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中間大部分人,都有一種潛意識的渴望,要帶著一定程度的尊嚴離開這個世界……要快速、安詳、且很容易地離去。但生命並不依循我們如此笨拙地設計的模式……死亡有不同的面貌和聲音。”
“你們中間若有缺少智慧的,應當求那厚賜與眾人,也不斥責人的神,主就必賜給他。”(雅各書一:5)
生時作聰明的選擇,在臨終時也要如此;我們多麼需要神的智慧啊!舉例來說,我們中間大部分人,都有一種潛意識的渴望,要帶著一定程度的尊嚴離開這個世界……或者在九十三歲時,在火爐前坐安樂椅的一剎那,轉眼之間,就進入了永生。快速、安詳、且很容易地離去。
但生命並不依循我們如此笨拙地設計的模式。“其實明天如何,你們還不知道。你們的生命是什麼呢?你們原來是一片雲霧,出現少時就不見了。”(雅各書四:14)
我們大部分人也喜歡說一些可以使我們家人引用的佳言雋語,希望留下美好的形像。但如果疾病或歲月侵蝕我們的身體,鏡中人跟全家福相片的人殊不相似,又如何呢?能否以某種程度的尊嚴來對塵世生命說聲再見呢?
一位醫生告訴我兩名,我認為無尊嚴去世者的事實。他用以下的話來描述第一個︰
“在急救室內昏迷不醒;利用呼吸器幫助身驅無限期地活下去;幾個心電圖儀不穩定地閃爍,卻一直維持下去;身旁有兩三個靜脈注射管,也有幾根管子通到鼻孔和膀胱;多位專家每天調整儀器,保持數目平衡;醫療費用,每天以兩千美元累積下去,不知何時才會結束。”
一幅多麼灰暗的圖畫!但卻屢見不鮮,其數不斷遞增。艾倫就是個例子。幾個月來,艾倫就是這樣維持性命。他的保險賠款已用完,他的錢包已空空如也,他的妻子也祈求他早日死去,最後完全不來看他了。艾倫死時,留給妻子的遺產只是苦澀和懊悔。
在醫院的檔案中,這類的個案不勝枚舉。死亡之毒鉤可能是殘酷的、長期性的、和費用寵大的。
第二個無尊嚴死亡的描述,可能在安老院看見。病人經年累月依賴院內員工的幫助。員工可能關懷他的安舒,也可能不關懷;他的周圍只是一張床,和床邊的小桌子;從別的房間或鄰床傳來的呻吟或嘮嘮叨叨的聲音;消毒劑的氣味企圖遮掩令人惡心的臭氣;當死亡終于來臨時,一位遠房親戚獲告知這事;然後,他語帶愁意,在電話里吩咐辦理後事。
不幸的是,上文所述的事實已是司空見慣的了。你試問任何一位安老院的主任,他會告訴你湯太太或李先生是安老院的長期住客,只是偶然有關心他的人來探訪他們。很多人在他們的身體死亡前,已長久被社會遺忘了。
安老院對那些不可能在家獲照顧的老人或病人來說,是一個大的祝福。但家人和病人應小心地調查,該院是否經常待住客以禮。一位友人告訴我,他的母親在一“療養之家”死去。當他去收拾她的遺物時,管理員把他帶到貯物室。那里有—袋用垃圾袋裝載的他母親的照片和衣物。管理員這種愚蠢的做法,使他更加悲痛。
我不能一概而論。大部分安老院的管理良好,並由悲天憫人的員工負責。我曾拜訪過著名的聖經傳講者萬士哈拿(VanceHavner),他在世的最後一段日子是住在一間很好的養老院里。
然而,與被遺棄和不人道地對待相反的,是舒適的住處,風光如畫的環境,親友就住在附近,個人事務安排妥善,對未來確信有位慈愛之神永遠同在。
在內子露芙的父親離世後,她母親覺得越來越難自己照料自己。她因一次中風而部分癱瘓,需要人照料她身體的需求。內子把她接到我們在山區的家中;但當住了一段時期後,她喜歡有個她自己的家,因此她重回舊居。
露芙說︰“母親一生很喜歡音樂——喜歡彈琴和唱聖詩,也喜歡听別人彈唱聖詩。”
在她臨終前,我們突然發覺到身體健康的人所喜歡的聖詩,不一定是垂死之人所喜歡的。露芙檢查她所喜歡的唱片,從中找出她認為她母親喜歡的聖詩。我們本地電台的員工慷概地把它們灌成錄音帶。露芙回顧那些日子說︰“母親有一個簡單的錄音機,能隨意扭開。那錄音帶在她與我們同在一起的最後幾星期,播放美妙的古代聖詩給她听。”
更難的決定
我們無須為露芙的母親作出困難的決定,是否要維持或拖延她的性命。她並不依賴維持生命的系統,只是需要完全和滿有愛心的照料。我們毫無疑問,深信這是她所喜歡的。
我們有一密友,她需要為她的丈夫作出抉擇,是否要用機器來拖延他的壽命。幸運地,他們在極其需要的時刻之前,已討論過那可能性。
伊迪薛弗(EdithSchaeffer)是我故友弗朗西斯(FrancisSchaeffer)的遺孀。她在丈夫患癌癥時,被叫到她丈夫的病房。六位醫生告訴她,弗朗西斯已沒有希望了。他們問她是否想把他放在深切治療病房,靠機器來維持生命。一位代表他們發言的醫生說︰“一個病人在靠機器維生後,我永不會把開關拉掉的。我需要知道你的看法是什麼?”
伊迪知道她跟弗朗西斯多年講到生命的寶貴。如果有些話要說,有些事情要做,增加幾分鐘的壽命會產生大大不同的結果。她說︰“拖延死期並沒有多大意義,生死二者有界限,但不是絕對的一二三過程。決定是因人而異的,需要有很大的智慧。”
伊迪選擇把丈夫帶回家。她說︰“我相信當我的丈夫離開他的軀殼後,他會與主同在。我不想他在與主同在前離開我!因此我敢肯定,他渴望到那所他叫我購買的房屋居住,直至他離世為止。”
醫生同意她的做法,並說他們希望有更多的人像他們那樣。弗朗西斯回家後,伊迪在床邊擺滿他喜歡的東西。在他的房間,音樂輕揚。她說︰“我一張接一張地播放他所喜歡的唱片,如︰貝多芬、巴哈、舒伯特,韓德爾。十天之後,在一九八四年五月十五日,韓德爾的《彌賽亞曲》仍飄蕩在空中時,弗朗西斯吸了他的最後一口氣。”
一個毫不掩飾的死亡
我記得一個人,他對死得有尊嚴加上了新的詮釋。韓福瑞(HubertHumphrey)是詹森當總統時的副總統,他自當選為參議員後,備受尊崇,開始他的政治生涯。其後,他是民主黨提名的總統候選人,卻沒有被選上。成為美國人的典範後,他在死前數月內,說出了不少令人肅然起敬的話。
你還記得多年前癌癥常是可免則免的話題嗎?或者韓福瑞勝人一籌之處,是他把這個可怕的題目暴露在日光之下。在一九七七年,他的醫生公開宣布這個診斷,我們知道這是經過他批準的。他有一個不能動手術割除的腫瘤,而且病情是無法救治的了。史埃德曼(EdwinShneidman),這位在論死亡和垂死方面首屈一指的作家和教師寫下︰“自此以後,世人如果不是像對待麻風病人、和被社會遺棄者一樣孤立韓福瑞(因為社會人士對無可救藥之癌癥病者避之則吉),就是因為他的為人和他的端莊自持,毫不掩飾地接納他的本相。”[注二]
民眾接納韓福瑞,看見他以開誠公布和幽默的態度面對死亡。“公開宣布因癌癥而死亡之消息的韓福瑞,能夠成為“合宜死亡”的例子。他的公開宣布患上癌癥,他的健康狀況,和他的死亡,可能會刺激我們之中大部分人,思想自己的死亡過程。”[注三]
韓福瑞在參議員議會中的一席話,生動地把一個有尊嚴,有風度的死亡表露無遺。他說︰“最大的治療是友誼和慈愛,這在全國各地我都能感受到。醫生、化學藥品、輻射、藥丸、護士、治療師,全都非常有幫助。但如果你對自己、和克服困難的能力沒有信心;對神的供應沒有信心;也缺乏朋友和他們的愛心與慷慨,那就再也沒有醫治了。”[注四]
他知道他不能得到痊愈,但他表達了什麼是我們最需要的東西——友情、仁愛和對神的信心。
選擇因人而異
我們知道死亡有不同的面貌和聲音。保羅杜尼亞(PaulTournier)寫道︰“極少人在死時真正頭腦清醒,思想靈活,心境安寧,和具視死如歸的態度。若能這樣死亡,是多麼令人向往啊!與我同事多年的一位年輕婦人,她在錦繡年華時病重。從發病時起,她就有自己不會康復的預感了。她列出了她想在離世前再見一面的親友名單,她一個一個地邀請他們到她的病床前。她禱告神,讓她能給每一個人知道她內心為他們預備的信息;在最後—位訪客離開後,她便去世。我的好幾位最知己的朋友,在知道死期迫近時,也這樣叫我去見他們最後的一面。在這情況下,我們之間的對話,意義是何等深長啊!”[注五]
大多數人的死亡是處于尊嚴和沒有尊嚴的這兩個極端之間。老年人中最流行的死因,是衰老的疾病如心髒病、癌癥、中風、糖尿病並發癥,和其他的機能失常等。現代,因公眾健康和衛生保健逐漸改良,再加上較安全的環境,老人越來越長壽了。
但我們看見醫療中的兩個主要趨勢︰一個是醫生過份小心,且使用非常昂貴的方法來醫治病人,以免病人控告他錯誤治療。在某些情況下,這會帶來“冒險一試式的醫藥治療”。另一個極端就是講求實際。如果一個人已不中用了,就連最基本的治療也不提供。一位基督徒醫生說︰“後者會越來越多采用,一方面是為了節省金錢,另一方面是人命貶值。”
所以,什麼是解決之道呢?我們能否找到一個中庸的立場,一方面能擔保病人在患病和康復時的尊嚴;另一方面也沒有使用昂貴的、毫不間斷的,但沒有果效的治療,來貶抑那尊嚴呢?
美國的外科醫務總監柯甫醫生(Dr.C.EverettKoop)說︰“所有這些議論,對基督徒和非基督徒來說,有不同的含義。內子知道我不贊成用注射致命藥針的方法來離開塵世。我想在世逗留長久一點,讓我的家人得到照料;但在這之後,當我的生命已無建樹時,我不想被人用不舒服的方法來讓我苟延殘生。”〔注六〕柯甫醫生同時是一位偉大的聖經學者。
神的智慧和我們的責任
病人有神賜予的價值。神關心我們如何對待那些對我們無任何貢獻的人。一些有影響力的人或社會名流,不難獲得仁慈和愛心的對待。但當耶穌教導門徒時, 說︰“因為我餓了,你們給我吃;我渴了,你們給我喝;我作客旅,你們留我住;我赤身露體,你們給我穿;我病了,你們看顧我;我在監里,你們來看我。”(馬太福音廿五:35-36)