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片混亂
    老太太叫喚機長時,黃金麟醒了。坐在波哥前面的這位老太太在向機長詢問著什麼,機長指了指波哥,老太太的狐疑目光轉向波哥,波哥撥弄他的金色長發,勉強地笑了笑問︰"有事嗎,老太太?"

    "我的丈夫不見了。"

    夏先生和夏太太登機時,波哥曾經幫助夏先生把外套和帽子放進頭頂的櫃子里。這是位身材矮小卻整潔利落的老先生,身穿褐色休閑褲,淺色襯衫外套著一件茶色毛背心,腳下是一雙舒適的休閑鞋。他是個禿頭,波哥想空調運作久了後他得戴帽子。

    "你丈夫需要什麼嗎?"波哥問。

    "他不見了。"

    "對不起,你說什麼?"

    "他失蹤了。"

    "不會吧,他一定是在你睡覺的時候去了洗手間。"

    "你可不可以替我去找找看?拿這張毯子去吧。"

    "拿這個干什麼?"

    "他去的時候肯定沒穿衣服,他是一個虔誠的基督徒,一定很尷尬。"

    波哥跨過睡在信道上醉了的人,接過毯子。實際上,夏先生的衣服整齊地放他的座位上。最上面的是眼鏡和助听器,褲腿從座位上垂下,伸到鞋子里。波哥對擺放如此整齊的衣服感到詫異。他想起中學時一位患癲癇癥的同學。這人發病時會突然昏厥,有時會當眾脫下鞋子和襪子或者敞胸露體地從浴室里走出。

    "你丈夫得過癲癇癥嗎?"

    "沒有。"

    "那他曾夢游嗎?"

    "也沒有。"

    "好吧,我馬上回來。"

    頭等艙的洗手間里沒有人,往樓梯找,波哥看見信道上擠了幾個人。"對不起,讓一下,我在找人。"

    "誰不是在找人?"一個女人不耐煩地說。

    波哥發現商務艙和經濟艙的信道上都排上了長隊。機長從他身邊匆匆走過,一句話也沒說。

    "先生,你最好回到座位把安全帶扣上。"一位空姐走過來對他說。

    "但我只是想找"

    "所有人都在找人,我們會盡快報告消息,現在請你合作。"

    波哥上樓梯,剛上了一半,朝下面望,感到不寒而栗。這是怎樣的一個慘狀啊!深夜時分,飛機上所有乘客都抱著失蹤者的衣服,驚恐地尖叫和喘息著。

    與一般的乘客不同,波哥此時清醒得很。這位見多識廣的記者確信眼前發生的事不是幻象,因為他似乎再體會到在以色列那場激烈戰爭中等待死神降臨時的恐懼。可是他怎樣跟夏太太解釋呢?說夏先生不是唯一消失的人?說許多人都不知所終,而衣服還在?

    波哥一邊走,一邊在記憶中搜尋他讀過、看過和听過的任何關于人口失蹤的片段。但是除了劫機,他實在想不出更合理的原由。那麼究竟是什麼人干的呢?他們正在飛機上嗎?他們會不會提什麼條件?失蹤的人會不會愈來愈多?他自己能否幸免于難?

    波哥回到自己的座位時,恐慌的氣氛已經籠罩了整個機艙。

    "事實上許多人都不見了。"波哥嘗試安慰夏太太。這個可憐的老太太和所有人一樣感到困惑和恐懼。

    這時候,座位旁的對講機響了,傳出了機長的聲音︰"各位乘客,是本航機的機長史雷。我現在已經派服務人員去檢查所有洗手間,然後向每個乘客交代。你會領到一個登記卡,如果你發現家人或同伴失蹤,請你寫下他(她)的姓名、出生地以及你能想到關于他(她)的一切細節。

    "我們現在的情況令每個人都感到不安。登記卡的記錄將成為我們向有關部門上報的憑證。副機長薛先生會把失蹤的人數粗略地統計一下,我也會想辦法與泛大陸航空公司取得聯系。但由于我們現在處于一個極偏遠的地帶,很難與地面迅速取得聯絡。只要有新進展,我一定會盡快通知大家。同時,我也希望各位能保持鎮靜,積極地與我們合作。"

    波哥看見副機長從駕駛艙沖出來,從一個信道跑到另一個信道,一個座位一個座位地仔細檢查,服務員同時把登記卡發給乘客。波哥鄰座的乘客剛剛睡醒,空姐便問他的同伴有沒有失蹤。

    "失蹤?沒有,我一個人。"說完他翻過身,很快又睡著了。

    幾分鐘後,史雷听到他副手開門的聲音。他一進門就跌坐在椅子上,雙手抱著頭,絕望得很。

    "怎麼搞的呢?"他說。"現在已經有一百多名乘客失蹤了,只留下他們的衣服。"

    "這麼多?"

    "是啊。即使只有五十人失蹤又怎麼樣呢?少了這麼多乘客,降落之後我們怎樣交代?"

    史雷無奈地搖頭,他還在忙著接收無線電訊號,希望能與格陵蘭或是附近的小島聯系上。這似乎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事,但是由于位置太偏遠,他連最近的地面廣播站的新聞節目也收不到。最後,他終于與幾里外向相反方向飛行的協和式飛機聯系上。

    史雷朝副手點點頭,示意他戴上耳機。

    "你們有足夠的燃料返回美國嗎?"對方的駕駛員問道。

    副機長湊到機長耳邊細聲說︰"路程剛到一半。"

    "我們可以在甘乃迪機場降落。"史雷說。

    "不行,紐約的機場已經關閉了。現在芝加哥開放了兩條跑道,我們現在打算往那兒去。"

    "我們是從芝加哥起飛的。我們能不能在希斯路機場降落?"

    "不行,它已關閉。"

    "巴黎呢?"

    "老兄,你們得折回去。我們一小時之前從巴黎出發,得知所發生的事。他們告訴我們直飛芝加哥。"

    "發生了什麼事?"

    "如果你不知道的話,為什麼發出求救信號?"

    "我這里的情況很糟,我甚至不想跟別人說。"

    "嗨,老兄,全世界都發生了這種事,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史雷說︰"請快告訴我。"

    "你那兒有乘客失蹤,是吧?"

    "是的,一百多人失蹤了。"

    "是嗎?我這里近五十人失蹤。"

    "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我起初想他們是被燒死的,但這似乎不可能,因為沒有煙,也沒有尸體。類似的情況只有在《星空奇遇記》中出現過,劇中人先被激光分解,後來又藉激光重組。"

    "我真想告訴我的乘客,他們的親人會馬上出現。"史雷說。

    "老兄,最糟糕的還不止這些。這個現象隨處出現,一些飛機上的機組人員也神秘消失了。汽車在大白天相撞,到處都一片混亂。"

    "這些都是同時發生的嗎?"

    "在大約不到一小時前同時出現。"

    "我還以為只是我這里出了什麼意外。"

    "你以為厄運也會挑三揀四?"

    史雷明白對方正挖苦自己。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們得承認,這種慘劇我們從未見過。"

    "是啊,我一直在告訴自己,這一定是個惡夢。"

    "可惜它不是。你打算怎樣跟你的乘客解釋?"

    "不知道。你呢?"

    "我要告訴他們實情。"

    "什麼實情,你知道嗎?"

    "肯定是件不幸的事。"

    "你的措辭很得體。你知道人們怎樣猜測嗎?"

    "其實我倒更希望上帝帶走了他們,而不是什麼軍事大國用死光消滅了他們。"

    "據我們得到的消息,這場災難已波及全世界。好吧,先談到這里,我們芝加哥再見。"

    "再見。"

    史雷向副手做了個手勢,他便掉轉機頭,駕駛龐大的飛機,飛回美國。

    對講機里又響起了史雷的聲音︰"各位乘客,現在我們決定中止往歐洲航行,返回芝加哥。飛機目前剛好飛了一半的航程,因此燃料不成問題。我希望這能使大家安心下來。飛機降落之前我會通知大家。"

    飛機返航的消息播出後,機艙里竟響起一片掌聲。機上的大部分乘客是美國人,他們被眼前的事情嚇呆了。能夠回國,把實情弄個清楚,他們實在感到無比欣慰。

    波哥用手肘推一推鄰座那個熟睡的商人,說︰"喂,老兄,你也該醒醒,听听這個消息。"

    那人看了波哥一眼,不耐煩地說︰"如果不是飛機撞山,就別打擾我。"

    當飛機進入了美國通訊衛星覆蓋的區域後,史雷終于與一個新聞無線電台取得了聯絡。此時,他才知道這場慘劇給全世界帶來了多麼嚴重的破壞──通訊線路擁擠不堪,醫務人員、技術人員、服務人員在世界各地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各地政府處于緊急狀態,馬不停蹄地處理連續不斷的意外。史雷還記得幾年前在芝加哥發生的一椿火車相撞意外,醫院、消防局和警察局發動人們參加緊急救援工作,當時的情景仍歷歷在目。他想目前的狀況可能會糟糕一千倍。

    縱然他們極力掩飾,但是連播音員的聲音都充滿著恐懼。各種解釋紛紛出現,甚至有人不排除大屠殺的可能性。但是乘客們只想知道與他們有關的消息──他們怎樣才能順利降落?他們失了蹤的親人是否還在?如何才能跟他們相見?

    史雷得到指示,飛機可以在某個時間降落在芝加哥郊區的奧哈拉機場。那里只開了兩條跑道,但是全國的大型客機都正飛向這個機場。那兒,已經有幾千人死于飛機失事和車禍了。急救人員正忙著清理高速公路和機場跑道,到處都是為死者哀痛的人群。來自機場的消息說,許多出租車司機在駕車時突然消失,他們的衣服卻留在座位上,而汽車還在繼續行駛。一些支持義工已經到現場清理這些失控的汽車。

    對于緊急救援人員來說,最困難的是弄清楚哪些人失蹤,哪些人在車禍中喪生,哪些人受傷,以及怎樣找到幸存者。

    當史雷接近奧哈拉機場的電視塔時,他急迫地詢問那里的工作人員能否用電話跟他家人聯絡。工作人員苦笑著說︰"對不起,機長先生,電話線路非常擁擠,電話很難接通。"

    史雷向乘客報告了事情的發展,並請他們保持鎮靜。"我們在這飛機上所作的任何努力,對改變局勢所起的作用都是有限的。目前我們的首要任務是盡一切努力盡快在芝加哥降落,這樣各位便可能會把事情弄清楚,並得到有效的幫助。"

    飛機上,電話安裝在座位後面,不能隨便移動。波哥想︰如果把計算機上的解調器與電話接起來,就能與外界聯絡了。在目前的飛行高度,他的手提電話已經收不到訊號了。

    坐在波哥前面的夏太太正托著腮啜泣。

    波哥旁邊的那位商人鼾聲如雷,他上飛機後不久喝了幾杯便昏昏欲睡。之前,他曾經說過要去甦格蘭開一個重要會議,飛機在芝加哥降落肯定會叫他十分驚訝。

    機艙里已經一片混亂──有的在哭喊,有的在祈禱,有的在議論,很少人理會空姐送來的小吃和飲料。波哥選擇了靠近信道的座位,這樣他的長腿能舒服些。他從計算機背包里拿出一組平常派不上用場的精細工具,開始拆電話機。

    糟糕的是波哥在電話機里找不到與計算機相應的連接部位,而電話機里面的線路顏色總是一樣,很難辨認。于是他索性做一回業余電工。他打開了計算機,切斷了連接開關的線路,然後把電話里的兩根電線的橡膠保護層剝掉,再接到計算機。波哥只用了幾分鐘,就把它們接好了。

    波哥往計算機里輸入了一條簡短的消息,發給在紐約的執行編輯,告訴他自己將因故返回芝加哥。"我想把我知道的趕緊寫出來。雖然這里的消息可能與你那兒的差不多,但我的至少是最新的。我不知道發這個信息有沒有用,因為不知道你是否還在。請給我回復,好嗎?你知道我的電郵地址吧。"

    波哥裝好解調器,把這封短信發去紐約。計算機顯示器上方的狀態條每二十秒閃動一下,提示計算機正在忙著連接網絡。

    這時虹虹走過來驚訝地盯者波哥,問道︰"先生,你到底在干什麼?"她俯身盯著連接計算機和電話的那些亂糟糟的電線,說︰"我可讓你這樣做。"

    波哥看了一眼她胸前的牌說︰"嗨,小姐,世界末日了!"

    "不用口甜舌滑了,先生。我不可讓你破壞飛機上的設備。"

    "我沒有破壞,我只想物盡其用。有了這部電話,就有希望與外界聯絡。還有其它辦法嗎?"

    "我不可讓你這麼做。"

    "虹虹,你願意幫我嗎?"

    "可以,但你必須把電話放回原處。"

    "我會的。"

    "現在就去。"

    "不行,現在不行。"

    "放回去,這是我現在唯一想見到的。"

    "我很明白你的意思,但是請听我說。"

    坐在波哥旁邊的那個商人被他們吵醒了,他看了看波哥,又瞅了瞅虹虹。不耐煩地罵了一句,就用枕頭蓋住了一只耳朵,把另一只貼在靠背上。

    虹虹記下了波哥的名字,堅決地說︰"黃先生,我希望你能合作。我不想拿這點小事麻煩機長。"

    "我們可以談談嗎?"波哥抓住了虹虹的手。虹虹板著臉,但沒有掙開。

    "我不想改變主意,先生。現在請按我說的去做。飛機上還有那麼多受驚的乘客等著我去安慰呢。"

    "安慰他們?你自己不是跟他們一樣嗎?"波哥仍抓著她的手。

    虹虹抿著嘴點點頭。

    "你想不想跟家人或朋友取得聯系?如果我這樣做成功的話,就能讓別人替你給家人掛電話報個平安。如果情況不太糟,你也能知道他們的情況。我不會弄壞任何東西,我保證會把電話放回原處。"

    "你真的能做到嗎?"

    "相信我吧。"

    "那你真的能幫我嗎?"

    "當然可以。你給我你想找的人的名字和電話。我正在跟紐約聯系,我雜志社在那兒。我會把你的信息傳過去,讓他們給你家人打電話,然後把情況告訴我。我不敢保證一定能接通或是他們會給我回復,但我會盡力而為。"

    "太感謝你了。"

    "你能跟其它極度認真的服務員打個招呼,讓他們別盯著我嗎?"

    杜虹虹笑了笑說︰"也許他們求你幫忙還來不及呢。"

    "這個很費時間,請不要讓其它乘客打擾我。"

    "好。"虹虹答應著,但是看上去還是那麼焦慮。

    "虹虹,你這麼做很聰明。"波哥戲謔說。"在這種情況下,你應該為自己考慮考慮。我以前就是這樣。"

    "但是現在大家必須患難與共,我還是要履行我的職責。"

    "不過你得承認,一些人消失的時候,有些規矩也會飛到九霄雲外。"

    史雷坐在駕駛艙里,臉色灰白。再過半小時,飛機就要在芝加哥降落了。他已把他所知道的情況都告訴了乘客。全世界數以百萬人失蹤,所造成的混亂已超出了人的想象。盡管史雷已經盡力勸乘客保持鎮靜,控制情緒,但是一些當醫生的乘客還是向其它乘客分發鎮靜丸,像分發糖果一般。

    史雷驚訝自己的坦率,如果引擎或起落架出了問題,他肯定會有所隱瞞,不會如實告訴乘客。現在他甚至提醒那些還未發現失去親朋的乘客,說不定他們回到家里就會發現悲劇已經發生。

    史雷多少有些慶幸,這場災難發生時,他在飛機上。如果在地面上,他真不知如何應付混亂的局面。在空中,他多少超脫了一些。雖然許多乘客失蹤,不過,他們還是幸運得多,因為除了三位機組人員下落不明外,至少他和副機師還在。

    距離機場還有幾里,地面的慘況開始映入史雷的眼簾。來自全國各地的飛機都匯集芝加哥機場。機場的地面指揮中心按飛機的燃料供應情況安排降落次序。由于飛越了東海岸和大西洋,史雷需要優先降落,控制塔建議史雷立即與地面指揮中心聯絡。

    根據地面指揮中心的報告,盡管事故發生飛機殘骸冒著濃煙,機場能見度依然很高。但是擁擠在跑道兩側的直升機可能給要降落的飛機帶來麻煩。機場里,所有運載乘客的交通工具都用上了。

    史雷獲通知他飛機上大部分乘客必須步行至機場大樓,因為機場上的所有工作人員都忙于指揮即將降落的飛機進入安全地帶。為數不多的穿梭客車和貨車是為傷殘人士、老人和機組人員準備的,但史雷已通知地面指揮中心,他的機組人員放棄乘車。

    虹虹向史雷報告,乘客抱怨飛機上的電話打不通。頭等艙有位乘客,用心思把電話與他的計算機連接起來,爭取跟紐約聯絡,並調校了自動重撥,直到接通為止。

    當飛機準備著陸時,波哥僅可搶到一條線路,把計算機聯機,下載郵件。剛巧杜虹虹此時宣布,乘客必須關掉所有電子儀器。

    波哥教自己吃了一驚,他從未如此純熟地在鍵盤上打指令,下載郵件,儲存妥當,離線,整個過程只在幾秒內完成。

    飛機準備降落之前,杜虹虹把握時間走過去問波哥︰"怎麼樣,有消息嗎?"波哥抱歉地搖搖頭。"謝謝你的嘗試。"她失望地啜泣起來。

    波哥握住她的手,勸慰道︰"今天我們都打算回家大哭一場,但不是在這兒。現在你得送乘客下飛機。這樣你會好受點。"

    杜虹虹抽泣著說︰"黃先生,你知道嗎,一些老人不見了,但不是所有的;一些中年人不見了,但不是所有的;一些你我這樣的年輕人不見了,但不是所有的。"

    波哥望著虹虹,不知道她究竟要說什麼。

    "但是,你知道嗎,所有的兒童和嬰兒都不見了。"

    "有多少?"

    "十幾個,不過這是所有的,沒剩下一個。"

    這時候坐在波哥旁邊的那位一直呼呼大睡的商人坐起來,對著從窗子射進來的晨光眯

    著眼楮。"你們在說什麼?"他問道。

    "我們馬上就要在芝加哥降落了。"虹虹說。

    "芝加哥!"

    "你一直都不在意,也不想知道。"波哥譏諷道。

    商人驚訝地站起身,伸長脖子朝窗外望去,傾斜的身子幾乎坐到了波哥的腿上,一股

    渾濁的酒氣朝波哥迎面而來。"是什麼回事,打仗,還是暴亂?出了什麼事?"

    飛機穿過低密的雲層後,乘客們終于看到了災難過後的芝加哥,到處都是火焰和濃煙。汽車相撞後沖出了公路的護欄,飛機的殘骸散落一地,緊急救護車響著警笛在這一片狼藉中穿梭。

    顯然飛機降落後,人們想要迅速離開機場是不可能的。一些墜毀的飛機仍在燃燒,人們必須步行穿過一大片草坪,才能到達機場大樓。通往機場的高速公路擁擠的程度,不亞于暴風雪過後的芝加哥,只是今次沒有雪。

    起重機和救護車正在清理機場大樓前的道路,以便汽車能夠通行,但進展十分緩慢,如果不是幾天,至少也要幾小時。從候機大樓到活動的登機樓梯,人們排起長長的隊伍。蜿蜒的隊伍繞過了錨的汽車緩緩地向前移動。

    人們不停地向前走著,想找出租車或公共汽車。波哥也想盡快離開這個擁擠的地方,但是他要往的目的地是情況更為糟糕的紐約。

    廣播系統又傳出了史雷的聲音︰"各位乘客,我再次感謝大家的合作。現在我們已獲準降落在唯一一條適合這架飛機降落的跑道上。著陸後飛機會被拖到離機場大樓兩里以外的空地。下飛機時,我們會使用充氣滑梯。如果你不能步行到機場大樓,地面控制中心會派人來接你。"

    史雷沒有謝謝他們乘坐本客機,沒有"希望你下一次都選搭泛大陸航空公司客機"之類的話。史雷還特別提醒乘客,在他出示訊號之前務必扣好安全帶。因為他很清楚,這是多年來最困難的一次著陸。雖然降落不成問題,但要在排列著多架飛機的地面上著陸,確實要花些時間。

    史雷真有點嫉妒那個在頭等艙試圖用解調器與外界聯絡的家伙。他太想听到妻子和孩子的聲音了,可是他又擔心再也見不到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