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名
我永遠也忘不了他是如何地賜福帶領我,就和我早期在家鄉所蒙受的經歷一樣。
我的信心不是未經考驗,我是在不斷地學習中認識他我不願意逃避這些考驗,因為神已是那麼接近、那麼真實、那麼親密!
當時的政治情勢一點也不妙,戰雲密布已幾個月了。帶來賓威廉被捕的消息的信,也傳來中英外交惡化的事實。戴德生前往寧波探望巴格爾醫生,一心打算補充他被毀掉的醫療器材。在寧波,有消息傳來,英國已和中國開戰了,英艦炮轟廣州,而這場戰爭足足持續了四年之久。听見戰事的消息時,戴德生最關心的自然是賓威廉的安全。幸好後者已離開汕頭,不用面對那些性情剛烈的南方人的憤怒。在十二月,戴德生寫信給妹妹有關這一切︰
“相信你也知我因種種原因被迫留在寧波,而至終最充分的理由還是南方在打仗。我們接到最後的消息是廣州被連續轟炸了兩天,第二天達成協議,英軍進城,不過當地的總督卻不肯賠款。我們正焦急地等候最新最詳盡的報導……我不知道這次行動有什麼好處……故此我也不便寫下自己的看法。但我想指出的是,神的恩典及時從汕頭帶走賓先生。由此可見,我們亦可以想象在汕頭的廣東人的感受如何,他們一定不會那麼輕易地放過外國人。”
我們再一次見面時還以為是大難臨頭的遭遇,頃刻卻被納入在“互相效力,叫愛神的人得益處”的“萬事”之內。因為戴德生被迫留在寧波,當時發生的另一樁事,更加強了這深刻的功課。
在寧波的南端,就是在古塔附近,有一條清幽的街道叫矯頭街,街道兩端各有一湖。戴德生的老朋友也是以前的同工巴格爾醫生就在這條街上開了一家藥房,而他的醫院則大約是在一、兩里外的地方。戴德生在秋天來臨前快快樂樂地搬進了藥房——他臨時的家。回顧那些日子,他這樣寫道︰
“夜里,雪飄進這像谷倉一樣的閣樓大房里,我依稀記得我在床罩的雪上勾劃我名字的頭一個字母。中國人房子的屋頂都是傾斜的,假如建造得結實的話,是可以耐得住滂沱大雨,但防雪就不成了,雪會從隙縫中漏下來。這間小屋雖然顯得空蕩,但卻頗為適合工作。我心存感恩的在那里住了下來,並且發覺在那里早、午、晚都可以舉行不同形式的聚會。”
唯一在城里這端居住的外國人是祝恩賜先生夫婦和歐德絲小姐。祝氏夫婦也是隸屬中國傳道會,而歐小姐在兩位年輕的英國姊妹協助下,辦了一所有聲有色,而且相當成功的女子學校,亦是第一間在中國開設的女子學校。這兩位姊妹是撒母耳狄雅的遺孤,狄先生是最早期到中國的宣教士之一。
當祝家搬到學校附近時,較年幼的瑪利亞戴雅就常來協助這位忙碌的年輕母親,又和她建立了友誼。瑪利亞一有機會就和祝恩賜夫婦到附近傳福音,她流利的中國話著實幫了很大的忙。當時瑪利亞還不足二十歲,這位聰穎、多才多藝的女孩子卻已有一顆傳道者的心胸。
無疑,這正是吸引戴德生其中的一個原因。在他的同工家里,戴德生時常會踫到瑪利亞。他很快便發覺即使見不到她,也會不期然地想念她。她是那麼和藹可親,大方得體,于是這兩位年輕人就成了好朋友。過不了多久,她已佔據了他心里的空處。
戴德生雖然沒有讓人知道他的感受,他自己也不承認這段感情。然而就在他願意公開戀愛之前,發生了一件事,打斷了他們正在滋生的友情。有人計劃屠殺所有的外國人,雖然陰謀不能得逞,但那地方的廣東人對英國人的仇恨情緒卻是高漲,使那些住在當地的外國僑民不能忽視可能存在的危險。于是他們計劃把所有子女都送往上海,因為在租界里相當安全。戴德生因為會講上海話,所以護送這批人的責任自然非他莫屬。雖然他很不願意離開,但卻找不到合適的理由拒絕這個任務。
歐德絲小姐因為已屆退休年齡,正忙于把學校的管理責任交給美國長老宣教會,並拒絕離開寧波;她為免節外生枝,也為了謹慎起見,她鼓勵戴雅姊妹隨她一起留在寧波。瑪利亞的姊姊因為剛與戴德生的好朋友。爾敦訂婚,戴德生很自然地就為瑪利亞會覺得孤單和缺乏保護而擔心起來。
戴德生在出發前往上海之前並沒有對瑪利亞或任何人透露心事,他反而還為自己的愛念找托辭,他沒理由相信對方會跟他有一致的想法,另一方面他也不急于再讓自己心碎一次。
況且,在中國的這段時間里,他對于要順服呼召,前往內地傳福音所要作出的犧牲已看得一清二楚,他實在沒有多大的能力,為自己的太太預備一個安舒的家。另一方面,他和中國傳道會的關系亦愈趨復雜,他知道差會已出現赤字一段時期,他的薪金都是由差會借貸支付的。他後來這樣記下當時的情況︰
“就個人而言,我是非常小心不向人借貸的,雖然有時我得因此被迫過著緊縮的日子。現在我的薪金是多了,我再也不用拮據度日,只是傳道會本身卻要向外借貸。我和其它人每四個月一次所支取的費用都是以舉債支付的,因此第二年,我就以良心不安為理由向傳道會請辭了。
“對我來說,神的話是最清楚不過的,聖經要我們“不可欠債’。我認為向別人借貸是有違聖經教導的,這是公開表示神把一些好處藏起來不給我們,而要我們自己去找那些他不會給我們的東西。假若對于一個基督徒來說是錯誤的做法,難道對整個基督徒團體就變得可行嗎?就算前人是如此,那亦不表示這錯誤行為是合理的!聖經清楚地教導我不應欠債。我很難想象神是貧窮、是欠缺資源的,並且不願意為屬他的工作提供所需用的。我認為假如該工作欠缺經費,那就表示在相當程度上這工作在當時或是在其發展之際,是不為神所允許的。為免良心不安,我不得不和傳道會斷絕關系。而最令我欣慰的是,我的朋友及同工鐘先生也采取了這個步驟。我們深切謝恩,就是這次分手並沒有使雙方的友誼受虧損。”
“我們所作出的行動並不是要對信心牛刀小試,我其實並不知道神要我做什麼,也不知道他是否會供應我的需要,讓我可以如前般繼續工作……但神祝福我,使我富足,當分手成為事實時,我是多麼地高興和充滿感恩!我可以帶著滿足的心仰望神,靠看他的恩典去作另一件他要教導我的事,並真實地感受到他愛的關懷。
“我永遠也忘不了他是如何地賜福帶領我,就和我早期在家鄉所蒙受的經歷一樣。我的信心不是未經考驗,我常受考驗,且屢屢失敗。但我是在不斷地學習中認識他。我不願意逃避這些考驗,因為神已是那麼接近、那麼真實、那麼親密!通常在我周轉困難時,並非神的供應有缺,只是我們要服事其它人,特別是幫助周遭面對疾病或死亡的人。在這些事上我們要面對的考驗比缺乏金錢還來得更多,不過這些考驗所帶來的果子通常也更為豐碩。”
那年冬天,數以萬計無家可歸的難民,因為逃避太平天國之亂而涌入上海。很多人都貧病交加,赤身露體的就住進墳場中的拱穴內,有些則寄住在空置的樓房或是廢墟中。雖然戴德生已負責倫敦宣教會在當地的一所教會,並且在市內的寺廟傳道,他仍然時常出去照顧那些患病的難民,又提供食物給那些饑民。
雖然他很忙碌,他的腦海里卻時常浮現起寧波的一隅。他的感覺是合乎神的心一意嗎?他需要弄清楚。
在寧波,他所愛的亦一樣掛念看他,不過戴德生對此並不知情。雖然瑪利亞也同樣為自己感情的事祈求神,她並沒讓其它人得悉,因為她知道她欣賞戴德生的地方可不是其它人能察覺得到的。他是那麼別樹一格,這並非說他比別人更有才華,更有魅力。雖然他也相當聰穎,開朗和充滿活力,而是她覺得對方能夠了解她,是個可托付終身的人。他是生活得那麼扎實,而他的神又是那麼真實偉大。她在寧波雖不常見到他,但自從他遠赴上海之後,她竟驚覺自己是那麼地掛念著他。
她听過其它人批評他穿著唐裝,但她卻覺得很感動,至少他這樣穿戴所代表的精神已是她所欽羨的。她敬重他樂意克己助人;他要前往內地傳福音的異象亦是她的異象,雖然在當時對一位女性而言,那想法似乎僅是個空中樓閣。
在那漫長的冬季,瑪利亞非常想念著她在上海的朋友,她為他禱告,雖然她並不知道對方的感覺。
愛情終于戰勝了緘默。戴德生寫了封信給瑪利亞向她表明心跡,同時問她是否願意與他訂婚。瑪利亞收到信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姊姊分享這驚喜的消息,接著二人就向歐德絲小姐求教,但對方的反應卻相當激烈。
“戴德生!這沒有差會支持的窮小子,他憑什麼這樣異想天開?必須立刻斷然拒絕他的求婚!”
瑪利亞雖然力圖解釋自己對對方的感受,可惜卻只是把事情愈弄愈糟,歐德絲小姐認為必須阻止瑪利亞如此胡涂下去,于是立刻口述一封信以瑪利亞的名義寄出,要對方從此死心,休想再提感情一事。
瑪利亞一時不知所措,傷心難過極了。她太年輕、太沒有經驗了,加上女兒家為自己婚姻大事羞于啟齒,因此唯有逆來順受。接著而來的那些孤單漫長的日子里,連她的姊姊也轉過來站在歐德絲小姐一方,她只有憑信心祈求,憑信心相信在主沒有難成的事。她一次又一次告訴自己︰“假如神要殺死我的以撒,他必能叫他復活過來。”不過她又想此生是否有機會再見到戴德生。
當戴德生在春天回到寧波時,情況變得更惡劣了。戴德生在收到瑪利亞的信後,知道不可以去找她見面,但他對她的感情卻是絲毫沒有改變。至于瑪利亞,卻無從向對方解釋那封她手書的信並非她的真實意願。
就在此時,歐德絲見戴德生回來了就非常不滿,自覺一定要把他貶得一文不值,她不但要在瑪利亞面前下工夫,還要在寧波整個外僑社會把他貶下去。于是戴德生穿的唐裝就成了被批評和恥笑的對象,而他以獨立宣教士的身分出現也使他成為眾矢之的。他被指責為“無人呼召,無人支持,無人承認的宣教士。”其後有些人更中傷他是個“不可信賴的狂熱分子,身心都出了毛病,完全沒有作為。”
瑪利亞既年輕漂亮,又有才華,所以不乏各方的追求者,而這些人更得著歐德絲小姐公開的鼓勵。戴德生礙于中國禮教,又因著尊重對方信中的要求,因此亦難得見瑪利亞一面。然而兩人卻不斷求神指引開路。
直至七月一個悶熱的下午,當那些女宣教士們在祝家開完午間祈禱會之後,一場暴雨驟至,令寧波市為豪雨所浸。那些還未歸家的婦女,包括瑪利亞戴雅和她最要好的朋友都被迫滯留在祝家,等候暴雨過去。當祝恩賜先生和戴德生從隔壁的藥店回到家里時,他們得悉瑪利亞和她的好朋友還在等候轎夫來接送她們回家。深知戴德生心事的朋友就對他說︰“進去我的書房等候,讓我去為你安排安排。”
沒多久,這位朋友下樓來告訴他說,其它婦女都走了,就只剩下瑪利亞和她的好朋友,她們正和鐘士太太在一塊兒,倒很願意見他。
實在難以相信自己的好運氣,戴德生心跳著的上樓去見多月來首次再會的瑪利亞。整個房間內他只見到瑪利亞一人,他請她允許他寫信給她在英國的監護人,她迫不及待地答應了,同時還告訴他自己對對方的愛意。他們都明白前面仍然攔阻重重,唯有繼續祈禱求神帶領。
真相大白之後,兩位年輕人都喜極忘形。但在等候瑪利亞的叔父給予戴德生回音的日子可不易過,而歐德絲小姐依然不準他們見面,這一招也相當令人難受。
四個月的時間,感覺好象是在無盡期的等待,特別是當他們知道歐德絲小姐也寫了信回英國,大部分是說戴德生的不是。瑪利亞的叔父會听她的一面之詞嗎?假如他不答應他們的婚事那他們該怎麼辦?這兩位年輕人都覺得順服父母之命才會得到神的祝福。戴德生後來寫道︰
“我從未听過不順服父母的人會免受責罰,即或父母的命令或許會有差錯……在婚姻大事上,父母的責任是非常重要的。當兒女真誠地對主說︰“我在等候你的帶領,主啊,求你開路’時,主就必會為整件事負全責。”
十一月底的某一天,他們的忍耐和信心都有了好結果。回信收到了。經過小心查訪,瑪利亞在倫敦的叔父,認為戴德生是個十分有為的宣教士。中國傳道會的委員們對他贊賞有嘉,而來自其它人口中的評價也是衷心的贊譽。因此,這位叔父決定不理會那些不公平的指責,欣然答允了佷女的婚事,他所列的唯一條件就是要她到達成年時才可以舉行婚禮。(瑪利亞的廿一歲生日就在兩個月後。)
戴德生實在興奮莫名,他想立刻把消息告知瑪利亞。但在當時的環境下,他不能就此跑去學校找她見面的,況且在學校里根本沒有什麼地方可以讓他們兩人私下討論計劃,至于他自己的家就更不可能了。
一位隸屬美國浸信會宣教部的宣教士太太知道了戴德生的矛盾,于是決定幫助他們。她住在城外一處近河的僻靜區域。她計劃先寫一張便條到學校去請瑪利亞到她家小坐,要是她在赴約時家里恰巧來了別的客人,那就——這些事不是常會發生的麼?
如此戴德生就在羅頓太太的客廳里等候,而信差則渡河到學校去找瑪利亞。最後,瑪利亞的聲音在走廊上響起,客廳的門打開了,他們彼此相見,這也是他們第一次的單獨相聚。
四十多年後,戴德生憶述當年的往事時說︰“我們並排在沙發上坐著,她的手握著我的手。我對她的愛從未冷卻下來,到如今依然如此。”
他們一旦公開關系並正式訂婚之後,就頻頻相會,大有努力彌補那些被迫分手的日子。瑪利亞的生日是在一月十六日,而婚禮則訂定在隨後的一星期內舉行。
那年冬天,戴德生幾次口袋空空,不剩分文,但當他的錢袋只剩下幾分錢時,在英國的支持者總會有意外的匯款寄來。雖然他屢被這些最後關頭才出現的供應所鼓舞,他仍不能不注意到他實在無法讓妻子享福。
他對瑪利亞解釋他的經濟狀況說︰“假若你反悔我是不會勉強你遵守諾言的,你得知道我們的生活有時會非常艱辛……”
“難道你忘了,”她打斷他的話說︰“我是在遠離國土上是大的孤兒。這麼多年來,神就是我的父親,你認為我會怕繼續倚靠他嗎?”
“我的心興奮極了,”戴德生在憶述當時的情景。他的心情在寫給母親的信中可見一斑︰
“我身心從未如此輕快過……親愛的媽媽,我實在難以想象所發生的一切事,經過那段懸疑痛苦的日子,現在我們不但可以自由會面,而且還得盡情相約。還有幾天,我們就會共為比翼鳥了!神對我們實在太好了,他答應了我們的禱告,還為我們抵擋反對的勢力。願我們與他更親密地同行,更忠心地服事他。我希望你能認識我所寶貴的,她是珍寶!她正是我所冀望的。”
六星期後,他再寫道︰
“與你所愛的人結為夫婦真是好得無比,溫馨熱切的愛……這是筆墨難以形容,也是想象不來的。每一天你都可以多一點認識你所愛的,假若你也有我一樣的寶貝,你會更覺驕傲,更加興奮,更謙卑地感謝那將世上最好的厚賜予人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