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的初春,尽管在广东,还是挺冷的。我站在办公室的窗户前,天很蓝,冬日的阳光照得我浑身暖洋洋的,那一刻,我觉得活着真好,健健康康活着真好!我的身体完全恢复,心灵更是兴奋,因为我发现在我眼前,一个全新的世界正在展开!我是那样如饥似渴地看着圣经,扔掉了我所有的乱七八糟的小说,名著,电视也没兴趣看了,每天下班吃完饭,就是回到宿舍读圣经。从创世纪一直到启示录,在那个冬春之际,我将整本圣经通读一遍。多年后当飞儿在我怀中因饥饿而扭动,一旦咬到乳头,就拚命地吸起来,吸着吸着就安静下来时,我就想到那时的我,就象个饿极了的孩子扑在一块蛋糕上,拚命地吃,拚命地吃,太饿了!我真得饿了很久了啊!我狂乱烦躁的心在读经中平静下来,得了安慰。本来只是周日中午去礼拜的,我现在晚上也去,晚堂是潮汕话,但我也去,奇怪的是,我一到礼拜堂,那平日里鸟语一般的汕头话,我竟能听懂。当牧师在台上讲道时,85%我能听懂,奇妙啊!
记得第一次去参加晚堂,进门就有人塞给我一张纸,上面写着今晚要讲的经文和诗歌,是何西阿书6章1-3节:来吧!我们归向耶和华。他撕裂我们,也必医治;他打伤我们,也必缠裏。过两天他必使我们苏醒,第三天他必使我们兴起我们就在他面前得以存活。
我们务要认识耶和华,竭力追求认识他。他出现确如晨光,他必临到我们象甘雨,象滋润田地的春雨。啊,主的话语真是甘甜!它是我脚前的灯,是我路上的光,又是医治我全体的良药。
我现在喜欢上了圣经,上班都放在台子上,有空就翻。从教堂回来就买了很多本小圣经,送给许多朋友。办公室一个女生要走了,我就送她一本圣经,上面写着:金银我都没有,只把我所有的送给你——耶稣基督!愿我的神赐福于你!我信耶稣是刚进公司大家就都知道的,那时只是铁定星期天中午会看到我背着双肩包出厂,其他倒也没什么;但现在热情爆发,见到谁都要跟他谈耶稣,这可让大家有点受不了,我还对张生传福音,要他也信耶稣,结果与他激烈辩论一番,终究败下阵来,呵呵……
我不但参加了晚堂,并且散会之后的分小组讨论我也参加了。我特意进入一个本地人团队。大家分享,轮到我,我就开口讲国语,众人眼光全是惊奇,有一个组长就对我说,你说普通话,那里专门有普通话组,可以去那里,我说不,我听得懂,我就要在这里。我报名参加慕道班学习,准备接受夏天的洗礼。一共十四堂课,我堂堂不拉。最后在等着考要道前,我就跟旁边一个姐妹笑谈,说我一定要浸礼,要洗的干干净净的!没想到过了几天,主考的刘传道电话打到我的办公室来了。他对我说,姐妹,你最好接受点水礼!洗礼的意义不是洗干净。我一听就明白了,一定是我的笑谈被刘传道知道了,我就赶忙说刘传道,我知道洗礼的意义的,是象征与耶稣基督同死同复活,不是用来洗澡的,可是我真的很想受浸礼。使劲解释后,终于得到同意,感谢主,让这位传道这样关心我。
1998年7月19日,我在汕头市外马路市西堂接受浸礼,时年我25岁。我在主的道路上开步走了!虽然开始走得歪歪斜斜的。
很快的我又交了新男友,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主耶稣还没有成为我的良人,感情的空白就总需要有人来填补。但恋情很快告终,一来我们相隔较远,他在另一个城市搞电脑设计,我们相见时间不多;二来我越来越厌恶这种没有心灵沟通,只是肉体动作的爱情,这是爱情吗?在一起时,我老担心他不信耶稣,我俩可能不会有结果,再说神要是不喜欢,又罚我得病怎么办?这可是我最担心的!
我也不知道到底想找什么样的朋友?只知道这个不是,那个不对,我寻寻觅觅,不知我的真爱在哪里。这期间我的生活有了变化:我不再喜欢手里拿着订单摇摇摆摆去车间走秀了,该看的都看过了,没看过的也都差不多;和同事争着给客户打电话的事儿也不多了,都是工作,老板眼睛里看着呢,想把所有事儿都揽在自己身上干嘛?邀功请赏?呸!我和仓库主管的电话大战少多了,他见到我也笑嘻嘻的,有两次还请我去他的宿舍吃他媳妇作的饭呢!
最大的变化,我不醉酒了!这一点,后来和我同一宿舍的人事科科长尤其觉得。这个科长安徽人,唱歌一把好嗓子,人也长得丰满,公司里总是有风言风语传她和谁谁谁在哪里睡觉,被扫地大婶看见;和哪个男孩一起搂着走,又和谁穿情侣装跳贴面舞等等,传言归传言,公司行政部长就是喜欢她,经常叫她去办公室谈心,有时晚上电话铃响,她抢先接了,就是她的,之后就出门了,隔会儿又回来,躺在床上就开始审视自己身体的不美之处了。但也有痴情男生爱她,深夜敲门,送进一大束红玫瑰,也不知后勤大姐是怎么让他进女生宿舍楼的?业务部里一个女生最不喜欢她,背后恨恨地说她怎么就不怀孕?这个小女生已经流产四次了。以前人事科长总喜欢和我一起出去喝酒,喝醉了就一路唱着黄土高坡回公司,她说我俩一个是红玫瑰一个是白玫瑰,本质相同。我都不知道她看过张爱玲的书没有,这个说法让我吃惊不小:难道我和她一样?如此堕落?完了!
现在我越来越烦和她一起了。
张生也变得让我不能接受了,我刚进公司那会儿,他真是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决心要把公司的业务做到最HIGH,虽然象只骄傲的大公鸡,但那种真诚让人爱慕;可几年下来,老板的压制,客户的拉拢;公司工厂之间的内斗搞得他斗志全无,经常被老板叫进办公室,隔不多久,黑着脸出来,被骂了。下了班就被客户拉走,第二天上班好晚才出现,一看就知道晚上太辛苦,眼睛里尽是血丝。
我觉得整个公司都很黑,象车间里的黑色染料一样黑,我不想干了!
三四月的汕头,天空中都是湿湿的雾,地板上,墙壁上都泛出水珠,衣服被褥也都是潮潮的,难受死了。我觉得再也不能呆在这个公司了,再也不想呆在这个地方了,心中整天就唱着一首歌:远离这个城市,远离这个城市……
这个时候我在教堂里的情况倒是完全不同,以前我进去直往后走,坐在后面好睡觉,现在我进去就坐第一排,晚上小组讨论我常常发言,有一次刘传道叫住我,说“你来作小组长吧!”我吓一跳,我怎么行?啥都不懂哎,推辞了。负责主日学的老姐妹找到我说,你要不要来带小孩主日学?我刚受洗不久时心中火热,拿着本寇世远研经集,找到负责人说我看了这书,就要照着作,书上说要参加服事,我就想要参加服事,她们看着我又惊呀又喜欢,说留意一下吧。现在服事来了,可我一想,我一脸小红痘,孩子一定不喜欢,不要吧!
心生去意,一切都不能留住我,我要离开这个城市!
我向张生提出辞呈,他要留我,说加工资,我说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不想干了,想走了,我对他也很失望。话都说出口了,就没什么好留恋的了。1999年5月2号离开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