时说道:“像他那样的短跑高手中,没有人的跑姿比他更糟了。那简直不可思议。头往后,双臂大幅度挥动,膝盖抬得过高,对他这种动作实在难以恭维,有经验的旁观者绝难接受。事实上,我第一次(那是在1923年业余田径联合会冠军赛的一次220码的预赛)见到他的跑姿时,我的直觉告诉我,我目睹的此人具有难以想象的巨大能量,可这种能量却放在了一个错误的对象身上。在那天傍晚的220码半决赛中,当我回眸看他时,我对他的能量有了充分的认识。”

    利德尔的别扭跑姿,也给伊恩·查尔逊带来了麻烦,后者在影片《烈火战车》中扮演利德尔一角。查尔逊在仰头跑动时,无法看清方向,不时偏离跑道或者和其他运动员撞在一起。他想起了在戏剧学校就读时的“信念”练习,老师要他相信,后面有人要抓他,于是让他尽快向一堵墙跑去。他意识到利德尔准是杯着某种信念在跑,头高昂着,毫不夸张,他是带着一种使命感跑向终点的。

    “我得教会伊恩·查尔逊跑步,而且要教会他糟糕的跑姿。”汤姆·麦克内勃说,他在1963—1977年期间担任英国国家队教练。麦克内勃确信,即使用今天的标准来衡量,利德尔仍不失为田径场上出色的运动员。就是在今天,他也有望参加奥运会或世界田径锦标赛的决赛,但离夺取金牌还有距离,特别是400米跑。“瞧”,麦克内勃断言,“埃里克才5英尺9英寸高,他的成绩将受到身高局限。他的潜力在100米,而不是400米。”

    麦克内勃还指出,尽管利德尔的成绩从他投入的训练量来看是十分出色的,但对此要有正确的认识。20世纪20年代和30年代,很少有人为参加比赛练跑步,那些为比赛而练跑的人,通常是能享有特权的少数人——包括埃里克·利德尔——他们通常在公立学校上中学,往后还能上大学。1924年英国奥运代表团成员中20%是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在校学生,这一数据是十分惊人的。英国人口中极大多数人既没有时间和金钱,也没有机会接触各种训练设施,来从事田径运动。

    尼尔·坎贝尔认为,今天田径运动员达到顶尖水平所要承受的训练,利德尔是绝对无法承受的。“要是他处在我们的时代会怎样呢?他可能仍是一名出色的短跑运动员,但我以为他绝无可能到东到西到各处去参加所有的大型锦标赛。我只是认为他无法做到这点。要知道,那个年代的训练与今天相比,确有小巫见大巫之别。一周训练7天他是无法接受的。他得学习,还有其他事情要做。他的训练相当紧张,但也只不过一周2—3次而已。这和今天的大运动量投入是无法相比的——在那时这是根本做不到的。尽管埃里克算不上优秀学生,但学习对他来说毕竟是主要的,他必须取得学位。他很重视赛跑——从中他获得过大量乐趣——但它毕竟只占第2位。”

    利德尔在很大程度上属于绅士型的业余运动员,20年代大多数田径运动员都是如此。前苏格兰4英里跑冠军,和利德尔同时代的汤姆·里多尔说:“利德尔若是看到今天的运动员,穿着印有商业广告的服装到处参加比赛,他会寝食不安,难以接受的。他若是看到业余运动员为钱而跑,他会十分吃惊,无法理解。何况,现在还有那些在获胜以后绕场一周以示荣耀的人!”

    当代运动员的饮食,蕴含各种添加剂和维生素丸,这可能也会令利德尔惊讶不已。当他住在乔治广场的爱丁堡医学教会旅馆待赛期间,他的饮食与别人无异。唯一例外是参赛日。有一次,尽管他不用高脂肪的油腻食物,吃的是葡萄干布丁,却跑出了苏格兰历史上440码的第二个最好成绩。

    麦克内勃指出,利德尔对待赛跑的态度,与当代运动员相比,显得随便自在。今天的顶尖短跑好手不可能一周仅仅训练二三次,他们的饮食也不会像利德尔那样,给什么就吃什么。撇开这一切,利德尔对待赛跑、对待获胜有着使命感。他的训练可能没有今天的运动员紧张,但他强烈的取胜意识,绝不稍逊于今人。除此以外,还有什么能使他在前20米落后的情况下,在极度疲劳、几乎丧失知觉的情况下,追上对手,最后获胜呢?

    究竟是什么东西鼓舞着这位文静、谦逊的大学生,使他取得了如此辉煌的田径运动成就呢?在此,不妨引用利德尔最尊崇的一句圣经:“他们必如鹰展翅上腾。”那么,答案是希望成为全世界独一无二的那种雄心壮志呢?还是昂着头,张着嘴,飞驰疾奔时使他体验到一种无价的精神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