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教派思想間的誤解
    人往往以自己所體會的境界是唯一的,判他人的人生體驗錯誤,這就形成莊子所謂的「成心」,陷入獨斷排他之偏見。在中國文化領域中,獨斷排他的人,又常說他人是排他,自己最圓融,遂形成思想間的誤解。

    都愛說自己包容對方排他

    最明顯的例子,就是佛教或儒家,都愛說自己是包容的,基督教是排他的,而西方部份研究中國文化的人,卻說儒家和佛教是傲慢封閉,排斥異己。然後大家都在對方歷史中找些例證來支持,而又不知對方從不承認這些例證與其信仰的人生境界有關。

    如有人指責基督教有十字軍和異端裁判,殊不知基督徒卻從不承認是基督教思想去推動這些歷史,歐洲人認為十字軍是歐洲為了保衛自己不受阿拉伯人侵略的軍事行動,也是奪回原屬羅馬帝國的巴勒斯坦,十字軍不外是用來團結分崩離析的歐洲人之口號,不是基督教的主張。

    至于異端裁判,則本是政治用來**基督徒的,幸得基督新教揭露這些罪惡,並保護了有新思想的科學家,如在威丁堡發展了哥白尼的天文學,在荷蘭印刷了伽利略的著作,而清**更大力推行民主和科學。若說基督教排他,研究宗教者會說,幸好基督教經院在黑暗時代保護了大批希臘羅馬典籍,也幸好不少神學家吸收了柏拉圖和亞里土多德思想,將之整合出光輝的近代文化,這是大包容,何來排他。

    都因思想淪為政治利用的工具

    反過來看,當指責佛教在西藏**本教,佛道在中國皇帝面前爭寵,誰得勢就**另一方,印度阿育王推行佛教,要殺死繪畫佛像的異端,而中國儒家的朝廷更大舉**異端邪教。

    儒釋道自然不承認這是他們思想所造成,佛家講空與慈悲,道家講無為,儒家講仁義,**人的儒釋道不過是政治利用思想的工具,若說中國文化排他,那只是封建王朝、滿州異族和xx黨的表現而已。

    當我們帶著自己體驗過的境界偏見時,就想盡辦法去判他人有偏見,他人的錯處,而很少發覺自己的獨斷排他比他人有過之而無不及,如近期有人通過異端裁判來罵基督教,其選取剪裁的歷史,卻是片面和扭曲,其言辭的仇恨和暴烈,更帶有中古那些異斷裁判官的自以為代表真理的愚蠢。

    這是文化界的奇怪現象。那些罵異端裁判的人最似異端裁判官,罵xx黨的人最似xx黨,保衛科學者又最不科學。主要是謾罵者都有太重的自以為是和偏見,將自己體悟的境界視為唯一的真理,反對他人可以有不同的領悟。其實不同人生境界本有通道,互相欣賞,並行不悖而有感通之道。

    所有歷史的錯誤均非宗教本義

    一個宗教文化在歷史現實中常被政治扭曲,而有違背其原義的表現,如佛教在西藏**本**,在日本十世紀的「僧兵」魚肉人民,干涉朝政,在中國明朝的普潤和尚與黃真居士等發動南京教案,**殺戳帶來西方先進歷法和科技的西教士︰而中國儒家統治的朝廷,二千年來不斷**有異見的知識份子,以及屠戳少數民族。

    至于基督教在西方發展,最大的錯誤在開展了教皇制度,走政教合一的路線,以教皇權力保證神聖羅馬帝國皇權,其後更將教皇權力絕對化,用異端裁判來**基督新**及一些科學家。

    這些歷史錯誤的形成,原初都有其處境的需要,政權為了統一各地方勢力利用宗教以維持穩定一慢慢有人將個人的權威代表了真理,而以理殺人。這使佛教的一些活佛大師,成為迫逼異教的凶徒;儒家一些賢哲君子,成為屠戳其他民族利異己的劊子手;教廷的一些主教神甫,去燒死異端。揭開這些歷史,儒釋道之徒折磨人手法的殘酷和血腥,絕不比西方教廷寬容。

    但所有這些歷史的錯誤,均不是宗教的原本主張,儒釋道和基督教自不會主張**他人,只有在政治利用宗教統治時,將宗教的活潑生命轉為意識形態,再將一些領袖視為宗教真理的代理人,自然會在宗教理論中,找到一些根據去說明白己的權威,及**人的理由。

    必須宗教本身強烈自我反省

    要克服宗教意識形態的禍害,必須宗教本身有一種強烈的自我反省、批判和懺悔的功能,勇于承認和揭露自己的錯誤,並以真理超越于人,沒有任何政治或宗教領袖有資格代表真理,凡有這傾向者都要受批判,如此宗教才能從識形態中釋放出來,回復其深入的精神境界和人生價值。

    基督教對自己歷史錯誤的反省懺悔是強烈的,特別是新教改革以來,開始由上帝的無限眼界來看人的有限,進而對自己的錯誤有深切懺悔,並記錄在案,勸戒後代不要重蹈覆轍,此所以西方文化能不斷改進,不重覆錯誤。

    中國青年學者劉曉波,對西方文化這種精神資源非常有契悟,他認為人在學術上「不能沒有一雙上帝的眼楮,因為上帝的目光容不得半點虛偽。罪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掩飾罪惡。」

    我覺得中國近代之所以不斷重覆錯誤,在中國文化太重恥感,不重懺悔,為了羞恥,而把歷史上的罪惡輕描淡寫地帶過,中國的宗教文化,常掩藏自己曾**人的事實,而仍宣揚自己是和平的、寬容的,而指責西方宗教罪行滔大。掩飾罪惡,就會意識形態化,而成為自大狂妄的教條,對民族的禍害必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