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一位弟兄在团契聚会里说见证,大意是他会考失败了,但他相信这是上帝对他的试炼,而他也愿意顺服接受,仍将荣耀归给上帝。我听了感到非常不安,聚会後迅速把他拉到一旁,跟他说:「我佩服你在人前坦白揭露自己失败的勇气,也相信你的见证反映了接受失败的现实的积极意义,但我仍认为这个见证是来得太早了。我期望的是你好好地检讨一下导致会考失败的原因,除了『超自然』因素之外,自己该负上多少责任?待检讨完毕,又努力改变了自己的不侪,然後才向上帝发出感谢,也不太晚。」
〖上帝的作为与人的作为〗
以上说法绝不是笔者批判的「胜利主义」的翻版:必待事情有了美满的结局,才好感谢上帝,否则就与上帝完全无关。上帝只负责我们的得胜,失败了便不单单是自取其咎,更是上帝诅咒的结果。不!我的意思只是:人必须首先为他生命里的遭遇挑起责任,视成败得失为他工作表现的重要指标;待自身审查完成,发觉自己并非导致成功或失败的主要功臣或元凶,上帝才是主宰一切的导演,然後才将荣耀或责任归(推诿)给祂。在这里,上帝的作为与人的作为并不是水火不容、势不两立的。
除了极少数的神迹奇事(笔者当然相信它们的存在)是人力完全不负任何责任外,绝大多数发生在现实世界里的事,人都是占有相当比重的责任的。上帝或其他超自然力量,并非促成某事发生的惟一原因(soleagent),而只是配合性的原因之一(co-agent,co-determinant)。哦,这可不同於启蒙运动(Enlightenment)所宣扬的自然主义(naturalism)的世界观,即认为自然界是自我说明的(self-explanatory),任何现象均可藉其他自然现象求得解释,毋须借助超自然的理由。在自然主义者看来,上帝的存在要不是不可能,也是多馀的(redundant)人已经成年了,不用依赖上帝了。基督徒必须坚定地相信,上帝仍然在宇宙间作王,祂不是如自然神论(deism)般主张只藉自然规律来让世界自行连转,而祂不再过问插手;反倒仍主动地、积极地促成世上各样的人和事,并且带引人类历史走向祂所预设的方向去。如同但以理的歌颂:「上帝的名是应当称颂的!从亘古直到永远,因为智慧能力都属乎他。祂改变时候、日期,废王,立王,将智慧赐于智慧人,将知识赐予聪明人。祂显明深奥隐秘的事,知道暗中所有的,光明也与他同居。」(但二20一22)
但是,我们必须同时小心,不要因为要突显出与世俗主义不同的缘故,而勉强要求自己奉超自然主义(supernaturalism)。第三波的人岂不是这样主张吗?现代西方理性主义与科技挂帅的世界,已使基督徒失去古代世界或圣经(?)的世界观,就是相信一切现象均是由超自然力量所左右,甚或神魔大战的结果。故此解铃还需系铃人,要解决自然界的问题(诸如疾病,或个人的性格困扰),必须藉祈祷或驱魔法事予以解决。这便是所谓[失落的中层」的寻回。
笔者郑重指出的是,要现代人重拾古代的世界观,是既荒谬又不可能的事,毕竟时代经己改变,人对自己、对世界已有不同的了解,根木无法叫人洗刷一切知识,复归无知去。怎麽可以叫我相信孩子患病是由於著了魔,故必须找巫师来追寻如何沾上不洁东西的根源,藉超自然力量将之驱走,而非相信患病主要是由於细菌感染或抵抗力转弱,必须寻求医生的诊治。哦,这不是说因此我便不用为孩子的疾病祈求上帝,希望祂直接或间接(即藉医生的手)地医治他;但我可不能单以超自然解释为满足,拒绝用理性及自然因素来思考及分析问题。否则基督教就完全反智(anti-intellectual),不再是具有思辩神学的「正面宗教」(positivereligion;笔按:即可用具体且慎密的理论涵括及描述的宗教),而仅是荒诞不经的巫术宗教或民间宗教了。
并且,即使我们真能重拾「失落的中层」,也只能用在个人伦理的层面上,就是说为自己个人的遭遇,归功及诿过於超自然力量的摆布,这与非信徒之埋怨他们「霉运」、「倒楣」、「时运不济」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对集体的事务,诸如政治、社会、经济、文化等大事,便完全无能为力了。独裁政治与民主政治的兴替,该用政治或社会的力量逐步推动,还是透过属灵争战大会去予以促成呢?环境污染问题是否根源自某只「环境污染鬼」,而必须以内在或外在医治去驱除呢?读者们要是曾涉猎过第三波的言论,当可发现他们虽然恒常运用「上帝的国」的观念,但「上帝的国」对他们而言,只局限在个人层面的医病赶鬼,完全没有文化与社会的集体性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